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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直想接的那個吻

我們一直想接的那個吻

作者:方悄悄
現如今,誰要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買什麼別墅啊!但是銷售總監並不這麼認為:「買別墅當然就是要在這個地段買了!」她說,「首先你們每個人都要發自內心地相信,公司的項目是最優的!」
雖然明白了不起具體在哪,我還是諂媚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行?太低端了吧?」
儘管我做出了這樣的拒絕,他還是來找我吃飯了。
那一天,我們是認識到了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總監。
「好,你等。」陳偉偉說,招手示意我回到車裡。
說不幸,是因為我們在彼此的臉上,都發現了似曾相識的痕迹。
誰能想到一個富二代會去借車開啊!
「什麼怎麼辦,你追尾你全責啊。」我得意地說。交通規則這一條偏偏我還懂。
「人生是悲劇。」老張繼續說,「你知道嗎,偉偉最近就悲劇了。」
「但是,就是平時生活得太循規蹈矩了,缺乏一點,怎麼說呢,搞亂生活的勇氣。」
不好聽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但我努力忍住了。媽的你一個富二代,能享受到什麼真實的生活?你連泡妞都只會去溫泉你懂享受生活?
「那你為什麼結婚啊?」我反擊道,「你一結婚,生活相當於結束了哦。」
隔兩天,老張給我打電話:「悄悄姐,你和陳偉偉把我車撞了?」
「好書啊。」
最後我不得不獨自站在路邊攔計程車的時候,心情非常好!雖然有點冷,但一直輕聲地哼著歌。
「北京的溫泉都是假的啊!」我說,「新聞看了沒,鍋爐爆炸,溫泉瞬間變冷,遊客戶外凍暈倒?」
陳偉偉一開始泡我,採取的是常規手段。
老張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給你傳授個秘訣要不要?」
客戶是一個經營名貴樹種的商人。來的時候,那個陣仗!兩輛裝滿了樹木的大卡車直接開到了售樓處,我們還以為是老闆下血本要再搞一輪綠化,結果,從先頭一輛上跳下了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直接走到我們售樓顧問面前,要求見老闆。
「喝點什麼?有啤酒、紅酒、黃酒,還有大黃汁。都能治便秘。」
「看看我家。我快裝修好了。」
「還行啊。」我禮貌地說。
那段時間,他已經不再當攝影助理,而是給一個戲劇聯合會打雜。「每天上午十點半上班,聊聊天下樓吃飯,一點半吃完飯,上樓午睡到兩點半,去游個泳,四點半下班了。」

(7)

「我跟你講,不要把你鄉土氣息的那套放到我們這來,我們的別墅都是頂級設計師打造的,隨便一個細節都是八卦、兩儀的精華,那都是文化,文化不可能打折。」
「為什麼呢?」我問。大概也是喝醉了的關係。
「好啊。吃完飯去泡溫泉。」
「你別走……」
「反正我要回去。」我重複了一遍,「你掉頭。」
「離婚啊。」陳偉偉說,「老婆走到他面前,說愛上了別人。房子有她名字,沒要,存款也沒要,衣服都沒拿幾件,就走了。」
「你車本真拿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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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吧你說。」果然一副倒霉兮兮的口氣。
的確在一般的觀點中,我不是那種可以泡到富二代的類型。相對於普遍的需求,我的長相過於嚴肅了。
什麼了不起的事啊。電話那邊是新招進來的一個小姑娘,講了半天,說是前些天一個買了房的客戶,今天帶著施工隊來,要敲掉一樓的承重牆。
為什麼要辭職呢?其實我在想,為什麼當初一定要和教官分手?我可是實實在在地愛上他了啊,軍訓的時候練到抽筋,拉歌的時候聲音最響,半夜執勤時給人代崗,就為了能多看他一眼……當時的我,是真誠的吧?因為分離,也哭過的。可事到如今,卻只剩下「是不是嫌我窮」的怨恨,那些眼淚在別人的心裏,早已經不值一提了。
不過,九九藏書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當時的一些記憶也短暫地復活。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段倒霉悲催的行程還會有後遺症。

(2)

「你快回來吧!出事了!」
絕世名邸 盛世開售
說完這句,他忽然支起了身體,猛地對住了我的臉。我們的距離從未有過這麼近,然而,那個吻,那個在想象中,必須要讓全世界屏息凝神,要讓冬夜的星空也黯然失色的那個吻,始終沒有到來。我們只是尋覓著愛,幻想著愛是一種秘密武器,一經得到,就能永遠地打敗灰頭土臉、用心險惡的生活。但是,與其說存在永恆的幸福,不如說只有永恆的憧憬。我睜大眼睛,透過窗戶,似乎能看見大熊星座。而陳偉偉又再次倒了下去,在黑暗中,依舊輕聲地哭著。
「悄悄姐,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我愣了一下。聲音有點不對勁。
海南沒去,北戴河沒去,溫泉也沒去。為了感謝救火,小姑娘請我吃了頓火鍋,但最後還是我掏的錢。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我坐上了陳偉偉的車,這次又是新的車,我本來想問,這次是借誰的,但對我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差別了。
我是不可能被一個集郵愛好者泡到的,我畢竟有我的驕傲。
八歲以後的境遇是什麼?然後,陳偉偉又是怎麼變成了現在的陳偉偉,又是怎麼過上了不停泡妞的生活,直到這種行為被強行中止?
「你啊。」陳偉偉說。
這句話大概相當於一次恐怖襲擊了,過了很久,陳偉偉都沒再講話。在我擔心他把我直接拉到溫泉的時候,他倒是開口了:「去菊兒衚衕?」
「怎麼沒有?你聽我跟你講啊。就是你先把他上了,然後懷孕。」
「他說送他外公上醫院。」
在周先生看來:「城市寸土寸金的土地價值,就是無法複製的原始版權。絕世名邸將成為永不貶值的強勢貨幣!208棟純別墅,將永遠稀缺著。」
吃完飯,他非常自然地問了我一句:「去溫泉?」
至於陳偉偉,很明顯,他一直在忙著泡妞。
「不懂。」
「悄悄姐——」他發來簡訊說,「今晚有沒有空?」
「是嗎。」陳偉偉說。該怎麼描述呢,這裏出現了一點語調的變化。曖昧的氛圍升起,這是開始調情的前奏,我的胃一陣收緊。
「怎麼要離呢?你睜隻眼閉隻眼不就完了?反正有人這麼幹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毛先生看完絕世名邸后感慨不己:「同行的精益求精,實在令人欽佩,希望燕郊的同行都來看看絕世名邸,看看人家是怎樣建別墅的。」
這種謊都能說得出口?但老張像個正常人類一樣,不知怎麼就認定了這事兒還是我的錯。
「嘻嘻,溫泉是不會去的。」
我仰起頭,嘗試著感受了一下「有錢得嚇人」,對方卻以為我在翻白眼。
「哈哈什麼秘訣?」
「那你也敢借給他?」

(3)

「你這車質量太差。」倒霉男怨恨地說,「我要等交警。」
「交警來了這絕對不止一千好嗎?」
「攝影費加百分之三十。」
暗地裡這一聲哀嚎還沒有出口,對方的神情已經冷冷地打到了我。
前兩天,她在早會上先誇獎我們每個人都是最優秀的,然後又把每一份文案都打了回來。
「人生呢,就是充滿了這些矛盾。三十歲的時候,你看自己事業初步行了,房也有了車也有了,是該娶個媳婦兒了。你碰到一個不錯的姑娘,她也一切都準備好了,想找個老公了,你們就結婚了。」
「呃。那個沒有。」
當年的軍訓教官怎麼會種起了樹我也搞不清楚。
「三年內降價我賠你120%。三年內漲價,你賠我多少啊?」
「那你說生活是什麼?」
「應https://read.99csw.com該?」
「我哪有……」
但是這時候手機響了。
「生活,就是一場悲劇。」老張最後肯定地說。
「太堵了。要不換條路走,去溫泉。」
媽的。
明明到現在,200棟傳世別墅一棟也沒有賣出去,眼看就真的要留下來傳世,但她面對一位少見的客戶,卻展現出了十足的驕傲。
「我沒錢啊。」陳偉偉說,「我就這麼一個房子,房產證還被家裡扣了。」
並不是因為他在我身上發現了什麼獨一無二的魅力!
「我~去!」
「那算了。」
「然後?」
「我要回去。」說完這句話,胃好像一下子放鬆了。
真的驚呆了。他是記不起自己對我使用過溫泉這個招數,還是他的泡妞招數其實只有一招:去溫泉?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啊?」

(6)

(4)

(8)

陳偉偉側頭看了我一眼,幾乎是目露凶光了。我一個激靈,幾乎想順手抄起什麼傢伙。這時候——就在這時候,全世界響起了「咚」的一聲!
「工作呀。」我說,「工作,跟戀愛可不一樣。工作是生活的意義。」
這我倒不是在騙人。那段時間我們房子不太好賣,為了力挽狂瀾,老闆高薪聘請了個新的銷售總監。女的,四十多歲,眉毛畫得細細的,上任伊始就把我們每個人寫的文案罵得狗血淋頭,並決定每天提前半小時上班給我們搞培訓。
「唉,其實很好懂。」老張看上去有些遺憾,可能畢竟期待過我能懂。「你聽啊。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了不起啊!古人的智慧。」
「為什麼啊……」他一邊哭,一邊哽咽地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坐窗台上唄,悄悄姐。」
這時候陳偉偉說了一句讓我大吃一驚的話。
「不。」倒霉男子倔強地回應,「我們等交警,交警說多少就是多少。」
「因為他酒駕被吊銷駕照了啊。車也被家裡扣了。」
「啊?」
「悄悄姐,幹嗎辭職啊?」陳偉偉問,口氣里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不說工作就是生活的意義嗎?」
「悄悄姐你這樣可不地道。」
「悄悄姐啊,我覺得,你這人挺好的。」
「請你吃飯吧。」
她自己則親筆撰寫了一篇軟文,在本地一家具有公信力的報紙上刊登:
「哪有什麼秘訣啊,你蒙我呢。」
「啊?你駕照……」
她向我們展現了銷售工作的最高境界。
如此的執著顯示出單純的一面,這一次我倒不好意思直截了當地拒絕。
我嘆了口氣,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雖然從行為軌跡上,這兩者其實沒有太多的差異。從出生到現在,我大概談過十幾次戀愛,雖然次數也算不上駭人聽聞,但事後想來,每個男朋友的類型都不相同,讓我自己也不由得驚嘆,真愛就是如此的不拘一格。
「我跟你傳授秘訣呀!你又不聽。」
在泡妞這件事上,他倒是有些先天優勢。
「因為我們都不是對方想要的。」
但是對外,陳偉偉一直宣稱,房子是租的。「居無定所,能活著一天是一天。」陳偉偉說這話的時候一副悲苦的表情,讓人恨不得滄然淚下。
方悄悄,圖書編輯。微博ID:@方悄悄諾娃
「然後陳偉偉的外公首先就會進醫院。然後他們全家人都會發瘋一樣找你,求你嫁給他。絕對的,為了他外公。老上海燈光托拉斯,掙下的好大一份家業,他外公說一,陳偉偉不敢說二。」
「你不起來也行。我走了。」
「我想結婚啊。」我說。
李先生說:「像絕世名邸這樣好的規劃和地段,今後在燕郊區域都不會再出現了。」
「什https://read•99csw.com麼是生活啊你說。」

(5)

「真的嗎?我想看《火影忍者》。」
而我也面臨著人生尤為重大的悲劇:我們公司的別墅項目正式啟動了。
「那就下個口下高速,然後掉頭。」
「可是……」
忽然之間,我覺得無所謂了。也不是無所謂,而是我知道,陳偉偉想要泡我的最後一次嘗試也宣告失敗,這時的他已經對我沒有任何企圖,也沒有任何危險。
「這可是你說的。」
「你該不會是要在這結婚吧?」
「道德經。」
「啊我不想去溫泉。我想去北戴河。」
「在……車上,怎麼了?」
「真去。」
「但是?我覺得你有但是。」
「什麼書?」
「你別看他這樣,其實他家啊——有錢得嚇人!」
「你神經了吧,高速上我怎麼掉頭?」
「應該。」

(1)

絕世名邸一天賣10棟別墅背後的故事
爬下車看,後面一輛車的車頭深深地陷進了陳偉偉的後備廂里。後車的司機也下車了,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寫著「啊我太倒霉了」。
我以為我會死。其實只是追尾了。
「悄悄姐!你現在在哪?」
「我也是。」陳偉偉說。
老張是個攝影師,陳偉偉是他的助手。有一天在拍片的間隙,老張忽然對我擠眼:「你看這小夥子,怎麼樣?」
「拿到了,怎麼,要檢查啊?」
「那我就這樣嫁給他,然後拖個孩子等他跟我離?」
「悄悄姐,出去兜風唄!」
在樣本採集的寬度上,我可能不比陳偉偉差吧。我的前男友里,老師也有,快遞員也有。最痴情的可能是我軍訓時的教官。軍訓結束的時候我們就分手了,以後也不可能再有什麼聯繫。他來過一次我們學校,但沒找到我,傷心地走了。
「我想要的就是……愛。」
「想哭就哭吧。」碰了三次杯之後,陳偉偉這麼說。
談判的結果,客戶當即刷了卡,並且就地把兩車樹卸下,算市場價的五折,抵扣不足的款項。
「可是現在房子都降價……」
「什麼為什麼?」陳偉偉問。
原本以為是裝修的新房,但過去了才知道,原來是在一座老樓里,筒子樓,廚房和洗手間還要公用的那種。
無意讓世人仰望,只是難掩天賜鋒芒
「你少來了。你沒錢的話,誰會心甘情願被你泡啊。誰是傻子啊?」
「聽點音樂唄,悄悄姐你聽什麼?」
那裡都有他們家的房子。
「誰說不是呢。」陳偉偉嗤嗤的笑了起來,「最漂亮的是,跟老張說,我這輩子就從來沒愛過你。老張當時就傻逼了。」
「我生活得很亂的啊,哈哈。」
「不可能打折的。」她說,「無論你買多少。何況你只買一套。」
一見面,老張就對我說:「悄悄姐,你猜我最近在讀什麼書?」
「為什麼有人為了嫁給你,還要懷孕啊,逃跑啊,搞得這麼悲情,是真的愛你,還是真的愛錢啊?」
他的悲劇在兩周以後顯現出來:他離婚了。
「為什麼啊?」
「嘿你別不信啊,」他有些發急,「悄悄姐啊,你在這辛辛苦苦賣一年房子,今年賣出去一套了嗎?不如把他泡了。」
車子開出售樓處,我回頭看,巨大的廣告牌已經立起:
從這個角度來說,陳偉偉對我也不是沒有任何吸引力的。因為我的真愛里以前還並沒有一位在北京擁有十幾處房產的土豪。真愛的結局總是分離,就跟泡妞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妞甩了一樣,雖然這兩者從結果來看並沒有什麼差異,但我總覺得,我比他要更加高尚一些,也因此獲得了一些心理上的優勢。
真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啊。坐在車子里的時候,也有一刻這樣想。莽撞而浪漫。當然你心裏也清楚,這種事情當然只有泡你的人才會九_九_藏_書做,真正的男朋友是做不出來的。
「你這麼說就錯了。工作讓生活沒意義。說明你根本就不懂生活。」
這句話話音沒落,陳偉偉忽然一下靠近了我。呼啦一下,人體的熱氣就糊上了我的臉。在他的嘴落到我的嘴上之前,我抓起了面前的啤酒杯,嘭的砸了過去。
我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忽然發動了車子。一個趔趄,感覺是把車子強行拔了出來,然後他就在下一個口下了高速,在第一個能掉頭的路口掉了頭,更詭異的是,接下來居然一路暢通,我還來得及趕到一片狼藉的裝修現場。客戶堅持說廁所風水不好,影響他財運,但我畢竟是總監,發現客戶是湖南人之後,提出為他請一尊主席像鎮宅,終於化解了此次危機。
「悄悄姐,我認為,你應該請我吃個飯啊。」他說。
「有啊。」我回。
「他那麼滑,我啷個泡得到嘛。」
「嗯。」
老孫這個人,雖然接觸得還不少,但我對他最大的了解,可能僅限於「請他拍照挺貴的」。倒不是因為他沉默寡言,不喜歡談論自己。恰恰相反,是因為他說得太多了。曾經我也嘗試過加入他和攝影師們的微信群,最後因為不能忍受他的話癆而退出。老張這個人對世間萬物皆有不止一個看法,而且每一個看法都體現出了他獨一無二的個性。
擦,總監。自從房子不好賣,我們公司就搞得跟髮廊一樣,遍地都是總監。然而,儘管我是總監,砸廁所這事兒,好像確實不歸我管?
「哎——你聽著呀。懷孕。懷孕以後,打個電話給他家裡,然後就跑。躲起來。」
陳偉偉的電話再打來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好啊。」
我可是一個真愛至上主義者。
這則軟文登出來之後,該報紙的微博,平時都沒有幾個回復的,忽然間被暴轉了一千幾百條。都是罵的,顯然。一個個賭咒發誓,就算有錢了也不會在我們這買什麼別墅。然而,就在我們開下盤口,是公司先倒閉還是總監先被開的時候,一個真正的客戶上門了!
然後那天晚上他還做了件蠢事——他酒駕了。因為鬱悶,他喝了一點啤酒,結果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被警察逮了個正著。
最後喝了能治便秘的啤酒。
「那好。我要吃肉。」
「他特別特別傷心,就想見一見你。」室友在學校附近的麥當勞里給我打電話,「你要不出來一下?」
極品,藏品,孤品,僅寥寥數人可鑒賞,可擁藏,俯視世間
「這個,難度就比較大了。」老張打量了我一眼,說道。
當時他來我們學校,我是知道的,只是沒見他。我們一個室友去見了。
我之所以不會被他迷惑,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老張。
秘訣什麼的應該屬於胡說八道,是試探我職業操守的一種欺詐行為。但是,後來陳偉偉卻來真的泡我了。一開始我有點暈頭轉向,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什麼?
「為什麼啊?」
「有的咯。還有個電影放映廳。基本上你想看的什麼片子資料室里都有。」
陳偉偉來接我的時候,我東西已經全收拾好了。
「悄悄姐,其實我們結婚行不行?」
「你們單位有游泳池?」
「怎麼了?」
那個最近的姑娘,不幸就是我。
剛才我說要走,可能也並不是真心的。
「你得了,起來吧。」我說,「塑料杯,哪有你這樣的。別裝死。」
「哎呀我真的不想見他,對他沒感覺啦。」
「你別逗了。」陳偉偉說,「就一直想帶你來。之前都沒裝修好,其實今天也沒裝修好,但再不來可能來不及了。」
話太多這種個性。
我說的……可我萬萬沒想到,他車子一拐,轉頭就上了通惠河北路。大冬天的,我為什麼要去北戴河?當京哈高速的牌子出現在不遠處,我真心後悔:應該說想去海南的。
「不想起來。」
「他說廁所的風水不好,我們、我們勸不住了https://read.99csw•com。我只好說你先別動,我們總監過來跟你講……」
「我找人把記錄消掉了。」他輕鬆地說,「出去兜風唄。」
「早就告訴你努力一把泡上他嘛,泡上他你就什麼都有了。現在晚了。」
「給個一千塊錢你走吧。」陳偉偉說。
「該哭的是你才對——老張為什麼離婚?」
「哈哈說了不去。」我說,「我要回家了,明天早晨還要開會。」
「悄悄姐啊,怎麼說你呢。感覺你不懂生活。」
「跟他講他這樣要負法律責任。」
陳偉偉大叫一聲,躺倒在地。
簡單來講,陳偉偉就是傳說中的集郵愛好者。
他有錢。「我們今晚去史家衚衕吧。」「去東四吧。」「去菊兒衚衕。」「去大望路。」
「幹得漂亮!」
「那樣的話……可能我們彼此都會覺得自己吃了點虧吧。」
一半是為了驗證他說話的可靠性,我答應了。沒準,也就是為了向我展示他重新獲得的駕照,他才給我打電話的。半個小時以後他開了輛新車來,但兜風一說,基本是胡說八道!北京的晚高峰時間,我們很快就堵得像一鍋粥。
我們都驚呆了!客戶卻很滿意,甚至不易察覺地開始搓著手。「妹子啊,我看你人很爽快!」他轉身對著最近的一個姑娘說,「要不要我送你棵樹?」
為什麼?因為……在我的心裏,結婚就意味著永久被一個人所愛,而我也可以永久地去愛一個人。
室友猶豫了一下,放低了一個調子又問:「他就要我問你,你是不是嫌他窮?」
「呵呵。」
我感覺陳偉偉想泡我大概也有兩年了,之所以一直沒有得手,主要是因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過於漫不經心,因此也一直沒形成真正強烈的願望。更何況在這兩年裡,我們也都沒閑著。我,我簡直忙得要死,雖然停下來的時候,也發現忙得沒有什麼成果。每個周五、周六、周日都有飯局,有時甚至周三也有,一起吃過飯的人,有些後來成為同事或合作夥伴,但更多的情況,是各種談過的計劃、許過的宏願、各種當時覺得一定大獲成功的想法,隨著宿醉的消退,甚至,隨著那一聲「撐死了」的話音剛落,就完完全全地不知所終。到最後,除了徒增皺紋,以及交換了數以千句的刻薄話之外,我們並沒能獲得什麼額外的智慧。當然也有少數人,用心地把每句刻薄話都記在了小本子上,並且發明了自己使用刻薄話的法則,因此成為了各個領域內的成功人士。但那畢竟只是少數人而已,大多數人,與其說缺乏那樣的勇氣,倒不如說缺少那樣的幸運。
「真去嗎?」
「這樣啊……」腦海中浮現出老張在一堆女士襯衫中苦讀《道德經》的模樣,但是,今天卻講不出任何一句刻薄話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
「我帶你去真的。」
「為什麼啊……」陳偉偉又嗚嗚地嘟囔了一句,「我真的不想結婚啊。」
過了幾分鐘,也許沒有那麼長的時間,我清醒過來。
什麼叫來不及?說得跟我們中間有一個明天就要死掉似的。不過這句話我沒說出口。屋子確實沒裝修好,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瀰漫著一種質樸、誠實的氣息。十幾平米,鋪的木地板,還做了一個小小的閣樓,「我就睡那上邊。」陳偉偉指了一下,「一直睡到了八歲。」
「他要結婚了。」
「我喜歡你個毛線。」
這些當然我沒必要對陳偉偉講。實際上跟誰也不會講,講了也未免太丟人。但他大概以為我在撒謊,這令他受到了一點打擊。他無法想象,居然有女性在與他共進晚餐之後還有那個意志力拒絕他的要求。
「我不是賣房子的!」我首先聲明,「我是地產企劃。怎麼泡?」
「生活是享受。要用各種方式享受生活。」
湊近去一看,他果然是哭了。我不記得上次看男人哭是什麼時候,但陳偉偉哭得並不像個男人,而像一個純粹的,受了莫大委屈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