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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地看電影

在外地看電影

作者:老王子
我說,林總,昨晚吃完飯的時候夏主任說想安排W市電視台編導部門的全體同事來我們上海考察,你看我要不要主動聯繫她,安排一下?
夏冰又說,我在電視台干膩了,我再呆下去,說不定就真得便宜了別的什麼人。盯著我的人多著呢,我也攢了點錢,我想去上海試試。
我醒過來,抬頭看看和我說話的人,太陽照著我的眼,我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一頭長發。我說,是啊,你也沒什麼變化。
我終於意識到他無法交流,只好下了車。接著我看他晃晃悠悠的開進了前面的公交站,把窗玻璃搖下來,悠閑的抽起了煙。
林總又說,你小子記別人的名字和職位不是最拿手的嘛,你會說錯別人名字還蠻少見的。不會是被你那個姓夏的助理把魂給勾走了吧?
我幾乎要跪倒在淋浴間門口。
呆到兩個星期的時候,三亞颳起了颱風,我只有呆在房間里看著外面檣傾楫摧。颱風喘氣的間隙,趁著雨停,我開酒店租給我的車,去市裡補充了一次物資,路上的車和人還是不少的,此地居民們對於颱風已見怪不怪了,除了一路上的防風林都倒伏了下來,三亞和平日差別不大。
我想想……好像沒有。
人不就這麼回事兒嘛。我說。
我掛了電話,渾身一陣發冷。我覺得W市在我的意念中變成了一座灰色的城。灰色的接客大廳,灰色的建築,連建築上的紅字兒也發灰,人們都穿著灰色的衣服,灰著一張黯淡的臉,緩緩地蠕動在傍晚灰色的天空下。我坐著灰色的計程車,穿過灰色的街道,來到威斯汀頂樓。我幾乎看到了頂樓玻璃天花外不斷呼嘯著刮過灰色的大風。我想起我一個人坐在靠門口的位置,胡巧巧坐在林總旁邊,夏冰坐在徐總旁邊。我看到胡巧巧不斷拿自己碩大的胸部去頂林總的胳膊,我看到夏冰優雅地吃飯,喝酒,和我說話,但從頭到尾也沒有碰一下徐總。我看到夏冰和徐總悄聲說話時向我遞來的眼神,我看到我們吃完了飯,先一起把夏冰和徐總送進了威斯汀1206號房間,又自己把胡巧巧和林總送到了1123號房間。我看到我自己彷彿溺水後上岸的昆蟲,飛出高大的威斯汀,飛過W市灰色的斑馬線,來到商場里四下逡巡,飢餓而焦渴。我更看到夏冰坐著電梯出來,長發披肩,戴著眼鏡,有著精緻的五官,濃濃的書卷氣息,灰色毛衣下勻稱的胸部微微鼓起,皮膚很白,手很軟很涼。我看到我們站在落地窗前慢慢地說話,最後走進了一片漆黑的影院。
事實上走出站來,你仍舊可感受到這一點。我一直覺得,能坐動車的人,總歸都是有點錢的人,但此刻彷彿整個動車上最窮的人,都在W市站下車了。大冷天不知為何還在流汗的、面色黝黑的男子,矮小的,挑著一副扁擔的中年女人,年輕人們都露出早衰的表情,身上穿著粗糙破舊的運動裝,其中有一些還眼睛四下轉,讓你擔心他會突然衝上來奪你的包。我不禁加快了腳步想要快些從這人群中擺脫。但前面一個背著巨大包袱的老人擋住了我,穿制服的人在不遠處慢吞吞地檢票,我只好低著頭,希望這一刻能快點過去。
我看另外那兩位先生一直來的,我以為他們倆知道。
她說,在飯桌上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厲害。
夏冰說,我在威斯汀的大堂里呢,我過來找你。
我回道:「沒有安排,我在利達廣場里逛逛。」
「不理我啊」
她沒說話,馬上彎下身子,在背後的柜子里掏了起來。她掏得非常慢,起先是彎著腰,接著竟蹲了下來。我感覺她不是在拿煙,而是在挖墳,最後她終於在一堆紙盒子里挖到了我要的軟中華。拿了煙,我又拿了幾顆茶葉蛋,然後丟給她一張一百塊。
我說,你去上海的事兒不要忘記了啊。
颱風過後半個月的一個傍晚,我午覺睡過了頭。出來逛沙灘的時候,已經快封海了。紅樹林的沙灘很大,人也很多,這會兒,一波波的人流開始往回走。大部分是拖家帶口來度假的,他們三三兩兩拿著帆板和救生圈,滿懷疲憊的滿足和愉快。我穿過他們,一個人執拗地往沙灘上走。大概還有半小時,我打算享受一下殘餘的海水和陽光。救生員們站在岸邊的輪胎上,默不作聲地看著我,並無阻攔之意。
我說,哈哈,林總說笑了,那先這樣吧。再見。再見。
我說,你記得那時是幾點嗎?
沒事兒,沒什麼大事兒,我想休息了,我們改天聯繫吧。
我又愣了一下說,酒喝得有點多,就出來吹吹風。
他突然爆發了,不行!你你你你自己肯嗎?我要做生意的!他的普通話帶了非常重的本地腔,還結巴,難懂,激烈,我有點覺得他幾乎要從車廂隔離區里衝出來揍我。
你問這個幹嗎啦?
林總大著舌頭說,徐總,我們今年沒預算了呀,窮啊,組織上也不照顧一下。很多該做的事兒都沒有做。
夏冰說,好,我也敬你一杯。
有很多的,你想認識哪個啊?
她又說,但願你不會難過。
噢,好,我知道了。
哎呀那我把你吵醒了呶。
她說,不記得了。
徐總說,那我就放心了,也不用等明年了,下個月,把之前停掉的先接起來!怎麼樣,趙總?
這時,被窩裡的女人翻過身來,看著我說,哎呀,你這個色狼,不許看!
安排好這些,我回到席上。沒等我開口,林總說,小趙啊,是不是麵條沒有了。
我心裏罵操你媽你個沒腦子的傻逼,然後氣呼呼地走回去買票。天快黑了,風吹起來,廣場邊上賣茶葉蛋雞蛋餅和燒餅的攤頭前擠滿了人,我聞著香味,有點餓得受不了,只得又走過去,買了倆燒餅。
胡巧巧馬上一通雀躍,舉起酒杯說,那我將來去上海了趙總要幫我的噢!
說完呼啦一下跳起來,把被子甩在了地板上,捂著臉光著腳蹬蹬蹬蹬地衝進了淋浴間。
林總說,我和趙總是老朋友了,認識很多年了,過去一直小趙小趙的叫,冷不防他已經變成趙總了,手底下也上百號人了。
噢,我累死了,剛在睡覺。
我是個務實的人。我是說,我並不是個會耽於幻想和過去的人。作為一個老闆,畢竟有太多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明年的業務,馬上要準備的方案,業務部門內部的糾紛,團隊新血液的補充,胡巧巧來上海后的工作安排……這每一件事兒,都比思考夏冰是誰要來得急迫。如果她存在過,她會來找我,如果她沒有存在過,那麼她就是胡巧巧。
我說,是啊。晚上也沒什麼事兒。
W市是我見過最糟的城市之一。
最終沒有熬過一年。
她大笑,說,討厭,你才厲害呢read.99csw•com,昨天晚上我差點活不成了。說完拿著蓮蓬頭作勢朝我嗞水。
以我的年紀,夏冰要更對胃口一些。她讓我想起我大學時有過的那一類女朋友。成績好,皮膚好,作息正常,作風正派,沒有做|愛之前都彷彿是性冷淡,做|愛的時候即使很興奮也只會拚命地皺眉頭壓抑自己,彷彿在承受極大的痛苦。我拿眼睛看夏冰和徐總說話,她似乎意識到我的目光,巧妙地回應了我,又避免了徐總發現,我不禁渾身一陣燥熱。
這個事情結束的時候上海已經是秋天了,我休了一個長假,獨自去南方玩。南方是永無止盡的夏日,我獨自一人,在亞龍灣的紅樹林酒店裡住了下來。每天,我穿著當地人才穿的花襯衫,戴著草帽,到沙灘上去游泳,曬太陽,晚上則呆在酒店裡處理工作郵件。我打算呆得久一些,年紀大了,膚色慘白越發顯得老相,我打算把自己晒成巧克力色再回去。也是暗自想做出個重新做人的姿態。這種白天消閑,晚上工作的狀態使我的精神變得鬆弛而自如,不論胡巧巧還是夏冰,這段時間都沒有來打擾我。
徐總和林總喝多了以後要吃麵條,我走出門外去找不知何時突然失蹤掉的服務生。這時,W市的特色再次展現出來了。不過剛過8:30,這飯店的廚師居然已經下班,什麼都沒有了。而服務生明顯是因為「居然有客人吃到9點還不走真是太煩人了」才自己跑到另一面的樓道里去和待下班的同事們聊天抱怨。那個除了個子高點兒一無是處的女服務生言不由衷地跟我道著歉:先生對不起了。我們這裏都是這樣的,8:30之後就不營業了。
我忙說,請教不敢當,多交流吧。
那埋單吧。
在我辦公室的門外面,還有一個空著的主管間,這個房間,是我有意無意留著的。這個房間離我的辦公室最近。我打算把它安排給胡巧巧。
夏冰說,你不要想歪了,他一直對我色迷迷的,但我從來沒有理過他。今天是他說要介紹個上海的朋友給我認識,我才勉強答應的。
她在錢箱里翻了翻,突然露出了笑容——這笑容燦爛的像是一個不會笑的人第一次學會笑,你有沒有1塊錢的硬幣?
我問你個事兒。我突然嚴肅起來。
她說,你還說,你不覺得你這次又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去翻公文包里交換過來的名片,但已成定局的,我的包里只有一張胡巧巧的名片,上面的手機號碼,就是給我發信息的那個。我頹喪地坐在沙發上,憋著一腔無處發泄的情緒,把胡巧巧的名片折了又折。
我說,何以見得?
夏冰的眼睛閃了一下,對我說,前面看名片,趙總不是開的廣告公司嗎?怎麼也做傳媒?
我說,那我們要換個地方再繼續嗎?
夏冰笑了笑說,電視台的人也是可以看電影的,只是我不大看了。
我說,行啊。
分別把兩位美女和兩位總送到了房間里。我才算送了一口氣,至此,我W市之行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一半。搞定了這倆老奸巨猾的頭頭,下面就看業務團隊的表現了。如今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各地的外企,民企,都在削減預算,真正有錢的,就剩下這些國企了。每個省的國企都不多,所以我們為了開拓業務,只得不斷地往內陸擴張。這些國企的預算,都握在少數領導手裡,原則上只要搞定了領導,就能拿到業務。但國企的麻煩在於,上面的大領導要拿錢,而下面執行的小領導仍然要實效。這就是婊子要當,牌坊也要立,除去公關費用,項目執行起來非常累心,下面那些沒拿到錢的小領導會不斷地刁難,直到你的利潤變得非常低非常透明才罷休。但生意還是得做,你也沒得挑,大家都有個共識,說到底,拿錢的客戶還是好客戶,說明把你當自己人了,不拿錢的客戶才是最大的麻煩,因為不可能有客戶不愛錢,他不要錢,十有八九有更麻煩的需求。
徐總說,你才是年輕有為啊,小趙,趕快上去吃飯吧,大家都餓了。
好的先生,好的馬上,馬上來。
林總說,趙總這邊都是專業的團隊,正規軍,和那些草台班子不一樣啊!
夏冰停頓了一下說,他啊,他肯定是個狠角色。
然後想了想,又回:「前面手機調了靜音,沒聽到。你在哪兒?」
出了接客大廳,來到外面的廣場上,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外面果然一派蕭條與破敗,無數小個子的當地人緊緊跟著我,有的說老闆坐車嗎,有的說老闆住店嗎,有的看我不理竟已恨恨地開始自我表演:你走吧你走吧!你往前走!前面已經沒車了!然後停步,頓足捶胸3秒,再次猛撲上來,老闆上車吧,上車嗎?馬上就走!
我不得已衝進站口的一間煙雜店假裝買東西,才算是暫時擺脫了他們。我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林總,我小趙啊,我到了。晚上在威斯汀是吧?我怎麼過去?」
我想了想,在售票處給夏冰補了一張票,又買了一桶爆米花兩瓶果汁。晚上人不多,我身邊的位子都還空著,即使補票我們也還能坐在一起。不一會兒,夏冰就從直達電梯里走了出來,她看到大廳里的我,沖我招招手,還是晚上那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沒有一絲官員的氣息。我回想起來,她也沒有喝什麼酒。所以面色也還是淡淡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覺得渾身癱軟無力,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眼睛還沒有睜開,就伸手往邊上攬了一把,嗯,那個柔韌的女體還在,不禁一陣幸福感湧上心頭。迷迷糊糊的,她也醒了,一把湊了上來,說,趙總,醒了?
再見。
電話打來的時候,我已經睡著在沙發上了。這一趟差出得並不輕鬆。我累壞了。
胡巧巧回過頭看著我,說,親愛的你怎麼了?
我說,廣告是我們的其中一塊業務,我們還有另外一塊,我在上海當地整合了一些傳媒資源。主要是一些報刊雜誌和電視台的優質欄目。然後依託這些資源,我們做整合性的營銷服務。剛給你的名片背後有我們旗下的一些主要媒體資源。
我說,公司雖然艱難,但不還是過來了?
徐總說,小趙這邊要多幫幫林總,我知道他壓力非常大,我們內部的團隊,經常通宵加班,但你知道我,我要求非常高,我要求我們做的東西,起碼在行業里,要是數一數二的。現在我對他們還是不滿意的。
我拿出名片,給兩個女人分別發了一張,然後坐在了下首。林總坐在了胡巧巧邊上,徐總由夏冰親自陪。
我說,結過。
我說,是嘛,怎麼知道的?
然後我就坐在那裡看那個小夥子read.99csw.com唱。唱完伍思凱他又開始唱張學友,然後竟又嚎叫般地唱了郭富城的《狂野之城》。
我說,那到樓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再見。
我說,噢,對對對,是胡主任,我自己的助理姓夏,剛安排好她做事兒,給說混了。
包房裡已經坐了兩位女士。林總快步走上前,轉過身來說,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W市電視台的兩位美女,喏,主持人胡巧巧,編導主任夏冰。
我說,沒事,開車的話,司機太累,火車現在也很方便。
林總說,電視台出來考察,你們公司也可以作為其中一站的。我去和小胡說。
很快夏冰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說,趙總,怎麼也不等我,剛把徐總送進房間,我就出來了,出來了你就不見了。
沒事兒,別人找我打聽個人。
他說,不行,不行,你走不走?我不等!
救生員開始吹封海哨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眼眶鹹鹹的,又被最後的餘暉照得熱辣辣。我抓過潛水鏡一把戴上,朝海浪里撲了過去。嗯,夏冰那天晚上的內衣是藍色的。藍色的胸罩,藍色的內褲,藍得像是從三亞的藍天上掉下來又被藍色的大海彈了回去。夏冰,夏冰,我一次次地朝著那片藍色衝過去,又一次次地不得其門而入,結束了,結束了,救生員邊吹哨邊在岸邊喊,嗯,我也想大聲喊點什麼,或者干出一些不符合自己年齡的事兒來,但海水堵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巴,左衝右突,最後從我的眼眶裡嘶吼著,奔涌了出來。
噢,你剛才好嚴肅啊,我嚇死了。以為出什麼大事兒了。
你們電視台的編導主任叫什麼?
夏冰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電影院了。
徐總說,那你們合作下來感覺如何?跟我們以前的供應商比呢?
我說,我的公司不大,但是也不小。你要是一開始沒地方落腳,可以在我這兒呆幾天,就當試試水。不過可得暫時先瞞了徐總和林總,等你站穩了再告訴他們。
胡巧巧是兩個女人中相對年輕的,她穿著一件水綠色的薄外套,白生生的胸部從外套邊緣的蕾絲里透出來,已然緊緊地靠在了林總身邊,夏冰戴著一副眼鏡,但並無損她的魅力,她比胡巧巧要漂亮得多,氣質也文雅,眼睛也不往胡巧巧那邊掃一下,她淡淡地和我打了招呼握了手。手非常軟。徐總坐在夏冰邊上,顯得矮小而猥瑣,卻是硬撐著坐得筆直,時不時拿眼睛掃一眼夏冰。我心裏暗罵這倆老東西不正經,心急火燎地為了生意把我叫來,卻仍不忘記打後半夜的主意。
沒事兒,你說。
這樣的場面也算是司空見慣了,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寒暄了一圈之後,我趁機把明年的預算提了出來:徐總,林總這邊我們已經合作了半年,你可以了解一下,貴司上上下下對我們也是非常滿意的,接下來,我們還可以整合資源,有更進一步的合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傳過來: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那副腔調。
我也沒事兒,人家就是想你了。好想現在就去上海找你。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是醒著的。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離開,我都沒有再出過亞龍灣的豪華酒店區。
等一會兒。我說。
我不死心,說,馬上交班了,你這會兒接不到比我更遠的生意的。售票處就在邊上,我5分鐘就買好了。
「V3林先生三位到!」跑堂大聲招呼著,一個女服務員走上來帶路。
林總說,不用了,不用了,今天很開心了。
你們從商的人,這麼感性,生意是會做垮的吧。她說。
你說。她在那邊也聽了出來,就沒有再使嗲功。
我自覺我和胡巧巧的分手非常必然,我實在無法忍受她了。但胡巧巧不這麼認為,她認為是我玩弄了她。年輕女孩子們都樂於這樣認為。大概上帝發明中年男子就是為了讓他們玩弄年輕女孩子的。彷彿不玩弄一下,就是對不起上帝。所以她說我玩弄了,我就是玩弄了。她因此而愈發得理直氣壯,聲淚俱下。在家裡鬧完,又在公司堵著我的門口大吵大鬧,不得已之下,我最後叫了保安。公司開了十年了,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兒。後來,我始終不願再見她,最終拿出了一大筆錢才算了事。之後,一想起這件事,就有一股深深的厭惡和疲倦從水泥地板下鑽出來,順著小腿爬遍我的全身,彷彿我小時候被壁虎咬到的可怕經歷。
胡巧巧顯然已經被林總開過光了,而且開光的時間不會太久。而夏冰和徐總的關係,我有點吃不準,可以認為徐總還沒有上手,也可以認為夏冰不是胡巧巧這種小角色,她已經吃定了老徐,穩定了身份,無須在意這些場面上的逢迎套路,可以走一走淡定矜持的路線。
徐總說,趙總,你們好好做,我明年要大力抓品牌,會有更多的預算。
我說,不論如何,我堅持。嗯,得堅持下去。
「小趙啊,我也在路上,現在派不出車,你自己過來威斯汀吧。六點半,大堂門口見。」
胡巧巧插話說,趙總,你說我這樣的,去了上海找得到工作嗎?
我坐在床上呆若木雞,不知不覺煙灰也掉在了床上。我站起來,打開錢包去翻昨天看電影的票根。沒錯,昨天是去看電影了。
她說,好。
我心說,這個女人發嗲怎麼不分個對象的啦。老林是個醋罈子,他的女人,我決不可沾染,然後忙站起跟她碰杯,一定一定。
等我買完第二天的回程票出來,我發現前面那個司機還在,但我沒有去搭他的車。這會兒公交站里停了不少計程車,我隨便上了一輛,揚長而去。
喂,親愛的,是我呀。
我說,是的,廚子下班了。
林總和徐總算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合作已久,也並不黑心,幾千萬的生意,房費餐費我出,人家姑娘都是自帶的。我曾招待過一個東北客戶,精力嚇人,心也黑得嚇人,吃完飯喝酒,喝完酒唱歌,唱完歌陪他打麻將輸錢給他,折騰到凌晨,我已經趴下了,他還要找小姐,而且一要就是三個。後來我常常想,他怎麼還能撐得住三個,莫非純為了糟蹋我的錢,干一個看兩個?
林總怫然道,真是見了大老闆就沒方向。
「趙總,一會兒有安排嗎?」
消息是20分鐘前發的,也就是我前腳從酒店出來的時候。
那你們也不說一下?
時隔一月再次面對她的時候,我發覺自己完全不愛這個女人,她對於我,就像是一個陌生人。我愛的是夏冰,可夏冰在哪裡?但那天早上的玉|體橫陳事件,讓我無法擺脫胡巧巧,尤其她是林總徐總介紹認識的女孩。她在W市的官方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的存在,讓我得以守住W市九-九-藏-書的這筆大單。況且我是個年近四十的老頭子,雖然保養的好,但年紀在這裏擺著,還有一次失敗的婚姻。而胡巧巧則年輕美貌,剛剛24歲。我們的關係很快在公司變得半公開化,同事們漸漸都知道了新來的媒介總監其實就是未來的老闆娘。他們談論的話題無外乎「老牛吃嫩草」,「男人就是越老越香」,「趙總胃口真好,這麼年輕鮮嫩,不怕加速折舊啊」,「不過趙總保養得好,看起來就像30出頭,倒也般配」,「離婚這麼久終於找了一個,看來是熬不住了,光棍的日子不好過啊」「原來咱公司喜歡他的那幾個都沒看上,在外面找了一個」……這些八卦坐實著胡巧巧的身份,也讓我的心裏越發的不舒服。我不舒服不是因為他們八卦我的私生活,而是我想告訴他們,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你們說的那麼回事兒。我需要的不是這麼一個年輕的,鮮活的,放蕩的肉體,也不是這麼一個在公司聲若銀鈴跑上跑下指指點點,一副積極進取模樣,幫我紮緊籬笆打點生意,還能在辦公室里和我隨時開戰的胡巧巧。我需要的是我的夏冰。
她說,看完電影回來的呀。
我說,肯定找得到。你這樣的人才,上海還是很緊缺的。不過我建議你不要進大電視台,而是要學著自己出來做欄目。
別的人不敢和我說,只有幾位跟了我很久的老同事找到我談了一次,說是不是找風水先生來看一看,化一化這個桃花劫。其實他們的意思是我最好不要影響到公司的運營,畢竟這麼多人跟著我吃飯,我要是中年危機起來,麻煩就大了。我說不用了,這個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確實不用了。因為胡巧巧對我沒有任何威力。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就不用擔心了。我在心裏說。然後嘴上告訴他們,那這樣吧,我周末去普陀山燒香。
我閉上眼。
電影院里黑乎乎的。前後左右都有些空蕩。過了不一會兒,夏冰就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肩上。這麼糟糕的城市,這麼好的女人。我在心裏莫名其妙地感嘆著。外面熙熙攘攘邋裡邋遢的火車站像舊時代那樣遠去,電影院里只有舒服的座位,溫暖的空調,軟軟的地毯,連座椅的塑料把手都帶著親和。況且我的身邊還有這麼一個,那麼好的女人,沒錯,就是那種女人,那種你把什麼亂七八糟誇獎的詞語都放在她身上也不覺得不合適的女人。她承受得起。這麼想著,我輕輕轉眼看看她,她靠在我肩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屏幕。
可夏冰呢?隨著日子的推移,我發現她並沒有消失,她的實體雖然沒有出現,但形象卻越磨越亮。如果說我之前還會忘記她那天穿的衣服,面部的細節,身體的皺褶,腰間的暗痣,現在,這些東西都在我對胡巧巧的一次次確認中變得越發清晰。我曾經擁有過夏冰,她絕不是胡巧巧。胡巧巧沒有灰色的毛衣,也沒有任何一件灰色的衣服,胡巧巧不戴眼鏡,接吻的時候不會仰起下巴,胡巧巧不等我脫她的內褲就會自己在床上躺好,胡巧巧的身體過於年輕過於有彈性了,不像夏冰那樣,有一種成熟|女人的柔軟和豐腴……但胡巧巧天天守在我身邊,像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接受著所有的祝福。
她說,好。我下周就去正式辭職,到時到了上海暫時沒地兒住還得住你家。
說起來,前面我還在算計夏冰到底是不是徐總的人,直到看著她攙著徐總進了房間,我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禁搖搖頭,自己在心裏笑話了一下自己有失方寸。現在才晚上9點出頭,完全還沒有到休息的點,我不想那麼快睡覺,就出了酒店,想自己在路邊走走。這一帶是W市的中心區域。總算有了點城市的樣子。馬路是新鋪的,很平整,昏黃的燈光下,連斑馬線都白得刺眼,威斯汀的對面是個很大的商場,商場燈火通明,居然也有一些國際品牌進駐。和火車站附近比較一致的,是這個城市那種獨特的氣息,黏糊糊的風,半冷不冷,帶點曖昧不明,不知為何有一股聞不到的酸氣。再有就是那些暴戾異常的市民。他們還是那麼著急,那麼兇狠。開車的,走路的各不相讓。一輛紅色小車要右轉,但一個年輕人打著電話突然停在了它的車道上,紅車開始拚命地撳喇叭,接著紅車背後的幾輛車也跟著一起瘋狂地撳喇叭,我隔著馬路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打電話的年輕人回過神來,讓開路,然後追著那輛紅車用土話大聲地罵。實際上,每輛車都很急,如果綠燈亮起,前車起步稍慢,或者車前有馬路過到一半的行人,人們就開始此起彼伏的按喇叭。車喇叭被他們當成了交流的工具,馬路上有任何東西擋了道,他們就按。車也按,人也按,狗也按。我懷疑下一秒若他撞了樹,第一反應也是要按。在一片喇叭聲中,我過馬路來到了酒店對面的商場。
在車上,吃完了燒餅和茶葉蛋,這個鬼地方帶給我的糟糕情緒才稍微消退了一些。食慾彷彿是更深沉的性|欲,相同點在於,一旦得以滿足,人就能從魔鬼狀態中恢復正常。
再見。
她突然問,你沒結婚吧?
林總說,你一去,我們倆就想起來了。我們相談甚歡忘記時間了。W市的特色就是這個,晚上人們下班早。
我說,林總啊,這個星期我們內部準備方案,準備好了我和你約時間,我們當面談,爭取在這個月把明年的合作敲定下來。
有沒有一個姓夏的?
我說,徐總,你讓我非常感動。
好……那我掛了。再見。
她沒再問。彷彿什麼東西都不用多說了似的。年輕人會糾結性重要還是愛重要,其實這個問題就是錯的。我和夏冰的這場性|事,彷彿把很多事情都做明白了,做透了。往往在我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根絲線,已經穿過了愛的針眼。
我轉過來對夏冰說,夏主任如果有興趣來上海考察,我也熱情歡迎。
好。然後下個月我們會來一個新的媒介總監。我一會兒把她姓名和聯繫方式發給你,你讓人事部門跟進一下這件事。
這是個小鎮,應該是三亞郊區的某鄉。這裡有一些水果店,水果店邊上是一些小旅館,水果店門口站著一些黑乎乎的姑娘,水果店老闆說這是提供特殊服務的黎族姑娘們,我看著她們茫然的臉只覺得酸楚。所以不再多看。從水果店到公路邊的這一段很開闊,擺開了幾張桌子,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趁著這颱風的間隙,居然在爐子邊汗流浹背地烤羊肉串和海鮮,這會兒已經過了晚上的飯點,人不多,然後在就餐區的盡頭,擺著一個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電視機和一台卡拉OK,一個精瘦的青年read.99csw.com對著屏幕正在猛唱「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你讓我越來越不相信自己……」
我想了想,說,你有多大的決心?
我眯著眼說,嗯,走,起床一起吃飯去。
是陌生號碼,我想了想,掏出交換的名片來,對了一下號碼,是夏冰。
我感覺她在我身邊站了一會兒,最後走開了。
我說,林總啊,我回上海了,多謝你的款待啊。
我說,林總你放心,這個不會的。
我忙說,沒事兒,你太厲害了,我腿軟了。
喂。
我渾然無覺,喃喃自語著,回到了床邊。
到了威斯汀的時候,林總和徐總已經在等我,他們倆坐在大堂的沙發上,手裡啥也沒有,看來已經上去訂好位子了,我走過去伸出手:「兩位哥哥,好久不見。」
林總說,小趙啊,回去了啊,不要跟我客氣,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趙總,方便的,您說?
她看了我一眼說,這麼大年紀了,吃飯狼吞虎咽,鼻子還這麼挺,喝酒還很克制。說著她又打量了一下我的裸體,說,身材保養得也還不錯。
我遞了一塊錢給她。她找好零之後,徑自坐回椅子上看電視。我一邊把零錢往錢袋裡塞,一邊打量她。她已瞬間回復了之前的那種鱷魚表情。
這威斯汀酒店倒是建得異常豪華,想起前面火車站周圍的蕭條,我恍然如夢,接著又想到好像出站口看到的大幅廣告,就是這家新開的威斯汀酒店投放的。
餐廳訂的是頂樓的景觀餐廳,威斯汀的電梯似乎有點慢,寒暄過後,在電梯里沒話說,三個人互相看看笑笑,隨即將目光各自移開,我死死地盯著電梯的數字,到頂樓的時候,已經有點頭暈目眩。
我說,你是做電視的嘛,不過也要研究一下競爭對手的。
胡巧巧在一個月後,辭掉了W市的工作來了上海。
不過,三亞這個地方,也是除了旅游業別的一塌糊塗,亞龍灣之外都破破爛爛的,我也沒有興趣多逛,在超市買完水果、食品,煙酒等必需品以後,我返身開回亞龍灣。畢竟颱風隨時可能再次發作。但到亞龍灣之前的一段郊區路上,我意外發現了一個在內地已經消失很多年的東西。於是停車,走了下來。
夏冰說,他雖然又瘦又小,但我扶他的時候覺得他很結實。
等胡巧巧走後,我落荒而逃般地回了上海。到了家,喝了點開水,我給林總打電話。
我想著想著,又不甘心,走到淋浴間門口,推開門問:巧…巧啊,我們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
坐了十幾分鐘,我還是沒能去唱。最後吃完烤肉,開車走了。
林總說,怎麼你要去上海?
夏冰說,是嗎,剛才沒有注意。說著她拿起名片背過來看了看,說,還都是大媒體啊,那趙總真是行家了。
三塊,黑姑娘仍然一眼看出了我的外來身份,她努力的用普通話回答我,先森,要唱嗎?自己過去點。
徐總說,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實呢,你們提過來的方案,包括你們做的片子,物料,我都是看過的。我覺得還是不錯的。
林總說,好久不見,辛苦小趙親自跑一趟。交通很糟糕吧?沒想到你是坐火車來的,以為你會自己開車,所以事先沒安排接車。是我疏忽了。
我說,你挺會看人的嘛,那你幫我相相林總和徐總?
林總說,小趙見過我們徐總吧?
兩位美女,這位是上海來的大帥哥,大老闆,傲領廣告公司的總經理,趙曉熠。
胡巧巧說,沒有啦,人家就是問問。
哦,什麼事兒?
夏冰說,林總是個大色狼,根本不用相,恨不得在酒桌上把胡巧巧給辦了。但他太胖了,胖子都是有心無力。
我說,我沒想歪。我就是要謝謝老徐,我一直以為你是他給自己準備的,沒想到便宜了我。
這當口兒,我看著這一幕有點上頭。我愣了一會兒,走到了這攤子里坐下。一個背著收銀包的黑姑娘湊過來問我吃什麼,我隨便點了點東西,然後含混地問,唱一首歌多少錢?我看起來又黑又瘦,穿著當地人的衣服,應該相當得島民。
出了煙雜店,廣場上空了一些。前一班和我一起下車的人已經走了,後面的車還沒到。運氣還不錯,在這樣一個出租交班的當口,我很快打到了車。但上了車我就發現自己忘記買回程票了。於是試著對那個後頸黝黑的本地司機說,你肯不肯等我一會兒?你可以打著表等我,我去買張票。我一會兒去威斯汀,離這裏很遠,你總歸是賺的。
等胡巧巧洗完澡,我編了個理由說有急事要回上海,就不一起吃飯了,把她先支走了。她倒也乾脆,沒說什麼。
我注意到在接客大廳的周圍有些欄杆,而這些欄杆也破舊得有些誇張。有些地方竟然已經彎了。很難想象這裏的欄杆究竟是怎麼彎的,人群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量,只能解釋為有不小心的司機剎車失敗,一直從外面的廣場上衝到了此地,然後生生將其擊彎。欄杆上的漆已經剝落了不少,而未剝落的部分看起來還很新。很顯然,這也是當地政府腐敗造成的,因這些欄杆製成的時間不會超過2年,但刷的漆過於低廉,很快就掉了。這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馬路邊上的護欄,其上的漆也能耐受5年以上,若受破壞,市政也會儘快修繕,不可能任其如此。此地室內的欄杆能堂而皇之地糟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嘆服。
林總說,徐總說的是。我們要向趙總學習。然後把頭扭過來對著夏冰說,夏主任,你也要向趙總學習。然後他又拉拉胡巧巧,說,你們是搞傳媒的,趙總也是搞傳媒的。趙總在上海,生意做得非常大,明年馬上要上市了。你們要多請教請教趙總。
我說,那今天就捨命陪君子吧。
那麼兇巴巴的幹嘛啦,我想你了呀。
夏冰是個非常好的女人。我這麼說是因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麼好的女人了。她不止手掌綿軟,事實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軟的。這一晚,長得像一生,彷彿我從未對女人的肉體有過這麼高的興趣,我細細地鑽研著,直到洞悉了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節,我們一次次地衝上了巔峰。我好歹也算身經百戰,在昏天黑地的過程中,我腦海中唯一清明的地方告訴自己,這不是普通的一|夜|情,這裏面,有些不一樣的東西發生了。半夜裡,我們渾身大汗,但卻興奮得睡不著,我靠在床頭抽煙,她在冰櫃里拿了一瓶啤酒。
大概我和她都意識到自己的年紀出現在電影院這樣的地方有點突兀,就一起走到了落地窗的邊上站著。我說,我請你看電影吧,我票都買好了。
她瞥了我一眼,很清晰地說,好!
夏冰說,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和他們不一樣,他們https://read.99csw.com過兩年一輪崗,輪到清水衙門,就沒人給他們燒香了。
夏冰驚訝的說,你真的是來看電影的啊?
今天是周六,我給我的助理打了個電話,她不姓夏,姓張。
林總說,你不要著急,方案慢慢來。徐總要求高。哪怕時間長一點,不要拿出一些很粗糙的東西,不然我會很難辦的。
通知團隊周一早上全部按時到,W市的業務下來了,我要開會布置工作。
我沒說話。我猜到她下面要說什麼。
她說,很大的決心,今天遇不到你,我也是要去的。遇到了你,哈哈,大年三十兒打了個兔子,多了個朋友。
我說,徐總呢?
它的火車站低矮,黯淡,彷彿剛剛修好就舊了。牆上的廣告牌也是烏七八糟,有汽車經銷商投放的豪車廣告,有五星級酒店的廣告,其餘要麼是廣告公司自己的廣告,要麼就是在招租——這說明當地貧富差距嚴重,除了給富人們享受的那些,已沒有什麼像樣的企業留下了。
他看起來聽得有點吃力,然後嘟囔了幾句我聽不懂的本地話。
我說,見過的。上次在北京,你們的供應商大會,一起溝通過。然後轉過來說,徐總,還記得我吧?上次我聽你演講,受益匪淺啊!
我一點也沒法在乎電影都在演些什麼了。我的心變得像泡過水的石灰石一樣酥。大概過了十分鐘的樣子,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還是像我一開始握的時候那樣軟。她輕輕地顫抖著,很柔順地任我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雖然我沒有在看電影,但它裏面的鏡頭幫了我不少忙,男女主角接吻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倒進了我的懷裡,我感覺到了自己褲子里磨人的酸脹,男女主角做|愛的時候,她轉過頭,枕在了我的慾望上,然後我低下頭,吻了她。她接納這個吻的時候,把下巴略略揚起,錯開了眼鏡,我意識到不便,就把她的眼睛摘了下來,她渾身一陣觳觫,像個突然被脫去了內褲的處|女,然後輕聲地說了一句:討厭。我又一次不可遏制地吻了下去。我得說,熬過這個電影的後半段是不容易的,我已經在憧憬電影之後的事情,但又覺得不能太急吼吼得像個小夥子,於是我們彆扭地摟抱著,互相反覆地摸索,一直到電影結束。
於是我又說,你要是不放心,我先給你20塊。我肯定會回來的。
經過我再三的奔波,彌補,W市的生意也沒有受影響,胡巧巧拿了錢,也沒有多啰嗦什麼,年輕人療傷快,我們並沒有深仇大恨,世上的有錢人也不止我一個。但不久后林總特意來電話和我語重心長了幾句,小趙啊,我叫你小趙,就代表我大你幾歲,是你哥。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也老大不小了,這頭一次的婚姻失敗,對你的影響就這麼大?這不是讓那個女人得逞了?我還記得她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呢?胡巧巧不錯啊,多好啊,又漂亮又能支持你事業,你還挑什麼呢?我說,謝謝林總關心。也是努力相處了一段時間,終究覺得不是很合適。長痛不如短痛,分了對大家都好。巧巧還年輕,找個比我好的還很容易,我就不要耽誤她了。林總說,哎喲你糊塗啊,她自己願意給你耽誤你還不耽誤,我覺得她對你還是有一點真心的。你真是的。我在電話這邊不再說話。這終究是私事,比不上生意重要。林總看勸不回來,也就沒再多說。
說著她落荒而去。等她回來,我又讓她去樓下開了兩個單獨的客房,並吩咐他們把房卡分別給到那兩位先生。
胡巧巧一拍林總的大腿,說,討厭!由於動作幅度過大,引得胸口一片洶湧澎湃。
我先坐起來,靠在床邊,點了一根煙。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往旁邊一看,不禁愣住了。
她說,忘不了,你放心吧,我周一就去辭職。
好。
我笑。
喂,小張,方便嗎?
其實何必呢?她說。
好。我馬上發郵件,發完郵件會一個個電話通知的。
酒越喝越多,徐總終於鬆了口,說,明年的預算,讓小林來定,只要是對品牌有利,我們就一定要做。我們還要全方位的合作,哎,小林啊,我聽說今年的合作停了,是怎麼回事?
林總說,還需要徐總多多支持。給我們這些執行的人多提意見。
林總沉吟了一下,說,噢……好啊。不過不是夏主任啊,你名字記錯了吧,是胡主任。小趙啊,美女的名字你怎麼能記錯呢?
我掛了電話,看到煙雜店的女老闆盯著我看,才發現店裡只有我一個人。她的眼神沒有表情,彷彿一隻上了岸的鱷魚。我想了想,沒有馬上出去,說,給我一包軟中華。
在商場里轉了3分鐘之後,我立馬做出了決定,我打算在這裏看一個電影。因為這個商場里有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電影院。這個電影院是個連鎖品牌,很高端,上海也有幾家,我之前去過,其內部的音畫和裝修也有保證。這樣的晚上,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一個人適合從事的娛樂,也就是看看電影了吧。最近大片上的很多,想來上海的電影院應該是爆滿的,但這裏居然很冷清。在電影院等待入口的椅子上,只是零星地坐著一些W市的少年人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看起來都不夠時髦。過去,中國的年輕人們熱衷過染頭髮,但很快這股風潮在大城市裡褪去了。人們即使染,也是用一些比較低調的顏色。即使是明星,也很少有誇張的「獅王頭」了。在W市,似乎這風潮才剛剛開始。這裏坐著的幾個小青年,個個都染了頭髮。而且顏色誇張,有金黃的,有黃得發白的,還有黑色和紅色摻雜的。當然,髮型更是不用說,慘不忍睹。我掃視了一圈,剛看到一個頭髮顏色正常的小姑娘,卻發現她居然至少有八個耳洞。不過他們倒是很安靜,橫七豎八的佔據著電影院的入口,兩兩組合在一起。事實上,由於他們看起來都差不多,所以我感覺即使打亂了這種組合重新捉對廝殺也是可以的。我的電影開場還有蠻長一段時間,這讓我覺得融入到他們之中坐下來,比殺了我還難。為著這個理由,我突然覺得自己看電影的決定有一些荒謬。我一把年紀,西裝革履,居然混在這麼一幫毛孩子中間。最後,站得腿有些酸的我選中了一對看起來最正常的情侶,他們正抱在一起,不時地接吻,穿著相對樸素,男生還戴著眼鏡,看起來就像是附近大學里沒有錢開房的情侶。我選擇在他們所在的長凳邊緣坐下,但只掛了半個屁股,然後掏出了手機,打算查查郵件。手機里有兩條未讀消息。
我沒有留在靠近入口的地方,因為那裡還有些殘留的人。而是遠遠地找了一片沒有人的海灘,走過去,在沙地上躺下來,然後面朝陽光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