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們都去了哪裡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一輛紅色的電動車壓著水花緩緩掠過。
Ti說：廢話，不擔心幹嘛一直放你鴿子？要不是這次車壞了，你至少要到敦煌才能見到我。
無論何時想起，她們都一如既往，美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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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大成再也沒有見過她。
大成困惑地看著他。劉卡嘿嘿一笑，接著說：我有個表妹，才二十齣頭。
大成洗完澡，看看表，時針才堪堪掠過七點，還有時間熨平那該死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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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哭笑不得：可我也不會修車，找我也沒用啊。
算了，就這樣吧。他自言自語，穿上衣服出了門。
下午的時候劉卡打來電話，約了晚上八點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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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大成只好無奈地買了當天去嘉峪關的機票。
大成問：你跑這麼遠就是為了到這兒罵他？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壓抑，劉卡打破了這個僵局，對他說：你得想想怎麼解脫。
大成想了想說：還是你比較苦逼。
他苦笑，有這樣的天氣做借口，劉卡的表妹也許會放他的鴿子吧。
原來趙娜知道這個功能后，就把歌名全部改成了她想對大成說的話。
現在的大成，腰圍二尺五，頭髮開始稀少，只會被頸椎病和失眠這樣的問題困擾。單身，這也是個問題，發現這個問題是因為忽然發覺他與朋友之間的話題變得越來越少。
姬霄，青年作家
大成看著她，想起趙娜。
她並沒有提過任何多餘的請求，但倘若此時大成開口邀她一起吃個便飯，她也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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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顧客上門，她都用極快的速度解決，下單，收錢，找零，一氣呵成，動作嫻熟得像是工作很多年的老手。剩下的時間，她就站在吧台里擦杯子，一隻又一隻，一直到杯子疊成一座玻璃塔。
大成說：好好的話怎麼被你說得這麼噁心。
Ti慢慢的說：你知道為什麼回來之後我再也沒有想過他么？
Ti一聽忽然來了興緻，一把抓住大成說：不如你吐給我，我吐給你。
我一聽趕緊把他叉到一邊，安慰大成說：沒準喬喬就是照著你的模樣找的。
Ti輕蔑的一笑，說：借他十五個膽子試試，他出國讀書的錢都是老娘掏的，這車還是我親自帶他去買的生日禮物。話沒說完，她狠狠踹了一腳三菱。
他交往過許多女朋友，戀愛經驗足以裝訂成冊，熱心的朋友甚至將書名都已為他擬好，叫做戀愛寶典。題目下方再標註一排小字：二十一世紀泡妞指南。ｈｔｔps://ｒｅａd•99cｓｗ•coｍ
Ti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
可要是跟著旅行團走，一群叔叔阿姨相伴氣氛完全不對，他耐心尋找，終於在一個自駕車旅遊的論壇里發現一則徵集驢友的信息。
大成說明自己的來意，女孩跟他介紹說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中國西部邊境，現在已經開過了西安，在前往蘭州的路上。
這讓所有人一度以為，他們破鏡重圓只是時間的問題。
大成跟Ti好上，是他們從新疆回北京幾個月以後的事。
大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慘叫一聲，又捨不得刮掉蓄了多年的成果。
對絡腮胡的情有獨鍾，是因為前前任女友瑪莎，她只吃十分熟的牛排。在作為大成的女朋友期間，她一直這樣要求他：即使你是個幼稚鬼，起碼外表也要先成熟起來。
想到這裏，大成有些難以抉擇，情不自禁地悶笑一聲，將這些念頭甩出腦外。
見了面大成才發現，Ti沒說謊，她所謂的車隊真的只有她，和一輛三菱越野。
見面時兩個人的話並不多，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整理大成的房間，將地板拖乾淨，臟衣服丟進洗衣機，然後去在廚房，刷那些攢了很久的鍋碗。
大成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女孩，她說她叫Ti，是車隊隊長。
在路上，大成漸漸了解到，Ti也是剛跟男朋友分手，賭氣一個人開車上路。
大成說：怎麼有這麼無聊的故事。
大成心涼了一半，心想果然被忽悠了。
大成說：哈哈，難怪你一直記掛你那極品男友，都是寂寞惹得禍。
Ti翻個白眼說：哪有壞人會這麼難搞，知道是車隊還從北京追到蘭州再追到嘉峪關，你要真是，那老娘認栽了。
兩個人開始在被風吹過的戈壁上交換彼此的故事。
Ti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們已經到了嘉峪關，但是離蘭州不遠，正好你在機場，可以直接飛過來。
大成在心裏把劉卡全家問候了個遍，站起身準備離開。
那是更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大成剛跟喬喬分手，帶著厭世情緒辭掉了第一份工作，準備躲到無人知曉的地方療傷。
最起碼，他第一次沒有遲到。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大成已經有些記不清。
然後，耳機里傳來機械的女聲：「大，成，我，喜，歡，你。」
但直到她離開，大成都沒有發現這個秘密。
吧台里總共只有兩個人，她負責接待，另一個年輕人負責調製酒水。
成就了你，成全了他。
據當事人的說法，Ti有天邀請他去她家玩，到了她家大成才發現這哪是白富美，簡直是富豪。
大成有點怯：你不會是玩兒真的吧？
在朋友齊聚的飯局上，他們交頭接耳旁若無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談。
說完他發現Ti始終不ｈｔtps://ｒｅａd.９9ｃｓw•ｃｏm接話，正眼怔怔地盯著他，眼神深得像一口井。
Ti說：你來找我好不好？我的車拋錨了。
總待在機場等也不是辦法，大成打車前往市區找了一家旅館住下來。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大成才聽完所有的歌名。
有的只是濃稠的回憶，就像一瓶過期的老抽，只需一滴，就足以暈染年輕的孩子心中所有的青春故事。
她的心思大成很明白，但不知為何，大成總是沒辦法喜歡上她。
Ti跟他大吵一架，哭著狂奔回國。但因為個性柔軟加上捨不得這麼多年的感情，過了段時間又被他哄好了。誰知道今年他回國的時候，又帶了個黑人女朋友，還當著人面說要跟Ti分手，說Ti滿足不了他。
Ti起初跟父母都住在國外，後來她受不了那邊連個能聊天的人都沒有，就一個人跑了回來，結果到頭來，還是沒什麼朋友。
但總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自己遭遇意外生活不能自理時，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只能孤獨的坐在輪椅上，蟑螂爬上腳踝都沒力氣甩掉。
大成說：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真的。
大成聽傻了：你這是搶劫吧，他只要報警你立刻會被通緝。
大成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會找你剩下的。
關於喬喬，他們已經分手三年多了。
兩人一車從嘉峪關出發，沿著國道一路向西。
但毋庸置疑，大成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憶起喬喬的長相、動作、她說話時的語氣，開心難過發脾氣時的眼神，甚至是分手那天北京的空氣濕度。
躺在床上想了會兒，他又跳起來打開電腦，上網開始查詢那則驢友徵集令，結果發現帖子已經被刪除了。
Ti精心準備的情人節約會，卻被忙於工作的大成忘記，放了她的鴿子。
那段時間，每個周末她都會來找大成。
大成一聽樂了，跟上去說：敢情你的苦水全是髒話，你罵的是誰？
時間還早，劉卡的表妹還沒出現。
她是通訊公司的接線員，但也許因為工作時話說得太多，平時她都沉默寡言。——你知道這些熟練工種總是這樣。
大成捋了捋襯衫的下擺，走進劉卡說的那間咖啡店。
他跟Ti就是這樣認識的。
她說出這話時的表情像是個女王，彷彿能夠做她的男人是件很榮耀的事。
出於無聊，大成開始遠遠地觀察起她。
尤其是當他們在酒桌上探討如何為子女擇校之類的話題時，大成只能用埋頭夾菜來掩飾自己的失落。
Ti說：可不是，罵完我就再也想不起這傻逼了。
她一直在用這種方式跟大成說話，對大成表白。
劉卡最為鎮定，拍拍大成的肩膀說：沒有愛，任何借口都可以是分手的託詞，而有了愛，一切都可以是當爹的理由。
九-九-藏-書後來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樣將家裡收拾乾淨后，對大成說：她要離開北京，回老家結婚了。
檢票的時候，大成以為她會給自己一個擁抱，於是就一直站在她身後。但一直到最後，她的肩膀都沒有轉過來，就那樣消失在了站台的人群里。
男人是喬喬的大學老師，一個四十多歲的美國人。喬喬Po了一張兩人親吻的照片在微博后，從此開始只用英文寫微博。
就這麼簡單。
然而她們彷彿從不為誰停留，就像一列列匆匆滑向時光盡頭的火車。
沒想到一轉眼，她給自己又找了個更老的爹。
大成氣呼呼地接起來，剛準備質問她，誰知Ti先哭了起來，說：你真的來嘉峪關了嗎？
回家的路上，大成默默地問自己。
Ti沒有栽到大成手裡，到是載了大成一路。
他選好位置，召喚服務員拿來酒水單，點了一杯咖啡。
不如改叫情聖是怎樣煉成的。他總是這樣自我揶揄。
電吹風的出風口靠近下巴，熾熱的風令他的鬍鬚全部捲曲起來，貼在臉頰上，像《X戰警》里的金剛狼。
大成跟著下了車問：怎麼了？
女孩們都去了哪裡呢？
得知這個消息時，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當初喬喬跟大成分手，口口聲聲說不想要他如同父親似的呵護，這個場景還在眾人記憶中徘徊重演，鮮艷地像是剛印刷出來的年畫。
女孩們都去哪裡了呢？他總是這樣問自己，彷彿她們都逃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種猜測一直到喬喬找到新的男朋友才戛然而止。
劉卡與大成相識十五年，這時間聽上去遙遠地可怕。
朋友們都說他年紀越大，越發的幼稚了，當年那個談吐間老氣橫秋的大成彷彿只是他的偽裝。和喬喬分手后，他各种放任自流，彷彿要找回遺失的青春。
大成倒覺得他在講笑話，二十歲怎麼會跑出來相親。
劉卡說：滾一邊去，真是我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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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些，她會拿大成的ipod聽一會兒歌，然後便不作停留，默默地離開。
說完，他將滿滿一杯西瓜汁一飲而盡。
兩個人在電話里吵了一夜，分手了。
如今的他已經沒有耐心等待，更沒有多餘的心情幻想某個並不存在的未來。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Ti的號碼。
Ti這下徹底崩潰了，當場砸爛他家所有的傢具電器，開著他的車跑了。
大成在小區門前摁了個門鈴，Ti的臉就出現在屏幕里說：你等著啊，我這就來接你。結果等了十分鐘她才駕車姍姍來遲，也就是說，從大門到她家的距離，還得開車。
最愛的應該是Ti，或者是喬喬吧。
Ti說：我的車隊只有我一個人。
Tihttps://read.99csw.com喊得上氣不接下氣，回過神跟大成說：我，我前任。
電影里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迴響的聲源長在了他自己身上。
大成被嚇到，接著再聽下一首的歌名，耳機里傳來：「大，成，你，跟，我，說，說，話，吧。」
大成冷冷地反問她：不然呢？
這哥們長得人模狗樣，才華橫溢，最大的問題是花心。在國內有Ti在身邊看著，他尚能表現出一副最佳伴侶的德行。但有一次Ti偷偷跑去國外看他，發現他在那邊還有一白人女朋友。據Ti的描述，她趕到他住的地方時，這貨連褲子都還沒穿好。
大成說：我靠原來你還是個白富美。
最後一首，她說：「大，成，走，的，時，候，記，得，抱，抱，我。」
這可是老男人們才有的生活啊。
雖說快四十歲的人還沒有對象，在這個社會也不是太新鮮的事。
大成說：恭喜恭喜。
想到這種凄涼悲慘的未來，大成不禁加快了腳步。
大成說：你可真謹慎，萬一我是壞人呢？
即將抵達哈密的時候，Ti忽然一腳剎車停在路邊說：下車。
那是個年輕的姑娘，聲音清澈好聽，但或許因為每天要接待無數像他一樣的顧客，她說話時總是面無表情。
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劉卡的表妹應該不會來了。
朝陽北路華燈初上，大成一個人走著。
飛機抵達嘉峪關已經是晚上，大成接著撥Ti的電話，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了。
接著，他開始吹濕漉漉的頭髮。劉卡說他表妹才二十齣頭，讓他別嚇著人家。
等進到Ti的家裡，大成已經坦然接受自己是窮逼的事實了。
自此，兩個人彷彿約定好似的，再也沒見過面。
早些年大成的行情還不錯，也談過幾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即使單身，身邊總會有三兩個女孩為他爭風吃醋。但隨著年齡和腰圍的增長，她們漸漸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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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次他聽ipod時，發現裏面多出許多沒聽過的歌，他知道ipod有一個語音報歌名的功能，於是長摁控制鍵調出那個功能。
大成想，這大概是女孩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這是劉卡的優點，他可以輕易將話題轉移到別處，讓自己顯得毫不在乎。
這時候大成才開始想，不會被騙了吧。
因為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Ti指了指路牌說，你沒聽說過嗎？這條路叫苦水公路，心裏的苦水只要在這裏吐出來，就再也不會記起來了。
等飛到蘭州，大成又打電話給Ti說：我已經到蘭州了，你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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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店生意並不算好，因此大多數時間他倆也足以應付。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九-九-藏-書次相親，但比起之前，這一次他付出了難得的誠意。
大成不知如何挽留她，請她吃了頓飯便送她去了火車站。
大成收回思緒，看看表，已經八點四十。
這兩年他越發失勢，連那個每天發簡訊噓寒問暖的文藝女青年趙娜也消失不見了。狀況最差的時候，朋友聚會提前一禮拜通知，他都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女伴。
他胃不好，喝不了酒，拿著一杯西瓜汁說：願我們衷心愛過的女孩始終幸福。
Ti接著說：雖然在那的時候你沒說，但我知道你的故事肯定也很苦逼，你忘不掉喬喬，不如隨個緣，咱倆好吧。
3
Ti的男朋友是她的青梅竹馬，在國外念書，一年也就回來一次。
掛完電話，大成就收拾行李買了第二天去蘭州的機票。
當然，每一個愛情故事都有結局，如果你還想追問Ti和大成為什麼分開？
Ti打斷他說：但在苦水公路吐苦水真的管用，那次回來之後我再也沒有想過他，連他的電話號碼我都背不出來了。
Ti沒理他，自顧自地從路邊跳下戈壁，迎風大喊：傻逼傻逼臭傻逼。
他問Ti：一個女孩出走這麼遠的路，不擔心遇上壞人嗎？
大成說：年輕人，你為他做的事越奇怪，越是永生難忘。
可是她還是消失了，三年或者四年，大成有點記不清，這沒什麼了不起，因為瑪莎並沒有特殊性，不是初戀，也不是最後一個，再認真想想，大概也不是最愛的那個。
大成說：沒辦法，這是絕症，無葯可醫，我自己的苦水都沒處吐呢。
喬喬、Ti、趙娜、瑪莎……她們像是歌謠，是詩篇，是吹過湖面和原野的風。
頭兩年，他們還保持著曲終人未散的高深境界。每周都會通電話，微博上互相關注，偶爾還會約到一起喝茶聊天，看場電影。
Ti說：有你這個大男人在一旁，修車師傅就算起了邪念也能壓一壓啊。
這是難得清爽的夏夜，雨剛停，空氣中散發出的清新氣息讓他有些陶醉。
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平庸到有些無聊的故事：
Ti說：行了，我說完了，你說說你的故事，比比誰苦逼。這一路總聽你說喬喬這名字，我覺得你的故事肯定特帶勁。
旁邊人一聽趕緊把我也叉開了。
大成說：你放我那麼多次鴿子，現在鬼才信你，再說你們車隊怎麼可能沒有維修師。
大成問：那我現在飛到蘭州趕得及嗎？
可是他還是花費了足足十分鐘去弄頭髮。
大成以為她開玩笑，也順帶著逗她：你以前都這樣表白的？
Ti說：沒問題，到了蘭州我們再聯繫。
語音播報的聲音毫無情感，一個字一個停頓，但大成卻感動得說不出一句話。
反正被姑娘放鴿子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