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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

杯酒

作者:蒂娜劉
是的,兩個女人也可以成為酒肉朋友。
然後她又說:「我寫了借條給你,你上來拿。」
我過去的時候季知已經躺在黑色的塑膠袋裡,兩年前滿頭細碎的紅色捲髮已被拉直染黑,臉頰瘦削,顴骨突起,雖然死於割腕但她眼皮上微微泛著好看的紅,不知是不是她化的妝。蛇發美女變成了白雪公主的後母。我看過這張臉,對警官點點頭,算是確認。帶白色膠皮手套的人把塑膠袋的拉鏈拉起來,「砰」地一聲摔在擔架上。房門洞開,鄰居們都在圍觀,有姑婆不住地嚷:「哎呦要不要這麼晦氣,早就知道這個女人嘛不幹凈,沒想到死也死得這麼不幹凈!真是!真是!」我從裏面走出來,望著她,她脖子一縮,走了。
她笑,不理我。指一指酒單上的人頭馬對服務生說:「今天我想喝白蘭地。」
季知邀我跳舞,她扭動腰肢的姿態更加純熟魅惑,可腳步竟然亂得跟不上節拍,人太多,她腳尖向後勾得很拘謹,細卷長發似蛇髮女妖般張狂,流蘇耳墜被汗水黏在脖頸上。我已經很久未在舞池裡流過汗,有些嫉妒她可以這樣恣意。
「不記得了。你亂講,我以前根本不會喝醉!」
之後,就畢業了。
第二天下午季知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我的車在她家地下車庫還未開走。我說:「不如今晚我去找你吃飯,你再燒鴨腿給我吃?」
中國人不興白髮人送黑髮人,於是季知墓碑上簡單地刻著「你的親人懷念你」。我反覆擦著這塊黑色大理石,在地上灑一杯威士忌,也給自己倒一杯,靠在墓碑上慢慢喝。
她把一頭長發燙成細細的小卷,從中間分開來散了滿肩滿背,耳朵上掛著寸把長的流蘇耳墜,閃著寒光,和她暗紅色的頭髮混在一起。她和我都還是習慣抽那個牌子的女士香煙,喝不加糖的拿鐵,只是她的換了深色唇膏,我卻改用甜膩的唇彩。她開一輛酒紅色名牌跑車,而我剛剛付清一輛日系車的首付。我以為我三年便做到中層主管已算得同齡人的榜樣,沒想到不用工作的季知早已在高檔小區置辦了一處公寓。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我感到排斥和敵意。
她抬頭斜睨我一眼:「今天我來請客。」
「大媽,我和你同歲!」
「你不適合這個眼影!又不是坐台妹!」
我的車子開出很遠還看到季知站在原地,我想,她會不會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房主上門要房租才發現她死在浴缸里,兩隻手腕幾乎割斷,滿缸的血水。」
什麼房主?什麼房租?季知跟我講這是她艱難存錢置下的房產呀!
季知不願去上班,她覺得A公司制度嚴苛,B公司薪水太少,C公司沒什麼發展,D公司辦公環境很差。我每天早晨掃上深褐色的眉粉,擦上淡橘色的唇膏,穿好襯衫和西裝裙去上班時,會敲她卧室的門,輕聲告訴她早飯已在九九藏書桌上。
我以為我聽錯,她又說一次:「三萬元,江湖救急。」聲音更加溫柔,還撒嬌似地叫我的名字,聽得我一陣寒顫。
警官跟我說:「借的錢別想要回來了!」
我們將一整支黑方喝個精光,居然還沒醉,於是再叫龍舌蘭,掛在杯壁上的檸檬片都拎起來吃下去。季知這晚非常高興,化了濃妝的臉頰上透出不真實的紅,她拉著我去跳舞,依然如蛇蝎般扭動腰肢,依然腳尖向後勾起。我們隨著音樂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她忽然趴在我的肩,我扳起她的頭,發現她淚水流了一臉。她脖頸上的汗摩挲著我的,她的汗和淚混合了睫毛膏,擦了我一肩。我還穿著上班時的白襯衫,我想,這件襯衫不能要了。
然後一轉彎,上了坡道,地面的陽光過分刺眼。
「你做的早飯有怪味,我怕你下毒害我。」
日子慢得像流水。我依舊穿乾淨整潔的襯衫、化恰到好處的妝,依舊每天早上吃過早飯去上班,依舊提前二十分鐘到達。我的工作很快上手,上司已經同意給我加薪。我想加薪那天請季知出來喝酒,但最終作罷。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季知了,雖然我們還是住在一起。我和她都懂得了分寸的含義,小心拿捏著彼此心底的那條線。
「姑婆,你才幾歲就這樣?」
季知跳舞的時候像一條小蛇,她有一個標誌性的動作——每扭動一次臀部,腳跟便抬起來,向後微微一勾。年輕的我們並不懂誘惑,但周圍的男人總是被她吸引。我們根本不理那些白痴,我們花自己的錢,流自己的汗,從不喝醉。我們恪守著某種原則,這是我們可以盡情揮霍的本事。
季知的QQ頭像通常在下午亮起,我問她有沒有吃我留在桌上的麵包片,她答吃過了。然後我們就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有時她問我把電發棒放在哪裡,有時我讓她去交一下電費。有時我去開會回來發現她留了許多話,想回復,而她的頭像已經變灰色。有時她會告訴我她晚上不在家,讓我不必等她。
問出口便覺得自己很蠢。
「你這樣叫難?我才是難,朝九晚五,早晨洗澡換衣熨襯衫,晚上不敢喝醉。」
「季知,你只想到自己的難處,你怎麼這樣任性。」
如果宿舍的鏡子是由壞心眼的女巫幻化而成,那麼她完全可以拿我和季知所有的醜陋、膚淺、慌張和暴躁來要挾後來的我們。後來,為了交換自己的過去,我和季知甘願拿出任何代價。
「王因因,有男人陪你逛街還深夜打關懷電話,你讓我講兩句會怎樣啦?你現在過得這麼好,你讓我講兩句會怎樣啦?」
我看著她的紅眼皮,不答話。
她誇張地抓過我,擁抱我,厚實的胸墊頂住我的肋骨。我向塗永明介紹:「這是季知,我大學時的好朋友。」季知收起滿身的媚氣,莊重地和塗永明點了一下頭。見她read.99csw.com沒有離開的意思,塗永明識趣地借故走了,季知拉我去喝下午茶。
「你們的女孩之夜和我們的男孩之夜差不多嘛,都是喝酒嘛!」
我說:「你不拿工資也裝得起土財主嗎?」
季知沒什麼朋友,我陪她老父母為她送行,帶了威士忌和伏特加。她母親看著我說:「你和季知這麼要好,她到底為什麼?」
凌晨從夜店出來,找一間尚在營業的餐廳,分食一碗粥,搶著粥里的皮蛋,吃飽了就出來坐在台階上,等著天亮。
她自殺在那間奢華的小屋。警察叫我去認屍,因為在她家找到一個筆記簿,上面認認真真地寫著「今借到王因因三萬元整。借款人:季知。」上面還留著我的電話號碼。
我愛和季知在一起,我愛看她柔軟的腰肢和向後勾起的腳尖,我愛夜出前置辦行頭妝容的過程。要趕在十點半宿舍落鎖前出去,我和她通常會提前兩個小時開始準備,這不是灰姑娘變公主的魔法裝扮,而是女鬼成人的畫皮重生。
我們彷彿在競爭,也不知道爭些什麼,又不是真的去釣男人。
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要好。兩個月後,早晨公寓的電梯里人很多,我提著垃圾擠進去,薄薄的垃圾袋嘶的一聲掛在電梯門上,咧開嘴,吐出昨天晚上的垃圾,和兩隻已經發硬的煎蛋。電梯里的人立刻分散出一小塊空地,有人皺眉別過臉,有人講我要我把這裏弄乾凈。我一邊鞠躬道歉一邊望著那兩隻煎蛋,那可是昨天早上我留給季知的早餐?
我問季知:「你又不工作,哪裡賺的錢買房子買賓士?」
我帶了她要的數目去取車,一塊錢都不少,約她在車庫見面,不肯上去她家自取其辱。
出門上班前我趴在季知門前聽了聽,裏面有男人的鼾聲。看著黏在穿衣鏡上的用過的假睫毛——季知總把用過的假睫毛順手黏在鏡子上——我想,這裏再不能住下去了。
她溫柔地答我:「好的呀,請你借給我三萬元。」
「你還小,你懂什麼?我生活很難的。」
說完,她自己先很大聲地笑起來,眼皮愈發紅了。笑閉,她點起一支煙,狠狠地吸一口,解氣的樣子。我想到曾和她分食一碗粥,想到她擦在我襯衫上的睫毛膏和眼淚,我不知該說什麼。她也只是微微笑著喝一口酒,眼睛看向別處,舉起酒杯和不知什麼人隔空碰杯,不一會那人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空位。我說:「這裏不歡迎你。」那人剛準備起身,季知一隻手卻壓上了他的肩,還是微微笑著,望著我,似是在挑釁。
我看她醉了,拉她回去,她不肯,在嘈雜的音樂聲里跟我鬧脾氣:「王因因,你掃興!你偏偏喜歡掃我的興!」好像我們還是大學生,皺皺眉,撇撇嘴,誰也不理誰。拉拉手,笑一笑,又成了好姐妹。送季知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說:「因因,https://read•99csw•com我們是好朋友。因因你說是不是?」
季知愣了一愣,隨即大方笑著跟我揮手告別。好像我才是需要原諒的那一個。
我簽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廣告公司,做一名普通文案。季知送我一隻Gucci手袋作為祝賀,並附上真誠祝福:「千萬不要通過試用期」。不幸的是,我只用一個月便轉正。簽約這天我請季知喝酒,忘形地在吧台大喊:「拿最貴的酒來!」
天亮時回到宿舍,其他姑娘正穿著松垮的T恤刷牙,有些眼角掛著眼屎,有些發窩蓬亂,宿舍里滿是人睡覺時呼出的特殊臭味,而我和季知的香水味還未散去。清晨的女生宿舍真是有著怪異的溫馨感。
幾杯酒下肚后,季知眼皮泛紅,笑嘻嘻地問我:
季知,只要你開口,我怎麼會說半個「不」字?你何必這樣心急?
「你用不用小可愛?」
開飯時桌上有蔬菜沙拉、茄汁牛扒、乳酪意大利麵和一大份燒鴨腿,季知看都不看我帶來的白葡萄酒,進房間拿出整瓶威士忌,一邊開酒一邊說:「魚生就是要配威士忌啊,配什麼鬼葡萄酒!」我不陪她瘋,自顧自開了葡萄酒,小口地啜著,沒想到季知能把燒鴨腿做得這麼好吃。吃了一會,季知丟開刀叉,直接用手捻了大塊鴨肉送進嘴巴里,「咕嚕」灌一口加冰的威士忌下去,眯起眼睛慢慢咽,然後發出長長的「啊」,非常滿足。看她吃得這麼盡興,我也丟開沒味道的白葡萄酒,換杯子喝威士忌。
以後季知便常約我喝酒,她點威士忌Tequila或者乾脆伏特加,我則是綠薄荷百利甜,有時只喝蘇打水。她笑我膽小如鼠,我說她不知收斂。
我們又去夜店,如今的舞池越來越小,非得人擠著人才算熱鬧。她喝Tequila,我喝百利甜。自從和季知分開我再也不去買醉,工作不允許鬆懈,而且也找不到合適的酒伴,於是口味越來越清淡,工作中偶有應酬也只裝模作樣喝幾口葡萄酒。要知道,在以前,葡萄酒在我和季知的眼裡根本不能算酒。
再聽到季知的消息是兩年後,一個粗糙的男聲打給我,問我是不是王因因,有沒有一個叫季知的朋友。
「你這個眼角太翹了吧?釣男人也不用這麼明顯!」
我和季知是酒友。
「不瞞您說,我的Girl』s night都是在酒杯里度過的!」
季知拍打著我的肩,大聲叫:
上班路上我會想季知有沒有吃桌上的早餐,但是很快地,我的頭腦會被其他事物佔領——計劃一下今天要做的事,哪些報告要交,哪些票據要報銷——通常我都比上班時間早二十分鐘到達,踩著高跟鞋去泡一杯咖啡,高跟鞋撞在公司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新鮮又好聽。我一早便學會如何穿高跟鞋,越是高的跟越不能怕它,昂首挺胸,大步向前,隨著步子的節奏左右交read.99csw.com替扭擺臀,用臀部的力量帶動大腿、膝蓋、小腿,直到足尖,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我穿高跟鞋的樣子一定高傲又風騷,看到那些和我同齡的女孩穿一雙不足5厘米的高跟鞋還得踏著小碎步,我就感到十分得意。不會穿高跟鞋的女人哪裡會有未來。
第一次去夜店就是和她一起。兩個在異鄉讀大學的單身女孩子,身上的錢只夠買一打啤酒,卻還是不甘寂寞地流著汗。
我跳起來鎖上卧室房門,拿出床頭備用的小型電擊器和辣椒噴霧,和衣坐在床上聽著季知卧室的聲音。只要聽到季知的一個「不」字或一點不祥的響動,我就會立刻衝過去。然而,那邊卻一直很靜,沒什麼事情發生,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我不能夠知道。
大學的最後一年,我們把這座城的夜店去了一個遍,期間更是創下連續兩周每天泡夜店的最高記錄。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們花自己的錢,流自己的汗,從不喝醉。人人都說青春好,而我和季知並不覺得,我們只是在流汗后感到渴,大口喝啤酒,大聲說笑。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來炮製一場幻象。
待我拿回電話,塗永明已經在那邊笑得喘不過氣。
喝醉了我們便胡言亂語。
我掛斷電話時季知已在沙發上睡著。我把她拖上床,絞一把熱毛巾給她揩臉,然後泡一杯咖啡。季知的房間不大,裝修得很精緻考究,素色暗花牆紙,寶藍色磨砂吊燈,深紫色天鵝絨沙發和配套腳凳,深紫色大花圖案手工羊毛地毯,看得出來,季知極力將房間裝扮出奢靡的味道。客廳一角擺放著風情各異的工藝品,似是她旅遊帶回的,卻不見任何一張照片。我喝完咖啡,抽一支煙,去衛生間沖澡漱口,浴缸下水口滿是季知燙焦的長發,我幫她一一拾起,捏成小小的團,丟掉后它迅速膨脹成一個毛茸茸的大團,跟著風滾落到地上。
姑娘端著臉盆繞著我們走,幾乎能聽到她發出嫌棄的「嘖」的聲音。我故意大聲問季知:「我耳朵裏面還有音樂聲,你呢?」
我的上司塗永明在這時打電話給我,囑咐我上車前要用桃木枝掃身,不要把邪祟的氣息帶給他,他的老婆剛剛懷孕。
原來警察說「借的錢別想要回來了」是這個意思。
季知答:「不上班又不是不工作!」
我問:「季知,三年前,有一夜你喝醉了酒,推開我的房門,想要對我說什麼?」
「你帶不帶假睫毛?」
這天晚上我不知睡了多久,卧室門「砰」地一聲撞在牆上,我驚坐起來,季知站在門口和我對視,我看不清她藍色的眼影下是什麼眼神,只見她嘴巴輕輕地開合,好像在說什麼,濃烈的香水味蔓了一室。我正要說話,一隻大手卻攬上她的肩,季知轉頭對一個胖男人笑著,指著我說:「這個是我好朋友,我介紹你認識!」然後身子一歪,不知真假地跌在胖男人懷裡,那九*九*藏*書胖子兜著瘦瘦的季知去了她的卧室,我看到那隻肥手捏著季知的臀。
季知笑嘻嘻的反問我:「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我借給她的時候就沒想要。」
我問警察:「她還有一台賓士跑車呢?」
季知破天荒邀我去她家裡吃晚飯,我打包了附近名店裡的魚生和上好的白葡萄酒,到達時季知正在廚房,她的長發包在墨綠色的頭巾里,穿一件家常背心,從側面可以看到她乳|房的輪廓,她光著長腿,赤著足,塗著大紅色腳甲,手忙腳亂,姿態撩人。這幅模樣若是被男人撞見那可真是不得了。
季知推搡我:「工資那麼少還要裝土財主!」
季知拿著裝了錢的信封,那信封並不怎麼厚實,可她還是兩隻手握著:
我們喝光一瓶威士忌又開一瓶,最後連白葡萄酒也喝光了。塗永明在深夜打電話來問我怎麼還不回家,季知舌頭僵直還要搶我的電話講:
下班后我選了一家安靜的酒吧,約季知喝酒。她按時赴約,手上拿了一隻新的名牌包。我開門見山地問她有沒有繼續找工作,她說有。我說是真的有,還是和吃早餐一樣的有?她看了我一眼,並不答話,叫了服務生過來問這裏最貴的酒是什麼。我說我買不起那麼貴的酒,就喝長島冰茶吧。
再見季知是三年後。這天下午塗永明難得有空,且願意陪我逛街購物,我正試用新款粉餅,聽得有人大叫:「王因因!王因因!」一抬頭便從鏡子里看到沖我揮手的季知。
我知道別的姑娘不喜歡我和季知,因為我們「騷」。我們敢穿最時髦的高跟長靴,我們敢用最鮮艷的唇膏,我們可以一把畫好又細又長的眼線,我們不上課依然通過每一門考試。
「你的工作就是打扮自己然後去喝酒?」
我知道塗永明在家等我。我看著地上那團季知的長發,便知道她是真的過得很艱難。而我不難嗎?城市張著血盆大口,挑選獵物,獵物再如何也只不過是獵物,早晚而已。我和季知從有原則的揮霍到無節制的克己,不過短短几年。我還記得季知喝多了酒便會放聲高呼:這才是人生!
我就這麼和衣坐了一夜。清晨四點有垃圾車轟隆隆駛過,清晨五點有鳥叫。我曾經和季知看過無數次這個城市的清晨,夜市收攤,早點出攤,晚歸的人衰敗睏乏,早出的人亢奮難耐。整個世界不明所以,路燈一盞一盞地熄滅,然而天並未大光,一切混沌未開。
從公墓出來要走很遠才到停車的地方,太陽很亮,山上很靜。我伸手遮一把陽光,口很渴,很想喝一杯啤酒。
「你是因因的男朋友嗎?今晚是Girl』s night,懂嗎?Girl』s night!你們男生不懂啦!」
「因因,你知不知我為什麼不吃早飯?」
我轉動鑰匙:「季知,你若真寫了借條,何不一起帶下來?」
宿舍有一面一米高的鏡子,她搶著用,我也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