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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棋子

作者:范青
「為什麼?」郭小峰苦笑了一下,「老生常談了,其實也沒什麼作案動機不是老生常談,人哪,有時就是一代代重複地活,犯相同的錯。小麗交代的理由也是千萬人都說過的,婆婆太獨裁,家裡有錢,卻像最窮的人一樣活著,除了捨得吃,其他一切都不捨得,連個好音響都捨不得買;而且寡婦守子,心理變態,唯恐兒子聽媳婦的,兩人出去一趟她都不快等等。另外,丈夫太可憐,每天要忍受古箏和京劇,穿老氣保守的衣服,吃所謂老式的營養餐,像個奴隸,太隔絕於現代了。」
愛梅迷惑地看著爸爸。
「對,剛開始確實是當成意外結案的。因為派出所的民警了解到他們家庭一貫和睦,沒有誰有殺人動機。經調查,確認最可能的情況是:當天夜裡保姆慌張著去看兒子,結果把盛毒牛肉的盤子錯放到桌子上了,以至於死者搞混了,以為是人吃剩下的,後來出於死者自己才知道的原因接著又吃完了。當然,關於盤子,老保姆是一口否認,可據他愛人還有鄰居說,老保姆經常丟三落四;另外,鄰居也都反映:死者極其節儉,不容忍有剩飯,拿自己當泔水桶,喜歡最後一掃而光。所以幾個因素互相印證后,派出所就當意外結案了。」
劉小剛想了一下,又點點頭。
「總之這位小麗很懷念他們戀愛和蜜月旅行的時光,她領著丈夫看現代藝術展,去酒吧聽搖滾樂……而不幸的是在婆婆的管理下,丈夫對這些現代藝術、現代生活完全不能領略,像受罪一樣陪著她,實在太可憐了,不像個年輕人。她越想越認為必須把丈夫解放出來,從心理到生活,她堅信自己可以恢復丈夫的活力,和她有一樣的愛好,不是有人說好女人是一所學校嗎?只要沒有婆婆,她這個學校就可以開張了,可等婆婆自然死亡恐怕太慢了,看婆婆身體健康和熱愛生命的勁頭,再活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這個人是我們局法醫小史的老同學。」走回廚房的愛梅聽到爸爸郭小峰的聲音,「幾年前他媽媽死了,開始當成意外,其實是謀殺。」
郭小峰沉默了好久,點點頭:
愛梅的眼睛終於全神貫注起來。
她能說也能哭,短時間似乎沒停的意思,按說到我這把年紀,一般是體諒老年人的,因為我也快是老人了,不過事實上,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人有時候心軟的厲害,有時候又麻木不仁,那會兒就是麻木不仁,她哭的我很煩,我站起來就出去了,心裏自認為弄清楚了問題,很高興可以給劉小剛一個交代,也算交了差。
「好像媽媽說她買菜的小賬不對。」
當時我自以為已經明白了,事實和我開始預想的一樣。我揮了揮手,阻止她為自己辯解下去,責問她:不管什麼原因,既然她曾經有過幾次忘記的歷史,這說明這次她也完全可能因為急著走,而匆匆忙忙把盤子遺忘到桌子上沒有覺察以至釀成大錯。我臉一板,又是警察,她開始害怕了,雖然嘴裏堅決否認,但眼睛開始不敢看我了,又開始流老淚,我可以感覺到,其實她自己也拿不準盤子是否確實放在地上,出於自衛的緣故必須堅決否定自己記不清了。我見得人多了,真正感覺自己清白無辜的人表現是不同的。
「如果你不方便,沒關係,我找我的同事來搜。」
愛梅終於又走了回來,手裡舉著一支終於確定下來的玉米味冰淇淋。她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坐到了沙發上,開玩笑地問旁邊的爸爸:
「他怎麼說呢?他又不能把蜂蜜瓶子直接交給警察,那樣警察在抓他老婆的同時還會問他,你怎麼知道這裏面有毒的?這可不是容易回答的問題,從法律角度上,不作為也是犯罪,受害人又是他含辛茹苦——我相信報紙上會這麼寫——的母親,何況還不僅是不作為,劉小剛甚至可以說是主動配合了老婆的謀殺計劃,提醒王姨拌牛肉,陪老婆出去。他這樣處心積慮為的是一種叫『自由』的東西而不是被抓起來然後被萬人唾罵。所以,劉小剛開始必須像嬰兒一樣無知,必須使瓶子出現得更自然巧妙一些。」

2

「可我覺得劉小剛還是應該受一些懲罰,」愛梅依然憤憤不平著,「不是說其他,因為他居然不內疚,而悲劇根源都是因為她們太愛他才會這樣……」
郭小峰又冷笑一聲:
你也許會覺得他這個人怎麼這樣,對人好像太不體諒,怎麼讓我去死人屋裡!我和他媽也不認識,有什麼別可告。
「我要你現在找回來!」
「你到現在還沒發現這是謀殺?」郭愛梅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
「以前和你媽媽為這事爭執過嗎?」
「為什麼?」
郭小峰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長久的忍無可忍和反覆思索后,小麗自認為想到了一個幫助婆婆死去的妙計。先有意識地放一隻老鼠進來,這很容易,挨著小飯店的廚房,一百隻耗子也有,然後順理成章的需要毒耗子,掐準時間,在每個人都不在家的情況下,製造婆婆誤食牛肉死亡的假象,當然真正毒死她的是蜂蜜。」
「你似乎有些事要給我講。」我只好主動開口提醒劉小剛。
「這個掛鐘是五年前買的,我剛工作的時候,第一次發工資,媽媽很開心——因為是她指定要的,後來一直都用它。」
「誰呀?老朋友?」郭愛梅也隨口敷衍了一句,她這時正舉著手裡的冰棍兒思索是不是到廚房換一支?現在草莓味的她不太喜歡了,巧克力味的倒是百吃不厭,來個脆皮的?
她是這麼說的:首先,王姨說本來她想用饅頭葯耗子,但小麗說這耗子準是從前面飯店跑來的,是個吃慣油水的老鼠,所以要用好吃的引誘,最後用了紅燒牛肉,結論是——如果是用饅頭,就算是放在桌子上,老太太也不會吃;其次,大約十幾天前家裡進了老鼠,她是建議索性抱個貓來,但小麗說現在誰家的貓也不抓耗子,只抓沙發,而且養起來麻煩,費錢,還是用藥省事。結論是九_九_藏_書——如果是抱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第三,耗子葯是她託人從鄉下拿了毒性最強的那一種,如果是在街上隨便買的鼠藥,很可能是假貨,什麼也葯不死,怎麼會毒死人?所以,從這三點看,責任在小麗身上。
「小剛——」小麗又插|進來說。
「別賣關子了,爸爸。」
「很激烈嗎?」
「當然,所以最初才會當意外結案的,警察也不是隨意就定性的。現在回到劉小剛身上,做為死者的親生兒子,似乎是不太接受人人都無罪的結果!因此很想找個行家傾訴傾訴,隱約向小史透露出保姆有罪的意思,因為這些家事都是保姆做,很可能保姆把盤子放到了桌子上,挾嫌報復,至於什麼嫌他沒說,小史也不清楚。我聽后同意和這個人談談,因為倘若有很強的不為外人所知的動機,謀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你知道,職業病,不能容忍有人逍遙法外,尤其是謀殺者。」
「誰讓你扔的?」劉小剛突然暴怒了,「我說過,媽媽最後留下的東西都不許動,留做紀念,你為什麼要扔?!而且今天早上還在,為什麼剛才去扔了,純粹是氣我嗎?」
「十幾年了。」

4

劉小剛媽媽原來是個小學老師,不知道是不是遺傳原因,她的大女兒是先天性心臟病,很早就死了,所以對小兒子加倍愛護,一直對他很疼愛,當然也很嚴格,保證他遠離不良嗜好。小史說劉小剛一直是個好學生,他們初中高中都是同學,劉小剛性格溫順,學習刻苦,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后他考上了全國重點大學,愛梅,他可是大學擴招之前考上的全國重點。
「對了,」劉小剛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問妻子,「那個蜂蜜瓶子呢?」
我看了看劉小剛,還是不想管,一是我本來就有很多工作要做,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這是死無對證的事,既然動機不充分,哪怕是蓄意的,誰也不會承認自己改動了牛肉的位置。何況就目前的情況聽起來,蓄意的可能性也不大。正猶豫怎麼解釋時,劉小剛又補充了一句:「死的,是我媽媽。」他的聲音很特別,我認為算是相當有感染力,所以當時我不由自主改了主意,決定去看看。
我告訴她,我不會拿她怎麼樣,但勸她最好離開這個家,發生這樣的事,主人對她有了些想法,繼續在這裏已經不合適了。她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怔之下,意識到飯碗沒了,又哭起來,嘴裏還絮叨著。看她哭的那麼難受,當時我有點兒內疚,但又一想如果劉小剛對她已經有了疙瘩,她也干不下去了,並不是我的原因讓她丟的飯碗,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我進去后首先偷眼打量一下房間的畫兒,果然是一些怪異的畫面,雖然我心裏觀點和王姨相同,但我比王姨見識多點兒,知道對完全看不懂的東西最好表示肅然起敬,所以絕對不敢公然批評這些作品。
說完,我點點頭,準備離開。因為我很怕和過於寡言的人打交道,交流起來太浪費時間。比如就我們這點兒對白,用掉了快兩個小時。
我回頭去看劉小剛,他停止了嘟囔,靜靜地坐在那裡,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6

5

因為晚上要去看孫子,她心裏很高興,快快地收拾利索了,找個盤子撥出一些吃剩的牛肉,拌上鼠藥放在了地上,然後就走了,絕對不可能搞錯。
「劉小剛最沒想到的是,這次謀殺沒有任何人懷疑,居然當意外處理了!眼看案子要結案,那就必須有所行動了。王姨是引我過去而拋出的假象,然後自然地把瓶子拋出來。其實已經不夠自然了,從劉小剛堅持讓我和他去他媽媽房間,我就隱隱覺得問題不那麼簡單——我是老刑警了——劉小剛歇斯底里地喊叫,非要當我的面找到瓶子就更誇張了,顯而易見,這瓶子絕不會是一個紀念物那麼簡單,那一刻我徹底看穿了劉小剛的用意,但我又不能裝聾作啞,坐視一個行動的兇手逍遙法外。畢竟,從策劃到實施的兇手確實是小麗。哼!是不是?我就是一顆被他用的恰到好處的棋子,就像他老婆那樣。當時我最遺憾的是小麗驚慌失措,如果她不藏瓶子,劉小剛必須暴露更多才能達成心愿,因為看穿劉小剛的伎倆,我當時惱火得很。」
「哦,我扔了,都空了。」
我看著劉小剛,他保持著剛才的狀態,一隻手依然捂住眼睛,嘴裏重複著:「你剛才為什麼要扔?你剛才為什麼要扔?你剛才為什麼要扔?……」
「真的?案子是不是像小說一樣離奇,你們無意中發現了問題,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尋找到證據,把兇手繩之以法?」
「有這樣的事?看來環保專家告訴我們要生態防鼠真是太對了!這樣死——死得——死得——多滑稽!」
「你說什麼呀!」小麗彷彿不明白似的,但眼睛里的驚慌更明顯了,第一次的驚慌是劉小剛對瓶子的提及時。
劉小剛淡淡地掃了小麗一眼,帶著歉意對我說:「對不起,我覺得很難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是呀,後來處理問題的警察了解到:按道理,他們家人都知道這盤紅燒牛肉本來是放在地上準備毒耗子的,但是牛肉的來源是餐桌——他們家買了很多牛肉,做了一大鍋。唯一的區別,就是把人吃的牛肉拌上老鼠藥,然後用盤子盛好放到了地上。這就有弄混的可能了,而最糟糕的是,盛毒牛肉的盤子和人用的也差不多,所以很容易弄混。」
如果不是先前小史有所介紹,恐怕就聽不懂了,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懶得深究他的表達方式,直截了當地問:「王姨是誰?」
但這次劉小剛的行動反應很快,立刻說了一段相對於他算是長長的話,他說:「郭支隊,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毫無道理,也沒有證據,王姨照顧了我十幾年,她是個九_九_藏_書很好的人,但媽媽死的……我心裏不舒服,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當時也沒有說,而是托小史找到了您,因為他說你是最有本事的刑警,我希望您能以個人身份到我們家看看,和王姨談談,其實,其實——我很希望——她無辜。」
愛梅掃視一眼對著電視發獃的郭小峰,她剛剛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接著,她有些好奇地偏過頭問:
「也許這是最根本的原因,我年輕的時候一直當『螺絲釘』和『一塊磚』,被擰來擰去、搬來搬去頭都暈了,雖然和他作為『寵物』一樣的生存狀態表面不同,但本質上有相同的地方,所以——」
他又搖搖頭。
「這張照片是我給媽媽照的,小時候媽媽給我照,年年都照。」
「干幾年了?」
「爸爸,你今天晚上怎麼總是出神?」
比如說:就是談戀愛,女朋友也是劉老太太先相了相;結婚後,也是主要聽媽媽的話,而不是大部分人那樣「娶了媳婦忘了娘」。例如,老太太喜歡劉小剛穿中山裝或者西裝一類的衣服,顯得有修養。而小麗喜歡劉小剛穿得怪裡怪氣,還說這樣酷,非得讓劉小剛穿她買的衣服,但老太太看不順眼,小剛穿了兩天就脫了,以後任小麗怎麼嘀咕也不|穿了;還有,老太太愛聽古箏和京劇,但小麗一來,卻愛聽吵得嚇死人的歌,耳朵都要聾了,老太太忍了兩天熬不住了,心裏後悔當初走了眼,看著挺本分的女孩兒,怎麼喜歡這麼野的歌?給劉小剛抱怨了幾句,立刻就不放了,一直到現在。
但小史又說,劉小剛成績雖然好,但似乎沒什麼大志,同學之間聊起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將來有個安穩悠閑的飯碗,然後能幹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他不太介意工資,也許是家裡有錢,而他本人也沒有奢侈的嗜好的緣故。應該說,劉小剛實現了他的理想,畢業后找人托關係,終於分到一個悠閑的機關,成了公務員,幾年後結了婚,據小史說,新娘子是個孝順懂事的女孩兒。我當時聽完,想象劉小剛是個子不高,怡然自得的模樣。
「計劃很順利,當時她覺得簡直有如神助,比如在婆婆的蜂蜜快喝完的時候,王姨的同鄉正好來城裡給捎來了鼠藥,這樣,事後她可以順理成章地處理掉空瓶子。而且時間又正好是月初,王姨又正好不在家一夜,這說明當月就可以實施計劃,否則為等王姨不在家就需要再等一個月。」
「哇!爸,你這個刑警是棋子呀?到底怎麼回事兒?給我講講?」
我終於決定打斷她的話頭,問她,我聽她說話感覺她的腦子應該挺好,為什麼小剛要提醒她,說她愛忘事呢?她立刻表示這是污衊。我說,那你多少都應該有過忘事的情況,否則他沒有必要提醒。
然後沒等我開始問,她又自顧說也能理解,母子連心嘛,還說,劉小剛從小就很聽話,自己喜歡他超過自己的兒子。她盛讚他是個孝順的孩子,這麼多年,幾乎就沒有和媽媽頂過嘴,好像只在上高一的時候為參加什麼航模小組和媽媽生過一回氣,當然,經過老太太掰開揉碎地講道理,最後還是聽媽媽的話專心學習了,她說到這裏還得意地眨眨眼,提醒我這說明她記憶力是多麼的好,又一次強調自己絕不會把牛肉位置放錯的。看到我模稜兩可地點頭,才又接著誇獎劉小剛的依順。
「看來質量不賴。」
「是嗎?很幸福!」我附和著說。
劉小剛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一定要耐心」的決心去了劉小剛家,因為前一天他剛走,小胡那丫頭就像恢複本性的母老虎,咆哮著責備我沒有同情心,要人家費那麼大勁兒才肯去,還教育道:從劉小剛單親成長的經歷,根據心理學可以斷定他有「戀母情結」,而且和母親感情很深,這次打擊這麼大,所以對他一定要耐心些。
看到我進來,劉小剛掙脫了妻子的呵護,問我怎麼樣。我簡單告訴他經過,說明王姨有可能記憶不清,但應該不會是謀殺,認為打發王姨走是合適的,但要追究什麼刑事責任恐怕不可能,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有罪。
小麗沖我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先送你。」
「但當時我對自己的解釋卻不同,儘管想到自己居然是別人的一步棋就特別不痛快,可冷靜下來之後,我還是認為劉小剛不是真正的壞人,也認為他不是真正的兇手,也許潛意識裡他早有心愿,但應該還是沒有策劃實施的勇氣。如果有,劉小剛媽媽也許早就『意外』身亡了。兇手說到底還是小麗,因為整個過程都是小麗獨自策劃完成的,沒有人授意,至於是否正中他人下懷是另外一回事,謀殺犯,一定是敢想並敢做的人。」
但我根本沒有把她以過失殺人罪法辦的意思,沒證據是關鍵的,而且,我也不能斷定她的確把盤子放到了桌子上肇成大禍,再說我心裏也不忍心,因為我可以確定她絕不會有意謀殺,既然如此,意外處理是最好的結局,何必一定找個墊背的呢?
郭小峰又自嘲地苦笑一下:
這個王姨確實不辜負她的大嘴,滔滔不絕,話頭又轉到自己兒子身上,她自哀命苦,說自己的兒子完全不聽話,脾氣挺暴躁,現在進城裡打工,日子也不容易,當然有理由脾氣更粗暴,更可惡的是——媳婦比娘重要!所以每次去見面多少都要生些氣,如果不是為了看孫子,她才懶得去……現在一個月一次,一般都是月初的禮拜六等等等等,然後又說她媳婦怎麼不懂事,孫子怎麼調皮,就這麼嘮叨著,一上午快過去了。
小麗看著我,慢慢地,癱倒在地上……
「好了,小剛。」小麗插了進來,「警察同志還有事,別說這些廢話了。」
這次愛梅真的有點兒好奇了:
但王姨也否認了我的觀點,她讚美這才是好孩子,不枉當娘的白辛苦一場,老的能活幾年呢?等一伸腿還不由他們痛快過?而小剛也挺聽老婆的,當然是在不妨礙媽媽的前提下,比如,他過去房間里一直掛的畫兒是外國女人,還有長翅膀的小孩兒,皮光肉滑https://read.99csw.com的挺好看,也有風景,好不好吧,總是樹是樹,草是草。而小麗呢,不光耳朵怪,眼光更怪,喜歡畫里的人是頭不頭,腳不腳的那種,王姨建議我可以去他們房間看看,現在屋子裡全掛著這類怪畫兒,人頭恨不得直接長屁股上,漫畫里的人也比這些更有個人樣子,電影里牛頭馬面也比這更像人,可小麗還說這是世界名畫複製品,只有傻瓜才看不懂,要培養小剛的審美能力。
「好,好,我一會兒去找,你冷靜一下,別孩子似的,讓人笑話。」小麗一邊哄他,一邊對我說,「不好意思,他太激動了。」
「你起名字總這麼俗,」愛梅立刻叫喚著數落道,這名字又勾起了她對自己名字的不滿,「就像我的名字一樣!這個也是,一聽就感覺到你的水平、品位,唉!」
「當天還巧,劉小剛吃完飯就陪老婆先出去,到他妻子的同學家去了。老保姆收拾完后離開,因為是晚上去看兒子,所以第二天早上才回來。他們夫妻當天回來也很晚了,家裡沒有其他人,所以他母親中毒后沒有及時救治,因此死掉了。」
你知道小胡平時脾氣暴躁,大大咧咧,因為自稱性格質樸,所以平時說話就像吵架,大門大嗓得很嚇人,凡經過她詢問過的涉案人員,幾乎都有幾天精神緊張的後遺症。但那一天,根本沒她什麼事,她卻主動給劉小剛倒了杯水,蹭蹭啦啦地不肯走,坐在那裡等他說話,滿眼都是同情,真是見了鬼了!我靜靜地等著,比了一陣子耐心,我以為可以等到劉小剛調整好了再開口,因為我一向很有耐心的,當然,按你的說法我是肉肉唧唧的那種人,但最後終於還是我忍不住了,因為我發現劉小剛似乎很享受沉默,這樣下去三五天也沒問題,忘了自己是來求助的。我可沒時間陪了。
我聽了覺得很好奇,問:劉小剛和妻子是不是感情不深?
我沒有打斷她,希望她痛快地說,死無對證的事最好聽當事人講述,說著說著就能聽出問題。事實證明,她很快就說出了前後矛盾的話。比如,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無辜,她又說這個意外的責任其實應該在,哦——我姑且給劉小剛的愛人叫小麗吧,在小麗身上。
停了好久,劉小剛才又點點頭。
「我當時確實沒有就此罷手,結案后,我又去了劉小剛家,劉小剛像換了個人,表情輕鬆,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寬鬆毛衣,一條牛仔褲,還是整潔異常,但卻是,怎麼說呢?叫『洋派的儒雅』吧,屋子裡還放著慢悠悠挺好聽的外國歌,一樣的小院,氣氛卻完全變了。我沒寒暄,徑直走了進去,劉小剛也失去了輕鬆,恢復了自閉症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跟了進來。房間里的變化令人吃驚,牆上那些現代藝術畫兒不見了,改成了一些我能看懂的畫兒,窗戶前多了一副望遠鏡,地上居然是一套正在運行的玩具電動火車。」
「好,好,我錯了,你安靜一下。」
「太對了,我的女兒,」郭小峰冷笑起來,「我就起到了一顆棋子的作用,就像小麗和王姨那樣。現在你應該聽明白了,劉小剛利用了我們所有的人。他在房間里的表演充分說明了他早就知道小麗如何殺害他媽媽,現在需要借我的手抓走他老婆——就是他未來學校的校長兼唯一的指導老師!」
「怎麼,還沒猜到嗎?好好想想!」
愛梅歪著頭想了一會兒。
「也對,小史的同學,哦——我姑且叫他劉小剛吧——」
「應該說這個計劃很巧妙,因為鼠藥中毒有一點反應時間,老太太不會死在蜂蜜瓶旁邊,也不會引起旁人對蜂蜜的注意,同時,晚飯吃的也是牛肉,解剖反而會幫助證明她拋出的煙霧彈——牛肉中毒!再加上他們家表面看來和睦有序,自然而然就當意外處理了。」
「那劉小剛為什麼不早說,我是說剛中毒送醫院后給警察說?」
問完這些,我沉了一口氣告訴劉小剛:「好了,小史已經告訴我了,那盤肉應該是擺在地上,回家你卻發現是在桌上,你懷疑王姨挾嫌報復你媽媽,故意放在了桌上,對不對?」劉小剛似乎對我這樣直截了當的表達不習慣,有些難堪地點點頭,似乎為自己含蓄指證一個老保姆而羞愧。他這樣複雜內斂的表達方式我很不習慣,但看來很能打動小胡那顆虎姑娘的心,一勁兒的讓他喝水,好像這樣能安慰他,劉小剛則感激地推讓,你來我往的,要不是想到他已經結了婚,我就走開,給他們製造機會了。
「蜂蜜是很養人的。」我看著劉小剛慢慢回答。
「經常為此爭執嗎?」我追問。
「好吧,瓶子小麗交了出來,殘存的蜂蜜經檢測證明裡面含有大量鼠藥,小麗精神崩潰——承認自己投毒。」
「是。」郭小峰點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講述。
劉小剛又指著一些小東西講了講來歷,總之,每樣小東西都含有特殊意義。然後,他悠悠地嘆口氣說:「如果沒有這次意外,我媽一定會長命百歲,因為她很善於保養自己,每天晚飯後都要喝兩勺蜂蜜。」
我來到劉小剛的房間,他和他愛人都在,那個小麗是個相貌成熟的女性,不難看而已——不過也許沒準兒正因為不好看才被劉老太太相中的吧?而且如果老太太希望兒媳是個會照顧丈夫的人,那倒沒挑錯,她看起來就是那樣!我還沒進去就聽見她苦苦地勸劉小剛吃東西,聲音里充滿了愛憐,不知道她壓根就是這類所謂母性強的人呢,還是劉小剛有激發女性母性的能力?我看是後者,因為小胡那個「母老虎」對劉小剛也是一副愛憐相,莫名其妙。
「聽起來一切都沒什麼不對呀?」
「為表明我不是他想的那麼傻,我一一說出他的伎倆,其實這個舉動本身就有些傻,當時劉小剛聽完只是看看我,還是不說話。後來我想他沒有用天真無辜的眼神看我就不錯了,至少間接地承認我說對了。」
到了之後他一言不發地坐在我對面很久,看起來好像有自閉症。我耐心地等著,打量著劉小剛有些秀氣的外貌,他長得不英俊,read.99csw.com但很順眼,多少還有點兒孱弱和憂鬱的感覺。我個人認為,似乎還有一種能激起女性母性|欲望的氣質,這個判斷從你背後叫做「母老虎」的小胡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證實。
郭小峰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嘴:
「我沒有辦法,沒有證據可以指控他。」
「聽起來這個案子能破確實不是你的功勞——」郭愛梅有些迷惑地看著爸爸,「當然,你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恐怕不會像長篇小說那麼離奇,」郭小峰迴答,「中篇只怕也達不到,我沒費任何力氣就獲得了鐵證如山的證據,儘管功勞歸到了我身上,但其實案子並不是我破的,雖然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人,但其實,我只是一局棋中的一步,一枚棋子而已。」
在沉默中我提出了告辭,劉小剛卻不肯,請求我陪他去他媽媽屋裡坐兩分鐘,共同和他母親告告別。
「無奈之下,我又開始微言大義地教育劉小剛,說一些諸如你媽媽如何含辛茹苦、你妻子怎樣愛你等等,還恫嚇他,告訴他,他這一生也不會遇到這樣的女人了,就演算法律暫時對他無可奈何,他良心沒有痛苦,但老天爺早晚也會懲罰他的。但劉小剛還是不說話,他的想法我完全看不出來,只有一點我知道,劉小剛絕對沒有受觸動后的內疚或者痛苦,我們僵持了很長時間,最後,我嘆了口氣,再次環顧這個房間,這個已經變成劉小剛風格的房間,轉身走了。」
小麗立刻同意了我的觀點,認為這個意外雖然悲傷,但人必須接受現實,並且表示丈夫受了太深的刺|激,應該出門旅行一下,她已經想好了,去海南。劉小剛則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過,只要沒人懷疑這是謀殺,進行全面的搜索和檢查的話,只要找個機會把蜂蜜瓶子扔掉就行了。她開始處理得也很鎮定,丈夫不準動婆婆房裡的東西,她就不冒險,留在了那裡。可她畢竟不夠鎮定,那天早上我來,她又得知我是刑警,就按捺不住驚慌藏起了瓶子,而且後來變得失態,暴露了自己。最後她口頭上悔罪了,但我知道,她真正敬畏的是上蒼,深感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自己叨咕的時候總說,老天爺真厲害。」
雖然我一貫喜歡循序漸進地表達一件事,不過考慮到劉小剛話少得厲害,便臨時改變方式,敲敲桌子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認為你的懷疑依據不足,剛才你說了,保姆在你家十幾年了,和你媽媽以前也常為這種小事爭執,這次也不格外的激烈,怎麼可能突然產生這麼大的仇恨?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認為媽媽死得很冤枉,大部分人都有這種習慣,為冤死的人找個罪魁,但有時候確實是陰差陽錯!如果已經確定是意外的話,沒有比較確定的疑點,我勸你就不要多想了。」
是不合常理。但我是刑警,常見死人,倒也沒什麼忌諱。因此就答應了,進了房間,寡言的劉小剛話突然多起來,他指著一張照片——那上面是個氣宇軒昂的胖老太太。
略微猶豫片刻,郭小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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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個還有什麼疑點嗎?」
「唯一致命的破綻是蜂蜜瓶子,因為蜂蜜黏,老太太不可能弄得很乾凈,如果發現殘餘蜂蜜有毒,那就不可能逃脫了。」
「那一天,她以同學要見丈夫為名要一同出去,當天晚上婆婆按慣例擺出一副『被拋棄的樣子』鬧彆扭,幸而一向馴良的丈夫這次違拗了母親的意願,任憑媽媽羅嗦,還是陪她出去了。回來一切也很順利,她故意先進門,搶先把地上的盤子放到桌子上,偷出幾塊牛肉,造成婆婆誤食毒牛肉的假象。而丈夫只顧看母親,什麼都沒注意。」
我沒有說話,看著劉小剛,他似乎很疲憊,一下子坐在了床上,一隻手捂住眼睛,嘴裏不住地喃喃說:「你剛才為什麼要扔?你剛才為什麼要扔?你剛才為什麼要扔?……」
「我不這麼想——」郭小峰打斷了女兒的話,「劉小剛近三十年被控制的生活就是懲罰。至於悲劇根源,我想——兩個女人之間的憎恨和自私才造就了這一切!」
我看了看死者的照片,是個志得意滿的胖老太太,很有主見的樣子。這時候王姨過來了,這個劉小剛心目中的謀殺犯五六十歲,個子不高,卻很壯實,臉皮皺巴巴的,牙床很高,頂得她的嘴都快合不攏,看起來話語彷彿能自動從嘴裏溜出來。
郭愛梅獃獃地看著爸爸,好一會兒才搖著頭說:「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爸爸,你一定是又有些同情劉小剛才放過他的,我知道,因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你要真想懲治一下他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你覺得他們家的學校太多了?所以——」
「確實離奇。」
小史告訴我,劉小剛是個表面不算幸運其實卻很幸運的人,所謂不算幸運是指他十五六歲時父親就過世了,但事實上這也可能是「禍中福」,要是有個酒鬼、賭鬼或者色鬼的爹,那可能還不如沒有,當然,這隻是我的觀點。劉小剛的爸爸就是個「五毒」俱全的傢伙,還有勇氣和膽量,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稀里糊塗發了財,正準備不知天高地厚地揮霍時,又因心臟病喪了命,給他媽媽和他留下一筆當時看來相當可觀的錢來規規矩矩過日子,所以總的來說,他應該還算是幸運的人。
郭小峰淡淡一笑:
「沒什麼。」郭小峰心事重重地回答,又獨自出了一會兒神,才又沒頭沒腦地補充了一句,「可能是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
王姨一再申明,她記得清清楚楚,她口氣堅定,但眼神兒卻多少躲了一下。至於回來盤子在桌子上,她認為那是別人放的。我問,會是誰呢?她想了想,感覺推不到別人身上,因為家裡沒外人,劉小剛夫婦又先走了,就只好認定是老太太自己拿上來的,因為她小氣得要命,不能看到有剩飯,也許是看到地上有牛肉心痛,順手拿到桌子上,轉臉又忘了牛肉已經下了葯了。
劉小剛的家,是一九-九-藏-書個平房小院,外部環境很不好,不遠處是一個飯店的廚房,又臟又臭,但小院子裏面收拾得很整齊,種一些花花草草,房間裡布置得很古舊,體現在桌椅板凳都是硬的,牆上掛著白雪紅梅、小橋流水之類的國畫,我一下子想到了劉小剛給我的感覺,就有些這樣的架勢。
王姨猶豫一下——我猜她是考慮到我還會和劉小剛和鄰居對質,一味地否認並非上策——只好吞吞吐吐地承認,她是稍微忘過一些事,比如,把衣服泡盆里忘洗了;有幾次急著看孫子,忘記把剩菜放冰箱里,結果第二天菜壞了。但是,她又解釋這不能怪她,她一天到晚忙不停當然會忘一些事,神仙也不行;她一個月才能看一次孫子,當然急著去,而這些人一點兒也不體諒她,老是讓她干這干那,很晚才能走,心急難免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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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劉小剛也有責任,因為那天吃完飯,小剛提醒她別忘了拌完葯再走,還說她總忘事。本來她滿心急著見孫子,把毒耗子的事給忘了,這說明,要不是小剛提醒,她不會拌葯,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意外了。
「好吧,」他說,又沉思了片刻,輕輕呼出了一口氣,開始講道:「案子雖然簡單,說起來也不短。事情是這樣開始的,幾年前有一天,我們局的法醫小史找到我說,他的一個高中同學找到他,似乎對他母親的死很煩心。『怎麼回事?』我問他。小史告訴我,幾天前,這個同學和妻子晚上回家,突然發現媽媽躺在地上,一時驚慌失措,然後發現桌上有一盤吃剩下一點兒的牛肉,而那個牛肉本來是來葯耗子的,立刻感覺不對,趕緊打120,但人早死了,解剖證明,確實是鼠藥中毒。」
郭小峰又沉默了一會兒。
「你能不能給這裏的人起個名字?他、他的我都聽混了?」郭愛梅忍不住插嘴。
正津津有味咬冰淇淋的愛梅聽得愣住了,少頃,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插嘴說:
「以前爭執的激烈程度和這次相仿嗎?」
所以——老保姆自己板著臉總結說: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自己都是最清白無辜的,這個意外的罪魁是小麗或者小剛,而現在,劉小剛居然懷疑她老糊塗,把盤子放錯了位置釀成悲劇,還把警察找來?!她轉而悲憤,痛斥劉小剛沒良心,自己從他十幾歲就看著他長大,辛勤操勞到現在,居然這樣對待她,然後就老淚縱橫了。
但劉小剛下午來了之後,我發現他的樣子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個子很高,偏瘦,有些蒼白,儘管受了致命打擊,還是很整潔,衣著可以歸入「中國古典品位」的類別。
為了說明自己想法的正確,她舉例說明了老太太的小氣,比如,明明很有錢吧,卻每天跟窮得要過不下去似的,什麼都買便宜貨,還整天教育全家人要懂得節儉,別看他們全家人外面穿的光鮮,裏面的內衣都是穿了好多年了,看起來污糟糟的洗不幹凈了,連她都覺得該換了。還有,每個月對賬她都要難為自己一番,認為自己從中揩油,嘮叨不止,直到她宣布不幹才能終了。王姨得意地說,老太太當然不捨得讓自己走,哪找自己這樣又勤快又便宜又忠心的人?
「好了,我已經知道了,為了你的名字你已經抱怨我七八年了,這次你能不能讓我順順利利的把話說完?」郭小峰有些氣鼓鼓地沖女兒抗議。
「我想你並沒有就此罷手,是嗎?爸爸!」郭愛梅滿懷氣憤,但轉念又失望了,「可他好像還活得好好的,你說你今天還遇見他。」
「是,對不起!」劉小剛開口了,話說得很慢,也有些不連貫,「我媽三天前……很意外,她本來身體很好,她和王姨爭的時候身體還很好呢,不過——」
當然,對於我來說,卻認為她這些話充分說明她並非如自己所言——記憶力驚人!以前一定有忘事的歷史。但當我正想就這個問題問一下,她倒不給我機會,按自己的邏輯總結起來。
劉小剛又搖搖頭。
「我當時滿懷憤怒,看劉小剛又擺出一副『閉嘴河蚌』的架勢,就直截了當地說:『你現在很自在啊,可真夠陰險的,看著你老婆害死你媽,又把她賣了。』說完瞪著他,但劉小剛不為所動,臉上毫無表情,一言不發。」
我暗想,如果她知道劉小剛對她的懷疑是謀殺而不是過失,不知她會怎樣啦。看著她哭的悶兒啦悶兒啦的,我只好提醒她,她照顧他時間再長也長不過他媽媽。這句話挺管用的,那個王姨從善如流,立刻想通了,眼淚也收住了。
王姨最後憤憤地總結:真是笑話!這要是世界名畫,那小孩子在廁所亂畫的就是宇宙名畫了。還說,小剛從小愛靜,她和老太太都認為這挺好,但小麗認為他太瘦弱了,每天都讓他做運動,她知道小剛根本不想動,因為她好多次都看見他皺著眉頭,但還是每天舉舉啞鈴來讓老婆滿意……
「好吧,好吧。」愛梅悻悻地皺了下鼻子,接著趕緊問本來就要問的問題,「老保姆弄混了,那他們呢?也沒意識到?」
「你就這樣放過了他?」郭愛梅吃驚地說。
「為什麼起爭執?」
「這麼說是個意外?」愛梅遲疑地問,但隨即又否定地搖搖頭,「不對,剛才你好像說是謀殺的。」
「我們家保姆。」
那個王姨一見我,不等我開口,就立刻又氣憤又傷心地說起來,首先聲明:自己絕沒有老糊塗,把毒牛肉放錯了位置。自己的腦子好得很,連三十年前的每次年夜飯吃得什麼菜現在還能說出來,難道能記不住幾天前的事嗎?她鄭重表示記得很清楚,那天吃完晚飯,劉小剛兩口子就出去了,當時老太太還嘮嘮叨叨不高興,覺得兒子這次沒有聽從自己的願望,而是聽媳婦的,自己還勸了兩句,說要是他能聽娘安排一萬次,只有一次聽媳婦的,就算孝順兒子了。而老太太還是氣哼哼的。她堅持認為正因為老太太心裏有氣才會稀里糊塗亂吃一氣。
愛梅驚訝地睜大眼睛:
兩分鐘后,我嘆了口氣對小麗說:「陪我把瓶子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