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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歸途

作者:長耳
「先把逮捕令拿出來。」從結心揚聲喊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地下聯邦根本沒有法律,也就是說,謀殺罪在地下世界並不存在,那麼,你們用什麼逮捕我?」
猛鬼池是整個水中恐怖項目的半開放區域,水裡面堆滿了斷手斷腳,慘白的手腳在翠綠的水底燈光掩映下,彷彿還能再次活動。林殊用試管裝了一小瓶水體樣本,等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周圍已沒有了從結心的蹤影。
「我信任你。」林殊用了陳述句。
「在講下面的故事以前,我必須先進行自我介紹,我叫從結心,是聯邦的五星逃犯,三天前,我被指殺害了一名我咖啡店的店員。」
「那法庭上怎麼回事!」
到地下世界后,管理層決定以自願原則,給每位公民加裝改良后的十五秒晶元,晶元分子母兩塊,子晶元被植入人體,能感應子晶元的母體則連入地下世界的龐大網路,幫助定位地下世界每位公民的基本信息、預防謀殺和犯罪,更重要的是,這塊晶元可以把各類死亡信息收集匯總,保護人類在地下更好的生存。
林遠湖狠狠踹了腳前排座位!
林殊忽然意識到手心裏這塊東西的重要性,他把晶元插入手錶卡槽,拉開透明光屏,光屏上出現了一段影像。
林殊邊說著,法庭屏幕上隨即出現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有些是笑容天真的面孔,直接暴露在恐怖的陽光之下,還有一些是患病智障青年患輻射病時死去的場景,他們皮膚潰爛,臉孔痛苦的扭曲著。最後,一張手繪的三維地形圖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在咖啡山深處,一條蜿蜒曲折通向地表的路途,現出了原形。
在從結心回答這句話之前,礦車上的女記者正向所有人展示著她的定位信號,那上面顯示,她剛才的位置,離地表94米。
「林先生只是這家遊樂場的主人。」少將的語氣中同樣飽含輕蔑,「但他說,他可以幫助我們捉到你。」
電視屏前的無數觀眾都驚呆了,因為這次的視頻,甚至比前兩次更令人摸不著頭腦。
「你們是誰!」他低聲怒喝。
從結心看向林殊。
「林殊,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為什麼一開始就選擇毫無保留地信任我?」從結心的眼角紅紅的,但看向林殊的眼神里卻充滿了笑意。
從結心的運氣一直很好,他下潛的右側水道竟直同咖啡產區,礦車走了三個小時不到,已能看到前方的亮光。
「被什麼打擾?」
「在扶孤城水族館里,並沒有你露絲亞與從百川先生長子的屍體,而從結心事先更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屍體究竟在哪,所以,如果根據從結心的晶元記錄下的情景,找出露絲亞小姐同從百川先生長子的屍體,可以直接證明雙生子現象是存在的。」林殊將手搭上從結心的肩頭,「我請求法官大人,調出從結心的晶元。」
「你是聯邦五星逃犯,由軍隊負責追緝。」一道過分冷淡的聲音,從士兵後方傳來。
讓林殊驀地紅了臉,轉開了話題:「這孩子是誰?」
「因為我把最珍貴的晶元出賣給了你。」從結心笑。
「陳摯會不會是發現了咖啡的異常呢?」林殊像是想到了什麼,「如果咖啡真的有問題,那麼這種問題一定是細微的,根本上是極難察覺的。」他望向從結心的側臉,想從裏面尋找一些端倪。
「林殊,我還是小看了你。」從結心無奈地點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十五秒的全稱是延時十五秒,這是人類在末日之前最大的科學發現。
聯邦互動平台是綜合性的娛樂直播平台,所有人都可以組建自己的直播室,並向所有關注該直播室觀眾們進行語音和視頻直播。它有點類似於許多年前風靡一時的微博,更加入了即時反饋體系,觀看直播的觀眾能直接在直播室里用文字迅速評論。
主持人依舊是風姿綽約的翠珊女士,可新聞的主題卻與聯邦五星逃犯無關。
扶孤城中有一家麵店,據說這又是家百年老店,從結心大大方方坐在方桌前吸著麵條。就在他們吃飯的當口,鑲嵌在餐桌中央的電視屏開始播放聯邦整點新聞。
「兒子,其實那東西真沒有什麼好,你爹的兩個下屬覺得,如果用十五秒晶元把全聯邦的人都搞傻,就沒有人能搶奪我們從家的產業,其實那兩傻子懂什麼……」露絲亞的聲音越來越輕,她每說一句話,彷彿都要等待許久,但她卻竭力用輕鬆俏皮的語氣對兒子說著一些臨終遺言,過了許久,露絲亞的聲音再次響起。
「晶元並沒有殺人的可能性。」陳平之大法官糾正道。
「林殊,這個世界上,有比你更處心積慮的人嗎?」走下最高法庭的台階,林殊與從結心接受著民眾猶如慶祝英雄歸來般的的歡呼。

林遠湖面對從結心,眼裡都要噴出火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地下咖啡產區實際上模擬了海拔800-1200米的牙買加地區的環境,而這塊區域,其實並不大。」從結心邊說,邊在屏幕左側點出了陳摯死後留下的那段咖啡樹的影像,他把牙買加地形圖放大到與影像同等比例大小。很快,微型電腦利用自動比對功能,鎖定了其中的一塊區域。
「這才是你來咖啡產區的真正原因?」林殊忽然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如果不是你的到來,我們從不曾想要研究陳摯的死。」從結心眨了下眼,「所以你才是罪魁禍首呀,專員先生。」
「林殊。」中年男人忽然開口,那聲音溫柔得令人膽寒。
實驗的結果情理之外,卻在意料之中,並未被破壞腦區的恆河猴的母晶元,接收到了對方死後十五秒的影像。
這是炎拓鎬留存的十五秒晶元,當鏡頭特有的沙黃色出現在屏幕上,朦朧間,鏡頭掠過一片花香,緊接著就來到了雄偉的十五秒晶元牆外,一望無際的晶元牆上有無數白光,好像漆黑夜空中閃爍無數星光的銀河。驀地,一道靛青的身影出現在鏡頭中,那名偷竊者彷彿感知到了什麼,悄無聲息地對準了鏡頭,那是一張眉目淡雅的面孔,他在晶元牆上取下了一片黯淡的晶元,塞在口袋中,隨即不以為意地轉身離開。鏡頭最後掃過那塊被偷走晶元的名牌,陳摯兩字如同一道驚雷,「炎拓鎬先生用死後的十五秒,替我們記錄了一位無恥的偷竊犯,他不但冒犯了神聖的晶元牆,更蔑視了全聯邦民眾的尊嚴。根據十五秒三大定律,死於謀殺者必定跟蹤兇手,我們認為,這位監守自盜的十五秒晶元管理員從結心便是殺害炎先生的兇手。」
地下世界的所有電波信號是基於土壤傳播,因此許多加密信號時常外溢,一旦靠近外溢區,通過特殊手段便可以捕捉到這些加密信號。林殊曾聽說,有人能夠通過外溢信號入侵主網路系統,他以為那只是流傳於大學里的笑話,但卻沒想到真有人能夠做到。
從結心帶著林殊抵抗著湍急的水流,游到了水域另一側。那輛恐怖的礦車在水流作用下東倒西歪,從結心把林殊綁縛在固定礦車的支架上,自己則用力抱緊林殊。大片破碎的玻璃讓恐怖水族館急速泄水,不多時,礦車已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剛才那邊,我的微型電腦都沒信號了。」女記者好奇地問著攝像師,她就像一個遇到什麼新奇玩意的小孩。
水族館長廊盡頭亮起了狙擊槍的特有的紅光,林殊在那一刻猛然醒悟過來,「你故意要引起炎家人注意!」林殊蹭地一下站起,他咬牙切齒地望著從結心,「炎家安排子弟雪山試煉,當然掌握有試煉的平均時長!你慫恿炎小少爺炎白熾抄了近路,但試煉成功得太快,炎家自然有所警覺,一定會去審問炎白熾,一旦炎家知道炎白熾走了那條礦道,他們便會意識到是你在暗中作祟!」
林殊緩緩從證人席上站起,在他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剎那,法院的大屏幕上便隨即出現了一段令人無比震驚的十五秒視頻,視屏左側是陳摯死後十五秒的影像,而右側,則是早已被製作完成的對比圖,在播放過程中,左右兩側幾乎擁有完全一致的山地形狀,視頻右下角牙買加三個字,則向世人證明,那段視頻,的確來自地上。
從結心毫不猶豫地跳入礦車內,尚未瀝乾的屍體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水來,那些倒掛著的,驚恐萬分的面孔駭人無比。林殊跟著跳入,他小心避開了一個女孩濕淋淋的長發,微微抬起手腕,將那位帶著一枚粉色發卡的女孩攝入鏡頭中。
林殊再次醒來的時候,礦車似乎正卡在礦坡下不能動彈。他看到吉平和從結心正在穿上的厚厚的水肺潛水衣,趕忙從座椅上跳起來。
菱格電視台的記者,正在一輛勻速爬坡的礦車上進行現場直播。女記者正在做直播前的最後調試,她並不知道,整個聯邦的目光都如潮水般彙集而來。女記者朝鏡頭甜美一笑,「其實有些無聊,我已經坐著這輛車走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的路途都在爬坡,我覺得我都要走到地表去了。」
「當年的事情,吉平也參与了?」
「砍下所有人手腳的同時,必須不能讓他們向外界傳遞信息,也就是說,在那時候礦車已進入屏蔽區,但屏蔽區域與死亡禁區的距離非常短,為何要多此一舉?」
「其實,我覺得這句話太過殘酷。」從結心微嘲道,「因為能看到真相的總是幸運的,他們能鑒別真相,享受藝術的快樂,能而無法看到真相的人,卻是真相的犧牲品。」
「那你把證據拿出來!」
「為什麼?」
此刻林殊和從結心正向著咖啡樹生長的地方前進,地下世界的咖啡樹生長在綿際山脈一帶,山脈橫貫聯邦中北部,土壤肥沃,物產豐富,更重要的是,山脈里蘊藏著豐富的晶石與稀有金屬,所以聯邦人更樂意把這一條山脈稱作聯邦脊樑,又或者是礦山。
林殊忽然抬起頭,他說,「法官大人,我帶來了一份額外的錄像,裏面記錄著被告人多次持槍殺傷聯邦政府軍人的畫面,我懇請您能允許我當庭呈放。」
「哪個炎家?」
「這不能成為真正的證據。」林殊的反應比從結心想象的要快。
林殊拍了拍從結心的肩頭:「這樣你就會認為我是卧底,我認為你是殺人兇手。」
在電視前觀看直播的林遠湖先生,忽然覺得心裏非常不安,他拿起電話,直接撥到了小兒子的手機上。
那時候,臨時調查員林殊正站在咖啡店門口,對整片花園的景色目瞪口呆。細潤輕柔的人造陽光輕灑在滿園綠樹紅花上。亭中的一方水池裡盛開著淡紫花瓣的睡蓮。爬山虎攀上窗欞,茂密的菟絲子堆在園中一座雪白小樓周圍。
「他們的名字,還是我父親親自取的,你看,林與炎,都是在兩個『人』字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但是沒想到,他最後還是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裡。」
「因為他們被打擾了。」從結心說。
「你們可以將之稱為十五秒的疏漏,也可以將之稱為神跡。」林殊出示了一張焦黑的照片,照片上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左邊的孩子更白些,右邊的臉上有一個酒窩,「陳誠與陳摯是一對智障的雙生子。因為太陽電子輻射的關係,人類在進入地下世界之後,仍有許多智障患兒出生,二十一年前,從百川先生與露絲亞小姐結婚的那一年,從百川先生曾向全聯邦許下諾言,決定收養那些無父無母或是父母無力撫養的智障患兒,並保證為他們提供良好的教育和醫療服務,以此善行來紀念與露絲亞小姐的愛情。當年,陳誠與陳摯的父母將哥哥送入該項扶助智障患兒的計劃,而把弟弟留在身邊。他們兄弟二人自分別後終年未見,許多年以後,哥哥被當做開拓者送上了地表,他的任務是咖啡採摘,而無獨有偶,弟弟也從事了咖啡相關行業,你們看到的,並不是弟弟死時的十五秒,而是因為雙生子神經系統相近所造成的十五秒誤判。」林殊用平緩的敘述,再次扔下一顆重磅炸彈。
林殊與從結心告別吉平與炎少爺,偷偷換上了咖啡採摘工專用的褐色工作服,穿梭于漫山遍野的咖啡林中。絨毯一般的綠色咖啡樹鋪滿了整片土地,一眼望不到頭。人造頂棚漏下燦爛的陽光,一串串飽滿的咖啡櫻桃在陽光下散發出水果糖般的甜美氣味。
林殊按從結心所說,迅速輸入密碼,屏幕中彈出一間直播間,當那間直播間亮起,並經歷了一個短暫停頓后,直播間的觀眾數量便以幾何倍數增長。林殊忽然意識到,這間直播室是二十年前露絲亞小姐專用的直播室,但他沒有想到,這間直播室一旦亮起,哪怕是二十年後,還有如此之大的號召力!
從結心無奈地點頭。
林遠湖用剝皮削骨似的殘酷目光,凌遲著林殊。但林殊卻對這樣的威脅恍若未聞,他只是朝從結心點點頭,彷彿在傳遞什麼信息。
「事實上,你信任的並不是我,不是么,你信任的是你自己。」從結心笑望著林殊,「你有足以顛覆一切的把握,不是么?」
林殊握住了從結心的手。
「你別無選擇,做我逃亡路上的好夥伴吧。」從結心拉開自己的光屏,「他們就要來了,選擇武器!」
不高不低的咖啡樹遮住兩人身形,一片涼爽的陰影蓋在從結心的手腕上,從結心拉開腕表光屏,將一端的引線插入土壤中,光屏上顯示出連接成功的綠色光符。
「其實二十年前的綿際雪山,還是吸引了許多初入地下世界的居民前去遊玩,那時候人們剛休養完畢,正是對地下充滿好奇的時候,而因為礦山是唯一一座地底山脈,無所事事而有些閑錢的人們,重新開始了休閑旅遊。綿際雪山下的許多礦道,大多都同旅行社有合作,礦車觀光是旅遊的保留節目。」
「因為你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十五秒晶元的這項BUG,你在自己偷來的母晶元里發現了你哥哥的記憶。這衍生出兩種推論,第一種,你也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你曾擁有你哥哥那張十五秒母晶元,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還有一種可能性,便是在你哥哥臨死的時候,你手中的十五秒母晶元,記錄下他死後的情景。」
從結心曾跪在父親的屍體前,懇請聯邦政府徹查到底的案子,卻沒有了音訊。但是政府不表態,不代表普通民眾對此不敢興趣,相反,比起聯邦第一樁謀殺案的審判,民眾們彷彿對那件二十年前的秘辛抱有非同一般的熱情。
聽到菱格二字的時候,林遠湖憤怒地將手機朝林殊擲去。
從結心的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彷彿在應和母親那些其實並不好笑的笑話。
林殊快速組裝好一把柯爾特M2000型手槍,「你故意向炎家人挑釁,告訴他們『我回來了』!他們自然而然會重兵守衛埋藏有你父母遺體的地方,你本來就打算誘使炎家作出部署,來尋找你父母的遺體!」
正當林家父子劍拔弩張之時,從結心在法庭上,做出了更為驚人的推論。

九*九*藏*書
「少爺,您想要做什麼?」
林遠湖感到了自己根本就是在作繭自縛,他推動聯邦對從結心的審判,卻反而綁住了自己的手腳。他隱隱覺得,這些根本就是從結心故意設計的。
聽到林遠湖的話,從結心忽然覺得無比悲哀,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死在這樣人的手下?
現場錄像從三名身著水肺衣的潛水員猛地扎入扶孤城城恐怖水族館的地下暗河開始,在一段左彎右繞后,三名潛水員又再次在另一片水域出水,他們在靠近暗河的一個石洞中,發現了露絲亞母子二人的屍體。與其說是屍體,不如說那是一大一小兩具骨架,大骨架將小骨架摟在懷中,微低著頭,彷彿一位母親在嗅孩子頭髮的香氣。在露絲亞的骨架上,掛著一枚翡翠色的項鏈,潛水員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枚項鏈,將之塞入口袋中。
「你打算好,該如何向炎家復讎了么?」林殊將照片交還給從結心,他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需要我做什麼?」
女店員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看向收銀台前的店長,而店長也早就注意到了這桌客人,他見到女店員投來的目光,便走出了收銀台。
觀看直播的所有人,起先是好奇,而當他們真正通過鏡頭,近距離觀察那些人像的時候,他們震驚地發現,那些他們原以為是蠟像做成的人偶,竟然有逼真的毛孔細節和顏色並不均與細緻的膚色,還有那表情,栩栩如生,似乎再高明的蠟像師都無法做到。
林殊輕咳一聲,「其實,他是聯邦五星逃犯,而我,是被他劫為人質的探員。」
「你的猜測,並不能作為呈堂證供。」
深諳地下世界法則的居民都明白,七點三十一分總會有一班偷渡列車出現在需要偷渡的旅人面前。
林殊還沒來得及還嘴,突然感到腳下一空,瞬間如墮黑洞。
「從百川!」交流欄中漸漸地,如水滴般,流出了這個名字。
「跟我一起逃亡,相信我的任何計劃,甚至相信我能看出你的假意背叛。你憑藉的是什麼?」從結心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林殊話既出口,忽然想起自己的確在看到咖啡店員死後十五秒之時判斷那片種植咖啡樹的土地是屬於礦區的。但是礦區只有連綿不絕的地下山脈,卻不可能有那般燦爛的陽光。
「證據?」從結心彷彿最精明的獵人,再次讓控方律師跳下陷阱,「請法官大人允許我的請求,從法院后廚取五百克咖啡,並拿出精確到小數點后三位的精確稱量工具。」
「陳摯的晶元,在一個非常重要的人那裡。」從結心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法官,而是回過頭,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了攝像機鏡頭。
「那是一個通訊盲區。」林殊正在協調轉播事宜,從結心從被告席中站解釋。
「剛才,你的哥哥在我懷裡去世了……其實,他一直生活的比你要開心很多,他不懂事,每天都樂呵呵的,我和你父親還要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到他的身上,這好像對你有些不公平……其實,我是不是應該留一些對你的希望呢?我希望你能做下一屆聯邦總統……
一路上,林殊都很安靜,甚至連保鏢都感慨這位小少爺的乖巧聽話,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渡輪在達芬奇大道暫作停留。九位保鏢如臨大敵似地陪伴林殊重回達芬奇大道,卻發現這位小少爺只是乖巧聽話地在蠑螈咖啡店的廢墟中站了許久。
從結心看向林殊,彷彿在詢問林殊他是否有說錯什麼。
就在林殊心如擂鼓的時候,漆黑的水面開始漾起波紋,另一名僕從警覺地喚起林殊,並關上礦車車門。水面的波紋越來越大,終於,吉平的臉孔出浮現在水面上,林殊不安地察覺到吉平臉上血色全無,濕噠噠的頭髮水草一般貼在他臉頰上。
「但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因為傳染源,你早先一步找到了這裏。」林殊邊說,邊用一個標準規避動作躲開一連串的子彈。
頭條新聞是有關聯邦中北部的手足病傳播疫情,新聞記者頭戴口罩,站在了北部首府瓊斯城的醫院門口。醫院門口圍滿了憂心忡忡的家長,他們伸長了脖子,對著醫院大門望眼欲穿。
「林殊,打開你的腕表。」從結心從背包里抽出一把重狙。
人類世界有多久沒有發生過謀殺案?林殊已經記不清了。
「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陳平之點點頭,「但是漫長的礦道實際上是把雙刃劍,一旦令尊的通訊系統或者電子系統失靈,他們應有所察覺才是。」
晶元意味著一個人的全部隱私,晶元管理所更是守衛森嚴,林殊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將一枚十五秒晶元從管理局偷盜出來。
「那是什麼?」從結心挖開土表,裏面露出一張褪去顏色的塑料紙。
營帳中,一位身著貂絨的少年正坐在火爐邊上自斟自飲,他衣肩上那毛茸茸的大領子在火光映襯下散發柔和的光澤。
「棒冰?」
「很多年期,露絲亞小姐曾經說過真相才是真正的藝術,比一切戲劇電影小說和音樂都要精彩。」從結心舒緩的嗓音,在空曠的水族館中,幽幽響起。
林殊沉默了。
「所以這條線我們大概暫時要放下,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有人在地上,他們是本身就生活在地上的,還是事後被人送上了地表?」
吉平這時已恢復了神志,他喚醒了炎少爺,五人決定下車,步行出洞。
「呵呵,剛才是開玩笑的,你別真的一發傻,去做那些會令你不快樂的事情,比如復讎……我好像不能說太多了……為了讓你快樂起來,媽媽給你講幾個笑話?我的小紳士,求你不要每天都板著張臉。第一個笑話,有一隻企鵝很無聊,就拔自己的毛打發時間,後來終於拔掉了最後一根毛。這個時候它忽然說:啊呀,好冷啊。」露絲亞用虛弱不堪的語氣,給兒子惟妙惟肖地演繹著她所知道的那些笑話,她一個又一個地說著,彷彿要把生命里所有的歡樂都傳遞給從結心。
觀眾們忽然覺得,女記者的聲音正變得越拉越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干擾正常直播,也逐漸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陳平之大法官在一陣沉默后,終於首肯了這個要求。
「是么?」
由於地下世界並無專門警察機構,更無刑偵警探,因此節目請來了在世界毀滅前擔任過警察局局長的布拉頓,年邁的局長將矛頭直指從結心,而證據——正是十五秒晶元錄像。
「嘗試接入聯邦十七套互動平台。」從結心邊說,便用精準的射擊替林殊分擔火力。
「吉平的地位,應該還沒有資格參与這樣的大事。但是炎小少爺畢竟是炎家的後輩,身份尊貴,吉平自然不會讓他冒險,如果吉平勸阻無效,那麼吉平一定會按照他所知道的信息,選擇最安全的礦道,而我想,我父母當年的總秘書,也一定是這樣做的。」
從結心用絲巾輕輕擦拭著手指,「我不能證明什麼,但是聯邦科學院可以用光譜分析來檢驗這兩顆咖啡豆是否有區別。」
「如果這是一件特例呢,證明了什麼?」從結心問。
林殊看到在綠光亮起的那一剎那,從結心臉上竟浮現出一抹不同尋常的微笑來。
休庭后沒多久,林遠湖先生便怒氣沖沖的闖進了帕斯大學生物實驗室,他一巴掌將兒子扇翻在地,用腳踩著林殊的臉頰怒吼,「你是廢物么,我讓你去偷回那張晶元,我讓你去幹掉從結心,你辦到了哪樣!」

剛走出礦洞,進入咖啡產區的範圍,炎少爺手腕上的定位標誌閃過一抹綠光,顯示翻越雪山的任務成功。
「是我。」
很快,僕從撈起了吉平,但從結心卻蹤影全無。
「無關?」林殊斜睨了控方一眼,再次看向陳平之大法官,「我只是提陳一項證據。這是為了向聯邦證明,一方智障的雙生子,因為大腦功能不全,有可能造成十五秒晶元誤判,而使另一方的晶元接收到對方死後的畫面,」
「為什麼會搞錯?」
「合理推論,永遠是最重要的,法官大人。」從結心微微欠身,他看向檢方,「陳摯的晶元,就是下三區總長被殺害的原因。」
但此刻,那名店員正仰面躺在地上,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小熊圍裙,頭和身體幾乎分離開來,頸部的血管神經耷拉在體外,一頭身帶亮黃色斑點的巨冠蠑螈正趴在屍體頸邊,蠑螈正好伸出舌頭把一塊碎肉捲入口中,鮮紅而濃稠的體液彷彿還在流淌,林殊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指已變得濕噠噠。
穿過一扇加厚的鐵門,林殊與從結心來到了穿山甲肉湯店的后廚。
「突入其來的手部感染。」從結心下意識朝林殊的方向望去,林殊朝從結心比了個Ok的手勢,隨後,聯邦電台上再度播放了一段扶孤城的手足疫情。
「證據?」
從結心輕輕拍了拍林殊的肩頭,「其實我們手中已經有了,不是么?」
「它很重要,很值得。」從結心平靜地說道。
林遠湖正在法庭觀眾席中,很滿意兒子的表現。
「咖啡山被封了,你們進不去。」店長放下手,似乎不準備抓從結心去換取高額賞金。
「你是特地想要看這個么?」林殊用筷尖戳了戳屏幕,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吉平所看到的那車沉沒在水中的斷手。
「你一定沒有想到,就因為那麼一件對你來說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成為真正毀滅你的導火索。
「陳摯晶元的證據只能證明他的十五秒出現了地上世界,雖然這與三大定律相違背。所以這可很能是一件特例。」
從結心的表情剎那間就沉靜下來。
「我們想去喝一杯咖啡,您有什麼好的地方推薦么?」從結心語氣恭敬有禮,如同一個貴公子。
「你說什麼!」少爺一腳踹翻木桌,幾乎要衝到從結心面前揍人。
林殊最後質問道。
電視屏前所有觀看直播的觀眾,在那天都沒有聽到從結心口中說出更多的話,因為在那之後,陳平之大法官便宣布休庭,以期雙方拿出更多更實質性的證據。
「你冒險來咖啡山,就是為了這個?」
「十五秒晶元基於個體神經而存在的,這是十五秒晶元中不可能存在個體並未見過的場景的根本原因。事情其實很簡單,如果陳摯的確並未去過地上,那麼一定是十五秒的子晶元搞錯了。」林殊斬釘截鐵。
「這次疫情的源頭,是那車東西?」林殊輕聲問道。
店堂里坐滿了慕名而來的食客,幾乎所有人都吃得熱火朝天,因而無人注意餐桌中央的電視屏上播放的新聞。但是林殊從新聞播放的一開始,便已胃口全無。
「這不是顯然易見的事情么?當然從先生意外失蹤,從家動蕩不安,從先生的兩位副手炎枯畢和林遠湖成功搶奪了從家大部分產業,而從家本家的親戚因為從先生管理公司的理念,從來都被排除在外,所以你叔叔才淪落到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偷渡船船長,不是么?」
在甚至不存在謀殺的和平聯邦中,竟然有私人部隊存在,原本聯邦軍隊的浮出水面,已讓他們不能接受,而追緝嫌犯的人當中,居然出現了全副武裝的私人部隊,這無疑從頭到尾顛覆了人們的世界觀,令他們對自己所處的世界倍感不安。
「做出這項貢獻的人,其實並不是我。」林殊垂下眼眸,「不知到,你還記不記得巴立明這個人。」
如果在人體內安裝特殊的轉換晶元,人死後十五秒內的活動會被轉換為一段段肉眼可見的影像,警方曾用延時十五秒抓住了許多殺人兇手,事實證明,被謀殺的死者會用這十五秒跟蹤殺害自己的兇手。
林殊聽到從結心的話,他的雙手輕輕顫動,卻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在全聯邦人的目光中,他拿出了一根稻草,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店長忽然臉色大變,極力壓制著憤怒的語氣,「本店生意繁忙,如兩位用餐完畢,請速速離開。」
「二十年前,距地表46米曾檢驗出超常的太陽粒子水平,那次為期一周的太陽電磁爆后被證明足以殺死瞬間地表以下79米的所有生物,完全不存在地表仍有生命的可能性。」
那是一份精心設計的實驗報告,這項實驗或許有些殘忍,卻是最強有力的證據。實驗將兩隻同時出生恆河猴自出生伊始,便放置在兩種不同的環境中生存。然後破壞其中一隻恆河猴主管邏輯思維的大腦腦區,並給兩隻恆河猴同時植入十五秒子晶元,再讓他們分別生存一段時間后,宰殺其中一隻恆河猴。
「你一開始只是默默無名的晶元管理員,後來,你一躍成為聯邦五星逃犯,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你,你不斷逃,不斷挑釁,不正是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么,到後來的水族館,你利用露絲亞小姐的直播室轟動全聯邦,到這時候為止,你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你要的是聯邦每一雙眼睛每一隻耳朵,都看到聽到你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而你被捕,被公開審判,你做到了。
從結心忽然感到,一把槍口溫熱的手槍,正頂在自己額頭正中。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等待這些東西。」從結心垂下眼,令人無法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你以為我缺錢?」吉平冷笑。
從結心把光屏放到林殊面前,他看著林殊,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沉重,「如果我的地理沒有像你那樣悲劇,那麼我想,這塊區域,正在我們頭頂上。」
「吉平,你知道礦山裡有什麼捷徑么?」炎少爺忽然問道。
林殊若有所思地望著門邊百無聊賴的從結心,從結心手邊的雪堆已呈現出了山峰和丘陵的形狀,那模型看上去精巧無比,就在從結心準備抹去雪堆的時候,林殊用手錶悄悄拍下了從結心捏好的雪堆圖。
偷渡者專列實際上是由一輛老舊的水下列車改建而成,從結心熟門熟路地走入了包廂,他甚至沒有看車窗外的水底奇異景色,只是拿起遙控板,打開了車廂里的電視屏。
林殊唇邊浮出一抹笑容,「為了尋找出露絲亞小姐與從結心哥哥的屍體,我想,我們應該先討論,他們究竟是如何被殺。」
「你是露絲亞小姐和從百川先生的兒子。」林殊背靠管壁,陪從結心坐到了地上,「你父母在二十年前無故失蹤,你隱忍了二十年,總是要把他們找出來的。
林殊說話的時候,小花正好奇地拿起一塊桌上的草莓餅,非要將草莓餅塞給林殊吃。林殊拗不過,咬了下去,香甜的汁液順著咬開的縫隙滲入口腔,新鮮的草莓氣息令人忍不住把所有餡料一口氣吞入胃裡。但是很快,他感覺裏面有東西,從嘴裏吐出一塊指甲大小的晶元。
「讓這兩個廢物留下吧,我們明天出發。」少年挑起眉毛,向吉平命令道。而原本冷漠高傲的吉平,在這個少年面前,卻卑微得好像一條忠狗。
審判當日,林殊並沒有觀看直播,而林遠湖先生也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再與從結心見面。從結心被押上法庭的https://read•99csw•com時候,林殊用壞了一副塑膠手套,他發現實驗室沒有了備用庫存。他於是獨自一人從學校實驗室里走出來,預備去學校小店中買一雙。小店值班的大叔並不想做生意,因為他正在觀看聯邦一套、四套、五套十七套並機直播的審判節目。
從結心彷彿早就預料到這一幕,他翻開手腕,把另一隻光滑如鏡的手放在了桌面上,「我在晶元牆取出陳摯晶元的時候,順便把自己的母晶元也拿了出來。」
電視屏幕上開始播放有關下三區兩起謀殺案的專題節目,聯邦著名女主播以「善良的覆滅」為題,猛烈抨擊兩起殺人案對地下世界秩序所造成的惡劣影響,並稱之為「礦山慘案」后最嚴重的社會事件。
礦道入口在綿際雪山中段,入口早已被積雪掩埋,吉平挖出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道路,自己爬到最前方。炎少爺則被兩名僕從保護在最中間,林殊爬在倒數第二,從結心墊后。通過漫長的甬道,一座宏偉的礦洞逐漸出現在了冒險者的眼前。
屏幕中的從結心一身白色的囚服,腳上還銬著電子鐐銬,卻彷彿露絲亞再世,優雅而迷人。
林殊披了件白袍,拉出一個裝成猛鬼跑出來嚇人的小哥,他以防疫部門工作人員的身份,向這位扮鬼的員工詢問鬼屋近來的異常情況,鬼屋員工思考了片刻表示,進來鬼屋的秩序一向良好,也沒有客人被嚇得心臟病突發之類的事故,惟獨猛鬼池的水位因為地底水位升高而猛漲,曾溢出過池緣。
從結心對礦區地理的了解已經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他利用無數廢棄礦道和天然岩洞,帶著林殊七彎八繞走出了咖啡山。
「林殊,說實話並不是個好習慣。」從結心無奈地搖頭,卻感覺脖子上的手卻明顯放鬆下來。
「你不會不知道,綿際雪山是去往咖啡山的必經之路么?」從結心好笑地問道。
從結心捏起一點雪花,朝炎少爺輕笑,「廢物。」
那位青年人面目慈善,在眾多死相凄厲的面孔中,顯得尤為和善,他輕輕閉著雙眼,微張的嘴唇,似乎剛念完最思念的愛人的名字。
林殊的臉色陰晴不定,他遲遲不肯張嘴,卻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是地上。」林殊其實很清楚他的猜測意味著什麼,他的猜測意味著地上世界仍有人類的存在,還意味著那些人類在地表能進行簡單的生產活動,更意味著咖啡產區與那些在地表進行生產活動的人類有聯繫,無論哪一件猜測,都將是震驚地下世界的發現!
與火車不同的是,礦車依靠著上下兩條鐵軌運行,這樣的設計是專門針對礦區中高低不平落差達近百米的複雜地形,所以,礦車更像是遊樂園裡的過山車,而真正的礦車,甚至比過山車還要刺|激過癮。
他同林殊一起,坐在了原告席上。
「接駁密碼為CJD54390CJX。」
「你做的只是合理推論。」
「現在聯邦五套電視同步直播,這個時候不說,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在從結心的掩護下,林殊一路狂奔,用最快速度竄入礦洞,那礦洞的四名守衛見到林殊,甚至沒有了提槍時間,便被從結心精準擊倒。
林殊驀地一震,他非快點開透明屏,將十五秒與雙胞胎作為關鍵詞,輸入搜索引擎,搜索引擎顯示出了一千三百條信息,而出現頻次最多的便是一個名字,巴立明。林殊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異常。
「如果這不是巧合呢?」
「放下武器!」士兵們手持槍支,朝站在半空中的從結心吼道。
「地下世界的交通設計理念,請用一個詞概括。」炎小少爺盯著光屏上傳來的題目,開始絞盡腦汁思考,輸入了幾個詞,屏幕上都出現了紅叉。
「其實我更關心的是,那條通道在哪。」
「店長,他們想去咖啡山。」女店員湊到店長身邊,悄聲說道。
「說激動並不恰當。」
「我是從扶孤城的疫情中,推論出某種病毒變異的可能性。一開始,我就將傳染源定在了扶孤城遊樂園的恐怖水族館,但是後來我在近距離接觸那些屍體后,卻並沒有感染上手足病,這隻能說明一點,因為長期福爾馬林的浸泡,死者身體上的手足病病毒已全部弱化,並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這說明,在恐怖水族館另有傳染源存在,而最有可能的,便是那條地下暗河。
林殊看到從結心淡淡地朝自己瞥來,那目光中沒有憤恨,沒有惱怒,只是很平淡的,將林殊視若無物。
「聯邦還有哪個炎家有這麼大的財勢?」從結心向跟著少年的一位女僕看去,「當然是帕斯炎家,這位炎小少爺的父親據說是林家家主的表弟,掌管瓊斯一代的生意,而咖啡山,更是炎家產業的一部分。」從結心對著少年的背影如數家珍。
「剛才發生的事情好像太恐怖了些,我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發生的,如果終有一天你知道了那時發生的事情,你也不要哭。從家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一定很堅強,很有主見,甚至比你爹還堅強,雖然那死鬼的固執害死了我們,但我也不認為他做錯了。這一點,如果你查到真相,一定要記住,我和你父親都覺得,在全聯邦推廣十五秒晶元,是對善惡的錯誤控制,人就是人,用科技手段達到的偽善狀態,有什麼用呢?
剛一進門,店長掌風凌厲,五指微張,一把捏住從結心的脖子。
「你說要去咖啡山呀!」從結心無辜地眨眼。
可事情遠沒有結束。
「這樣的巧合太說不過去了。」林殊搖頭。
「時間不一定足夠。」從結心回答。
就在林殊歷經一個多月的航行,抵達主城帕斯的那一天,聯邦宣布任命陳平之老先生為聯邦第一任首席大法官,主審從結心殺人案。
「吉平出水后,我們與他呆了多久?」
從結心將咖啡分別置於天平兩端。
「絲絨咖啡店是個好去處,先生。」女店員指向店外,左轉,走過兩個街口便到。
很快,檢方上呈了一枚據說是從案發現場找到的彈殼,彈殼呈黃銅色。同時上呈的還有一枚在扶孤成恐怖水族館中找到的彈頭,現場照片顯示,那枚彈頭與在案發現場找到的一模一樣。
「你會知道的,但是我想,我們現在又要逃命了。」從結心彎起唇角。
從結心比想象的還要平靜,他彷彿把自己的情緒藏在了深海之下,他拿出了一把剪刀,輕輕剪下了父親的指甲和一縷頭髮,並將指甲和頭髮放入早已準備好的透明封口袋中。就在從結心拉起封口的那一瞬間,一批數量龐大的聯邦軍人端槍沖入恐怖水族館。
深愛露絲亞的粉絲們,終於在,認出了那位青年。
「林遠湖,你是否要對你公司旗下的遊樂場中出現二十年前的發生命案的礦車作出解釋?」陳平之問。
林殊看著從結心的眼睛,低聲問:「有動機么?這名店員有什麼特殊之處?」
聽了從結心的話,吉平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終於抬頭,並輕點了一下。
林殊回過頭,卻發現從結心不在後面,他緊張地拿強光電筒四下照看,卻發現從結心正蹲在地上,彷彿挖掘出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從結心說完,便一槍擊碎了礦車左前側第一塊玻璃。車內透明液體車內爭相湧出,空氣中隨即瀰漫出一股刺鼻的辛辣味,被封存將近二十年的屍體,終於再次暴露在空氣中。
「這裡是偷渡者驛站?」林殊看著行駛過來的一輛幽靈一般的列車。
「咖啡樹只適合生長在熱帶或亞熱帶,所以在南北緯25度之間的。」從結心握著林殊的手腕,在他的光屏上勾選了這一塊區域。
「父親,你或許沒有想到,當年露絲阿姨帶著從結心哥哥乘亂從礦車上跳下,他們隨著底下暗河漂泊許久,終於還是回到了從伯伯身邊。」林殊的話說得很輕,卻一字一句,宛如割骨利刃。
「他們在哪裡?」陳平之問林殊。
「露絲亞小姐母子二人的屍體已經找到,請允許我接入現場錄像。」
「地上!」這次,連平穩莊重的大法官也禁不住喊出聲來,所有人都知道,地上早在二十多年之前便不再適宜人居,但現在地下世界居然出現了地上的咖啡豆,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蠑螈咖啡店的那名店員,據說是被扼死的。
從結心有些無奈,「看上去,你只是無條件地跟隨我做一些事情,但我總覺得,自己被你利用得好慘,不該還我些利息么?我並不該要求你,在所有人面前將自己的父親打落塵埃,我的理由永遠不會有你想要審判自己父親的理由充足。」
而關於林遠湖與嚴枯畢利用智障人士重新開拓地表的指責,更沒有任何依據,因為沒有人真的敢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地上,去看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一時間,法庭辯論陷入僵局,而一旦讓林炎二人走出法庭,全聯邦的人都知,他們有能力繼續逍遙法外。
最大的恐懼永遠來自於未知,震驚全聯邦的礦山慘案真正導致了十五秒晶元在全聯邦的傳播與推廣。
「真正的同卵雙胞胎,他們的神經構成幾乎類似,十五秒在收集信號時,極容易造成誤判。」林殊再次扔下一顆重磅炸彈,他看著意欲打斷自己的控方律師,徑自說道,「你不需要找我我要證據,因為最好的證據,便在我們眼前。」林殊走回從結心身邊,與他相視一笑。

「陳摯他,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我想你可以從這裏入手。」從結心說。
林殊感到從結心的手心一片冰涼,「從結心,你究竟是誰?」
林殊百無聊賴地看著對面牆上貼著的舊海報,突然全身一凜。那個人……為什麼這麼像——從結心!那是二十年前名動聯邦的著名女星露絲亞小姐,那是怎樣一位美人!她穿珍珠白的弔帶衫,皮膚是白玉的顏色,笑容像海灘邊明媚的陽光,整個人如同滲透地表穿入昏暗地道里的一抹亮色,蜜糖一樣甜,而且她酷愛園藝,會做全聯邦最美味的草莓餡餅,在她家裡還有一片夢境般的花圃。
「一種名為手足病的疾病正在聯邦北部蔓延,這種疾病傳染迅速,感染者在接觸病原體后30分鐘即刻發病,醫學專家認定,該種疾病為疑似變種的病毒,得病者多為3~10歲幼兒,聯邦衛生署呼籲公眾盡量減少外出,並對學校遊樂場等兒童密集場所實施全面消毒。」
「這是什麼?」林殊問。
天知道從結心從哪裡知道的這樣一條密道,二人在地下世界繩結一般的管道中繞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條水道里停住了腳步。
「總覺得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是個蓄謀已久的壞人。」從結心微笑著,替林殊拉好了防風口罩。
「你們有誰知道么?」他回望著一干隨從,一群粗人都低下頭不回答。
林殊獨自漫步狹窄的全透明玻璃管道,玻璃管道橫貫一條地下暗河,四周是如真實海洋一般的恐怖海洋館,林殊在前方發現了從結心的身影。
「捉我?」從結心彷彿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事情,他環顧四周密集包圍自己的士兵。在進入水族館之前,從結心便已將準備好了水族館的地形圖以及可能的作戰方案發送給林殊,就在水族館下方,是一片地下暗河的入口,只要潛水三分鐘,便能逃出水族館範圍。
「吉平看到的車廂,是囚犯被斬去的雙手?」林殊猶疑地看著從結心。
「他走右邊的那條水道……咳咳……我不知道……」吉平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他艱難地開口。
「我需要時間。」他摸摸收回了電腦屏,對從結心說。
酒足飯飽,從結心順手拉住路過的一位女店員,「最近的咖啡店在哪裡?」
真正進入咖啡產區,林殊才知道吉平口中咖啡產區進不去是什麼意思。每一條通往咖啡產區的管道口都有專人把守,那些兵士甚至明目張胆地手持槍械。
林殊握緊支架,調整腕表的位置,將整座礦車的全貌掃進屏幕中。
從結心施施然在靠背椅上坐下,「你為什麼不相信?」
「林先生,林殊他說錯了么?」從結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林遠湖的面孔。
那是一塊無比廣袤的天地,土地是深褐色的,成片的咖啡樹種植在這一望無際的廣袤土地上。綠葉毫無阻礙地接受著陽光的洗禮,那是真正燦爛的日光,彷彿落入人間的潮水般沖刷著無數綠樹。鏡頭在掃過一串鮮紅飽滿的咖啡櫻桃后,像被硬生生掐斷一般,戛然而止。
「在進入地下世界以前,十五秒晶元並沒有植入人類脊髓,而是植在了手腕表皮下。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說過,一旦他出事,我必須把手腕里的十五秒子晶元自己挖出來。」
耳邊儘是彈片爆裂聲,林殊在一記精準的點射后大吼:「幹嘛把我也拖下水!」
「當年,混在礦車上的兇手,便是用這種快速治病的病毒引起了全車人的手部皮疹,發病時間,或早或晚,但幾乎就在這828米之前,我並不知道當時礦車上真正發生的事情,或許是有人傳播了病毒致命的消息,全車人為了活命,砍下了自己的手,也有可能是是幾個孔武有力的武裝分子制服了全車人,並迅速砍下他們的雙手,並封入后一截車廂內。」
「這是店員小花,每逢第七個進店的客人他總抱著不撒手。」說話的聲音從店堂外傳來,林殊屋外迴廊處站著一個奇怪的男子,他手持剪刀,正在修剪嫩綠的葡萄枝。男子一身布衣,頭上的草帽深深擋住了眼睛,「人口登記局文員?他們怎麼會派你來破案?」他指著林殊的胸牌,語氣里全是戲謔。
「你沒有十五秒晶元的定位記錄,無法證明自己當時所處的位置。」陳平之說。
「死亡禁區?」陳平之大法官疑惑道。
「適宜咖啡樹生長的溫度,在15-25度之間。」從結心再次縮小了範圍。
「被告人從結心曾多次為你提供槍支,是還是不是?」
「我們與吉平分手時,你可看見他手上出了水泡?」
林殊是被林家的保鏢護送回主城帕斯的。
「我信任你?」林殊彷彿被點醒,他猶疑地看著從結心。
「哪怕你可以利用吉平的經驗,再次確認你推演的那條道路的正確性,可是你無法保證,那裡一定會有你想要的東西,比如那車斷手。」
粗暴的林家保鏢很快將實驗室翻了個底朝天,他們打碎了林殊幾乎所有實驗器械,並沒收了林殊的個人電腦,而籠子里的恆河猴,正靜靜躺在那裡。可是,保鏢們並沒有搜到那張至關重要的十五秒晶元,林遠湖鬆開了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兒子,再次好言安撫。
「為什麼?」林殊覺得有點不對勁。
而在那位少將身邊,則站著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
「聯邦本沒有法律,是你創造出了法律。這所有的一切的建立,一開始都是為了審判你,但到了最後,他們卻成為你審判我父親的工具。
從結心受制於人,卻依舊優雅得體,「我們大概只是普通的旅人。」
「你殺了下三區總長?」林殊見鬼似的盯著屏幕上自己的臉,read•99csw•com「你綁架了我?」
這樣的地方,完全不像發生過駭人的命案。
「法官大人。」林殊在遠處開口。
「事實上,那些孩子,都在從百川先生死後,被接連送上地表,刮分從百川先生利益的兩人,把他們當成了開拓者。」
「這也是我想知道,那片咖啡田,究竟是什麼地方。」
從結心望著密密麻麻沖入水族館的聯邦軍人,看著數不清的黑色槍口。
「所以你看到那張冷飲包裝袋才那麼激動?」
地下的遊樂場里好玩的東西與幾十年前的地上遊樂場有極大的區別,地下遊樂場里沒有摩天輪,沒有火箭發射,卻有更為刺|激的過山車和地震體驗遊戲,除了女孩喜歡的套娃遊戲,遊樂場里最受歡迎的還屬地下鬼屋。
從結心沉吟半晌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林殊拿著照片,同眼前的廢棄礦車相比對,他發現照片中每位乘客的臉,與水中的廢棄礦車裡那些死屍的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除了原先站在車頭的母子,並不在那裡。
「那時候我才四歲,還小,討厭礦山和旅行,然後他們便帶著我的哥哥一起參加了平民旅行團,說起來,那傢伙不過是比我早出生幾分鐘。路途中,我父親拍了一張照片傳給我看,還打來電話,保姆抱著我看照片的時候,我還覺得那實在是太丟人了,便死活不肯去聽。但是沒想到,一次任性竟然讓我錯過了這輩子最後一次機會,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時候我聽了電話,該有多好呢?」
「我不明白,」林殊疑惑地說,「等看到他體內的『十五秒晶元』,兇手瞬間就會暴露身份……」
「這是聯邦唯一的咖啡產區。」
「從八月十七號開始,聯邦政府派你在從結心身邊卧底,收集他的罪證,是還是不是?」
「你繼承了父親的志願,雇傭了許多智障青年,總是有一個理由,我想,這是否是因為你的哥哥,從百川先生的長子,他同樣也有智力障礙呢?」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一個比我更處心積慮的人,那便是你。」
「在家,睡覺。」從結心答。
「吉平先生是聯邦最出名的地下嚮導,如果您不能幫助我們,我想,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了。」
「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但我想,恐怖水族館的礦車裡,一定保留著當年的行駛記錄。」從結心看向了旁聽席里,怒氣衝天的林遠湖。

「我又如何?」林殊問。
炎少爺聽著,從開始的半信半疑變成了後來的連連點頭,他趕忙把「廢物」輸入屏幕,屏幕中出現了令人愉悅的,表示答案通過的綠色。
「這些事情,我統統不知道,老炎的咖啡山,和我有什麼關係?」林遠湖反問。
炎家果然是聯邦第一大家族,小少爺甚至還帶了一公斤的高能晶石。高能晶石驅動著礦車,緩緩向綿際雪山地底深處進發。
「殺害你父母的人,把這輛礦車安排在這裏,安排在一個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公共場合,難道就不怕人發現么?」
從結心彷彿不覺得腿麻,他仍舊跪著。林殊看到從結心捲起了自己的袖口,並把手腕伸到了自己面前。
出席作證的,竟是林殊!
「林殊,你真是聰明得令人難過。」從結心回握了林殊的手。
「從結心,你管好自己的嘴!」控方律師惱羞成怒。
「我想,從結心或許等待了二十年,只為了這麼一個機會。」林殊面對著觀眾席上混亂的群眾,鎮定自若地說道。
「我就說了,一定有捷徑。」當得知礦車動力系統完好以後,炎小少爺得意地昂起頭。
他拒絕乘坐高速便捷的地下列車,反而選擇乘坐漫長的渡輪航行回家。林家的掌門人林遠湖先生難得縱容了小兒子的任性,並且親自將林殊送上了渡輪。在上渡輪之前,林遠湖要過了林殊的腕表。林殊毫不留戀地脫下那枚陪伴他與從結心逃亡的腕表,裹緊了衣衫,匆匆走上甲板。
吉平拗不過紈絝的炎少爺,只好灰溜溜帶出門尋找傳說中的礦道。他不愧為在礦山最好的嚮導,一個多小時候后,他已找到了一條可能非常安全的礦道。
「晶元不在我這裏。」林殊說。
「很簡單,如果礦車在失去信號之後,全車人很快被高能粒子殺死,那麼這樣的手法很快將被識破。」從結心的語氣並無半絲波動。
扶孤城遊樂場的鬼屋依靠咖啡山而建,是由一條地下礦道改造而成。甫一走進鬼屋,便覺得涼風撲面,凹凸不平的岩石被塗成血紅顏色,間或有凄厲的嘶吼聲與猛鬼過街聲,死狀恐怖的屍體被鐵鏈吊在天花板上。
「吉平,這就是你給我找來的人么?」少年冷冷地看著兩人。
實在是有怪癖的一家店,林殊心裏這樣想,沒有什麼人會把晶元做在餡餅里送給客人,雖然那東西的確能耐受五百度以上的高溫。
如果底下站著的是任何聯邦公職人員,他們或許都會因為從結心的話,而放棄對他的追捕。但站在從結心腳下的,是聯邦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只要上級並未下達撤退的命令,他們便不會放下手中的槍支。
鏡頭拉近到從結心所檢出的十顆咖啡豆當中,民眾驚異的發現,左邊的咖啡豆,似乎與右邊的那些並不完全一樣。
「一般來說,能申請閱讀死者十五秒的,只有死者的直系親屬和直系親屬的委託人,但是三區總長卻有越級查看的權力,三區總長的死,是因為他看到了自己不該看到的東西。」
沒有轉播權的電視台,則重複循環播放露絲亞小姐的臨終遺言,無數聯邦人在電視屏前潸然淚下。靜默了將近二十年的露絲亞小姐的粉絲團,在十幾分鐘內迅速集結起來,聯邦十七套互動平台上的直播室,關注人數更是達到了一個天文數字,全聯邦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住了帕斯,盯住了最高法院的法庭,盯住那兩個犯下滔天罪行的聯邦商業巨頭。
「他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只是帕斯大學里一個普通的教書匠,他曾發現了十五秒晶元的雙生子現象,並且對這種現象很感興趣,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認為,他並沒有任何威脅到你的意圖,你卻因為他出入晶元管理局的次數太過頻繁,而認定他發現了某些異常現象,所以你派人抄襲他的論文,反過頭誣告他抄襲,更利用聯邦科學委員會施壓,要求他主動辭職。你永遠不會知道,聲譽對於一個科學家的重要性,在他被迫辭職的那一天,他從我們的實驗室窗口中,跳了出去。
「這是一輛很普通的礦車,但它卻又很不一樣,我們今天的露絲亞講故事,從這輛礦車開始。」
他們完全沒有手。
「你會用怎樣的方式復讎?雖然你見到了炎家少爺,只是引誘他去走那條礦道,並沒有真正傷害他,但我總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一定會玩一場驚天動地的遊戲。」
「我的大師兄,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我只能那麼形容他,因為老師的事,他放棄了學業,潛入咖啡山只為尋找你的罪證,他才是真正的天才,他很快便找到你利用智障兒童開拓地表的罪證,因為他找到了那條通道,他甚至冒著生命危險親自到地表,用最古老的照相機拍下了許多智障兒童死去的畫面。」
「你不是說要去咖啡山么?」林殊背著沉重的行李,艱難地走在從結心身後。而從結心看似孱弱,卻背負著比林殊更大的背包,在陡峭的山坡上如履平地。
林殊坐在證人席上,雙手交疊,微微低下頭,像是不敢去看從結心的眼睛。
「但事實上,真的失去了通訊,不是么?」與林殊相比,從結心的回答更溫和,卻也更犀利。
「其實很簡單,請控方上呈我的犯罪證據,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殺人的?」
「林先生,如果您不願意解釋我父母的死,那麼請您解釋一下,陳摯的哥哥,是什麼時候,去到地上的?」從結心依舊不溫不火,但瞬間將所有問題撥回正道。
「咖啡種植區的產值和出貨明細。」
林殊朝從結心點頭,表示接駁成功。從結心示意林殊躲閃,他隨即朝恐怖水族館的玻璃壁開槍,鋼化玻璃在重狙的轟擊下終於出現了蛛網似的裂紋。林殊抱頭趴倒,巨大的水流攜千鈞之勢當頭而下,未作準備的雇傭兵和聯邦士兵被衝擊得東倒西歪。水流中,林殊感到自己腰上彷彿纏了一根繩索,他艱難地摸著繩索,朝另一頭游去,在混亂中,他摸到一張沒有眼珠的臉,但很快,他的指尖觸上了一片溫熱的皮膚,那是一隻強健有力的臂膀,手腕處有凹凸不平的傷痕。
「我?」
23年前,地球人類走上末日,太陽風暴攜無數高能粒子流拋向宇宙空間,高能X射線首先破壞了地球上的無線通訊系統,磁暴燒毀了電廠,整個地球陷入一片漆黑。一年後,串聯起地下漫長下水管道和地鐵線路的地下世界一期修築完畢,倖存的人類轉入地下生存。面臨種群滅絕危急,人類終於意識到同類的重要性,地下世界再也沒有發生過謀殺。
「商人什麼時候可以左右聯邦軍隊了?」從結心向聯邦少將問道。
迎接林殊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穿著小熊圍裙的男人,他把客人迎進門,順手取了雙厚棉拖鞋放在客人腳下。林殊換鞋的一瞬間,突然被一把抱住。
「誰要你推他下地獄了,我要你還我利息。」從結心笑道。
「小花,後院的蝸牛要逃出來了,你快去看看。」從結心摸著小花的頭髮,將他支走。
露絲亞小姐的一席話,令轉播整場世紀大審判的電視台數量緩慢增加,漸漸地,聯邦二套、三套、六套、十六套……各地方電視台,所有的私人電台……全部開始轉播世紀大審判,從結心的名字如海嘯般迅速覆蓋到聯邦的每一個角落。
「我以人子的身份,懇請聯邦政府,徹查二十年前礦山慘案。」從結心扭頭,對著鏡頭說道。
「我們去咖啡山的原因,正是陳摯被殺害的原因,陳摯的死,只是源於他是個天才。因為他發現,咖啡山向聯邦供應的昂貴咖啡中,有一部分並不產於咖啡山。」從結心這樣說。
正在記者介紹疫情的當口,一輛救護車呼嘯而來,車門呼啦打開,一名淚眼婆娑的女士手裡抱著一個三歲大的男孩衝下了車,男孩臉色蒼白,隨著攝像機鏡頭,觀眾們震驚地發現,男孩的耷拉下的手部長滿了苔蘚般的水泡,其中幾顆水泡早已破裂,正流出濃黃的血水。
彷彿是因為她美得上天都要嫉妒,在露絲亞小姐下嫁著名商界領袖從百川先生,後生下孩子的那一年,她們夫妻二人決定進行紀念旅行,而他們這一走,便失去了蹤跡。有人說,露絲亞小姐與從先生乘坐的那礦山列車被匪徒劫持,也有人說,那輛列車被帕斯山脈的地底巨獸吞噬,無論怎樣,列車在進入礦山後悄無聲息地失蹤是事實。而這樣的神秘事件更令全聯邦人民真正體會到了地底世界的危機重重。
「你這樣實在是玩弄公眾智商,你想證明咖啡山的咖啡並不一樣重,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兩顆完全一樣的咖啡!」
「這個位置,便是我父親與母親信號最後消失的地方。」從結心說。

「我以為我和從斯叔叔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從結心順著玻璃壁,慢慢滑跪在地上。
研究發現,人死後,大腦中存留的信息會在空間里以電磁波的形式存留十五秒,這是無法解釋的十五秒,因為在這十五秒內,人類確實已經死亡,但大腦卻可以憑藉空間中無可捉摸的電子流延續活動十五秒。
「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從結心似乎比檢方律師更加專家,「首先,我們認定總長大人是死於謀殺,如果總長大人在死前並不知道謀殺自己的究竟是誰,在這種情況下,總長大人只能猜到兇手的動機,他並不能真正確認兇手是誰,那麼十五秒晶元所表述的,只是他被殺的動機。」
「是。」
「公民十五秒晶元丟失,這是第一級別的嚴重事件。」從結心笑答。

林殊點開腕,光屏上很自然地出現了一張地形圖,圖中演示著一條最佳逃生路線,到最近的礦道一共七百三十四米,一隊裝備精良雇傭兵正以扇形合圍過來,林殊不停利用咖啡樹的枝幹作為掩體,開槍掃射。而從結心握著搶,卻很少射擊,他看上去並不勇猛,但總在關鍵時刻卸除有威脅的槍手的武力。
「聽你這麼一說,我總覺得自己是很重要的人物了。」從結心笑著摘下一串熟透的咖啡果。
「從結心,林殊,雖然我對露絲亞小姐與從百川先生的死表示萬分抱歉,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們,這件事同本案無關。」
林殊,你到底是誰?從結心在腦海中,默默向林殊問道。
林遠湖的臉上現出疑惑的神情,彷彿真的不記得這個名字。
「咦?」女記者像是接受到什麼信息,礦車也隨之停了下來。
「說!」店長指下繼續用力。
「我只是想去咖啡產區。」從結心露出無辜的表情,卻死死盯著店長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孔。
原本並不關心審判的民眾,也在親友的奔走相告下紛紛打開電視,觀看這場世紀大審判。
就在林遠湖矢口否認的當口,遠在扶孤城的直播現場卻傳來消息。露絲亞小姐屍體上的綠翡翠是一枚微型錄音筆,導播請求將這段錄音插入直播,林殊與陳平之在徵得從結心的同意后,把這段二十年前的錄音,在全聯邦播放。
在直播室左側的交流欄里,原本不停用神跡刷屏的觀眾停止了動作,反而整齊劃一地刷上了流水般的問號。這是很多年以前,露絲亞與她的粉絲們培養出的微妙默契。
與自我隔離的林殊不同的是,從結心是被迫與世隔絕的。
「你必須提供證據,但別忘了,是你偷取了陳摯的晶元,如果你能提供陳摯晶元,或許可以證明你的推論。」
從結心看也不看兩枚彈頭,只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恐怖水族館的槍擊案發生在聯邦認定我為嫌犯之後,你用事後找出的證據來證明我是罪犯,顯然不夠力度。」從結心嘆了口氣,「雖然這種彈頭並不常見,但我想,軍方是不是比我的嫌疑更大些呢?」
「八月十七日夜晚兩點,你在哪裡?」陳平之問道。
「什麼手?」
從結心單手扶上玻璃,微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遠處,他好像一個第一次進海洋館,而震驚于宏大海底世界的孩子。林殊走到從結心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方向,他看到了每個鬼屋裡都會布置的一幕場景,但這幕場景,卻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噩夢。
「從結心呢!」林殊一把拽起吉平。
炎家的雇傭兵來得很快,甚至比聯邦軍隊來得還要快。
「陳摯是很有名的。雖然……有智力障礙,但他總是能夠抓取最適宜的咖啡豆,他泡出的咖啡,甚至是整個下三區最好喝的。」
「因為這輛車裡https://read.99csw.com的模特們,的確是用活人屍體做成的。」
「這輛礦車,二十年前從綿際雪山中段出發,滿載了對雪山充滿好奇的旅客,但很可惜,這些乘客們並不知道,他們前方,正有一場精心策劃的礦道事故。」
當日,林遠湖先生問及小兒子所需要的獎賞時,林殊思考良久,只是要了林遠湖先生名下,一座非常不起眼的電視機構所有權。林遠湖先生非常樂意自己的兒子沒有居功自傲,很爽快地將這座收益並不高的電視台劃到了林殊名下。而這座電視台,卻在多日之後,成為林殊用來進攻自己父親的一把利劍。
林殊若有所思,「露絲亞小姐與從先生出遊,以他們的身份,一定不會不帶保鏢。如果,我是說如果,從先生的兩位副手要謀害他,他們是怎麼做到呢?」林殊微微側過臉,他看到從結心露出了讚許的神色,便繼續說下去,「謀害你的父親母親,需要做到幾點,第一,必須要解決保鏢;第二,不能讓她們與外界聯繫;第三,不能讓搜救人員定位他們的位置。我想,如果行徑路上的那車斷手不是巧合,那麼它便是整樁謀殺案里的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
「那是炎家小少爺呀。」從結心苦笑著回望自己背上的背包,裏面塞滿了各式衣物用品,甚至還有一個精巧的摺疊床。
礦洞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強光電筒發出的光宛如穿透黑幕的一根細針,林殊驚得捂住了嘴。礦洞的地面顯得乾淨而平整,廢舊的挖掘工具被整齊擺放在山體的一側,有諸如多功能鐵鍬和高速鑽頭一類的東西,雖然它們銹跡斑斑,但並不給人以破破爛爛的感覺。
「我的老師生前,一直對我說,聲音微小,終有一天,也能震動天地。」林殊眼角泛紅,「他的死讓我以為這句話只是他的幻想,但是現在,他做到了。」林殊望著法院外聚集的成千上萬名眾。
而你與我,殊途同歸。
「林遠湖。」從結心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名中年人,輕蔑地說道。
一陣電子噪音過後,當年聯邦女神舒緩動聽的聲音,再度出現在眾人耳旁,露絲亞小姐彷彿十分虛弱,聲音變得很低,「小心,你真不是個乖孩子,好端端的家庭旅行,你卻不一起參加,媽媽真想好好揍你一頓。」女神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從結心臉上,露出了稍許尷尬的表情。
「炎家有歷練年輕人的習慣,每逢孩子滿十六歲,總要讓他們從瓊斯城經由綿即雪山前往咖啡產區。」
此時此刻,從結心並不知道他的話已在整個地下世界造成多麼劇烈的震動,這遠遠超過一名聯邦五星逃犯能夠造成的影響力。
「你是故意的?」林殊被風嗆得直咳嗽。
「你是說,他們砍下全車人的手,是為了截斷人體與十五秒母晶元之間的聯繫?」
「那麼陳摯所看到的景象,是哪裡?」林殊忽然捉住了關鍵,「十五秒三大定律之一,人死後只能看到死前曾去過的地方。」
「父親,他知道自己那麼一說,您便會以為晶元在我這裏。」林殊平靜地將一針硫噴妥納注射入一隻恆河猴的身體內,「他只是在報復我……」
林殊忽然笑了,他走到了大法官面前,將一枚薄如蟬翼的晶元,放在了證物台上。
「那條礦道?」
「巴立明,是我的老師。」林殊說。
林遠湖一巴掌扇在林殊臉上,等他要扇第二下的時候,手掌卻被從結心緊緊握住。
林殊並不知道門外發生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從結心已成為了聯邦最受爭議的人物。沒有了腕表,林殊整日用靠在床邊讀書來消磨時光。或許對於屋外的保鏢來說,最大的難題便是不斷為專攻神經生物學的小少爺尋找相關書籍資料,林殊每天除了吃飯,少量睡眠,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保鏢們所尋找來的書籍中。
手握槍支的士兵們紛紛向兩邊退去,負責追擊從結心的聯邦少將,走到了隊伍最前方。
「事實上,從剛才畫面模糊開始算起,礦車的垂直距離一共上升了13米,而107米,是被認為太陽粒子所能達到的極限距離。這段距離實際上並不長,但實際上,列車已行駛828米,這樣漫長的行駛路程,足以令所有人都對列車實際距地表的距離產生疑惑。當時,我父母乘坐的列車便是陷入這樣的時間陷阱中,被活生生地送入了死亡禁區。」
吉平帶著兩人走到一處豪華野外營地。
林殊走向了從結心,「但從百川先生死後,沒有人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裡。」
「沒有。」
「能夠把我父親的屍體掛在公共面前侮辱他,冒一些風險又算什麼?誰會仔細去看這麼恐怖場景里的每一個細節,認識見過當年死者的人也年事已高,怎麼會來鬼屋這種開放給青少年人的地方?」從結心輕笑著,將一張一張泛黃的照片,遞到了林殊面前。
「是這裏么?」林殊問。
林殊聽了從結心的話,罕見地搖了搖頭,「新聞上說,該病毒是舊病毒的變種,誘發病毒變異的可能性大多有三種亞硝酸、羥胺和高溫,在末日之前,最常見的便是太陽高溫造成的病毒變種,這占所有變異病毒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鑒於我們正在這裏尋找一條通往地表的道路,我想,這則病毒變種新聞應該是一條極有用處的信息。」林殊說完,他發現從結心正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自己。
「你可以進行無罪辯護。」陳平之說。
「這些防衛隊員,是為了不讓看過陳摯死後十五秒的你發現這點?」林殊問。
「什麼?」
林殊下意識看了眼從結心,從結心的表情少見的凝重。
林殊聽從結心停了下來,便抬頭看了他一眼,從結心臉上沒了溫和的笑容,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關於廢物的理念,還有一層含義便是廢物利用,因為主水道與次級水道的地勢差,放水時會產生巨大的勢能,利用勢能進行水力發電,同樣也是廢物利用。」
當所有人都震驚于礦車中一張又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時,走在林殊前面的從結心,已停下腳步,他踮起腳,鬆開一位青年男子腰間緊縛的安全帶,並小心翼翼地將那位看上去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青年人放下,自己也隨之跪在了濕淋淋的礦車天花板上。
炎少爺已在一名僕從懷裡睡著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給吉平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林殊忽然臉色一沉,咬牙道,「我們去哪裡找證據?首先,我們怎樣爬到那該死的地表,即使我們爬上去了,我們該怎樣找到那些人,如果最終我們找到了他們,我們又該怎麼辦?他們有可能是一群瘋子也可能是一群傻子!」
「廢物,快過來!」走在前邊的炎少爺回頭大喊。林殊與從結心趕到前方,發現那裡安靜地停靠著一輛老舊的礦車,在地下世界建造伊始,幾乎隨處可見這樣型號的礦車,地下世界的先驅們便是利用這樣的工具,穿梭于蜿蜒詭秘的地底裂縫。登上礦車,它的內部結構與火車大致相當,裏面有一排排座椅,並由車頭牽引。
面對林殊這樣的質疑,從結心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首先,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二個看到這張照片的人,你不要低估一個父母雙亡孩子的警戒心。其次,你又如何知道,從家派出的人手,有足夠的能力呢?最後,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吉平。」
「兼職店主。」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比滿園綠樹紅花更明媚,「我叫從結心,很高興認識你。」
「你有什麼要說的?」陳平之問。
「這是你等待已久的東西!」
從結心反而接下了林殊的話頭,「除了天才,還有誰能在一公斤咖啡豆中找出異常的那些呢?」
「這裏既然是礦區,一定有礦道之類的捷徑,不是么?」炎少爺得意地看著從結心,「人是廢物,礦物就更是廢物,運輸廢物一定有非常便捷的路線,不是么?」

「陳摯是2036年出生,他從未去過地上,根據十五秒三大定律,我們認為這段視頻是被偽造的。」控方律師敏銳地捉住了漏洞。
法庭上下,所有人如遭雷擊。但很快,他們便鬧做一團,許多人在驚詫后沖林殊大喊,他們或衝擊法警或將手中各種器物砸向法庭,瘋狂的人群不停地想要接近林殊。而暴怒的林遠湖則恨不得衝上去將兒子踹碎。
「雪鹿禾的香橙口味棒冰。」從結心抬起頭,朝林殊笑了笑。
但是,林殊沒有動。
「我哪裡能夠猜到聯邦新聞會播放什麼。」從結心用紙巾輕輕擦拭唇角。
「是。」
「我從未去過那裡,並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
鏡頭很快掃過那枚晶元上的編碼,確認那正是陳摯的晶元。
「密道里的斷手究竟是怎麼回事?」林殊忽然意識到從結心入侵了炎家的主系統,改掉了炎少爺的問題,故意引誘炎少爺問出地下世界構造的問題,然後給從結心給予啟發,騙炎少爺去走那條密道。
從結心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甚至沒有半點悲傷的神色,他很平靜。林殊想,如果一件再刻骨銘心的故事,被回憶了無數遍,總會有磨光痛苦的那一天。
「從你說,一件事情如果成為了巧合,那麼它或許就是精心設計過的必然。」
「證據?」林殊學著模仿從結心溫文爾雅卻頗為尖銳的語氣,「店員陳摯死後的十五秒晶元,就是證據。」
從結心默默聽著林殊的每一句話,山呼海嘯聲摧毀了一切固執的壁壘。
「您既然經常給那些喜歡探險的有錢人們做地陪,那麼我願意給您一個您一定會心動的價錢。」
與咖啡區毗鄰的是一座名叫扶孤城的地下城市,地下世界城市的命名方式太過繁雜,但大體分為漢音與英音兩種,漢音的城市裡大多居住著中國人,從結心頂著一張五星逃犯的面孔,混入滿是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里,就變得面目模糊起來。
在經歷了短暫的下滑后,礦車開始艱難而又漫長的爬坡,窗外仍舊是一成不變的黑色岩石,林殊終於熬不過去,靠著椅背沉沉睡去。
「嫌犯從結心涉嫌謀殺下三區總長炎拓鎬,達芬奇大道蠑螈咖啡店店員陳摯,並綁架政府調查人員林殊,目前二人在逃,聯邦政府現向全聯邦發布五星通緝令,對發現確切線索的舉報人、逮捕二人歸案人員將授予藍籌勳章。」
「一輛裝滿屍體的礦車,出現在你的遊樂場中,你緣何全不知情?」陳平之再次追問。
「你想去咖啡產區,早就謀划好了要找吉平做嚮導,但是吉平又是炎家人,讓吉平做嚮導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你自己也暫時成為炎家人,所以你故意去肉湯店裡挑釁吉平,並毛遂自薦,為的就是跟著炎家少爺。」林殊忽然覺得有些生氣,「你到底有多會算計人!」
「我也希望能有人替我證明。」從結心微笑著回答。
「年降雨量必須達1500-2000毫米,同時降雨時間,要能配合咖啡樹的開花周期。」從結心在世界地圖上圈出幾塊極小的區域。
片刻后,交流欄被無數驚嘆號覆蓋。
林殊在從結心的眼中收穫了感謝,他拍了拍手,吸引全場媒體的注意。「麻煩各位聯邦電台的同仁,並機直播菱格電視台的畫面。」
「那些並不一致的咖啡豆,是來自哪裡?」觀眾的心裏面,冒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們要去哪?」林殊終於想起了這個關鍵問題。
「林殊,偷|拍不是個好習慣。」從結心無奈地說道。
話音未落,一顆子彈撕裂空氣,打在林殊手邊。林殊翻身倒地,敏捷地尋找掩體,翻倒在地的咖啡台石檯面替他擋下了伽利爾突擊步槍的掃射,他立刻平穩下心境,熟門熟路地掃視著屏幕上各式槍械,飛快地選擇了最趁手的幾樣,在半秒內完成了槍械檢查,他拉開手錶的光幕,一張小白樓周圍三維地形圖閃現出來。突擊隊已經包圍了小樓,一切可能的逃生通道被封鎖。
進屋坐下,林殊問:「聽說店員陳摯是被扼死的?」
從結心笑著拎起了林殊臉上的一條蜿蜒旖旎的海草,林殊望著滿地狼藉和狼藉中鮮活滾跳的海魚,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阻止一個真正的瘋子。
「你們大約很奇怪,為什麼這輛恐怖礦車裡的水紋絲不動,其實很簡單,這輛礦車被做過全密封處理。
她從座位上站起,攝像師跟隨她向前走了幾步,直播畫面卻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女記者很快退了出來,畫面再次亮起。
哪怕沒有聯邦科學院的證明,幾乎在場所有以及電視屏前的大部分觀眾,都相信了從結心的話。
三個小時過去了,如果從結心還拿不出證據,證明林遠湖與炎枯畢的罪證,那麼陳平之大法官只能當庭宣布釋放二人,但是從結心,卻彷彿並不著急。
從結心停下腳步,他彎腰摸著乾燥土表,很快就拉著林殊坐下。
「但我們想去特別一些的地方。」從結心仰望著高挑的女店員,「比如礦山裡的咖啡產區,聽說那裡風景極好。」
「您是蠑螈咖啡店的店主?」林殊走上前。地下世界已經很長時間不需要警察法官一類的職位來維持社會秩序。上司思考良久,覺得與人口管理有關的職業似乎是同謀殺最近的一類,這才派他前來。
比之林殊對病毒病理的了解,更令從結心感到驚訝的是林殊強大的專業能力。林殊混入了扶孤城醫院,將對患兒父母簡單詢問的結果輸入專業的疫情發展拓補結構模型中,很快,微型電腦將扶孤城遊樂場定為了傳染源。
「這是店員陳摯死後的十五秒?」林殊內心很疑惑,這片土地無疑就在礦山附近,可不該存在在於地下世界的陽光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晶元在你手中?你是晶元管理局的人?」
「有誰能證明?」陳平之問。
林殊半信半疑地看著從結心,從結心讓林殊調出了幾十年前地上世界的地圖。
「通訊盲區,我們的通訊都是基於泥土傳播,怎麼可能被截斷?」
扶孤城遊樂場在城市西北面,與咖啡山毗鄰。
「大約兩個小時。」
「他們從哪搞來這麼多咖啡?」林殊強忍著揉碎那捲賬單的衝動,問從結心。
他將這些證據偷偷帶回地下后,便因為輻射病而死,他甚至沒有熬過三個月,林遠湖,這麼多年來,地上世界死了那麼多的人,你就半點也沒有愧疚么。
店長冷淡地看著從結心,好像對這樣的恭維並不在意。
「我雖然不介意被追殺,但一定要知道其中的原因。」林殊邊開槍邊朝後大喊,從結心正躲在後方的射擊死角里啃餡餅。
「底下是兩條水道,我和吉平去查看一下該走哪條。」從結心安撫著林殊。
林殊將一張微型光碟提交上去,很快,全聯邦所有關注這場審判的人,都看到了一段子彈橫飛的視屏。攝像人正處於激戰中,屏幕異常晃動,視頻中的從結心,端著槍支,卻依舊優雅得如同一名貴公子。在劇烈抖動的視頻里,電視屏前的觀眾突然發現,激戰的另一方並非政府軍,而是一些身著褐色制服的咖啡山私軍!
那是一輛九_九_藏_書觀光礦車中的情景,遊客們的臉上都溢滿崇敬和崇拜之情,在礦車最前方,一位美麗的女士正拿著話筒,她紅唇微張,手裡牽著一個同樣手握話筒的小男孩,小男孩笑得很甜,那樣的笑容彷彿繼承了母親的天賦,能夠消抹一切陰霾。
在紛繁複雜的地下暗道中甩掉了追兵,林殊和從結心正窩在一處狹窄的岩石縫隙里。他們點了一盞微小的冷光燈,林殊發現自己的光屏中出現了一份密密麻麻的報表。
「恭喜你,終於為科學發展做出重要貢獻。」在聽了林殊的陳述后,林遠湖不屑地諷刺道。
「那車斷手,究竟是什麼?」林殊皺眉,「你千萬不要再重複說那是被行刑后死囚的斷手。」
從結心的自我辯論並沒有實質性證據,而控方則要求傳喚一名證人。
從結心恍若未聞,他只是將輕一些的咖啡從托盤中取下,進而再次稱量更重的咖啡。最後,兩邊的托盤上分別只剩下了五粒咖啡豆。
「晶元管理處哪來這麼強的部隊?」
法警劃開從結心的手腕,從一片鮮血淋漓中挖出了一枚薄如蟬翼的晶元。這是全場觀眾,全聯邦觀眾第三次觀看視頻,他們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緊張。
「很完美的猜測。」從結心輕聲鼓掌,但他話鋒一轉,語氣嚴肅異常,「在找到真正的證據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
「是。」
那些問詢都是簡單的,毫無營養的問題,歸結起來大約只有一句話,「你是否承認殺害了店員陳摯」,以至於從結心每日只需搖頭便可。審訊人員卻並不敢對從結心嚴刑拷問,因為露絲亞小姐的支狂熱粉絲們早已在國會大樓外示威數日,有時候,審訊員覺得從結心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為了鬆動地下世界早已板結的土壤,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岩漿爆發。
「林殊,我很願意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是現在的時間似乎不夠了。」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陳平之大法官說。
「把陳摯的晶元交出來!」林先生怒氣衝天。
「晶元管理員么?我曾經是,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從結心唇邊浮起一抹微笑。
「咖啡生長條件不同,你不能單憑重量就認定其中有某種異常。」
「下面播放一則追擊令。」聯邦十七套主持人那張優雅俊俏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
「我說,地下世界的設計理念,就是廢物。」從結心望著少爺紅彤彤的臉,「人就是地下世界里的廢物,對廢物的處理方式,永遠要最方便快捷,佔用最少資源,得到最大的收益。」從結心用手指在堆好的兩座雪堆間畫了一條直線,「當初設計者就是將人在地下世界的活動模擬成了地下污水,污水管道直來直去,卻有非常科學的收集和集中排放的理念。」
地下世界的列車,自然同地上的列車大不一樣,所謂的列車實際上是依靠水管內逐層泄水力在水下航行的無軌專列。
「如你所見,我要帶著我的人質去咖啡山逃避追蹤。」從結心笑望著林殊,眼珠如黑瑪瑙般潤澤。
「露絲亞小姐代言的,曾經風靡全聯邦的金牌冷飲。」
十五秒時間看上去異常短暫,鏡頭隨著死者的靈魂,飛速爬升過一片黑暗的礦道,在歷經一片光明后,鏡頭便戛然而止。
「林殊,你明明只是個辦公室職員,卻有媲美一級雇傭兵的身手,你明明連綿際雪山都不認識,卻能對病毒病理如數家珍……」
「所以……」林殊臉上現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有人通過地下某條通道,重新回到了地表?」
「人手……一個礦車車廂里塞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手……」吉平用手抱住臉,拚命擦著,「我下到水底,發現裏面翻著一輛礦車,我朝礦車裡看去的時候,一隻人手突然浮起出來,雪白的手啊……」就在吉平發瘋似地敘述的時候,從結心忽然從水面上冒出了頭。林殊將他拉上車。林殊將吉平所見大致給從結心複述了一遍,從結心卻並沒有驚訝的神色,他垂頭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頭:「我聽說,在地下世界建設伊始,曾徵用了一批死刑犯,並以殘酷的方式逼迫他們勞動,一旦死刑犯有叛亂,便會被處以斬手之行,這些都是秘密進行的處罰,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
「他們在防範些什麼?」林殊望著遠處一隊看似乎尋常的巡查員,卻從對方走路的姿勢上判斷出那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雇傭兵,「他們難道是怕你溜進咖啡區?」
「我打傷多人?」從結心聽到這話,彷彿覺得是最好笑的笑話,「哪怕他們朝我開槍,我也不該反擊才是。」
「全聯邦還有別的咖啡產區么?」林殊環顧這漫山遍野的咖啡樹,不斷尋找著適宜的角度,「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這裏同死者陳摯十五秒晶元里的影像都不大一樣。」
「我並不認為從家沒有派出力量尋找你的父親母親,但是他們在很多年前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你卻迅速完成了,我只能相信你的處心積慮。」
林殊握緊了拳頭,卻緩緩鬆開,他看向從結心,「那台上的人是我的父親,他十惡不赦萬劫不復罪該萬死,卻不該由我推他下地獄!」
賬單上詳細標明了咖啡產區每月的實際產量,與出庫總量。整個咖啡產區佔地21000公頃,約為地上世界巴西全國咖啡種植面積的千分之一,產區的產量約為每公頃980公斤,而這三個月正好是產區咖啡的成熟期,賬單上顯示,七月份咖啡產區的產量為680萬公斤,但出庫總量則高達687萬公斤。雖然差異並不大,但七月份才是咖啡成熟的季節,地下世界的咖啡本就是奢侈品,從來供不應求,咖啡產區根本不可能搞到這額外的7萬斤。
「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二十年前,太陽曾爆發超大規模的太陽風暴,能瞬間殺死地表以下79米的所有生物。」
從結心本就遺傳了露絲亞小姐的冰肌玉骨,再加上手腕內側難以接觸陽光,皮膚蒼白如同死屍,而就在兩道腕橫紋中間的區域,那裡的皮膚就像被挖開過一樣,現在糾結地長在了一起,看上去醜陋無比。
但漫長的人類社會,看似一直向前,其實是一條浩蕩的歸途。
「林殊,你實在聰明得過分。」從結心苦笑著搖頭,「你是怎麼發現的?」
從結心微微歪頭,認真地看著林殊臉上青紫的傷痕。
那是一輛翻倒的巨大礦車,礦車是橙紅顏色,表面因水流侵蝕而變得腐朽,但礦車裡的情景卻宛如多年前的樣子,那裡面有一張張表情栩栩如生的人臉,有些嘴張開著,有些眼睛緊閉著,還有些神色詭異的安寧。彷彿是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詭異翻車事故,乘客們頭朝下,身體卻被綁在座椅上,女孩烏黑的長發正隨水波搖曳,而他們的手呢?
炎少爺如同吃了興奮劑一般,不顧吉平的反對,非要體驗地下世界最原始的交通理念,走一走人類搬遷到地下伊始之時的開拓遺迹。
綿際是一座人際罕至的地下雪山,這裏到處可見廢棄的礦井和各式礦工營地。地下不分白天黑夜,沒有人造燈光和過濾日光的地方,總是一片漆黑。哪怕是被背著走了幾個小時,養尊處優的炎少爺在行走到離雪山封頂還有一大半距離的時候,終於熬不住要休息了。吉平選了一處廢棄礦區營地,破舊的營房在狂風下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聲,炎家少爺不情不願地隨吉平走進這間破舊的建築,而從結心背的那一大包露營用品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少爺圍著暖洋洋的火堆,從腕表中抽出了是林殊手錶光屏六倍大小的透明屏幕。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去咖啡山,而咖啡山又在什麼時候起,出現了這麼一大批私軍。」從結心望著林殊青紫的臉頰,與他相視一笑。
「第七個,抱一抱……第七個,抱一抱……」林殊耳邊響起了對方機械式重複的聲音,他把手搭在男人的肩頭,據說蠑螈咖啡店的店員,都是一些智障青年,好心的店主收留了這些無父無母的智障兒童,並給他們提供工作。

十一

「也對,從你捏出的模型來看,你一定無數次地推演過雪山地形了,不是么?」
陳平之彷彿看出了從結心的想法,他直接傳召了旁聽席中的林遠湖上庭。
因為林殊極少出房門的緣故,保鏢也漸漸變得散漫起來。他們間或談論著那樁震驚聯邦的大案,談論著那位或許是從家繼承人的殺人犯。有人說,聯邦議會正在準備重建司法系統,以審判從結心,還有人說,第一部聯邦法典,正在緊鑼密鼓的制定當中,就是因為沒有合理的法律來制裁從結心。他們搜刮著各種小道消息,並以十倍誇張的方式表述出來,並每天樂此不疲。
「地上。」這是林殊乾淨利落的回答。
「在被告的帶領下,你們曾多次與聯邦政府軍持槍發生衝突,是還是不是?」
「二十幾年前的十五秒晶元實際上被植入了人手腕之下,砍下全車人的手腕是為了混淆視聽,第二列車廂脫離第一列之後,在蜿蜒曲折的軌道中環繞許久,最終墜入兇手早已準備好的陷阱中。」
「孽子!」不知是羞愧,抑或是害怕,林遠湖並未與從結心說半句話,他只衝林殊大罵。
從結心說:「不是錢。我不僅能偷竊十五秒晶元,還能躲過聯邦軍隊的伏擊,並安然無恙地走入礦區找到你,聯邦五星逃犯本就是實力的證明,」從結心用那雙極似露絲亞小姐的美麗雙眼認真地看著吉平,那雙眼彷彿有惑人的魔性,「更重要的是,你現在需要人手,不是么?」
從結心輕而易舉地反駁了檢方的證據,還順帶嘲諷了聯邦軍方,這令志得意滿的檢方大為尷尬。他們很快上呈了第二份證據,就是這份證據,令聯邦國會簽署了對從結心的通緝令。它證據非常簡單,正是下三區總長死時的一段十五秒影像,這段影像顯示從結心偷盜了陳摯十五秒晶元,檢方的推論則更簡單,甚至簡單到有些草菅人命,因為從結心偷盜了死者的十五秒晶元,所以他做賊心虛,而一個對該項謀殺做賊心虛的人,則必是殺手無誤。
「我曾經很奇怪,你為什麼要去偷那枚十五秒母晶元,並且不斷地挑釁對手,最終將自己送上法庭。」
林殊走過去,將手搭在了從結心的肩頭。
「你們跟我來。」店長折轉身,邁著大步向店後走去。
從結心暗中比了個手勢,示意林殊先行跳下。
林遠湖和炎枯畢,此時此刻正站在聯邦最高法庭的審判席上。雖然全聯邦的天平都已向林殊與從結心傾斜,但接下來,所有人卻發現,哪怕憑藉從結心的母晶元,真的成功找到了露絲亞小姐的遺體,但這並不能作為真正具有法律效益的證據,林遠湖和炎枯畢的辯護律師,以巧合為名,不斷攻擊該項證據的合理性。法庭上一時間唇槍舌戰,而林遠湖和炎枯畢更是穩坐釣魚台。
「陳摯是智障,又是個真正的天才,他能分辨出一千顆咖啡豆中與其他並不一致的那一顆。」

「我也不知道,你在多少年之後才能聽到這段錄音,又或者,你永遠也無法聽到。但我總還想在自己走之前,對你說點什麼。媽媽知道,你聽到我們過世的消息后,一定會非常非常難過,甚至後悔為什麼沒有和我們一起走。但是媽媽很高興,你能夠活下來。
交流欄出現了中異口同聲的「尼瑪」。
「你覺得……那張十五秒里記錄的信息,最有可能來哪裡的影像?」從結心抬起頭,停頓了片刻,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其實一早便掌握了林遠湖的所有罪證,卻利用我把這件事情翻開。」
「新聞上說,接觸病原體半小時后就會出現癥狀,但吉平沒有,這說明綿際雪山下礦井中並不是我們要找的傳染源。而我似乎覺得,尋找這處傳染源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事實上,十五秒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定格在陳摯的晶元編號上。」從結心指著法庭投影屏,「按照十五秒定律,難道不是陳摯的晶元殺死了總長大人么?」
女店員轉過身,看到從結心那張儒雅的面孔,原本不耐煩的臉色瞬間變得溫柔起來,「這位先生,您說什麼?」
黑暗中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漫長,他點開了不久前拍下的照片,照片上正是從結心捏出的雪山地形圖。林殊想要聯網查找綿即雪山真實地形圖,卻發現礦井裡的信號並不好,下載信號斷斷續續,這在地下世界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因為地下世界的通信信號是基於土壤構造的改良電子信號,有泥土的地方就有信號,根本不存在信號屏蔽一說。
而二十年前綿際雪山的案子呢?
「這麼說,我殺死陳摯的證據,竟與我殺死下三區總長的證據是一樣的?」從結心再次露出了無辜的表情,攤開手,「請問法官,您是否真的準備憑一段你都不能確定其含義的影像,來定我的罪呢?」
吉平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他悄悄坐在炎少爺身旁,兩人開始低聲交流起來。
林殊站在車廂門口,有些緊張地看著兩人沒入漆黑的礦道積水中。
終於,雪山三維圖的信號在下了三載分之一后徹底終結,林殊對著雪山底座,左右觀察,他把三維圖縮放到從結心隨手捏制的模型大小后,震驚地發現,從結心隨手勾畫的連通咖啡產區與綿際雪山的線條的坐標緯度,與現在這條廢棄礦道驚人的相似!
「的確,地下世界從來沒有武裝部隊。不過,」從結心挑挑眉,「眼見為實。」
「底下有什麼?」林殊問。吉平猛烈喘氣,「底下是手,底下全是手!」他的眼珠上布滿蛛網似的紅絲,就快要爆裂開來。
第二日,控方矛頭一轉,並不把重點放在從結心是否殺害了店員和三區總長兩人身上,而是認定從結心在追捕過程中殺傷多人,這種拘捕本身便是犯罪。
「是的,少爺。」
短短的一分鐘視屏很快結束,卻在整個聯邦所引發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大的海嘯。
「怎麼會?」
林殊把鏡頭朝向了底下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裡是第一批開拓者留下的。」吉平輕聲說道。
下了偷渡列車,從結心並不在意自己五星逃犯的身份,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礦山老字號穿山甲肉湯店裡大吃了一通,林殊對這樣的從結心實在無話可說。
「回歸正題,請大家抱開家中的小孩,下面的畫面有些血腥暴力。」
「對一輛展覽用的礦車進行全密封處理,這似乎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不是么,所以我想問,你們有誰知道,這是為什麼?
林殊乘著去拿罐頭食品的當口,看到從結心正盤腿坐在破布似的鐵門邊,玩弄著地上的麵粉似的雪堆。他回來時偷偷瞥了眼炎小少爺那張大得過分的光屏。他赫然發現,光屏上竟是炎少爺的暑期作業。
托從結心的福,原本一直秘密行動的聯邦軍隊終於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公眾面前,而從結心便一直被收押在聯邦軍隊的秘密基地中,日復一日接受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