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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

石榴

作者:徐刀刀
你們都怎麼談戀愛啊?總起膩嗎?反正我跟石榴在一塊兒,就是槍杆子里出政權。主要是石榴這姑娘性子太彆扭,嘴上又不饒人。她一張口說話,我就特想削她。滅她氣焰,給她冷臉兒,剝她衣服。一隻生性太烈的母豹子,去馴服她,然後我當英雄。
這糟心娘們兒,真給老子丟人。我披了件外套,準備出去找找她。剛走到電梯間,一眼瞧見石榴。她就那麼站在那兒,眼神依然惡狠狠的。身上的一件睡衣,顯得那麼單薄。一下子,我良心發現,怎麼著也得給先弄回去再說。
日子不經過,花樣翻新實際上是一種新型的千篇一律。我低著頭玩兒打火機,真他媽沒勁兒。老孫嬉皮笑臉湊過來,昨兒那大長腿咋沒來?我說,那傻逼喊我今兒陪她逛街,真是蹬鼻子上臉。老孫意味深長地說,吃糖你嫌甜,喝水你嫌淡,你這貨就活該吃石榴,酸甜說不準兒,還保不齊要咯著牙。貧吧你就,石榴壓根兒就不是果兒。老孫點點頭。
等到上了牌局,我從來沒有打牌那麼緊張過。我一不在乎錢,二沒有非贏不可的心,從來都是圖個樂呵。這次就不一樣了,我完全不能輸。只要我輸了,石榴就在邊上說:活該!說了一次兩次,我也沒往心裏去,她一直那麼念叨,我就怒火中燒,忍無可忍。我招呼石榴,你過來,你來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輪到我邊兒上伺候牌局,我也準備好了台詞,等她一輸,我就罵她傻逼。可是,老孫那幫子混蛋一點兒眼力介兒都沒有,一勁兒讓著石榴,盤盤讓她贏。真他媽看不下去,我吼那幫孫子,讓著她幹嘛,該怎麼玩兒怎麼玩兒。老孫還是笑嘻嘻,石榴一盤接一盤地贏。
到了家門口,就瞧著石榴站在那兒。她比我來得還早。我提著幾瓶石榴汁兒,有點不好意思,像是被抓了個現形兒。天寒地凍,姑娘給凍壞了,小臉兒都青了。她倒也會給自己找暖和,一下兒就撲過來,抱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沒騙她,我真沒兒子。但是,我有女兒。鬼使神差,這話我不想告訴她。我們約著看了場電影,說是上次石榴只看了半截,我有責任給她續上。演的是《畫壁》,假模假式的一部片兒。我正想說,看閆妮腰上那肉。一歪臉,石榴正哭呢。媽的,這種片子都能看哭。石榴伸手過來,我趕緊抓住。石榴花帶著雨星兒,叫人心裏一軟。出了電影院,姑娘還抽抽搭搭的,我就忍不住刻薄了。你當你林黛玉呢,這片兒有什麼可哭的。沒,我是心疼電影票錢,氣哭的。姑娘,你真好玩。好玩嗎?那你快來玩我吧。
擦,你還有理兒了。沒見過你這樣的姑娘,真他媽不要臉!
你剛才不是跑到外面面壁思過的嗎?
你們全他媽傻逼。說完這句,我奪門而出。老孫忙追出來,你這是幹嘛,有話好好說嘛。我指著他鼻子,罵不出一句話,一頭鑽進車裡。在車裡約摸呆了有一刻鐘,石榴也沒下來。這是怎麼個倒霉晚上,去你的,我點火掛檔,一氣兒開回家。看了會兒電視,百無聊賴,石榴還是沒回來。我想給老孫打個電話,問問什麼情況。又背不過面子,沒打。晚上一點鐘,有人敲門。是老孫把石榴送回來了。
你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你這態度很好啊,及時發現自己有九-九-藏-書問題,又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承認。自己還跑出去蹲電梯口面壁思過,我估摸著你也面壁得差不多了,心想著還是給你個台階下吧。姑娘家的,臉皮薄,我理解。
石榴連續問了我六個「真的嗎?」問得我倒有點不確定了,好像被賴上了一樣。石榴爬過來,躺在我大腿上,她的睡衣已經被搓出很多摺兒,堆在她屁股上。一眼看去,她的半邊兒屁股就在我的手邊。我伸手過去,把她抱到床上,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這種入不得眼的姑娘,根本就混不到一塊兒去。她也像是蹭飯吃一樣,吃飽了就抽煙,冷眼看我們扯閑篇兒。沒多久,石榴就走了。老孫攛掇著給敬杯酒再走,石榴提著包過來了。大作家,這一杯敬你兒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話聽著就叫人彆扭,我一別臉,說了句,我沒兒子。石榴毫不含糊喝了那杯,整了整衣服,走了。老孫忙招呼著送出去。
很快,我也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沙發。我們做了。點了支煙,我問她,我比你大十歲這事兒,你怎麼看。石榴正在滿床找自己的內褲,沒所謂地說,怕什麼,你又沒結婚。我覺得不能不說了,乖乖地說,我結婚了。石榴的背影定格了一下,迅速找到內褲,披了件衣服就走了。那門,摔得真夠響的。說起來,我真該扇自己一個耳光。
石榴一進門就裝大尾巴狼,有條不紊地換衣服、洗澡、鋪床單,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我瞧著彆扭,一把拉住她胳膊,給扔到沙發里。力氣用得有點大,石榴哎喲叫了一聲。很快又鎮定下來。她直接從柜子里抱出一張被子,兀自躺到沙發上,蓋好被子,一副要睡的樣子。
徐刀刀,媒體人、寫作者
石榴說,你的嘴唇就是最舒服的沙發。
老孫吆五喝六地介紹,各位,各位,咱們的大作家劉漢,都知道吧,劉漢啊。這種朋友間的臭吹捧倒不招人討厭,在座的只有石榴不認識我,怎麼介紹也都是衝著她一個人。納悶兒的是,石榴跟沒事兒人一樣,眼皮也不抬地啃著豬蹄兒。我悻悻地坐下了,要了一副碗筷。老孫看不過去,走到石榴跟前兒,捅捅她,又重複了一遍「大作家劉漢」的介紹。我臉上有點掛不住。更掛不住的是,石榴抬起頭來,回了老孫一句:「怎麼了?」
石榴嗖一聲就衝出去了,門啪得一聲被關上。我傻愣在那兒,一時不知幹什麼好。來過我這兒的妞兒那麼多,還從來沒有人敢跟我鬧這一出。我決定不搭理她,繼續睡自己的覺。當然,主要也是愛面子,我還從來沒有跟在姑娘屁股後面求人的經歷。躺在床上,我像烙燒餅一樣,翻來覆去,琢磨來琢磨去,覺得真他媽一鍋粥。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到三點了。我歪頭一看,沙發上還有石榴脫下來的bra。石榴跑出去的時候,只穿了一件睡衣,一雙塑料拖鞋。她這造型能跑哪兒去啊?
劉漢,你個王八蛋。
劉漢,你不是人!我在外面站那麼久,你又說出這麼不是人的話!
上次你怎麼不說你離婚了?
聽我這麼一說,石榴乖乖跟我回家了。估計也是凍得不輕。一進家門,石榴開始狂笑,一把摟住我的腰。哎呀,劉漢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你也會求我給你個台階下啊?石榴的手指在我腰上遊走,溫九_九_藏_書柔地捏來捏去。被她這麼一說,我心裏那股子不爽又再次被挑起來。很快,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毫不客氣地開始反擊。
石榴的臉在迅速扭曲,明顯被氣得不輕。她從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左拉右拽地收拾著行李。我以為她又要走,忙上去攔著。她竟然笑了,說,劉漢,這樣沒意思,咱倆沒法兒好下去了。說完就哇哇地哭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石榴哭,特別突然。在我心目中,石榴應該是那種從來不會哭的那種姑娘。鐵打的自尊心,裡外強硬。
後來,石榴說,她這幾天把我的幾本書全部看了一遍,覺得我這人挺有意思。這一點,我是有信心,衝著我那幾把刷子撲過來的姑娘,絕不止石榴一個。我這兒正抱著電話吹著呢,遠遠就看著石榴走過來了,她直奔這餐館而來,殺我個措手不及。我趕忙把電話掛了,束手就擒。
給個台階下,抓緊回去。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兒。
誰他媽面壁思過了?
男人,總要時不時愛上一個姑娘,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愛上石榴,原計劃逗著玩兒,後來我就不太地道了。
我樂在其中,想必石榴也是這樣。我們鬥嘴鬥狠了,就在床上摔跤。石榴大喊一聲,男女混合摔跤比賽現在開始!我就一把抓住她的胸,她也試圖把手伸到我的下三路。她說,禽獸,瞧好吧你。我說,小賤貨,給你看看爺的厲害。好幾次我們從床上摔下來,骨碌骨碌滾到地板上,倆人累得一般臭汗,哈哈大笑。不過,這項愛情摔跤賽,通常都會以一場瘋狂的做|愛結束。被挑起的激|情和獸|欲,這是只有石榴才能給我的刺|激。
是嗎?我帥嗎?老子活了三十六年,沒人這麼說過。這不禁讓我沾沾自喜,動不動就想翹起二郎腿。石榴確實對我充滿肉|欲的嚮往。她喜歡吃冰激凌,我總帶她去對面的DQ。她能把冰激凌舔得讓我有生理反應,哦,我的姑娘,你這性感的大光頭。那天,她非要讓我也點一個,我推來推去得不想吃。石榴讓我坐著,自作主張給我點了一個。我問她,要了什麼口味的。她說,你猜。我說,這你媽怎麼猜。她說,那你閉上眼猜。我乖乖閉上眼。第一勺入口,沒嘗出來。第二勺入口,沒猜出來。第三口的味道,我最喜歡。那是石榴的嘴唇遞上來了。我睜開眼,看到石榴還閉著眼,我趕緊又把眼睛閉上,投入地吻起來。
老孫傻了,沖我乾瞪眼。我面子上掛不住,哼哼唧唧地笑,沒有的事兒,我沒不讓她說話。石榴這會兒來話了,她說,待會兒是不是應該我洗碗?我只好說,對對,該你洗,女人嘛。石榴沒有發作,繼續吃飯,飯桌上再沒有人說話。吃完了,老孫搶著去刷碗,石榴攔下來,非要刷碗。老孫說,別別別,來的都是客,石榴你泡茶,我洗碗,咱立馬就開始牌局。石榴堵在廚房門口,堅持自己刷碗。她明顯這是跟我較勁兒呢。我也不甘示弱,咬著后牙槽說,讓她刷,她愛刷就讓她刷個夠!
說起來,石榴也是個有趣的姑娘。早上,在大多數姑娘擦把手給男人做早餐的點兒,石榴會發簡訊問我,你今天晨勃了嗎?中午,石榴會說,晒晒床單,散散魚腥味兒。晚上,她的簡訊是,打個飛機再睡吧。為了不讓石榴繼續覺得我鳥無事read.99csw.com,我決定把她收了。又顧忌著她那個大光頭,遲遲不肯主動靠攏。
我使了一把勁兒,給她推進飯館兒。大傢伙兒,看我倆這挽著胳膊,都瞎起鬨兒。左邊一個,行動夠快的;右邊一個,行呀你們。石榴蹭一下把帽子摘了,鋥亮的頭皮把場面全震住了。只聽她一人在那兒敞著嗓門兒笑。到底是一什麼妖怪,這麼沒譜兒。當著大傢伙兒的面,她痛痛快快問我,我好看嗎?!
我抽了幾支煙,就睡了。這根本沒多大點事兒。從本心來說,我不喜歡石榴這種姑娘。劍撥弩張,別彆扭扭,行為詭異。甚至,我有點嫌棄她姿色平平。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過石榴。鐵打的飯局,流水的妞兒,老男人的飯局裡從來不缺年輕的果兒。她們豐乳肥臀,撅著嘴巴跟人撒嬌,這才招人愛。我左惹惹,又逗逗,一個一個往床上扛。
狗屁,你明明是求饒的表情。你親口說,給個台階下。
我不要臉?去你的劉漢,繼續當你的大爺吧,姑奶奶不奉陪了。
頭回帶石榴去老孫家斗地主,我就千叮嚀萬囑咐,石榴啊石榴,你可千萬別亂說話。還有,在老孫面前咱別拌嘴兒,讓人家笑話。我一大老爺們兒,面子往哪擱啊。石榴悶著頭沒做聲兒。進了屋門,老孫備了一桌的菜。我這幾個牌友,都愛喝兩口兒。仨爺們兒扯著閑淡兒,也不見石榴說話。老孫問她啥,她就傻乎乎地抿嘴笑。這搞得氣氛非常尷尬。
王八蛋這會兒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石榴燒了一壺開水,倒進盆里,又把幾瓶石榴汁兒放進去暖著。那叫一個賢惠勁兒。石榴吃吃地笑,蹬了拖鞋爬上床來。石榴說,剛才站得腿真酸,你給我揉揉。按說這種要求,我是絕對不會理睬的。但是,那會兒我心裏特別樂呵。別的姑娘進來我的屋兒,帶進來的全是荷爾蒙,石榴就是有本事給屋子整出人煙氣兒。這他媽才叫一個生活。我抱著石榴的大光頭,響響地打了個啵兒。石榴騎在我身上,甩了一把汗說,劉漢你給我記住,光頭照耀你前行。
沒錯兒,我說給個台階下。是說,給你個台階下。
來來來,給我看看,什麼髮型把你形象毀了。石榴把帽子一摘,露出一個大光頭。真他媽嚇人。她倒是笑得前俯後仰,一副得逞了的樣兒。我這手足無措,一慌神兒,伸手出去摸了一把她的大光頭。這動作顯得有點親昵,我又趕緊說,行了,大冷天的,趕緊把帽子戴上,回頭再感冒了。就著我這一摸,水到渠成,石榴過來挽上我的胳膊,問,我好看嗎?
你他媽幹嘛這麼晚回來,跟老孫那兒告狀呢?
又他媽的鬧什麼妖蛾子!我氣不打一出來,罵罵咧咧地坐起來。石榴已經梳洗好了,桌上甚至有一份早餐,不出意外應該是石榴做給我的。我剛想表揚她幾句,石榴舉起我的手機,放到我眼前。我順勢接過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見到石榴已經絕塵而去。又聽到門啪得一聲被摔上。石榴的行李箱也不見了。
這陣子你也沒說啊。
石榴,就是這麼彆扭。
說什麼說,劉老漢,有什麼可說的!
我一把抱住石榴,寶貝兒,乖,不哭,咱們好好聊,別動不動就要走。石榴掙脫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從茶几上摸了一顆煙,點上。一邊哭,一邊抽,還一邊不停地read•99csw.com說話。那天晚上,石榴說了很多話。我們兩個就那麼坐在地上,一起抽煙,聽她不停地說。石榴說,她8歲沒了母親,14歲沒了父親。一路過來,全靠親戚幫襯著。等到能賺錢了,她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石榴問我,你知道哪裡都不是家的感覺嗎?又問我,你知道沒有一個人能相信的感覺嗎?我搖搖頭。石榴沒有說,你知道沒有人疼你的感覺嗎?石榴不會這麼說。這觸犯她的自尊。
認什麼錯啊?我哪兒錯了?
我們愛得有點變態,但那確實是愛。我們處處給對方彆扭,但那確實非常舒服。甚至,我們經常一起挖苦那些膩膩歪歪的情侶,瞧他們假模假式那樣兒,渾身騷氣。石榴說話太刻薄,愛情讓人蒙蔽雙眼,我拚命從她的刻薄里扒拉著尋找她的特殊趣味。
那個電話聊得特別長,中間聽到她悉悉索索往外走的聲音。又聽到她高跟鞋蹬蹬蹬走路的聲音。她先問我在哪兒呢,又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家聊聊。我沒敢當真,也沒敢不當真,拿著電話出了飯館兒,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點了一支煙,不能說不緊張。石榴完全不著調兒,先說早上出門去了趟東單,她一個朋友飯店開張,留她在那兒吃了午飯。又說下午去理了個頭髮,形象徹底被毀了,千萬不能相信理髮師的推薦。諸如此類。我不知道她跟我說這些幹嘛,我們根本沒有熟到那個份兒上。即便這樣,我也積極應和她,不敢懈怠。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夢,我跟石榴結婚了。石榴穿著雪白的婚紗,跟她鋥亮的大光頭相得益彰。主持婚禮的司儀讓我說兩句,老孫他們也沖我擠眉弄眼。石榴露出了嬌羞的神情,從來沒見過石榴那麼溫柔。我心裏滾燙,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張紙片兒。上面是我寫的一首詩《光頭照耀我前行》。我動情地朗誦,重複著最後一句「在萬馬奔騰中,黃土齊天,我總能找到你,我的光頭新娘。」就在這個時候,我被敲醒了,一隻手機砸在我的頭上。
咋不說話啊,石榴?石榴依舊不作聲兒,笑一笑算作回答。咋了啊你?老孫有點著急上火了。我綳不住,瞪了石榴一眼,老孫跟你說話呢,說話啊你!老孫又反過來勸我,別別別,劉漢你這是幹嘛。石榴默默地放下筷子,輕聲說:劉漢不讓我說話。
我這不是沒來及嗎。
那天本來約的是在後海吃飯,後來又改到了五道口。一聽這麼遠的地兒,我根本不想去了。左思右想,我給老孫打了個電話。每次吃飯,老孫都負責招呼妞兒。值不值得那麼遠,還得先打聽打聽妞兒的質量。老孫說得結結巴巴,大體聽明白了,這改地兒全是因為一個姑娘。名字還不錯,叫石榴。石榴好啊,多子多福,生個大胖小子,鼓著肚兒。
怎麼了?什麼怎麼了?你他媽怎麼了?我氣不打一出來,又不好發作。老孫拚命撓頭,沒怎麼,沒怎麼,就給你介紹介紹。石榴飄眼看過來,那真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一雙大眼睛,空洞地存不下個人影兒。這誰家的姑娘,這麼囂張。
老孫之流,日子過得淡出個鳥來,終日拿著我和石榴逗樂兒。那段時間,我參加的飯局,自是少不了石榴。他們連敬酒詞都改了,祝劉漢早日吃上石榴。石榴羞紅的臉蛋兒,真跟那石榴皮似的,粉得妖媚。一來二去,https://read.99csw.com我和石榴就莫名其妙被撮合到一塊兒去了。我抽了個不起眼的時機問石榴,你為啥願意跟我好?石榴說,因為你帥。
回家路上,我給石榴發了條簡訊:石榴,我是結婚了,但我現在離異。發完這條簡訊,我路邊走了幾個攤兒,到處問人有沒有石榴賣,全他媽沒有。賣水果的婦女還振振有詞,要吃石榴,上樹摘去,沒人賣那個。我筆直衝進超市,遛了一圈兒,得了幾瓶石榴汁兒,提著往家走。還不信這邪了。
我這不是逗你玩兒呢。
爛石榴,你給我起來,咱掰扯掰扯今天的事兒。
昨晚的夢,真美啊!
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都喝得七七八八了。老孫拉著一個姑娘的小手兒,腆著臉給人家看手相。掃了一圈在座的妞兒,只有最其貌不揚的那個不認識。不用說,這就是石榴了。她正跟一個豬蹄兒作戰,吃相更是難看。見了人進來,她頭都不抬一下。我大失所望,恨不得拍屁股走人。
那天晚上,石榴動不動就趴在我耳朵上說話,接二連三地說,好像倆人聊得特別歡。實際上,她說的全是同一句話:我好看嗎?她喝多了,鬧起來,吵吵嚷嚷地問好看不好看。之後,又哭鬧起來,叫嚷:別人都說我不好看。聽了叫人怪心疼。是我負責送她回去的,回她那個出租屋。一個典型的25歲姑娘的出租屋,一些都歸置得很臨時。我給她扛到床上,瞧了一眼那大光頭,沒心情脫她衣服。臨出門,她喊住我,問了一句,你真沒兒子啊?我告訴她,沒有,真沒有。
別瞎逼說,我們打牌呢,玩得可好了。你以為沒你就玩不成了?
石榴一個一個地講了她以前的男朋友。聽起來都是混蛋,仔細想想又不是那麼回事兒。說白了,是沒有一個男人能撐得住她的性格。我猜想,應該沒有哪個男人真正試圖去理解石榴。我心軟地無以復加,趕忙進行了一番表白。我說,石榴啊,你是個好姑娘,我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兒,我喜歡你這種性格,以後我一定對你好,我跟你結婚,我給你一個家。
後來他們傳話,說是石榴看上我了,我是死活不信。男女間眉眼傳情的路子見得多,專門膈應人的,真沒見過。石榴第一次給我發簡訊,也是莫名其妙。她說,想要個兒子嗎?我拿著這條簡訊給哥幾個瞧,大家都精神為之一震。手機搶來搶去,不知哪個兔崽子就把電話撥過去了。電話通了,那邊一直聽不清說什麼,我吼著他們別吵,耳朵上長出天線,使勁聽。石榴壓低了聲兒,說,我在電影院。我趕緊說,那不妨礙你看片兒了,先掛。她又壓低了聲兒說,別。這一下兒,就弄得我不知所措了。
我拿過手機,仔細看了一下。「爸爸,生日快樂!」這條簡訊發自五分鐘之前。這是我的女兒發的。我簡短地回了一句:「謝謝。」再也無力動彈,我癱軟地床上,回想著昨晚的夢。
我這麼著還不行啊,你說不說話我就沒說話。你說讓我洗碗,我就洗碗。你說讓我替你打牌,我就替你打牌。這麼聽話的女朋友,哪兒找去。明明是你一直彆扭著,還玩兒憤然離席。要不是我繼續在那兒撐場面,你說說,該怎麼收場!
你一晚上彆扭給誰看啊。
你今天什麼德行!快給我認錯!
什麼叫你給我個台階?我明明是說,我給你個台階下,免得你在那兒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