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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刀鋒

握緊刀鋒

作者:獨孤殘
朱德海笑得相當得意:「既然歸二當家都把話挑明了,看來你們不認輸不行了?那這個總盟主之位在下可就先坐上了,哈哈哈哈……」
朱德海苦笑道:「他們說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總盟主你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呆了三年了,應該主動退位讓賢。」
蕭遙努力使自己的視線迴避著桌子上那碗散發著香氣的飯,但是飢餓卻在不停地煎熬著他,迫使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桌邊,慢慢地朝那碗飯低下頭去,張開嘴咬起了一大口飯用力地咀嚼著。黏稠的米粒沾滿了他的雙頰,他的眼中也早已血絲遍布。
蕭遙冷笑:「他能用得到你的時候,恐怕也只限於昨天那種場合吧?」
朱雪的臉上掛著一片淡淡的苦笑:「如果我照顧不了你,完不成朱盟主交給我的任務,我就又會被送到屬於我的那間屋子裡繼續一個人呆下去。我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她走到蕭遙的身邊,似乎要朝他跪下來:「所以我求求你——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作一個交易。我喂你吃飯,照顧你起居,你陪我聊天,或者給我講故事。」

一、神刀聯盟

蕭遙淡淡地笑著:「我有這樣的好兄弟,好朋友,為何還要握緊刀鋒?」
歸元景看著天空中逐漸湧上來的雲彩,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人果然是個有心計的人。老大你若是因為可憐那個女子而不敢下手,他就可以很輕易地打敗你;你若是真的一刀殺了那個女子,他就會說中原金刀王浩天殺害無還手之力的女子……」
王浩天還想怒吼,後面的歸元景卻嘆息著拉住了他:「老大,算了吧。你還沒看出來這一切都是他早算計好了的?」
朱雪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忽然笑了:「權當我沒說剛才的那些話吧。——你的故事講到什麼地方了?」
蕭遙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會心的笑容。一片爽朗的大笑聲中,王浩天首先邁開了步子,充滿自信地朝前走去,歸元景和蕭遙微笑著跟在後面。三個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線處,留下來的只有地上一串堅定的腳印。遠處傳來一陣豪放的歌聲:
朱德海長長嘆息了一聲,轉過身來和蕭遙並肩而立,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面前的那個女子:「你我一起出刀,看誰的刀先刺入這個女子的要害,誰就獲勝。」
朱德海看著蕭遙興奮的眼神,冷冷地笑了。他走到箱子旁邊,看著裏面的兵器,突然一腳重重地踢在箱子上,木屑橫飛中,王浩天和歸元景的刀分別飛到了他們的手裡,而那個布包則飛到了蕭遙的身邊。
朱德海狂笑道:「我朱某人平生一無兄弟二無朋友,只因我知道,人永遠都不如這東西可靠!」
王浩天的臉幾乎已經凝成了一塊鐵板:「朱總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女子嘆了口氣:「恐怕我做不到。我從加入神刀聯盟到現在只見過朱盟主兩次:入盟的時候一次,昨天一次。平常的時候我根本見不到他,怎麼給你帶口信?」
王浩天早已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歸元景苦笑了一下:「沒有把握——姓朱的,我現在可真的服了你。連雲寨號稱天下第一大寨,你卻有辦法說服他們跟你合作,這一點我想了好幾年卻也沒辦到。」
那個女子搖搖頭:「我什麼武功都不會,更何況是使刀。」
丈夫處世立功名,功名豈足慰平生?
但得烈酒酬知己,何必橫刀走荒瀛?
蕭遙的臉色變得鐵青,忽然掙扎著站了起來,幾步奔到那女子面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一腳把她手裡剛剛盛滿的飯碗踢了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我——即便我的胳膊一輩子也抬不起來。」他猛地轉身,背對著那個女子,「現在你給我滾出去!」那個女子似乎並沒有在意他的不禮貌。居然又為蕭遙盛了一碗飯放在桌上,叮囑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叫我一聲。我的名字叫朱雪,就住在對面。」然後才走了出去。
朱雪平靜地道:「我要幫你擦擦臉,然後再喂你吃飯。」
只聽朱德海怒喝:「蕭遙身為神刀聯盟的第三位當家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大肆行兇,企圖殺害無辜少女,多虧在下在此,及時出手才救了那位少女一命。各位兄弟們請說句公道話,這種人是不是沒有資格留在神刀聯盟裏面繼續做當家人?」
兩個馬夫打扮的人立刻就跑了上來,朝朱德海點頭哈腰地獻殷勤。朱德海冷笑了一聲,在每個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去,趕快把蕭大俠扶起來!」
朱雪很開心地笑著:「隨便。不過一定要精彩,否則的話我會罰你再講一個。」
此時的朱德海似乎比一年前高大了許多。他身披一襲長長的大紅披風,披風上金線綉成的雙龍吐珠栩栩如生,看了給人一種似乎馬上就要破空飛去的感覺,腳下鑲著明珠的靴子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朱德海用鄙異的眼光看著躺在地上,目光獃滯的蕭遙,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年前孤獨如劍,冷漠如刀的『握緊刀鋒』蕭遙,今日怎麼變得如此頹廢?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朱雪?」
蕭遙看著她彎下腰往飯碗里盛飯,忍不住問:「你要喂我吃飯?」
歸元景嘆了口氣:「朱盟主,你省省力氣吧。當年你對付我們的時候會收買人心,難道我們今天就不會這一手?現在整個神刀聯盟里除了你自己以外,全是我們的弟兄,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未必會有人來救你。」

三、交易

朱德海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王浩天和歸元景看著坐在床上的蕭遙,微微笑了。忽然不約而同地一起伸出了手,握住了蕭遙那兩隻肌肉鬆弛、蒼白無力的手,輕輕地叫了一聲:「老三!」
蕭遙皺起了眉頭:「講故事?」
蕭遙的眼中閃動著晶瑩的光芒,臉上終於也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種會心的微笑,是只存在於兄弟和朋友之間的幾乎可以代替一切語言的笑容。在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又回復了一年前堅毅的表情,信九九藏書心和勇氣像火山噴發一樣從他的眼神中噴湧出來。看到蕭遙的這種變化,王浩天爽朗地笑了,一邊笑一邊重重地拍著蕭遙的肩頭:「好,這才像是我的兄弟!」
今年冬天華山的風雪,恐怕是近幾年來最大的一次。儘管清晨的時候還是朝霞滿天,但還沒等到入夜,狂暴的風雪就已經裹了上來,把整個華山掩在一片白色之中,如刀的冷風尖利地呼嘯著,似乎在向人們炫耀著它無窮的力量。
朱雪笑道:「那你都用這些節省下來的時間來幹什麼呢?難道……」她的眼珠轉了轉,有點狡猾地笑著:「餘下的時間,你都用來握緊刀鋒了?」
朱德海得意地笑著:「的確有理,不過——」說到這裏,他停了一停,目光離開了蕭遙的臉,投向遠處,「連雲寨的兄弟們,你們不妨出來讓蕭三當家的看看。」山谷中立刻響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那些原本穩穩地坐在地上的神刀聯盟的弟子們突然全部倒了下去,摔在地上發出像木頭掉在地上的沉悶而空洞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藏在他們身後的幾千名面孔都十分陌生的黑衣人,手裡都端著一種奇怪的弓箭,箭頭直指站在中間的蕭遙。
但是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笑聲卻驟然停止了,似乎被人用一把鋒利的刀猛然攔腰砍斷。那兩枚本來應該打在蕭遙的身上的鋼針如今靜靜地躺在地上,閃動著藍黑色的光芒,同它一起慢慢地滴在地上的還有幾滴殷紅的鮮血!蕭遙像一桿槍一樣筆直地站在他面前,手裡緊緊地握著刀鋒!朱德海眼前一片漆黑,幾乎忍不住要倒了下去。他有氣無力地指著蕭遙:「我親手割斷了你雙臂的筋絡……」
蕭遙道:「你不會使刀,但是你卻能加入神刀聯盟?」
蕭遙站在夕陽之下,獃獃地望著遠方。夜霧漸漸地從大地上升騰了起來,迷濛了他的視線,一陣涼風輕輕地吹過,他的眼裡忽然閃出了幾點晶瑩的光芒。王浩天輕輕嘆了口氣,走到蕭遙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又想朱雪了?」
蕭遙冷冰冰地道:「你不怕我踢掉你手裡的毛巾,再叫你滾出去?」
朱德海微微笑著:「所以說你們都沒資格當總盟主。你們若懂得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的道理,就應該及早地把這個位置讓出來。」
「啪」的一聲,朱德海胸前的衣襟突然裂開,六枚鋼針激射而出,帶著一串破空的風聲直奔坐在床上的蕭遙。針尖上閃動著藍黑色的光芒,內行人一看就知道上面肯定淬有劇毒,就算不能見血封喉,也必定是七步奪命!王浩天和歸元景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呼,拔刀劈出,刀光閃爍中,四枚鋼針被刀風震落了下來,但仍有兩枚鋼針穿過了剛烈的刀風,直襲蕭遙!
歸元景只能嘆息。蕭遙突然冷冷地道:「你不必說這麼多廢話。我現在只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我搶在你的前面殺了那個女子,你是不是就帶著這些人抱著腦袋滾出去?」
王浩天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筋絡斷了並不意味著胳膊就一定會廢掉——你可知江湖上有個鬼谷醫仙,他制出的葯就能接續人身體各處被割斷的筋絡。」
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朱德海狂妄地閉上了眼睛仰天大笑——蕭遙的雙臂已廢,並且一年多沒有動武,反應必定遲鈍了許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想,他都絕無可能躲過這兩枚由機簧發出的淬毒鋼針。朱德海這樣想著,嘴裏發出的笑聲也不由變得更加狂傲。
總管朱德海立刻跑了過來,苦笑道:「今早我剛到這裏,他們就規規矩矩地坐在這裏,不說話也不動彈。據說……是向總盟主您……抗議……」
朱德海微笑道:「當年我與你比刀奪位的時候,用的是什麼辦法?」
王浩天嘆道:「好,我不勸你。我只有一句話想對你說。」他走到蕭遙的身前,雙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兩道堅毅的目光筆直地射在他的臉上,「朱雪現在雖然不在了,但是還有我和老二。朋友也許永遠不能代替女人,但是女人也同樣永遠無法代替朋友。」
蕭遙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實話,我自己的確也應該有些值得講的事情,但是我講不出來。因為我已經把它們全忘了。」
蕭遙猛地打了一個冷顫,渾身忽然顫抖了起來:「你……朱雪她……」
蕭遙冷笑了一聲,一直握在刀鋒上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一滴滴落下的血珠馬上變成了細細的血流,順著指縫緩緩地流到地下。突然間,山谷中一聲長嘯響起,空中一條血線飛過,蕭遙的刀已出手!「噗」的一聲,血光暴現,兩道如噴泉般的血流狂噴而出,迷茫的血霧立刻籠罩了整個山谷。但是眼睛快的人卻早已看得清清楚楚,這兩道血流並非是從那個女子的身上噴出來的,而是出自蕭遙的左右肩胛骨,朱德海手裡兩把細細長長的刀,不偏不倚地插在裏面。
朱德海滿臉的肌肉都因緊張而扭曲。突然雙手握刀,聚集了渾身的力氣一刀劈下,這一擊是決定他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個機會,所以他出手的時候絕對是施出全力,絕無保留。
朱德海狂吼:「但你們在來找我的時候,分明說你們已經走投無路,甘願給我為奴為仆……」
但就在兩股刀風將要發生碰撞的時候,在王浩天和蕭遙之間忽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刀柄,輕輕地一抖,王浩天和蕭遙的兩把刀就被盪了開來。又是一聲巨響,王浩天的刀深深地陷在了石壁里,蕭遙的刀則脫手飛出,嵌在石壁上不停地搖晃著。同時空中響起了一個相當和藹可親的聲音:「王老大,蕭老三,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事情值得你們拚命?」——「授人以柄」歸元景來了。
「砰」的一聲,蕭遙頹然倒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朱德海狂笑:「看到了吧,這才叫真正的識時務者——當年你拼出兩條胳膊,保住了他們的性命和名聲,但是沒過三天,他們就又老老實實地回來投靠我。因為他們明白,現在江湖上除了我這裏,已經沒有他們容身的地方!」他看著神情木然的九_九_藏_書蕭遙,殘酷地微笑著:「可嘆你一個梟雄,居然還沒有這兩個小人識時務。」
江湖上使刀的人如今是越來越多了。自從去年神刀聯盟與武林七大劍派戰于劍宗聖地華山之巔,七大劍派一敗塗地,憤然退出華山之後,江湖上用刀的人就開始成倍增長,數量遠遠地超過了用劍的人。
桌上滿盛著飯菜的碗很快就變得空空如也。這時的朱雪變得開朗了很多,她微笑地看著坐在她面前的蕭遙:「你每次吃飯都吃這麼快?」
蕭遙苦笑了一下:「是——但你最好不要勸我。」
朱德海嘆息著搖頭:「武當掌門沒有你那麼好心,居然真的對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出劍。雖然他沒有料到我在他身後偷襲,到最後終於還是廢在了我的劍下,但是朱雪……唉。」
江湖上的事情就如同飯碗里的米粒,數也數不盡,講也講不完。蕭遙並不善於講故事,但他畢竟是個徹頭徹尾的江湖人,江湖人的生活,在普通人眼裡看來,本身就是一個個故事。所以一千多個故事講下來,居然也沒有發生重複的現象。只不過他的故事尚未講完,朱雪卻已經聽得有些膩了。
蕭遙抬起了頭,目光中仍然是一片獃滯:「她現在怎麼了?」
王浩天的人雖然被歸元景抱住,但嘴卻沒被捂上。他聲嘶力竭地大吼:「朱德海,你個王八蛋,虧你還整日滿口仁義道德……姓歸的你放開我,我去跟這個王八蛋拼了……」
當三人來到神刀聯盟總壇時,大江南北十八處分壇的一萬五千多名弟子齊集於此,偌大的會場里座無虛席。但奇怪的是會場中居然連一點喧鬧與嘈雜之聲都沒有,所有人都像個木頭人一樣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緊緊地閉著嘴。須知要這些江湖豪客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閉上嘴,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
朱德海冷冷地道:「這難道不算是比誰的刀更快更狠?做大事的人就是要心狠手辣,你若連個女子都捨不得殺,有什麼資格當這個總盟主?」
蕭遙冷笑道:「就憑你能勝得過武當青陽道長?」
「刷」的一聲,刀光一閃,蕭遙已經拉開了手中的長條布包,握住了那把沒有刀柄的刀。血光閃動中,一片衣襟被整齊地從他的長衫上割了下來。蕭遙冷冷地道:「王浩天,剛才你在山道中為了一個殺人兇手而與我兵戎相見,蕭遙雖然不才,但也不願意再和你這樣的人稱兄道弟。」他把手中的衣襟重重摔在地上:「此後王浩天和蕭遙再無半點瓜葛,兄弟之誼,到此為止。」然後他就走到那個女子面前,再也沒有回頭看王浩天一眼。
蕭遙退了一步,用警覺的目光看著她:「你要幹什麼?」
朱德海冷冷地道:「你叫什麼?蕭遙用他一個人保住了你們兩個人的性命和名聲,你卻只會在這裏大呼小叫裝英雄。給你這種人做了兩年的總管,我都覺得丟人!」
蕭遙突然猛地一揚手,手中的只有刀鋒沒有刀柄的刀就飛了出去,「啪」的一聲釘在朱德海身後的木門上,不停地晃動著。而他的人則已經站到了朱德海的面前。朱德海緊緊地握著手裡那把鑲金嵌玉的腰刀,這是他惟一的希望:「你……你為什麼不握緊刀鋒……」
歸元景也在笑著:「而那鬼谷醫仙碰巧又是我的朋友。我從他那裡搞了幾百副葯,買通了專門給蕭遙做飯的人,每天把葯摻在飯里給他吃下去,一年下來,他的胳膊早就該恢復正常了。」
王浩天不停地冷笑:「若我一定要佔著這個位置不讓開呢?」
「錚」的一聲,無刃金刀已經被他操在了手裡,隨隨便便地用刀尖一指朱德海的鼻子:「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怎樣才能勝過我!」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地道:「誰說的?」已經很長時間沒說話的蕭遙,此時慢慢地從後面轉了出來,一字一字地道:「我可曾說過我要認輸?」此時的蕭遙似乎已經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是刀鋒,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散發著肅殺的氣息,即便是如朱德海這樣的人,也不由得猛地打了個冷顫。
下面連雲寨的弟子們附和的呼聲此起彼伏。朱德海長長嘆了口氣:「看來人心向背已經有定論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與蕭三當家的平日交情不錯,今日出手誤傷了他,雖然是事出有因,但我心裏總還是過意不去。以後蕭遙便不妨留在我這裏養傷,今日之事,也不必再對外提起。」
蕭遙嘆道:「不錯。我踏入江湖七年間,殺人無數,刀上沾的鮮血已非百人千人可以形容。但我卻自問無愧,因為我殺的人都是實在該死的。這世上該死之人本已太多,我殺他們已經算是玷污了我的刀,又何必要記住這些事情?」
他掙扎著想要掀開被子坐起來,但是一掙之下,他渾身的肌肉馬上變得僵硬:他的兩條胳膊現在已經抬不起來——朱德海那兩把插入他肩胛骨的刀已經割斷了他的筋絡,這就意味著他的這兩條胳膊也許在以後的日子里再沒有抬起來的可能!
蕭遙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睜開了那雙已經失神的眼睛。屋子裡面舒適而溫暖,窗戶上糊了雙層的棉紙,幾個火盆熊熊燃燒著,把寒氣全部擋在了外面。但即便是處在這樣溫暖的環境里,蕭遙的臉上也依然是一片冰冷的表情。
朱雪的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如果是這樣的話,王浩天類似這種掃奸除惡的事情也做得不少,為什麼你就都能記得住?」
王浩天爽朗地笑著:「你為了朋友可以失去雙臂,忘記女人,放開刀鋒,我難道就不能為朋友拋下區區一個神刀聯盟?」
一股冷風驟然吹過,蕭遙猛地回頭,發現朱雪又出現在了門口。她手裡拎著一把黃銅水壺,壺嘴還在往外噴著熱氣。她進來之後就把壺裡的熱水倒在一個盆子里,拿了一塊雪白的毛巾放在裏面浸泡著。然後她把那條毛巾從水盆里撈了出來,輕輕地擰乾,鋪在手上朝蕭遙走了過來。
朱德海看著王浩天有點迷惑的表情,微微笑道:「現在你我一九九藏書人手裡拿上一把刀,看誰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個她殺死,誰就獲勝。」
蕭遙的目光依然獃滯,朱德海狂傲地大笑著:「我給了你一年的時間,你還是不肯投靠我。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讓你嘗嘗死在你兩個結拜弟兄手下的滋味——來人,拿兵器來!」馬上就有兩個弟子抬著一隻大箱子走了過來,打開箱子,蕭遙的眼中突然閃出了一點亮光,因為他對裏面裝著的兵器簡直再熟悉不過了:一把金光閃閃,無鋒無刃的加重金刀;一口刀柄上光亮如新,刀尖上卻留著兩個深深的指印的折鐵鋼刀;更令蕭遙興奮的是,箱子裏面居然還有一個長長的布包,布包的一頭敞開著,露出了一片鋒利的刀鋒!
蕭遙冷笑:「替我帶句話給他,有機會我定會像殺方六那樣殺了他。」
蕭遙的腦袋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幾晃,一個跟頭栽倒在了地上。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那隻瓷碗的一塊碎片已經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左臂,強烈的刺痛之中,蕭遙突然醒悟,他的胳膊居然莫名其妙地恢復了知覺!他獃獃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所麻木。還沒等他從這一連串接踵而至的事情中清醒過來,外面已經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地叫著:「朱總盟主到!」
蕭遙沿著華山險峻的山道向上慢慢走著,時不時地盯著山道兩旁印著「神刀聯盟總壇」的旗子,發出幾聲冷笑。雲海間初升的朝陽投下幾片粉紅色的彩霞,映在陡峭的石壁上構成了一幅巨大而美麗的畫卷,蕭遙淡淡地嘆了口氣。他知道這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朱雪很認真地點頭:「江湖上的故事一定不少,我喂你吃一頓飯,你給我講一個故事。公平交易,誰也不吃虧。你免得在吃飯的時候弄得滿臉米粒,我也不會再無聊。」
蕭遙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他勉強微笑了一下,很巧妙地轉換了話題:「今天是咱們的交易開始的第一天,你想聽什麼故事?」
「等一下——」本來垂手站在他後面的朱德海忽然微笑著走了出來,「我願意一試。」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王浩天的臉上立刻顯露出了一種驚奇和憤怒兼而有之的表情。他用他那兩隻幾乎在向外噴著火的眼睛在朱德海的身上反覆打量著,似乎想扒開朱德海滿面笑容的外表看透他的內心。
蕭遙冷笑:「我大可以在你殺掉她之前,一刀殺了你!」
蕭遙的瞳孔在急劇收縮著,一把拉開了手中的布包,又用那隻已經傷痕纍纍的手握緊了鋒利的刀鋒。血一滴滴地從刀上流下來,他的眼睛卻變得越來越亮。他突然冷嘯了一聲,手中的刀帶著一連串血珠猛然劃出!
那個女子道:「朱盟主自有辦法。不管會不會使刀,只要是對他來說有用的人,他都有辦法把他收進聯盟里。這樣的人又不止是我一個。」
但是朱德海畢竟也不是等閑之輩,很快就鎮靜了下來:「聽三當家的意思,是想陷王大當家于不仁不義之地了?剛才歸二當家的想出來替王大當家的接下這一陣的時候,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你若不怕大當家的落一個見死不救的名聲,咱們就不妨一比。」
朱雪皺了皺眉:「全忘了?」
那個女子的語氣很平靜:「朱總盟主說,你算是他當上神刀聯盟盟主的一大功臣。昨天晚上若不是你殺了快刀方六,連雲寨的人也不會這麼痛快地就答應和他合作。他這個人一向賞懲分明,所以叫我來看看你。」
朱雪不滿意地撅起了小嘴:「你為什麼總是要講別人的事情,而不講講你自己的?我曾經不止一次聽說過,聯盟里的人只要聽到了握緊刀鋒這四個字,立刻連大氣都不敢出。像你這樣的人,難道連一個值得一講的故事都沒有?」
從那之後,江湖上不使刀的朋友,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
一個練刀之人的雙臂被廢,這在武林中人看來恐怕是最悲哀的事情。所以蕭遙此刻也再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怔怔地看了自己的雙臂半晌,突然騰身跳起,身子在空中一轉落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火盆旁,把胳膊向燒得通紅的火盆上靠了過去。一股股黑煙騰起,胳膊上本來光潔的皮膚立刻開始變得焦黃,但是他卻似乎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
王浩天怒吼一聲,整個山谷都在嗡嗡作響:「為什麼要向我抗議?我王某人可虧待了他們?」
朱德海又疲倦地擺了擺手,看著在一邊被歸元景死死地抱住、眼睛里似乎在往外噴火的王浩天,冷冷地道:「蕭遙既然已經不是你們的兄弟,此事就與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二人若還想跟我比刀奪位,就不妨留下來;若不想比了,就給我滾吧,滾得越遠越好。」
朱雪凄苦地一笑,看著蕭遙那堅定的面孔,突然道:「你可知道我到這裏來已有多長時間?」
蕭遙多少有點無奈地笑了,他忽然發現自從他結識了朱雪之後,臉上的笑容已經不知不覺地增加了不少:「好,那我就講一個我大哥……王浩天一把金刀連挑東海龍捲風劍派十四旋風劍的故事。那天龍捲風劍派的十四旋風劍在東海邊布下了連環七殺陣,王浩天一人一刀沖了過去,一刀一個……」
蕭遙舒心地笑了,朝王浩天和歸元景伸出了手,三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蕭遙看著身後陡峭的華山,笑道:「王老大,現在朱德海已死,神刀聯盟又理所當然的是你的天下,你卻為何要拋下這重振旗鼓的機會,堅持要陪著我浪蕩江湖?」
蕭遙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你會使刀?」
蕭遙搖頭。他不知道朱雪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所以也只有搖頭。

四、何須握緊刀鋒

歸元景淡淡地道:「是,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你會有哪一位像王老大這樣的兄弟趕來救你。」
「砰」的一聲,朱德海想趁著王浩天等人對他不太注意的時候躍出門去,但是外面的人卻在他躍出門的那一瞬間把門關了起來,他的臉重重地撞在門板上,鼻孔里馬上流下了兩道鮮血。他幾乎瘋狂地叫著:「反了read.99csw.com,反了!你們都想造反不成?你們不用得意,等我的左右護法趕到,我頭一個就把你們碎屍萬段……」
蕭遙長長吐出口氣,很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好,成交。」
門口突有人冷冷地道:「自討苦吃。」蕭遙猛地回身向門口看去,一個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正站在門口,用冰冷的眼光看著他。蕭遙認得這個女子,就在半天之前,他還曾經拿刀對著她,和朱德海比賽有誰能先刺中她的要害。

尾聲 熱血兄弟

蕭遙冷冷地笑了,在朱德海出刀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形也突然一動。朱德海只是感覺到眼前人影一晃,然後他清晰地感覺到,那把本來握在他手裡的刀如今卻倒轉了過來,刺入了他的小腹!
蕭遙面無表情地被這兩個人從地上扶起來,架到了床上躺下。但是就在這兩個人從床邊走開,一邊朝朱德海諂笑著一邊貼著牆壁想慢慢退下去的時候,蕭遙立刻又一次吃驚得呆住了——朱德海的這兩個馬夫,竟然是王浩天和歸元景!
狂笑聲中,朱德海狂妄的話音在屋子中回蕩著:「你願意握緊刀鋒,我今天把刀還給了你,看你究竟是握得住還是握不住?哈哈哈哈……」刀光一閃,朱德海也拔出了一把鑲金嵌玉的腰刀。他走到王浩天和歸元景身旁,同他們站成一排面對著坐在床上的蕭遙:「我們現在是三個人對一個雙臂殘廢、有刀難用的蕭遙,你們說是不是有點殘酷?」歸元景淡淡地笑了:「不,一點都不殘酷。」朱德海很感興趣地看著他:「為什麼這麼說?」王浩天笑道:「因為你說錯了。是王浩天、歸元景和蕭遙,共同對付一個朱德海。」這句話說完的時候,王浩天和歸元景已經微笑著走了過去,站到了朱德海的對面。朱德海呆了一呆,然後臉色變了,「你們居然敢背叛我!」他聲嘶力竭地狂吼著。
蕭遙淡淡地道:「不錯。我的時間本已很少,不能再浪費在吃飯上。」
蕭遙的目光在她身上閃動著:「你到這裏來幹什麼?」
蕭遙長長地吐出口氣,如釋重負般地笑了:「剛才我說到王浩天一人一刀衝進連環七殺陣,一刀一個,連出十四刀,劈死了十四旋風劍,破了他們的連環七殺陣……」
那女子平靜地道:「不光是要喂你吃飯,還要喂你喝水,服侍你換衣服睡覺……反正你的胳膊已經不聽使喚了,沒有一件事是不需要我照顧的。」
朱德海嘆道:「那今天的會恐怕就開不成。」
蕭遙冷冷地道:「他還想用這一招去害別人?」
其實在三年前,江湖上還沒有一個人聽說過神刀聯盟這個名字。人們所知道的,只是在那一年,江湖上出現了三個自稱是神刀聯盟中的刀客:「中原金刀」王浩天、「授人以柄」歸元景和「握緊刀鋒」蕭遙。他們一上來就挾萬夫莫敵之勇,連挑東海龍捲風劍派、西域的大漠落日劍派和陰山直橫劍派,神刀聯盟的名字,也就立刻在江湖上傳播了開來。
歸元景嘆了口氣:「說實話,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真不想管,但是現在距大會開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來參加大會的人都已到齊,你們若再不去,誤了時辰,吃虧的就是我了。」蕭遙有點詫異地看著歸元景:「你有什麼可吃虧的?」王浩天正在用力地把自己的刀從石壁上拔|出|來:「他吃的虧大了。舉辦這次大會用的錢全是他一個人提供的,來參加大會的江湖朋友帶來的賀銀也都由他收著,我們若是誤了時辰,那些人第一個就要找他退還賀銀。」歸元景得意地笑著:「老大你以為我的這『授人以柄』的外號是浪得虛名嗎?」

二、總管朱德海

但得烈酒酬知己,何必橫刀走荒瀛?……
歸元景淡淡地笑了:「朱盟主,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們一開始就沒有投靠你的意思,又何來叛變之說?」
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在山道上響起,一個身著大紅披風的人,脅下夾著一把金光閃閃的大刀,如天神般威風凜凜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蕭遙微微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王老大?」中原金刀王浩天盯著蕭遙不停地冷笑:「很好,你居然還能記得我這個老大。」兩道目光如利劍般向蕭遙刺了過來:「昨天晚上可是你殺了快刀方六?」蕭遙淡淡地道:「昨晚我的確殺了個人。不過那時我正巧撞見那個人為了練刀殺掉一個無辜的更夫。我殺人的時候一向不習慣問對方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方六。」王浩天幾乎是在怒吼:「蕭老三,你在動手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快刀方六是連雲寨中惟一支持咱們神刀聯盟的當家人。如今神刀聯盟華山大會馬上就要召開了,你卻為了個更夫一刀殺了他,萬一連雲寨的人揪住這件事情不放,在華山大會上宣布退出聯盟,咱們得受多大損失?」說著「刷」地一聲,那件大紅披風已經被他從身上甩了下去,本來夾在他脅下的金刀被他握在了手裡。王浩天冷冰冰地道:「如果你不能就殺死方六的事情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會用這把刀對付你。」蕭遙冷笑:「平日里自稱中原第一豪俠的王老大現在居然也開始怕事了,為了一個無故殺人的兇手竟然要對自己的兄弟拔刀,難得難得。」王浩天臉漲得通紅,突然猛地拔刀,一股強烈的刀氣向幾尺外的蕭遙疾襲。蕭遙身形一動,向後退出了一尺。「嘭」的一聲,王浩天這一刀結結實實地砍在山壁上,拳頭大的石塊如雨點般紛紛落下。蕭遙皺了皺眉頭,再退了一步。一陣疾風從他耳邊吹過,王浩天雙手握刀,在越來越多的落石中一路狂劈而出,空中剎那間出現了數不清的縱橫馳騁的刀氣!
他是為了她才握緊刀鋒、闖蕩江湖,但她卻不願意跟著他一起在江湖上過刀頭舔血的生活。極度失望之中,他惟有把手中的刀鋒握得更緊。七八個年頭下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飲鴆止渴的日子,當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和著敵人頸中的熱血一起飛濺出來的時候,他心裏的痛苦才能有所減輕。但現在他卻https://read•99csw.com猛然發現,一年多沒有握緊刀鋒的日子里,他的那種錐心刺骨的心痛似乎也沒有發作。難道這是朱雪的緣故?蕭遙躺在床上,眼睛在黑暗中閃動著光芒,終於下定了決心。「明天,就是明天,我一定會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訴她。」清晨,當太陽的第一縷光芒射進屋子的時候,蕭遙已經整理好一切,靜靜地坐在床邊上,看著一縷又一縷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子,默默地在心裏倒數著: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五十,四十九……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然後突然睜開眼睛,抬起頭,輕輕地叫了一聲:「朱雪!」木門被推開了,但是蕭遙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臉上——提著食盒進來的不是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朱雪,居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蕭遙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一片,他一步跨到那個中年婦女身邊,厲聲道:「你是誰?朱雪呢?」那個中年婦女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個小丫頭昨天晚上給人從被窩裡拎了出來,連夜帶走了,說是什麼朱盟主要她去執行緊急任務。——管她幹什麼,那小丫頭平常待人冷冰冰的,她一走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她沒能接著說下去,因為蕭遙的腳已經踢上了她的腦袋,她立刻像一個布袋子一樣被拋起一丈多高,在空中打了兩個轉之後重重地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通亂響,她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裏面的碗筷摔得散落一地,蕭遙看得非常清楚,那裡面的一隻盛著滿滿一碗米飯的瓷碗也滾落了出來,在地上摔得粉碎。
朱雪擰著手裡已經擰不出水來的毛巾,臉上一片苦澀的表情:「我已經在聯盟里呆了一年七個月零九天。這一年七個月零九天里,除了昨天出去執行任務以外,朱總盟主根本就不允許我走出我的房門。也就是說,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全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裡過來的。」
「明天給我講講關於你的事情好不好?你講的那些大英雄大豪傑的故事我早就聽煩了。」有的時候在給蕭遙喂飯時,朱雪會像小孩子那樣撒撒嬌,用女子特有的方式纏著蕭遙。儘管蕭遙的臉還是冷的,但心卻已經不禁有些活動了。睡不著覺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反覆問自己:「明天是不是該把自己握緊刀鋒的故事告訴她呢?」每問一遍,他的心就不由得隱隱作痛一次,因為每當他想到這個問題,他的腦海里就會浮出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蕭遙的目光中閃動著冰冷的光芒,他回過頭去看著站在一旁的王浩天和歸元景:「你們有多大把握躲過這些箭?」
朱德海故作沉痛地嘆了口氣:「我跟武當派掌門比劍,事先都約定好了,如果武當派輸了,老老實實地併入神刀聯盟。結果他們輸得很慘。」
丈夫處世立功名,功名豈足慰平生?
看了朱德海半晌,王浩天突然仰天大笑:「姓朱的,我佩服你的膽量。就沖你這一句話,我讓你三招。」
蕭遙沉默了。
蕭遙的目光在閃動著,顯然在思索這個問題。朱雪像個小孩子一樣搖晃著他的胳膊:「到底成交不成交呀,你倒是快給個答覆……」
朱德海笑著連連搖手:「蕭三當家的主動要跟我比刀奪位,我求之不得。只不過……大當家那裡……」
朱德海看著離他的鼻子不足一尺的金刀,忽然輕輕地笑了:「一百個朱德海也不是中原金刀的對手。但比刀的方法有很多種,並非只如你想像的那樣兩個人拿著兩把刀在一起拼來拼去。」他身形一動,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極快地飛了幾個起落之後,身形又一轉飛了回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
那個女子道:「說實話,我的任務本來是在昨天就應該結束了的。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昨天你的刀居然慢了一步,沒等捅到我身上的時候,朱盟主就已經制住了你。於是我就又有了被再次利用的價值。」
王浩天笑道:「此話倒也不算不對,因為那個時候蕭老三在你的手裡。」他看著坐在床上的蕭遙,微笑著道:「江湖中人若沒有了兄弟朋友,就像一個人失去了兩條腿,無論前面的路有多寬,都是走不遠的。」
蕭遙沒有說話,他可以想像得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在屋子裡悶上一年多的時間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朱德海看著王浩天、歸元景和蕭遙臉上自信的笑容,忽然也冷冷地笑了:「你們以為現在就勝券在握了?」
殘陽把最後一縷陽光投向大地。天空中一道道絢麗的彩霞飛舞著,嫵媚地纏繞在陡峭的華山上,平日里孤傲不群的華山不由得也減少了一分冷峻,平添了一分溫柔。
那女子道:「時機成熟的時候他自然會這麼做的,現在我還有另外一個用途:照顧你的起居。」她把一個食盒拎了進來,裏面的飯菜散發著香氣:「朱盟主說,要讓你好好活下去,看著他坐上武林大聯盟總盟主的位置。」
王浩天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好!」他猛地轉過身去,面對著前方成千上萬的聯盟弟子:「各位兄弟,我王某人自知無才無德,本來就不想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但是恕我說一句不好聽的話,能夠強過我王某的人,聯盟中也再挑不出。今天既然各位兄弟把這件事情提出來了,我就先放出一句話去:誰能勝過我手裡的這把刀,這盟主位置就由誰來坐!」他巨大的吼聲在山谷中回蕩著:「有沒有人敢來試試?」眾人還是獃獃地坐在那裡,似乎對王浩天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王浩天冷冷地哼了一聲:「既然沒人敢過來試,本人就還是神刀聯盟的總盟主,今天的會就得照開!」
蕭遙已經完全麻木,獃獃地望著朱德海。朱德海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蕭大俠,你這是幹什麼,自古成大事的梟雄,哪有一個是斬不斷情絲的?」回頭吩咐後面的人:「叫我那兩個馬夫過來,趕快把蕭大俠扶起來。」
王浩天愣了一愣,隨即暴吼一聲:「這是什麼見鬼的比刀?」
王浩天立刻愣住了。朱德海冷冷地看著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