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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的故事

123的故事

作者:蘇美
後來的每一次都是這樣。男1號有連續作戰的能力,即使在後勤補給極度匱乏的時候。我是被餓怕了,至今仍有大量囤積食品的惡習,像一隻死沒出息的螞蟻。我有一個很大的冰箱。
123的故事我講完了。來個華麗結尾好了:如果你經過3個男人,你就會發現,你不想經過第4個了。我現在很好。心跳節奏是1-2-3,1-2-3;跑步時步伐是1-2-3,1-2-3;做|愛時頻率是1-2-3,1-2-3;項目計劃書也是一-二-三下面有1-2-3。當然會有4,但是它毫無意義。再來一個也不過重複一遍。沒有什麼不同。
蔣遙和我在大學里相依為命。沒有她我很可能自殺,但是有了她,我就很想殺了她。整個大學期間我一直無所不知,除了專業書。對於宇宙、世界、人生和未來我既不迷茫也不惶惑,沒有性壓抑,更不知道所謂青春的痛楚。我痛楚的唯一來源,就是考試。我和蔣遙就是在考場上認識的。她的小抄相當精美,譴詞造句流暢精準,最難得的是她那一絲不苟的小楷,真讓我神魂顛倒。
我想殺了蔣遙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每次我們都共用她的小抄,可每次她都比我高出十好幾分。又比如都是抄人作業,她也總比我多一九九藏書個+號。這就是蔣遙,東西放在固定地方,每天有固定的作息表,哪怕是寫紙條和我對罵,也寫得橫平豎直。我一直不明白,有時間打蠅頭小楷的小抄,為什麼不幹脆背下來。蔣遙則語重心長地教導我說:你可以不學習,但不能沒有端正的學習態度,你可以作弊,但也得有端正的作弊態度,人生就是一個態度,沒有態度的人是可恥的。我就是這麼個可恥的人。所以畢業后我四處晃悠,蔣遙則碩博連讀,很快就要當副教授了。我一點都搞不懂,她這人狗屁不通,怎麼能跑去當副教授?當然,我更狗屁不通。但一想到她穿著襯衣西裙、帶著珍珠墜子假裝知識女性,我就氣得要死。
我來講三個不同男人的故事。其實,男人並無不同。那我就講講三個男人和我的不同故事。
2002年的時候,蔣遙是個單身女博士,很凄慘。我們始終保持聯繫。沒人知道蔣遙為什麼會和我混在一起。大學時她像一頭親切友善的河馬。那些河馬在淤泥里泡澡,物我兩忘,像一個悠長的呵欠。我喜歡河馬,所以也喜歡蔣遙。可要當教授的蔣遙成了長腿的瞪羚,雙眼炯炯馬不停蹄,聽人說話極有耐心。蔣遙見了男2號,總是不懷好意地逗他說話,她read.99csw.com自己則神色微渺,不置一詞,讓我想起聖雄甘地。後來我也迷上了這個遊戲。我和蔣遙經常在某個假模假式的咖啡廳里,每人霸佔一張軟椅,約男2號出來,聽他說他那些愚蠢的書面語。他說自己是雙魚座的AB型男人,非常敏感而且不可琢磨。「此類型的男人——恕我直言——非常稀少,他們擁有罕見的貴族氣質」,他來回來去地重複這句話。看上去既認真,又固執,既純潔,又傻逼。夜晚就那麼慢慢地從窗口滑過去,一點重量都沒有。
事情是這樣的:1999年,我遇到三個中的第一個,也就是男1號。他的五官可說是一塌糊塗,但身形相當偉岸,左右兩枚胸肌約等於好幾百斤TNT;而作為一名女大學生,我的主要特徵則是花枝亂顫風頭很健。因此,我和男1號必須搞到一起,我們不搞到一起是不對的。男1號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循序漸進,先飲食而後男女。所以,我們耐心地用了半下午來循序漸進,但沒等到吃晚飯,就男女成一坨了。完事後,天黑了,所有的店都打烊了,我們餓著肚子面面相覷,只堪用「彈盡糧絕」四個字來形容。
他是個謹慎的男人,每一樣能打開的東西都有密碼:電腦、手機、防盜門、日read•99csw•com記本、抽屜、旅行箱、銀行卡、皮夾子、牛奶箱、衣櫃、儲藏室、鞋櫃。他的生活像是一扇防盜門。他不喜歡驚喜,不喜歡停電,不喜歡網友,不喜歡照相。他每一個密碼都不同。他有7條抹布。任何一場突如其來的滔滔大雨都讓他驚惶失措。天哪,我終於遇到了一個特工!或者殺手!他是FBI或CIA或軍情六處!他是007或者008,誰他媽知道呢。這個故事一點也不香艷,這不怪我。最後我還是和他再見了,我想找個黑客什麼的,專門破解別人密碼那種。
當然,不久之後,男1號又背著我的好朋友蔣遙,和她的好朋友蘇美攪和到另一鍋去了。蔣遙跑來跟我哭訴,她哭得那麼假,搞的我很被動,只好原諒她了。我們在校園的操場邊談了半宿,硬是把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活生生談成了一條葷段子。沒有辦法,男1號有一根無孔不入的老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太年輕,赤手空拳的。回想當時耳光響亮,我們都被摑懵了。
男2號是個好人,儘管他很傻B。但是你得承認,有時好人也無法避免很傻B。這並不是他們的錯。分手時我們去吃了一頓散夥飯,氣氛很融洽,甚至有點歡欣鼓舞。他小心翼翼點了一盤芥末三絲,並大鳴九-九-藏-書大方地安慰我說:壓抑眼淚毫無必要,你完全可以解釋說,是因為這該死的芥末。
時光荏苒,光陰如梭,陽光燦爛,萬里無雲,就這麼到了2002年。這時候,男2號來了。男2號是個文學男青年,他最大的特徵,是說沒用的漂亮話,比如:遇不到你我朝生暮死。比如:是你,只能是你,不是你就不是任何人。有一次,我倆人五人六地去電影院看電影,看到一半,他突然轉過頭,呼吸貼到我耳邊,在光影閃爍中輕聲說:我真想強|奸你。老實說,這是我聽過最甜蜜的情話,簡單、直接、立竿見影。如果他一直這麼簡單下去,事情很可能就成了。可扯淡的是,我很快就發覺一個大問題。比如我介紹他一家館子,他不會說「味道不錯啊,下次再來」,而是說「我不得不說,這家餐館的確很不錯。」比如談到2000年,他不會說「零零年報紙行業很糟,不景氣」,而是說「於是,那個令人沮喪的二零零零年到來了」——我不得不沮喪地承認:我遇到一個只說書面語的男人。
男2號最後發現我並不崇拜他,也沒打算崇拜他,就有點氣急敗壞,但是他很克制。他非要和我分手。他說非分手不可。他說我粗魯、世俗而且貪得無厭不知收斂。他揮舞著細長的手指,哆哆嗦嗦九_九_藏_書地假裝大發雷霆,我則一言不發,看著他搜腸刮肚地找書面語。有時候我走上前去,把手塞進他褲襠里;有時候我穿好鞋子走出去,把他扔在一邊。但無論那種情況,他都能很快閉嘴,忘記那些扯淡的書面語和貴族氣。
不久之後,男1號背著我和我的好朋友蔣遙攪和到一鍋里去了。我決定永不原諒蔣遙,因為我原本是整個學院女生唾罵的對象,她這麼一搞,她們又都挖心挖肝地來同情我,真把我氣暈了。
時光荏苒,光陰如梭,陽光燦爛,萬里無雲,就這麼——還是停留在2002年。2002年底男3號終於出現了。冬日所有的陽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每一道都是一聲歡叫。多麼歷史的時刻。此人瑞士留學歸來,會說3種外語4種方言,潔身自好,還會自嘲。媽的,真讓我心癢難抑。就這樣,我們互相遇到,互相微笑。一切就這麼開始了。生同室,死同穴,生死之間時我們先同居。這個男人按時上班按時下班,看到美女會坦蕩地打口哨;這個男人愛看球愛登山,也會懶洋洋地賴床。哦my God!這還不夠我臭屁的啊。他是個乾淨的男人,桌子上沒有一張紙片,垃圾桶里沒有一片垃圾,書架上的書像是沒有翻過,床單全是純白色。他的房間像是一道毫無線索的腦筋急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