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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就是這麼「險惡」

人心就是這麼「險惡」

作者:不k拉
老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最後決定直接點。那天晚上我堅持到凌晨一點多沒睡覺,然後在他們打得正嗨,情緒高漲的時候,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把臉一板,說:「你們瞎鬧也該夠了,天天打到凌晨,讓不讓別人睡覺了?」
但等他們「重操舊業」的時候,我自然也不會犯二到再次為大家強出頭了。
我至今依然能記得這件事情的細節,倒並非是因為我小氣而記仇。相反,比起後來我在職場中遭遇到的那些尷尬事兒,它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畢竟這種非惡意的行為和那些精心構設的圈套相比,帶來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件事給了我一個別樣的教訓,因為這是我記憶里從學生時代走向職場的過程中,對「險惡」人心的第一場預習。
我上大學的時候,寢室里的幾個兄弟喜歡上了打麻將。我現在已經記不太清楚當時學校規定晚上具體的熄燈時間,大致是到了晚上十點或十一點,宿舍便強制熄燈了。要知道麻將這種東西,既然屬於國粹,自然是有它魅力的,最大的吸引力莫過於打到關鍵的時候是收不了手的。那段時間,這幾個兄弟每天都會點著蠟燭繼續奮戰到凌晨兩點左read.99csw•com右。
然後,輸得最多的那個同學,率先反應了過來。他把牌桌上所有人的籌碼和麻將牌一推,然後招呼著大家一起收麻將。
嚴格來說,這幾個兄弟打麻將對我睡覺的影響不是很大。我這個人定力向來是不錯的。前幾年,合肥附近的一個縣城晚上十一點多發生了一次地震,合肥市區也有震感。當時和我同住一棟樓的住戶,很多人都逃到了院子里的空曠處,在外面露宿了。我當時睡著了,到了第二天早晨聽別人議論,才知道昨天地震過。所以,失眠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除非是受到失戀這種內傷時才有可能發生,至於打麻將這種級別的響動對我是沒啥影響的。
我們的人生路上有無數個黑鍋,它們不是用來炒菜的,是留給二百五們的禮物。
他說:「唉,kk,你別發那麼大火,都是同學嘛,何必呢?」然後另兩個兄弟也開始表達「兄弟情義大過天」這樣的觀點。
我後來想:如果當時寢室里開的是兩桌麻將,寢室里八個人一起上場,那後來也不會生出許多矛盾了。但當時寢室里確確實實只是開了一桌麻將,局面是四個兄弟熬夜打牌,另四個兄弟就必須在「吃碰和」的喊https://read•99csw•com聲中睡覺。
過了些天,沒打麻將的幾個兄弟聚在一起,都覺得必須要制止這種自私的行為。當然不管怎麼樣對方也是兄弟,向學校舉報這種事情,我們肯定是不會做的。最後商討的結果是,大家決定去和他們嚴正地交涉一下,而推舉出的交涉人就是我。理由很簡單,因為我是學生會的幹部。
不k拉,作家
可是如今的我,第一次發現二百五這種品質,原來是我的一種隱藏屬性。在一群「識大體」的兄弟們面前,我當時的表現完全像一個時不時插兄弟兩刀,沒有大局觀,且小肚雞腸的男人。
人心就是這麼「險惡」,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這事一晃已經過去多年。現在我和當初同寢室的兄弟們依然保持著很好的關係,不管是打牌的,還是失眠的。
那天的行為,我其實事先策劃過。我知道這時候我必須堅持,因為以這幫傢伙的臉皮質量,我今天的態度稍有軟弱,他們過不了幾天就能死灰復燃。
我也相信他們當初並不是有意要捉弄我、讓我難堪。我覺得,每個人的人性中本來就可能有一塊陰影地帶,也許他們的那塊陰影地帶,碰巧就在那一刻顯現了出來,讓他們覺得反正得了九_九_藏_書便宜,索性再賣點乖,以致於沒有顧得上我的感受。
我開始按照事先的計劃繼續數落他們的不是。我的計劃是,先數落再數落,然後煽情煽情再煽情,最終以讓他們一起感動地趴在桌上痛哭懺悔自己的行為為止。
所以,我們不得不去成長,甚至必須從一個隨時隨地可以發射出足以凈化人心的目光的純情少年,通過一次次不靠譜的遭遇,成長為一個一肚子壞念頭(但願不要是一肚子壞水就好)的大叔。因為我們需要足夠的城府,去應付「險惡」的職場、「險惡」的人心。
我坐在床上,如果大家藉著昏暗的蠟燭光線,是可以看到我的嘴巴張得很大,合不上了。
記得有一次聚會,我不經意間又提起了這件事,卻不想他們一個個都露出很迷茫的表情。我相信他們是真的不記得了。就像我們在飛奔的汽車上把痰吐到路人身上,吐痰的人往往記不到第二天早晨,而被吐到的人估計過了很久還能想起細節。
可是那天,很少被人誇被人表揚的我,在三位平時主要以打擊我為樂趣的兄弟們輪番的吹捧下,一下子忘乎所以,接受了艱巨的任務。
說起來,我那晚的發火,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至少打牌的兄弟們還真消停了差https://read.99csw.com不多半個月。
我想,他們這樣的表現也是正常的,畢竟我也難得發一次火,大家兄弟一場,總要給點面子,假裝害怕幾天的。
我的舉動立即就把兄弟們震住了,因為正常這個時間段,我應該是邊說夢話邊磨牙,再間歇著打鼾的。今天我異常的舉動,終於讓他們意識到,他們的行為真的已經過了。
但這事多少在我心裏留下了點陰影。因為自那天之後,我在替別人出頭之前,學會了掂量;學會了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權衡對自己值與不值,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更多地為了朋友、為了他人,做完再說。
我最後決定出頭管這事,倒不是因為我是學生會幹部——我在學院里擔任的是生活部副部長,這本不是一個發號施令的管理角色,我的作用主要是組織同學們集體打掃衛生,遇到通不了的陰溝,大家都不願意乾的時候,我身先士卒示範一把。
「尼瑪!」我心裏說,我記得前幾天在背後說這事的時候,大家表情都是相當激動,義憤填膺。我甚至擔心我開噴這幾個打麻將的兄弟后,他們會積怨爆發,趁勢從床上跳起來,然後抄起寢室的凳子,把那幾個自私自利的傢伙暴打一頓!
從那天起,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即將走進的成年九九藏書人社會,其實是一個和我所習慣了的懵懂單純的學生時代完全不一樣的社會。
我最終沒有選擇抄起桌上的蠟燭,然後把蠟燭油滴在這幾位和平天使身上的敏感部位。一方面是因為善良這種光輝的人性品質早已經滲透入了我的骨髓,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已經得罪了宿舍里的四個兄弟,如果再和這三個王八蛋對決,以後我就徹底淪為全宿舍的公敵了。
但怎麼和幾位兄弟交涉,確實讓我很犯難。要知道我寢室里的這幫兄弟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就是他們的臉皮質量都特別的好,正常平和的交涉方式只怕就像往大海扔小石頭,連水花都濺不出多少。
雖然自己一直堅守著對人要真誠與善良的原則,並且也沒有過要改變的打算,但我也意識到,這並不是所有人的人生準則。
但即便我再厭煩、再抗拒那個社會,再怎麼懷念學生時代那個純潔的自己,我也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也不應該回去了。因為我們周圍的環境也在成長,在變得世故。讓一個幼稚的自己一直靠運氣活在這個世界里,這太驚心動魄了。
可是我開始吐槽的前幾分鐘,一直在床上裝昏迷的其他三個兄弟也有了動靜。然後,當初勸我為民請命的時候,表現最動情的那位兄弟在床上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