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你好嗎？
這下變成了小時代背景下大傻逼命運浮沉的悲劇。
一黑就是好多年。
曹沃此時的QQ簽名是：我好了。再見。
一是他黑出了癮頭，不再只針對女友喜歡的明星偶像，好像我們談論的任何名人都會被他毀一下，無論生死美醜攻受。有次我們幾個吃飯時說到《赫本啊赫本》這本書，曹老師忽然冒出來一句，「你們能想象她做|愛時的場景嗎？」
原本構成曹沃世界觀的那條陰陽太極魚，像是和一條紅內褲一起被扔進了洗衣機，再拿出來時就是非粉即黑的狀態。因為娛樂圈比江湖還江湖，你愛的人越多，討厭的人也越多，恩恩怨怨，糾纏不斷，八竿子打不到的兩界明星，也可以參加個活動或者上個綜藝節目增加仇恨率。
這好多年裡，因曹老師由愛生恨無辜中槍的各路名人可以擠滿一列春運火車，為了黑人他得在貼吧上開N個馬甲，以備被吧主封號；我們隨便拿出點數據就知道在這方面曹沃是有多努力：J某某，34個小號；L某某，27個小號；Z某某，19個小號；G某某，16個小號……
儘管曹沃黑過我們深愛的奧黛麗赫本高圓圓桂綸鎂斯嘉麗約翰遜和楊冪，但前女友結婚當天傍晚，我們還是把曹沃約了出來，在桌游店消磨時間，防止他想不開或者狂飲無度釀成悲劇。
當時那種情況，就像老港片里，黑老大滿眼詫異地看著好兄弟拿槍對著自己說「哥是卧底」，只不過卧底沒開槍，而老大手裡的平底鍋直接掄了過來。
我們深信，曹沃多日來的按兵不動，還把前女友的對話框置頂，就是為了找準時機絕地反擊，報當年淚海深仇。憑其多年來黑人的功底，那必然是一次由N個20秒20秒組成的語音大串連。
和絕大多數第一次提分手的情侶一樣，他們沒分成。
那年他們念大二，從統計學上講正是分手高峰期。
坐在沙發上的曹老師眼圈深黑，一看就是距離崩潰邊緣不遠的跡象。
黑人的語言攻勢也耗盡了他在粗話方面所有的想象力，為此還要研究祖國各地的方言。直至今日，曹老師隨時可以端杯茶水坐在那裡，像背誦元素周期表那樣背誦長九-九-藏-書江黃河白山黑水長城內外嶺南漠北海峽兩岸之間的罵人方言。你若問他這TM是怎麼做到的，他會告訴你，是因為：愛。
我不知道你們身邊是否有這樣的朋友，只要親眼逮著某個名人，就會想盡辦法上去要簽名並自稱腦殘粉（其實壓根沒仔細鑒賞過對方的電影、書、音樂、比賽甚至性|愛自|拍），反正這種人挺好玩的。
忘說一句，這女朋友長得挺好看的，但曹老師一再重申這種小細節無關緊要。
和這樣的女朋友談上四年，累積安全接吻超過二十個小時，摸過三十次胸脯，任誰也會被她帶上黑人不歸路。
自始至終，他一手三國殺，一手HTC，就沒停過刷微信朋友圈，那是幾星期前通過QQ賬號加上前女友的，此刻，前女友在微信里上傳婚宴照片和感恩詞句。
我有個朋友叫曹沃，大概在八九年前，和某人發生了一場短暫但極其犀利的爭論：金庸和某言情女作家哪個更牛掰。
那之後過了兩天，曹沃在微信和QQ里刪除了前女友。
1）今天用新馬甲加她人人，還是沒通過，我覺得我已經偽裝得很完美了，為毛還是不行？
照片下面還顯示，XX點了個贊。
事實是，在這種裝逼言論的背後，曹沃是個黑人無數的黑超特工。
那之後的很多年，他都沒再去刻意黑誰。
那晚的婚宴，前前後後持續了兩三個小時，曹沃拿著手機刷了兩三個小時，期間看到微博上前女友的高中閨蜜們在現場直播，便一會兒看微信，一會兒刷微博，一會兒看微信，一會兒刷微博。
黑人的毛病偏偏又是女朋友傳染給他的。
於是曹沃只好背負著罵名撤出遊戲，或者和姑娘偽裝開玩笑說我去擼管，或者收起管子穿上褲子，開N種瀏覽器，登錄N個馬甲披掛上陣，和那些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的人進行口舌大作戰。
每一掌都拍在曹老九-九-藏-書師臉上。
但我們漸漸開始疏遠他，原因有二：
打那之後，幾乎沒人願意找他出來玩，因為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欣賞的名人偶像。大家只有在網上和人吵架吵到想殺人的時候才想起曹沃這廝來，那感覺就像把手指放在核武器發射按鈕上。
曹老師最後還是開N個瀏覽器，登錄N個馬甲，其中N為雙數，然後兵分兩路，上演左右互搏的戲碼。結果忙中出錯，被他督戰隊一樣的前女友發覺了。
他終於和前女友分手了。
我是曹沃眾基友中少數的友情倖存者之一，可能因為我欣賞的明星已經被很多人黑過無數次了。我有次開玩笑說，曹，要是你前女友和別人結婚了咋辦？
原因二是，曹沃會經常在QQ上敲你一句：「在嗎？」，特屌絲的口吻。你一搭理他，立刻就等著被祥林叔煩死：
差點翻臉分手。
有一回，前女友和他說年級里一姑娘的奇事：花錢僱人把自己和一個小牌韓國男星的照片PS到一起（還真P得很天衣無縫），逢人便說這是自己新交的男友，還以為大家認不出來似的。前女友說到這裏哈哈大笑，說你說她是不是傻叉。
多年之後，曹沃矢志不渝地堅守在處|男崗位上，而他的前女友已經在孕育第二胎。
要說明的是，那時候曹沃和女友還在念高中，年輕氣盛，傲嬌衝動，所以他做了一個不失男人血性的決定：自己當然要女朋友。
HTC手機的電池從67%被他玩到只剩11%，我們都以為電量跌破10個百分點時，男豬腳最終要大爆發了。我們也做好了隨時衝上去奪手機然後把歇斯底里的他牢牢摁住的打算。
更不幸的是，曹沃他不但有個很受的姓名，還是枚屌絲，而女友條件不錯，性格優缺點對半開。曹老師面臨著艱難抉擇：想要做自己，就堅持金庸；想要女朋友，就承認是言情作家。
反正，也只是個理由。
作為草根，我們每個人都可能偶爾黑一下明星紅人，微博上轉發一個段子，或者在飯桌上拿出來分享，以表示對那個名人的不成敬意。但曹沃的女友比我們都高級得多，比「最右→→」還「最右→→」，她就ｈttｐｓ://reａｄ•99ｃｓw.cｏm是專門發段子的那個人。
我們玩得毫不盡興，但很高興沒出亂子，便打車送曹沃回家。第二天中午，我們起床，開機，上網，扯皮，發現曹沃的人人、微博、百度賬號都註銷了。我在QQ上主動敲他，問，怎麼回事？
但我們錯了，曹沃從最後一次宿醉里緩過來之後，狠狠心拋棄了他的網游和網游里的基友，也對我們閉口不談當年的美好回憶，專心致志開黑那些前女友曾經支持過的明星，而且系統全面升級，卸載了粗話程序，達到了罵人不帶髒字的境界。
2）我找到她微博了，打算弄個賬號冒充殭屍粉，哎，你說起什麼名字才能讓她在236個粉絲里一眼發現我可能是「我」？
而曹沃，就是他們的對立面，自從大學里和前女友分手后，他就開始代表了這個世界的惡意，酷愛黑遍每一個來得及黑的對象。
XX就是曹老師冒充的那個初中同學的名字，她其實早就知道那人是誰。
比如，前女友早在初中時就特討厭某C姓女藝人，每次上計算機課去機房，她都要登錄百度貼吧發帖罵人，從唱片價格應該為負數到女藝人的緋聞對象沒眼光。而對那些她喜歡的歌手，則懷著如傳教士般的熱情積極推銷，班裡一半以上的女生在她的口碑營銷下買過那誰誰誰、誰誰誰和誰誰誰的各種專輯。
「黑，你好嗎？謝謝你。對不起。」
Blablablablabla……
曹沃冷冷回答：切碎，涼拌。
但曹沃的高尚之處在於，儘管被迫違心說話，最後還雞飛蛋打，但他一生中從沒黑過那個女作家。對此，用曹的話說，黑別人只是娛樂自己，俺的娛樂方式志不在此。
曹老師就在心裏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念兩遍，講，當然是那個某某某。
和她的電話里，曹沃頭一次綳不住了：你說你是不是傻叉啊！！！
曹沃面帶微笑，心中呵呵。
不幸的是，那人是他女朋友。
你要是問起這個統計數據怎麼來的，答案是我胡謅的，怕你不信曹沃和他女友竟然有這麼2B的分手理由。
曹老師愛吧如家，前女友愛明星如家人，兩邊貼吧都召喚他參戰——這大概就是我九-九-藏-書們剖析嚴肅文學時動不動常說的：「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命運浮沉的悲劇」。
那場大戰，姑娘們這方輸了，前女友把所有的失望、挫敗、哀怨和怒氣都歸咎於曹沃一個人身上，好像一群理科普遍比較差的女中學生在網路上敗於一群大學技術宅，是因為曹沃一個人的錯。
結果，他始終只滑動屏幕，沒有摁下語音鍵說一句話，也沒打字，最後忽然輕嘆一口氣，關了手機。
那段時間，每天在學校，好看的女友都會像白雪公主的后媽那樣，直呼男友名字兩遍，問，誰是世界上最牛掰的作家啊？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在第一時間向曹老師致以深切哀悼，只不過是在內心裡——我們沒一個人敢主動去和他聊起這件事。
有時候你也分不清他是為黑而黑，還是只為了變相向女友宣戰。曹沃還經常一臉痴漢狀地跟我們說，去年隱退的幾個明星，我還真挺想念他們，因為他們黑點實在太多了。
那之後兩個人更加變本加厲，黑完高中，黑進大學。那些年，曹老師的大百科知識突飛猛進，從韓國兵役制度到唱片上市如何花錢打榜，再到如何冒充初中生打入敵方粉絲團的QQ群內部，可謂大開眼界，技能拔群。
那是一個神奇的夜晚。
分手之後，就是老生常談的那一套流程，抽煙，喝酒，抱樹哭，嘗試去髮廊，到人人網逛了圈發現幾個長得還可以的老同學都已經有男人，當年曖昧過的女網友已在大美利堅，曹沃這才終於接受了失戀的現實，然後繼續喝酒，口頭禪在「你能相信嗎？」、「她根本就是腦殘」、「我也是腦殘」、「她才是真腦殘」之間循環往複。
奇怪的是，那段時間里，曹沃反倒開始保持沉默，QQ上不找我們，常用的微博大號「黑你好嗎」也沒了動靜，人人和幾個主要百度賬號都長時間沒登錄。我們先是為他的人身安全擔心，當從他父母那裡得知曹老師還活著時，不禁又為前女友和新郎官的安全擔心起來。
掌聲經久不息。
我們都知道，其實他在本質上是一個好人，之後幾年裡總是有女孩發他好人卡作為資格認證。他熱愛生活，拿東京熱片頭曲當手機鈴聲，坐地鐵ｈtｔｐｓ://ｒead•９9csw.ｃｏｍ從未碰過女乘客的屁股，也沒碰過男人的，祖國某地發生地震時總會主動捐款。
換成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這種日子總是很難長期維持的，但曹沃挺下來了，這才是真愛。
更悲劇的是，當某個韓國男神眯著小眼睛幸福又無辜地吃著年糕火鍋的時候，千里之外一大撥小丫頭正在為他而戰，另一大撥男人們則放棄了窩窩、倒塌的寶貴時間，只因為大家都覺得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曹沃沒打字，給我發來一張手機截屏。那是他前女友在朋友圈發的最後一張婚宴照，身穿紅旗袍的新娘對著手機鏡頭淡淡微笑，配文是：
過了兩個月，一個大牌韓星來上海，前女友和眾將組團去機場圍追堵截，大家太激動，現場發生擁擠踩踏，前女友腳下一滑，葬身氂牛群，小腿骨給踩骨折了。
最常見的情況是，周末他在上網玩遊戲，或者和別的姑娘曖昧，或者在擼管，忽然前女友在簡訊上找他，說快來***貼吧/論壇，和她們幹了！
曹老師支持前者，對方則巨愛言情。假如這事只是發生兩個網友之間，那一切都很好辦，吵，大吵特吵，接近暴走，無人可擋，最後大不了關電腦。
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在倒念曹沃的名字。
3）我用QQ小號冒充她一個初中同學，前天加上她，但她好友印象里除了「卡哇伊」、「漂亮」、「大氣完美」之外，還有人寫了一個「爽」……屮！這算什麼意思！我一直在糾結，好幾晚沒睡好了……
但時間總是撫平創傷的良藥，光陰荏苒，時光似箭，過了一天，曹沃主動認錯。
「黑，XX，你好嗎？金庸是最棒的。謝謝你。對不起。」
後來，大學里的某一天，那個不幸的日子，前女友某個溺愛的明星的粉絲和曹老師時常混跡的理工屌絲貼吧之間爆發了大戰。
我們當時都以為，曹老師結束死循環后，一定會防守反攻，大黑特黑自己的前女友。
曹沃後來跟我說，玩微博微信以來，那是他唯一一次點贊。他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點贊給誰，就像他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前女友分手。
第二天前女友就在微博上宣布：老娘要結婚啦！人造人計劃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