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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第九人

未知的第九人

作者:櫻桃芭蕉
再見了,張鏡。
「其實沒有所謂的『未知第九人』,也沒有任何照片上的『失蹤者』。有能力玩這種把戲的只有一個人——負責照相的李啟銘。他就是國寶失竊案中的福祿瓶另一半的持有者,也是喪心病狂的殺人魔。
「林小姐,你的材料很有用。現在情報對等交換,我來說說我這邊的工作。」
我參加的游泳協會當時是有贊助商的,取招財吉利的意思,8是我們的隊標。
漂流很難控制游泳速度,隊伍前後拉得很長,再加上李啟銘的技術和鬧情緒,大部分的照片我們只能看見水面上的人頭和跟在其後的橘紅色漂包,所以無法直觀判斷這個不在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誰。
有一個人——一直不在照片裏面。
我與珠寶店錢老闆探討這個問題。當時我們都在A市警局刑偵科辦公室外面等待新一輪的調查筆錄,我把三位死者的傷痕畫在紙張上給他看——第一位是正位波浪線∽,第二位是反位波浪線~,吳越的又是正位波浪線∽……
事情起源於我逛淘寶受夏裝刺|激了,為了減肥憤然參加了一個網上組織的游泳協會。當時正好有一個女孩退隊,她在迎新會上拉著我的手,神經兮兮地說:「這個游泳隊犯水鬼,人數永遠只能是八個,多出一個人都會出事的。要是有新人來,你也退出吧。信不信由你。」
過了幾天,張鏡再次敲響了我家的門。這一次他穿著警服,顯得英姿挺拔。
張鏡取出一隻牛皮信封,打開,從中取出兩份報紙,從桌面上推給我。
三年前的夏天,國寶失竊了。
兩個正反位縱向的S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數字8。
「可是這個案件跟數學有什麼關係呢?」張鏡坐在辦工桌後面,停下手中的筆,「林小姐,這次可能是你想多了。巧合吧?」
這所博物館是明代文廟翻新改造的。出於保護古建築的考慮,地基一直沒有動過。因此這麼多年,誰也沒有發現,它下面其實有一條地下暗河通過。一夥盜寶賊找到了暗河入口,順水潛入到博物館正殿正下方。
他就是「失蹤者」!
我思考了很久,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不是無限大的符號∞,兇手故意這麼做,是想把我們的思維引到那上面去。真相應該僅和這個符號一線之隔,因此兇手才會急急忙忙下手,怕再晚一點,真相將被揭穿。
可是很快我們就知道這並不是巧合。
他停頓片刻,幽幽地說,「郭音音以前是學古箏的,常常戴很長的假指甲。」
我在市修志辦公室工作因此會接到一些採訪任務。兩年前的那起轟動全國的博物館文物盜竊案就由我負責採訪,並且收錄進志書裏面。我現在手上依然有當年詳盡的工作筆記。
「你先看我這三張照片。」我從桌面上推給他,「這三張都是救吳越時的照片,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第一張和第二張沒有特殊點,第三章我們都很熟悉,是『未知的第九人』出現的照片。我們需要看的是右下角拍照時間:2011/7/14/10:34:13、10:34:14、10:34:15——那麼緊張混亂的場面,它們之間的間隔竟然被完美地控制在了一秒鐘!」
錢老闆很年青,三十齣頭,卻穿款老式黑色小馬甲。他靠在櫃檯上,勸我:「別問了,沒有什麼好問的。我本來也不信的……可是正好是七月半,而且你看吳越背上的傷,像不像什麼被利爪抓過的?」
此刻我的心裏波濤翻湧,我對著江水輕聲說:
對李啟銘房間重點搜查后,從木質地板下面,警方找到了瑞祥翡翠鑲玉三彩福祿套瓶上半部分的小圓肚瓶。
多了一位未知的第九人。
我摔掉照片:「女生愛搶鏡頭好笑嗎!」
距離上次出事已經很久了,隊員也換了好幾批,很多人骨子裡跟吳越一樣對迷信不屑一顧。最後我們八個人舉行了三輪舉手投票,到最後一輪,梗著脖子不舉手的只有李啟明一個人了。
李啟明給我看了一張郭音音的照片。那是一位相當具有古典美的姑娘。和我差不多的年紀,皓齒明眸,笑靨如花。她俯身在一架深色古箏上,白凈的手指挑撥琴弦。
他再一次打開牛皮信封。
死的人,是吳越。
「趙梁裕是無辜的?」張鏡依舊坐在自己辦公桌背後,穿著警服,看上去很忙。他幫我泡了杯咖啡,皺著眉頭很不高興,「淺淺,上次讓你受傷是我不對。從那以後我就不希望你再參与這個案件,太不安全。」
福祿瓶外的防盜玻璃罩完好無損,罩內空空如也,地上有一個洞,下面能聽到潺潺水流聲。
破案的當天,張鏡就手機告訴我了。聽到結果的那一瞬間,我無法抑制地感到全身都鬆了一口氣。深秋的天空突然顯得那麼高遠蔚藍,白色鴿子在上面一圈又一圈的盤旋。
不僅是趙梁裕,警方秘密監視了其餘兩位犯罪嫌疑人,沒有發現任何「未知的第九人」存在的影子。
他沉默片刻,說:「你受傷了,我沒有追。」
一個人的時候,我常常會翻開曾經編撰過的《A市志》。這本書的第347頁右下角,有一小段古籍文摘:「有暗河自宗廟過,穿正殿,自麗山北麓出,時人以為不詳。」
他很溫柔地把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盤子里遞給我。我去接盤子,他卻突然抓住我的手。片刻后又鬆開,一言未發。
我猛然發現——這是事故當時的時間,所有的人正在進行救援行動。離吳越沉下去的地點最近的人應該是趙隊,他已經奮力地游過去。我也試圖過去,可是逆水,水流湍急,反而被衝到更遠處。
張鏡的猜測大胆離譜,而邏輯嚴密。接下來的故事就就和我所經歷的聯繫起來了。這個人調查了接近這支游泳隊的所有值得懷疑的人。他的手法超乎想象的兇殘——他對懷疑對象採用了「排除法」——既懷疑某人,與之接觸,如果懷疑錯誤,就把他殺掉,並且在他屍體上留下8字圖形的一半。
然而其中一個人拿起對方那一半贓物時,發現那竟然是贗品。也就是說,對方和他同時起了異心,想獨吞贓物,帶來的只是一隻糊弄人的贗品。真品應該已經被交給了組織內部或者外部的朋友(現在看來,這個人很可能來自組織內部)。
不僅如此,我確實能夠想到一起案件,能夠和這個圖案扯上關係。
如果張鏡當時不是正巧趕到,我現在很可能正和吳越在黃泉下鬥嘴。因此我一隻在想,自己到底知道了什麼,讓兇手非把我除之而後快?
忽然張鏡皺起眉頭:「淺淺,你用了什麼香水?」
他什麼九*九*藏*書要這麼殺吳越?
現在,從死去朋友手中得到文物的那一位率先出手了。
我明白這個福祿瓶的市場價值。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很久。我反鎖了辦公室的門。距離張鏡醒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我已經選擇了A市眾多交通工具中的一種,通向遙遠的地方。
趙梁裕很快被帶走了,審訊結果卻很沮喪。他情緒激動,堅持說隊名是最開始幾個成員一起喝酒時想出來的,當時大家都醉了,完全不記得是誰首先提出的用「招財」這個隊名。最讓張鏡沮喪的是,趙梁裕是地理教師,他的交際圈子幾乎和吳越一樣乾淨——沒有任何「未知的第九人」存在的蛛絲馬跡。
「七夕已經過了。」我白了他一眼。
這是當時的重案,專門成立了刑偵小組。
我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因為張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過辦工桌,走到我身後。他的胳膊環住我肩膀,聲音就在我耳邊,輕得像耳語:「你棒極了,淺淺。」
我苦笑起來:「看來還真和這個案子脫不了干係了。」
「他們兩人彼此不認識。林小姐,如果是你是出手那位,會怎麼思考?」
「我們之所以不懷疑李啟銘,是因為案發時他一直在拍照——所以我們才能看見這些照片。可是你想過沒有,其實大部分相機有自動連拍功能。」我推過另外三張照片,「我去了三個月前案發時的河段。那裡水流很湍急,水文條件複雜,水下亂石很多,有一塊岩石突出江面。這是我把相機放在岩石上用自動連拍拍攝的照片,你看是不是和前三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取景畫面?」
多了一位本不應該存在的人。
這個人彷彿是幽靈一般,僅僅存在於我們的照片上。
我愣住了,覺得這不像他的作風。

十一

因為第二天晚上,我下班獨自回家上樓時,忽然有人從我背後推了一把。
10:34分,八個人中,吳越已經沉入深深水底,再除去拿相機的李啟銘,所以水面上應該只能照到六個人。可是這裡有七個人!
「失蹤者」負責調查隊員信息,而「未知的第九人」則負責對嫌疑人的抹殺。
關於這位「未知的第九人」,還有一點讓我寒毛倒立——警察局走訪了案發河段周圍的住戶,沒有一個人見到過帶著潛水器材的陌生人下水或者上岸。而我們游泳隊里,竟然也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它』的潛入。
他的屍體很快被打撈起來。水底的鐵絲劃破了他的主動脈,屍體上能看見沾有鐵鏽的曲線形傷口。
吳越,我看到了這場謀殺的整個真相。
只聽這個來歷,就知道它所體現的歷史價值。
我是來警察局取借出去的那個仿製福祿瓶的,被張鏡攔著走廊上。他把我拉進刑偵科辦公室,用鑰匙打開保險箱,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件陶器,放在桌面上。
之後可能是監管放鬆,再也沒有記錄了。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自己房間里,卧室床上。張鏡就坐在旁邊,安靜地為我削一隻蘋果。
當死亡信息通過媒體大量披露出去時,別人不會明白傷痕的意義,但是文物的另一半持有者看報紙時一定會注意。他如果再花一點時間上網查一查這個游泳組織的信息,就會明白這是對自己的「邀請函」。
郭音音的確是趙粱裕的女朋友。郭音音家境富裕,自幼學習古箏,業餘做古董收藏。趙梁裕是中學地理教師,薪水並不豐厚,內心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女孩,因此他們的戀情並沒有真正公開。再後來,就出事了,郭音音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每張照片上,最多只有六個人!
這幫盜賊正高明在,他們通過打洞,讓放置文物的基座從洞里漏下來,不引起地面展廳內任何溫度的改變,甚至不用觸碰防盜玻璃罩,因而警報設備都失靈了。
我算了算,兩年前的九個人,現在只有三個人還在隊里。趙隊長、李啟明,還有一位叫錢武的人。錢武在A市繁華街區開了一家珠寶首飾店。店面相當小,但窗明几淨,裝潢很有格調。我想找他旁敲側擊地談談。
這些照片給我時就雜亂地放著,我最多注意它大致時間段,很少細看到分和秒。這一次注意到它們,我覺得心臟在棕色毛衣下怦怦直跳。
張鏡沒說話,示意我看右下角的機打時間。
這件事情如同一個不真實的噩夢。噩夢過後的第三天,有位警察找到了我。
我聽見窗外秋天的大風吹動金色梧桐樹葉,嘩啦啦響。張鏡的手臂偷偷地攬上我的腰,他的氣息蹭得我臉發癢。我轉過身去,環住他脖子。
我翻箱倒櫃,搬出一隻封塵已久的福祿套瓶和兩年前的工作筆記,然後打通張鏡的電話。
我合上報紙,覺得渾身發冷:「同樣的……傷口……」
符合這兩條的只有一個人:隊長趙梁裕。
「簡而言之,吳越是一張白紙。不管是游泳隊內部還是外部,我想不出為什麼有人會想殺他。」他概括道,「根據你說的情況,他也和郭音音的死沒有任何關係——他的交際圈裡沒有這個人。
腳步聲離我很近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迅速往回退去。
張鏡調查了吳越的交際圈,發現他沒有敵人,沒有戀人,沒有欠債,沒有借錢。
當時的報道說,警方根據這具屍體的身份調查,發現他們竟然是一個網路作案團伙,裏面都是通過互聯網認識的。這些人每個人負責作案的一部分:有人踩點,有人偷盜,偷盜的東西放在約定的地方,自然會有人拿去銷贓。事成之後錢由專人打到各自約定好的賬戶上——他們多數人可能彼此根本不認識。
「是七月半,鬼節。百鬼夜行的日子。」吳越瞅著正在吵架的兩個人,「隊長準備在鬼節組織一次大漂流,從蘇家灣往下飄。他非不信這個邪,特地要在鬼節下一次水——當然,我也不信,所以無所謂。淺淺,你呢?」
這起案子最終成為懸案。
如果當時有三個人同意他的觀點,吳越可能還活著。
「就憑一個8,要引對方上鉤不容易吧?」我問。
事情忽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定在10:34:15上。
實際上,凶殺案發生的那一瞬間,吳越不是橫躺在地面上的,他是直立在水中的。兇手在他身上下刀https://read.99csw.com時,必定是按照自己的直立視角動手。
張鏡說,既然兇手想殺除掉我,那麼說明無限大符號的猜測是正確的。他會試試查近兩年有沒有和這個符號相關的仇殺案。可是當時想到這個符號的人是錢武,為什麼他沒事?而且既然我已經把這個猜想告訴了警方,在此之後對我下手,豈不是等於自己承認了符號和凶殺案的聯繫?
「很少有丫頭像她當年那麼有氣質了。」李啟銘說,「其實當年沒什麼曲折的。她是我們中水性最好的一個。大家一起漂流,誰也沒想到她被水沖走,從此消失在這條河裡。但是,很少有人提到這一點——她是趙隊的女朋友。」
這是吳越出事的那次漂流的照片。照相的人應該是李啟銘。一如既往的菜鳥照相技術加上對漂流的內心抵觸情緒,那些照片凌亂到慘不忍睹。
「怎麼樣?」張鏡問我。
這個案件最終完美地解決了。警局從白水江底打撈起了一套潛水設備和一把生鏽的尖錐刀。張鏡憑藉小型氧氣罐底鋼印的編號查到了生產廠家,再通過銷售渠道和加氣記錄同時印證了買家——果然是李啟銘。
我承認張鏡說得相當有道理。如果推理成立,按照這個邏輯,兇手要符合兩個條件。第一,是8字隊符的提議者;第二,是九位初始隊員中的一位。
可是不久后兩位文物持有者都發現,本來價值連城的東西,如果缺了一半,也就變得不是那麼值錢了。有圓肚瓶的那人,一直試圖找到有罐子的那人,有罐子的那人,一直想找到有瓶子的那人。
僅憑推理不能作為逮捕的證據,所以這個明明有重大突破的案件,竟然在這裏停滯了。
這段話,才是引發這個所有故事真正的源頭。
我離他不是很遠,看著他身邊的水突然變成血紅色。紅色的水向四周暈開來,我突然意識到他在水下受傷了!但等我想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我沒有明白:「為什麼只能是八個呀?」
如果說這個案件里,一定有一位「未知的第九人」在推動它的整個進程,那應該是參与當初那個網路組織的我。
「兇手,在游泳隊內部,我們八個人之中?」我抬頭,正對上張鏡讚許的眼神。
「可是我當時離吳越很近,河面上沒有游泳隊以外的人。」我爭辯道。
「它」為什麼一定要在死者傷口上留下波浪形的傷痕呢?
溺水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前兩個月,大家相處得非常愉快。我天天吃著冰激凌泡在水裡看帥哥,不亦樂乎。事情最早的起源應該是一次起岸后的聚餐。我在啃雞翅,突然聽到李啟明和隊長爭執起來。他把啤酒杯往桌上一擱,氣勢洶洶:「聽說你還要招新人?!現在我們成員已經八個了,你還想進人?我告訴你,郭音音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於是這個人帶著他那一半贓物,從此銷聲匿跡。
這是一件古樸寧靜的黃白綠三色窄口圓肚瓶。工匠用溫潤的碎玉和翡翠拼成了8字圖形,用金絲密密麻麻鑲嵌滿了整個瓶身。它充滿了那個盛世朝代內斂而張揚的美。
大熱天的,我打了個寒顫:「你……妹……」
我們以為是事情起源的郭音音,其實只是這個游泳隊第一位受害者。她的身上應該也有和吳越相同的傷口,只是因為屍體沒打撈上來,我們不知道。她之所以會出事,與戀情沒有任何關係,而是源於「業餘古董愛好者」這重身份。而吳越之所以被懷疑,是因為他是建築師,參与過博物館翻修設計。
抱著這件稀世珍寶走出警局時,警衛笑著和我打招呼:「林小姐,來取你的福祿瓶呀?多虧你的推理,我代局裡跟你說聲謝謝了!」
張鏡讓我打聽的,正是幾年前郭音音溺水事件導致的水鬼傳說。他懷疑這是一場針對當年的蓄意報復。我答應下來,是因為吳越是我在游泳隊里為數不多的好友。
然後他湊近我,壓低聲音,「我是後來的。據說啊,咱們游泳隊最開始是九個玩得很好的朋友成立的,後來才開始在網上招人。最初的九個隊員中,有一個叫郭音音的女孩溺水身亡了。她的屍體被水沖走,現在都找不到在哪裡——結果就有了這個傳聞,說我們隊人數不能超過八個,超過八個一定會出事。」
金玉碧成,天作之合。
張鏡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實物也是這樣子的?」
備案內容很簡短:
張鏡站在我身邊,笑聲很好聽:「明天博物館的人就來收回去了,我想讓你看看它。」
「為了把我們的思維引向失蹤者啊!他故意每次照相時都少拍一個人,造成總有一個人躲避鏡頭的感覺。如果事情不被當做意外處理,那麼警察也只會懷疑不停躲鏡頭的人,而不是攝影師他自己。」張鏡一直在看我,我不得不移開視線,裝作對辦公桌上的仙人掌感興趣,「有個長年在江上打漁的老伯告訴我,那一帶水文複雜,河床下都是亂石。我覺得李啟銘的兇器和簡易潛水裝備多半沒有被沖走,而是被卡在卵石中間,打撈的話能夠找到的……雖然指紋唾液都已經查不到了。」
所以他奮力地舉起手,彷彿想抓住什麼東西浮上來。
我疑惑地望著他:「七個人,加上照相的,這次人齊了?『失蹤者』在照片里了?」
博物館所有警報系統當夜完好運行,沒有任何動靜。直到第二天早上開館前警衛檢查,才發現主展廳正中展位上的祥翡翠鑲玉三彩福祿套瓶連著放瓶子的展台都不見了。
波浪線的傷痕有什麼意義?
第一,游泳隊是通過網上發帖的形式組建起來的,並不是傳言說的九個認識的好友。郭音音只是九位報名隊員中普通的一位。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回到傷口的痕迹上。
再次見到張鏡是中秋節前夕,他突然約我喝咖啡,說要感謝我提供瓶子。
首先,當晚的盜賊為什麼是兩人?之所以推斷他們為兩人,是因為三人行動不便,有一位死者,再加上一位兇手,一共兩個人。而對方之所以這麼做,是出自一種內部平衡術。
「未知的第九人」所在的照片被發現以後,A市警察局成立了專案組,張鏡是組長。所有相關人員都被請去警察局做筆錄,包括隊長趙梁裕。他受的打擊過於巨大,整個人處於恍惚狀態,輪到他回答提問時只會說兩個字:「音音……」
李啟明是最初的九個隊員之一,新買了一個業餘防水照相機。隊長見他不願參加,就動員他把相機借出來。結果漂流的當天早上,他還是抱著自己的寶貝相機,委委屈屈地到場了。
他整個身體都read•99csw.com陷在沙發里,夾著支煙憤憤然說著:「我就說不應該在鬼節下水,你們都不聽勸!說什麼迷信,小心點有錯嗎?!現在出事情了,誰能負責?!」
張鏡含笑打量我,說:「淺淺,你今天格外好看。」
很多人不知道,阿拉伯數字其實是早期古印度人發明的。據說天竺王聽說中土大唐以八為吉數,就令人在瓶身上用翡翠和玉石鑲滿了自己文字里的8,故稱之為瑞祥福祿瓶。
所謂進展,其實是張鏡的一個推論。他成功地從紛繁複雜的事情中找到了端倪,把兩個案件聯繫了起來。

我一張一張看過去,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此時正當盛夏,寒意卻慢慢爬上我的背脊骨。
材料里有初始九位成員的名單,我在裏面找到了李啟銘、趙梁裕和錢武的名字。
吳越是個建築師,風度翩翩。他不屑地往爭執的方向看了一眼:「迷信。」
說到這裏,張鏡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手勢:「砰!」
我們一共八位隊員。照片上六個人,加上負責攝影的李啟銘,一共只有七個人。

十二

他在月光下讚許地看著我:「林小姐,你很勇敢,和我之前想象的不一樣。」
我雖然不迷信,但是老實說心裏有點忐忑。
警察實地考察過地下河,發現它的河道極其狹小,只能容一個人通過,三人以上同時下水,行動會極其不方便。因此專案組認為雖然打盜洞過程持續了多天,但是犯案當晚犯人可能不超過兩人。他們其中一人想獨吞財產,因此殺死了自己同伴,拋屍暗河入口。
五月不脫脂,七月徒悲傷。
所以我只好自己的能力找一些可靠的資料。
「那為什麼其他的照片每張都少一個人呢?」
太陽下山了,深黑的夜色覆蓋大地,我們就著窗前的月光談話。我很害怕,幾乎想打開房間里所有的燈,然後把頭埋進毯子里。最後我終於搖搖頭:「不,你繼續說。」
「八九不離十。反正這是我採訪時在博物館門口買的仿製品,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我指給他看,「所謂福祿瓶,其實就是葫蘆瓶,造型像一隻葫蘆。因為是套瓶,上下可以拆卸的。小葫蘆套著大葫蘆……你看,不僅僅是瓶子上的字,整體看套本身像不像一個8字?」
正是傍晚,夕陽緩緩自窗邊落下,把整個房間映照成耀眼的橘黃色。時間過得很緩慢。我不知道自己說的東西有沒有用,但是他沒有打斷我,只是胳膊肘壓著桌面,十指交叉,安靜地聽。最後他遞給我一張衛生紙擦眼淚,說:「我知道失去朋友不好受。抱歉,讓你調查本該忘掉的事情。

第二,吳越並不是第一個水裡失血性休克至死的人。
「我不是說游泳隊以外的人。」他取出一疊照片放在桌上,示意我仔細看,「裏面另有玄機。」
出乎意料,這張照片很平常。和之前看的案發當日照片沒有區別。水面上有七個穿著鮮紅色游泳衣的人,其中一個舉著隊旗。
張鏡若有所思:「不止是這樣,你看,查明的那個網路盜竊團伙,也正好八個人……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兇手總愛選擇成員到九人時動手。」
張鏡手用力敲著額角,沒有堅持過五秒鐘。我看見他踉蹌了幾步,仰倒在旁邊的椅子上。等他確實已經失去了意識,我才收起手中的乙醚香袋,取下自己領回來的福祿瓶上半部分,將從李啟銘那裡沒收回來的圓肚瓶套上。
如果我們讓三具的屍體站起來,就會發現——這些線條不是橫向的∽,而是縱向的S。
我身上長期的無形壓力,彷彿突然透入秋天溫暖的陽光,煙消雲散。

我從這沓照片中整理出了三張照片,然後去了此前吳越出事的江邊。秋水深靜和緩,江面上正好有一葉打漁船。我花了十塊錢,坐上船讓漁翁把船向江心劃去。
張桐推測,犯人找了一位共犯,因此一共有兩位。一位是游泳隊內部的「失蹤者」,另一位是來自外部的「未知的第九人」。
我迅速翻看另一張報紙。
如果他是兇手,那麼照片上的「失蹤者」又是誰?
他們彼此又必需隱瞞身份,以便獨吞贓物。
張鏡借走了我那隻破瓶子,據說後來在局裡開了幾場討論會。自從我受傷以後,他就幾乎不主動與我聯繫,偶爾打電話,也只是作為朋友,決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
隊長姓趙,是個負責的人,三十來歲,水性好,平時待人很和藹,只是一聽到有人說水鬼作祟就翻臉,一直想找機會破除這個謠言。
「他在漂流的前一天,在預定下手的河段附近,比方說江心的岩石邊,藏匿了兇器和一套輕便的潛水裝備。案發當時,他事先游到岩石處,把相機對準吳越將要過來的大方向,設置時間進行連拍。然後李啟銘戴上呼吸器潛入水中,對吳越行兇。
那是秋天,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距離七月半漂流活動和吳越的死已經很久了。我忽然注意到了照片右下角機器列印的拍照時間。
張鏡曾給過我一套漂流時李啟銘相機的照片。我沒事的時候,就躺在床上一張一張反覆看,企圖從中找出解開謎底的線索。
他走之前問我:「你看吳越背上S形狀的傷口,像不像什麼東西的爪痕?」
收藏過古玩的朋友可能知道,完整品和殘次品的價格可是天差地別。這個福祿套瓶是可以拆卸的,上面一半是個小圓肚瓶,下面一半是個罐子,拼接在一起才是葫蘆形狀的套瓶。因此,當夜負責偷盜的兩個人,一個人拿了上層的瓶子,一個人拿了下面的罐子,分別逃匿。等風頭過了,他們會在約定的時間,一起把東西留在約定的地點,等負責銷贓物的人來取貨。
「可是傷口有鐵鏽殘留,說是水底的鐵絲……而且什麼指甲可能那麼硬?」我反駁。

可是問題在於他是誰?
「哦,那可能是新換了白色高領毛衣的關係。」我說。
我走的時候,耳畔一直迴響著李啟銘的冷笑:「趙梁裕當然不怕了。他覺得即使郭音音真的變成了水鬼,也不會害自己的,不是嗎?他說不定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其實,我不迷信。但是老實說,當時回頭看見他那一瞬間,我第一反應不是他被鐵絲劃到了read.99csw.com,而是水下有什麼東西——比如說水草——在把他往下拖。

張鏡又笑了,他眯起眼睛打量我:「林小姐,這個想法的確最便捷有效,但是你忘了了兩點。第一,人的貪慾是無限的。有些人並不滿足於『一半』;第二,人心是猜疑的,尤其是做他們這種行當的人。還記得兩個參与偷盜的同夥間發生的事嗎?你站在明處提議進行利益公平分配,可是怎麼知道對方會不會放你暗槍,獨吞東西?敵暗我明是大忌啊。」
既然這批人素不相識,未曾蒙面,那麼他們一定必需採取某種方法,確保犯罪果實不被其中某一個人獨吞。在這個案件的這一環節上,它體現在雙人制。
我放棄和錢武繼續交流這個問題,告辭出門,轉而去找了李啟銘,我假裝想買一台防水照相機,順利地進了他的家門。
我猜測不到它的殺人動機,因此把注意力放在吳越身上的傷口上。
「當然,引我們切入這個案件的切入點是8,但事實上這個人透露的信息可能遠遠不止這一點。我記得這個游泳協會叫『招財』游泳隊?很有可能『招財』是盜竊案中死去的成員網名,也有可能是他們對那次偷盜行動的代號……這個不一而論。總之,他把自己做成了一個誘餌,等對方上鉤。」
最初參与者留到現在的只有三個人:隊長趙梁裕,負責攝影的李啟銘和普通隊員錢武。
我撐著坐起來:「追到推我的人了嗎?他應該就是兇手!」
我漸漸從朋友死亡的陰影里掙脫出來,照常上班下班,忽然覺得就這樣平淡生活也不錯。
我大為驚訝。因此我看到吳越時,他已經受傷了,而且周圍水面上並沒有人。準確地說,那片被血染紅的水域里,只有他一個人。除了水下有沉船留下的鋒利鐵絲,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導致事故的可能。
忙活了一個夏天,案子沒破,專案組只找到一具盜賊的屍體。
「成功以後,他迅速從水底游開,取下裝備並把兇器綁在裝備上隨水沖走。等我們靠近了,他再加入救援隊伍。混亂的場面中誰不不會真正注意別人在幹什麼,何況他還有照片作證,可以解釋當時正在拍照。只是這三張照片中,恰好有一張拍到了他出水的那一瞬間。我們以為它上面有九個人,其實是一張八人全家福——水下的吳越,和水面上包括李啟銘在內的全部隊員。」
兩份報紙分別報道了兩年前游泳隊的兩次事故,上面刊登了案發現場的照片。死者的臉被白布矇著,只露出了浸泡得發脹的身體。我在第一位死者的腿上,發現了一條彎曲的∽形傷痕。報道上說,河床里的利器割破了他的腿部動脈血管,並且刺破了他救生用的漂包。
我說過我是修志工作者,主要負責採訪,靠職務之便,我查到了我們游泳隊兩年前成立時備案的材料。
盜墓賊是往下打洞,他們是往上打洞。盜洞精確的打在了國寶展台的正下方,防盜玻璃罩以內。
張鏡否定了我的說法:「要讓水面上看起來只有受害者一個人很簡單,兇手逃走時只需要閉氣潛入水下就行。等同伴遊過來救人時,他再若無其事地浮出水面。」
過了很長一會兒,趙梁裕終於冷靜下來,他喝了一口水,彷彿在堅定內心信念一樣,一鼓作氣說下去:「是我努力維繫這個游泳隊的。它是我和音音相識的契機,因此我想留住它,也把自己留在她永遠消失的白水江邊。後來有傳聞說她變成水鬼害人什麼的,每次聽到我都火冒三丈……如果真能找到張警官說的『未知第九人』,讓我打死他,還音音清白。」
他含笑道:「哪有,哪有。你好辨認,反而幫了我的忙。有些事情我們審問不出來,想請林小姐幫忙打聽打聽。」
來人穿著襯衫長褲,清秀俊逸,舉止彬彬有禮。他向我出示了警官證,但是並沒有請我去警察局,而是開車帶我去了一家人少的咖啡店。
再見了,我的過去。
我喝了一口水,接著說,發現張鏡臉色已經和緩下來,聽得非常專註。
然而,那天果然出事了。
那個「未知的第九人」就像一個潛伏于案件中的影子,時刻籠罩在我們心上。
錢老闆是理工專業畢業的,他很自然地用筆在紙上畫了出來:「咦,拼在一起不正是數學上無限大的符號∞嗎?」
這張照片上,不是少了一個人,而是多了一個人!
防水表顯示,正是10:30分,我遠遠地看見吳越向我這邊招手。隨後,血液從他周身暈開,他沉入了黑暗的深水中。
想到吳越的死,我覺得鼻子發酸。我默默附和他的觀點,繼續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A市逐浪遊泳協會通過網站BBS發帖,召集成員成員共九名。該協會以加強精神文明建設,豐富百姓文娛生活為目的……特此備案。
「因為第九個是郭音音的位置。前兩次多進了新人啊,跟著就死了兩個。」
我小心翼翼地問吳越:「當初郭音音那是怎麼回事呀?」
當時停電,我看不清楚對方是誰。我順著長長的樓梯滾下去,連磕帶碰,疼得眼淚直冒。然而兇手並沒有就此放過我。我動不了,但是能聽見他順著樓梯下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在空曠的樓道里迴響。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根本沒有所謂的——未知的第九人。
他悲傷地搖搖頭:「鬼神之事,不能用常理來推斷。這個游泳隊的人數確實不能超過八個。你知道嗎,漂流之前趙隊就敲定了進新人的事情,結果新人還沒來,就出事了……退了這個游泳隊吧,沒事別去河邊。」
「為什麼他們中的一個人不主動站出來表示『我有福祿瓶的一半,誰能和我湊成另一半,銷贓后所得對半分』呢?」我不解道,「這樣不就簡單了?」
張鏡笑了,他笑起來時特有的冷峻表情像春雪般融化起來,非常好看。他把照片再次向我推過來:「林小姐你很聰明的。」
「我記得那條地下河是半溶洞性質的,一半需要游泳,一半需要潛水……」我說,「嗯,那麼其中參与當夜偷盜的那個人,水性一定特別好。」
約定的地點就是在地下河的入口處。但是當時其中一位起了異心,想獨吞國寶,於是乘其不備,給了同伴一槍。
「對。」張鏡笑道,「所以他想到組建一隻游泳隊。他把游泳隊的信息放在一些以前犯罪團伙成員常去的網站上,並且把隊標設計成了一個8。普通人可能不會注意,但九_九_藏_書是文物另一半的所有者會。」
沒有《清明上河圖》,也沒有金縷玉衣,A市博物館能躋身全國一級博物館,僅僅憑藉一隻福祿瓶。準確的說,這件鎮館之寶叫瑞祥翡翠鑲玉三彩福祿套瓶。它是唐代天竺王遣使送給唐玄宗的國禮,又被玄宗皇帝賞賜給一位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將領,時隔千年後又在將領的故鄉,也就是現在的A市重現。
這張照片被從其他照片中分辨出來以後,案發過程就明顯了。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吳越不是第一個受害者。正是這個人混進了我們游泳隊,潛入水下用生了銹的刀殺死了受害者,並且讓傷口呈∽形。他隨後潛水離開——因此我看見吳越求救的那一瞬間,他周圍的水域是無人區。
張鏡選擇我是有理由的。我在市修志辦公室工作,負責編撰一本A市地方志。盛世修志,所謂志書,就是把市裡風土人情,雞毛蒜皮,統統收羅進一本書里。這種書基本上沒有讀者,大部分人只會在上廁所找不到紙時才想起它,因此我們辦公室的工作壓力相當小。我在辦公室主要負責採訪這類工作,沒寫多少字,倒練就了相當的八卦水平。
本來我想和趙隊談談。我不認為他是兇手。他不可能是照片中的「未知者」,因為整個漂流過程中,他離吳越很遠,而且一直在前前後後游著忙著聯絡大家。可是這件事情以後,他不接聽電話,敲門也不應。吳越的死亡讓他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本來我想不到它和吳越死亡的聯繫。關鍵在於,這隻福祿瓶,全身密密麻麻布滿了阿拉伯數字的8。
記憶中,他愣了愣,隨後迅速邁開長步向我走過來。一雙有力的胳膊把我脫離地面。因為怕咯著,身下還墊了一層柔軟的外套。
A市在歷史上是靠水路興盛起來的城市。沿著白水江,水網四通八達。在現在這個交通便捷的時代,河道反而失去了當初的重要地位,江兩岸修建了濱江公園,改造成市民休閑娛樂的地方。這就催生了很多民間游泳團體。我看中的這個協會已經成立了兩年,又有正規的官方備案手續,因此對於那個女生的說法,我當然是不信的。
「我叫張鏡。」他自我介紹后單刀直入,「想找林小姐了解三天前溺水事件的案發|情況。這不是事故,是一場謀殺。」
離開房間時,我吻了吻張鏡的側臉,輕聲說:「親愛的,我也愛你。可是你看,我的靈魂已經墮落了,我們不能在一起。」
吳越在我旁邊大笑,小人得志:「哈哈,都告訴你是謠言了!這些話你可不能在隊長面前提,提了他絕對翻臉!哦對了,你知道下周日是什麼日子嗎?」
我翻完后就哭笑不得了,照片上大部分人都看不清,我是難得最好辨識的一個——回頭比V字,擺造型,揮手……
除了大小和傷口位置以外,這兩個傷口,和吳越身上的傷痕幾乎一模一樣!
張鏡帶著一隻黑色提包,沐浴在單元門外的月光里,俯視我:「林小姐,你怎麼了?」
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咖啡館,他說案子有重大進展。
再見了,吳越。
「是的,我稱他為『失蹤者』。如果一個人每次都躲避鏡頭,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幫我點了咖啡,溫和地看著我,「張小姐,吳越身上的傷口很深,而且形狀上大有文章。這不是水下鐵絲照成的事故,這是一起謀殺案。有人用生鏽的刀捅了他。我想請你幫我找出遊泳隊里,誰是照片上的失蹤者。」
照片的焦距雖然很遠,幾乎只看得見人腦袋,可是我們能清晰地分辨出誰是「未知的第九人」。因為那人背後,明顯跟著一根潛水用的軟管。
我想幫警察問一點有價值的東西,可是這些回答,讓我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世界瘋了。
他說,「淺淺,我沒覺得這個有多珍貴。在我心中,你才是無價之寶。」
我們之所以覺得傷口的形狀是一根∽線,是因為我們習慣橫著看照片。前兩張照片,沒有人注意到傷口的形狀,因此也沒有特地照傷口的局部照片。我們看到的,是攝像師拍攝整具屍體的照片。要把一個橫躺在地上的人完整的收進長方形的照片上,我們會習慣性地橫向取景。對於一張橫向取景的照片,我們看的時候當然會橫著看。因此這些傷口被我們潛意識定為成了∽線。
「我又調查了游泳隊,想找到照片上那個『失蹤者』。你知道,一個人想把自己隱藏起來,一定有必需這麼做的理由。我想知道這個理由,看看和案件有沒有關係。可是竟然沒有人察覺到『它』!
我們漂流到半途中,最後方的吳越忽然高高地把手舉起來,猛烈揮動。
「萬一我是失蹤者呢?」

他喝著我泡的紅茶,聽我詳細講打聽來的信息。
兩張報紙上,死者的傷口幾乎是同樣的形狀,方向相反的∽形波浪線。真的彷彿女人食指的指甲急速順著軀幹抓出的痕迹。只是指甲劃過的地方,皮肉都翻卷出來了。
割腕自殺的人通常會將手浸在浴缸里,可以加速血液流失速度。當時吳越整個人都浸在湍急的水流中,失血量是很驚人的。他的救生腰漂被鐵絲割斷了,順水衝到了遠處,而急速的失血導致了暫時性休克。
文字記錄雖然短,可是反映了兩個問題:
吳越的死亡常常在夜裡困擾我的夢境。夢裡總有一隻蒼白的手,把他拖向黑水深處,而我站在不遠處,無能為力。
「然後,我又發現了一樣東西。」
繼而這批人帶著贓物順著地下暗河潛逃。
這一次他取出了一張照片,遞給我,目光近乎鼓勵。
他暗自慶幸,要不是下手早,死在那裡的就是自己了。
屍體是個頭部中彈的男人,在A市偏遠的郊區被發現的。隨後警方在屍體附近發現了通往博物館的地下暗河入口,因此判斷他是偷盜團伙的成員之一。
翻過這頁紙,後面還有一頁,記錄了郭音音死後的兩起事故。非常簡潔,幾乎都是純表格。從裏面可以看出,事故一共兩起,都是被水下東西划傷,導致失血性休克,進而溺水身亡。兩起事故以後是一連串的退隊申請。
博物館採取的是溫控性質的紅外線警報裝置,夜晚開啟時探頭會向外發射紅外線,接觸到高於背景溫度的物體時,會自動拉響警報。如果當夜有任何人站在展廳里,體溫高於周圍瓶瓶罐罐和古人屍體,警報器是一定會響的。
「水底不管是鐵絲還是什麼東西,不可能弄出相似度這麼高的傷口。它一定有什麼意義。」張鏡看著我,「林小姐,你害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