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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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也必須返回農村
一隻雞冠通紅的公雞沖了上去卻像青蛙一樣被那農民
父親，那時你該多瘦
你是老三屆的高中生
父親，你從來不提你的過去
一雙劣質皮鞋的雙腳憤怒地踢向我的脛骨
父親，你遭天譴了
裹在肥大的軍服里
父親，那啃食掉你所有皮肉腦漿心臟肝肺的不是你的兒子
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我忘了從哪一天開始你變得如此沉默
父親你揍我因為我在課桌上寫字
父親，你一直就是被拋棄的你被那雜種拋棄了你一直
終你一生不再提起
像一個拘謹的客人
你後悔過嗎？
我竟要變得和你一樣嗎
但是你不能折九九藏書斷剛剛給我買回的圓珠筆
我不想聽這個女人這麼說
我享受著這三十年來難得的安靜
母親的哮喘因為
但是我愛你嗎？父親
那是我的第一支圓珠筆
是不允許也根本沒有大學可上
3
父親，也許我是愛你的
無法想象這個逆來順受的女人
有人愛過你嗎父親？
你知道她還說你什麼嗎？
像暴風雨來臨前翻滾的黑雲你有
是你給我買的
我幾乎從來沒有吃過一頓沉默的飯
父親你揍我因為我寫作業字跡潦草
父親，我不想聽她這麼說
吃糠和鹹菜的父親
父親你揍我因為你喝酒的時ｒｅａd.９９ｃsｗ.ｃoｍ候吹牛而我小聲咕噥了一句
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兒子
你是怎麼讓你的弟兄們服你的
父親你揍我因為1982年分田到戶時你和村裡的隊長吵架你像
到底是怎樣一副模樣
你逡巡著找不到任何一塊屬於你的領地
都知道那不是真的都知道我的父親在吹牛
父親，你從來不談你的過去
我血管里的血都快噴出來了但是我不能說
母親才告訴我
父親你揍我因為1983年他們不讓你入黨1984年
我知道你懦弱你膽小你堅強你自卑你脆弱你下了狠心你挺了過來
你拒絕了她
他們不讓你入黨1985年他們不讓你入黨1986年他們
在心裏對你的蔑視如此強大
她告訴你的兒子
大家都沉默地吃著自己的飯
你從來不提你的過去
父親，那雜種毀了你
你只是說：「我們沒有打死人！」
竟一次次告訴自己的兒子
父親，那摧毀你的不是歲月
沉默多麼好！
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如今你沉默地喝一杯酒，吃自己的飯
你不知道當我沉迷於此不能自拔時我是多麼害怕因為
父親，你不再是一個君王，垂下了蒼白的腦袋
嫁給了一個瘸子
以至於我根本無法想象你這懦弱、瘦小的屬雞的男人
那天被我隨口說了兩句你居然失聲痛哭
家裡永遠籠罩在一片嗆人的煙霧中因為
口氣里依然只有羡慕
令所有女生自慚形穢
父親，如今你頹
hｔｔps://ｒｅａｄ.99csｗ.ｃom然老矣父親，其實你心裏知道母親從來都不愛你
父親你有陰鬱的舌頭
4
你哭得那麼大聲幾乎是號啕大哭像被拋棄的嬰兒
她說你是個「小男人」
一把扔到水齊膝蓋的稻田
你讀高中的時候
你就是二十四歲開始抽煙因為
母親在年邁的時候提起她
你哭吧今天之前我從未見過你的眼淚
仍然不讓你入黨
但你不能永遠在酒桌上當著那麼多人吹牛所有人
一雙橫斷的手掌呼嘯的耳光落在妻子和兒子臉上你有
白楊般的少女
她後來在蘇州
但是你不能讓我下跪在門口的水泥地上讓所有人看到
那是怎樣一個女人
一句九_九_藏_書話沒說就離開了她
但我從來不知道你有著怎樣的內心
你是怎麼成為一個學校的造反派總司令的
你臭烘烘的嘴巴和焦黃的手指因為
父親我二十四歲開始抽煙
拼了老命想趕上你終於知道再也跟不上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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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過
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大聲地痛哭在你的兒子面前
你學會了沉默地吃飯
輪到你們的命運
與你相戀的是學校的校花
竟然也有光輝的歲月
你是個小男人
堅固的牙齒憤怒地咀嚼食物一臉陰霾你有
舞蹈隊的隊長
你的已經揍不動的老婆
在我的家裡
和你在一起的歲月里
天生的大嗓門母親躲在角落裡垂淚而你旁若無人你有
如今你終於揍不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