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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

輪迴

作者:夜雨江南
「程東是我的好朋友,曾經是最好的朋友。」蕭楚生閉上眼睛,強忍著悲慟。
他手一滑,又一張照片滑落到桌面上,是那具無名女屍的。
胖乎乎的司機一臉是血,同樣驚魂未定地看著圍觀人群,竟然打了個酒嗝。

尾聲

「發現什麼端倪了么?」張楓時常對這個臨時搭檔的舉動深感不解。
半晌后,網吧老闆一拍顫顫巍巍的大腦袋,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個流浪漢!」
「就體征看應該是死亡3天以上了,但是很奇怪,你知道現在的氣溫是28度左右,而連續一周的氣溫都在25攝氏度以上。」齊木勛用手捋了一下頭髮,說道。
等到實驗室里羅薇薇忽然對她痛下殺手時,田曉佳看到了實驗室立櫃下隱藏著的那個女孩,眼睛里早已沒有了生氣,她方才知道羅薇薇和那個男人已經殺死了這個不知名的可憐的女孩,大火驟起,羅薇薇發出一陣慘嘯衝出了火場,田曉佳被灼醒,迷濛間看到羅薇薇頭髮起火逃了出去。
「什麼?」
德高中學的火災當然不是偶然發生的。在那個讓田曉佳無法忘記的初夏,一個意外的發現讓一切就此改變。在火場里,她努力掙扎,渾身帶火沖了出去,正在校園裡溫習的程東意外地發現了她,當時田曉佳已經被丙烷引起的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她尚顯清澈的眼睛,程東也是無法認出她的。
蕭楚生被寧梓一聲呼喚從回憶中叫醒,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初夏的夜晚格外悶熱,短袖襯衣濕潤地津貼著後背,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遊戲已經開始,狂妄自大的人們,你們有24小時來營救這個可憐的少女,遊戲終結的時候,她將魂歸天國……」
「發現屍體的地方是在城東,你被貨車掛著飛奔是在城北到城西之間……」蕭楚生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直線,「城北是從城東到城西的必經之路!」
「因為他趕時間。」蕭楚生終於掐滅了煙蒂,說道,「兇手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明顯經過籌劃,從發現屍體的經過看,如果不是因為意外將屍體拋到街上,我是指劉猛醉酒駕駛導致車禍,我們興許不會發現屍體。而從第二次他動手開始,明顯有些慌張,甚至沒有章法地隨機尋找目標,手法也不見得老道,除了趕時間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顯示器上的電子檔案一欄里,赫然顯現著邢丹在10年前的真名——羅薇薇。
報告是關於一個設立在互聯網上的BBS的,從簡報中蕭楚生得知,昨天上午,也就是4月1日9時,有人通過一個虛擬網頁遊戲主站BBS發布了一篇名為《最終遺言》的主帖,在短時間內引起了網民的注意。
炎熱的夏天,街頭巷尾卻聽不到一絲喧囂。
如果不是因為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她和他應該已經有了完滿的結局,只是在程東之前工作過的化工廠里,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出事了!快報警——」周圍驚醒的人們慌亂地朝現場跑去,將已經失神的蕭楚生擠來擠去。
「沒辦法,我必須要活下去,我不想被你抓住!」田曉佳又將手中的尖刀壓向張楓幾乎裸|露的頸動脈。
他湊近了仔細觀察,全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下面的回復更是讓李強魂飛魄散。
「因為被綁架的人在遊戲結束前就已經死去了。」蕭楚生平靜地說道。
愚人節!
「冰櫃!」
相距不到一公里的化學實驗室電話通了,在響了幾聲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奇怪的「乒乓」聲,蕭楚生詫異地對著電話餵了幾聲之後,聽到啪嗒一聲,像是聽筒掉到了地上。
怪不得齊木勛一直拿不準邢丹確切的死亡時間。
「什麼?失蹤了?」這句話引起了蕭楚生的興趣。
遊戲時間戛然而止的時候,警方沒能如期查到兇手的下落,這天晚些時候,在酒吧街混跡的幾個小男女發現了這具光溜溜的屍體。同上次幾乎一樣,法醫齊木勛在對屍體進行初檢后得出了死者曾被低溫冷藏過這一推論。
「這個人用了假身份,不過他很聰明,使用的是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的身份,如果我們不通過這種方式詳查,怕是不會發現他的蹤跡。」蕭楚生憤懣地說道。
蕭楚生盯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目前還不知道。但兇手如果是隨機挑選的目標,除了第一名死者之外,其餘兩人一個是酒吧的站街女,還有一個是垃圾站的工作人員,你們覺得其中的共同點是什麼?」
張楓繼續說道:「很自然我們會被兇手所誤導,認為貨車司機就是拋屍的人,但我卻不那麼認為,首先,如果他要拋屍,大可以趁清早將貨車開到不那麼顯眼的地方拋屍,何苦在大街上上演追車遊戲呢?」
記憶中,他會把那些信都放進一個紙箱里,每個月底的時候放到宿舍門口,有一個收垃圾的老太太弓著腰,把樓里的垃圾裝進自己的背篼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蕭楚生一直沒見到寫信的女孩。
忽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張楓一抬頭,看見一個神采奕奕的人。
「啊……那個,我剛才才知道……」李強幾乎尿褲子了,「警官,真不是我——」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如果說時間能撫平記憶的創傷,蕭楚生寧肯自己就此老去。在警校的時候,他記得似乎有一個人經常寄信給他,無非是些仰慕的話語,可當年他心中只有田曉佳,想的只是調查田曉佳遇害的真相,哪裡有精力顧得上其他人。

「奇怪了。」寧梓盯著PDA,又看看蕭楚生,「這個人已經死去八年了啊……」
「吼——吼——」

十三

「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看這裏!」蕭楚生用鉛筆在地圖上圈出了發現屍體的地點,「我在觀察屍體的時候發現花台上有擦痕,應該是某種白色車輛上的油漆。」
「……遊戲已經開始……你們還有24小時……」
「嘿嘿,那當然。」張楓聽到誇獎,喜不自勝,「哦對了,話說在警校時你就是我的偶像啊,你比我大兩級呢!」
「液氮,原來是液氮。」蕭楚生低聲沉吟道,「這家化工廠原來是生產液氮的。」
「那邢丹怎麼解釋,難道她不是兇手本來的目標?她是一個學員警察啊。」會後張楓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一陣奇怪的叫聲忽然從牆角傳出,蕭楚生只覺得耳後一陣風聲襲來,本能地朝旁側一躲,一根手臂粗的鋼管擦著他肩膀敲到地上,激起一陣火花,這時一道身影夾雜著腐臭的氣息殺到,瞬間便將身後的偷襲者撲倒在地。
張楓沒有答話,他能感受眼前這個男人的沮喪。
人是一種容易產生惰性的動物,對於蕭楚生來說,痛苦的不是從城市調任鄉村做一個小小的片警,而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喪失對一些事物的激|情——那些真相究竟隱藏在哪裡,或者究竟有沒有真相,蕭楚生都難以解答。
記憶是一道長河,雖然沒有機會在同一時間踏入兩次,但那個聲音卻讓蕭楚生溯流而上,回到了那個難以忘卻的初夏夜晚。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五年前還不是很流行整容術,邢丹為什麼在進入警校之前整容,警校又不是空乘學校,只要成績合格,相貌不是奇醜無比都能進。」
「現在幾點了?」李強也不知道為什麼問了這句。
從此後,你便可以好好生活,再也不用追索屬於我的真相。
實驗樓的大火直到半夜才被撲滅,期間發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將實驗樓掀去了一個角落。消防隊員和消防車裡三層外三層將德高中學包圍了,程東繞過幾百人的隊伍才找到已經失神的蕭楚生。
「什麼?」李強頓時懵了。
就在此時,幾輛勇敢的計程車已經聚集到貨車身側,試圖逼停它,正當貨車司機準備緊急轉彎時,張楓趁著慣性一下翻進駕駛台,順勢一腳將駕駛員的臉踢了個正著,街邊的人們發出「啊——」的一陣驚呼。
帖子的附件里有一個簡短的音頻文件,打開之後,計算機音箱里發出一陣渾濁的嘯叫,緊接著就是短短的兩個字。
沒人知道田曉佳是如何撐過了那段難捱的痛苦歲月,身體上的劇痛固然帶來莫大的傷痛,但無法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卻是人生最大的苦楚。田曉佳沒有勇氣用自己殘缺的身軀面對蕭楚生,她知道自己一旦現身,招來的不僅僅是蕭楚生的失望,還將有更大的危險。
「靠,黑我?」李強氣不打一處來,準備調查是誰黑了他的管理員賬號。
「酒駕!襲警!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誰知張楓瞟見了這張照片,倒吸了一口冷氣。
每天去租賃屋看一看是必修課,選修課則是坐在街邊看乞丐拾垃圾,乞丐穿著一件碩大的袍子,步履蹣跚,似乎有無盡的哀傷。
「猛獁?」張楓疑惑地問。
「醉駕的貨車就是白色福田!」
她在心底呢喃道。

蕭楚生高中畢業了,考入了警校,他不得不搬到離蕭楚生比較近的西城。
「你想,司機劉猛不會傻到用這種方式拋屍,我記得他的口供里曾說到,他只是去一間租賃物里收傢具和家電,因為租賃戶已經有段時間沒交房租和水電費了,我覺得——」
「站住!」職業本能讓張楓迅速作出反應,小卡車掠過他身側的一瞬,他伸手抓住了汽車的後視鏡,於是滿街的路人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一輛歪歪斜斜飛馳的貨車上,掛著一個穿警服的人,人群頓時慌亂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程東意外身亡,她也不會想到會有今天的一切,她也不想殺人。但她不能被警察抓住,因為那個男人,那個一直試圖殺死蕭楚生的人,就在交警隊里,並且一直想調到市局刑警隊。正由於程東的意外死亡,讓那具屍體出現了,而屍體則給了那人一個絕好的接近蕭楚生的機會。
疑問在他腦海中匆忙閃過,卻沒有激起什麼漣漪。
「小寧,把那台機器封存了,這人帶走!」
幾十分鐘以前,羅薇薇在實驗室里掐暈了她,隨即打開丙烷氣罐的閥門,點燃了這些易燃的氣體,沒想到這些氣體過於濃稠,竟然將羅薇薇的臉也灼傷。
劉猛被交警支隊羈押起來,準備移交市局處理,任憑這個胖子哭天叫地,張楓都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是警察,為什麼你不尋求我的幫助?」
一道微弱的聲線刺透蕭楚生的耳鼓,猶如一柄破空襲來的利劍,霎那間將他的防線洞穿。
她是一個怪物,而他則是一個警界新星。
她痛苦地搖搖頭。十年,足以改變人生的十年,她已經無法面對瀟洒英俊的愛人,只能卑微地在一旁關注他,以自己的方式保護他,十年前的血案,她也是受害者,張楓必須付出自己的代價。
大火熊熊地燃燒著,田曉佳花費了好大力氣才讓程東明白,火場里還有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孩。
「救命啊!」他大叫著準備躲到衣櫥里去。
張楓盯著眼前這輛右側已經嚴重損毀的福田卡車,氣不打一處來。就在兩個小時前,那名叫劉猛的貨車司機酒醒了,聽聞自己的英雄事迹后嚇了一跳,趕緊向張楓賠禮道歉。
蕭楚生迅速地將附件下載,載入到播放器里,在所有人注視的目光下,音箱里發出一陣話筒的嘯叫,緊接著,一個沙啞、失措的女聲柔弱地喊道:
「奇怪了……」張楓沒有搭理那個工人,而是繼續把注意力放在貨車的貨倉里,這種小卡車貨倉是半開敞的,上半部分完全暴露,貨倉里放著的東西都因為早晨那次強烈的撞擊七零八落,但奇怪的是,他看到一個九_九_藏_書冰櫃敞開著門,上面似乎還掛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塊豬皮。
現在居然才早上8點半。
「那個交警隊的傢伙在什麼地方?」他忽然問道。
程東驚恐萬分地看著她,不知所措。
而此時,他最好的朋友正在面對迷霧重重的案子,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幾個小時后,火場周圍已經被警察團團包圍,當程東正準備把重傷的田曉佳交給他們的時候,田曉佳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強|奸女孩的男主角,竟然站在警察局長的身邊,叫他「爸爸」。
「是呀,是液氮啊,有什麼問題么?」
一起無序的連環凶殺案,死者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聯繫,一號死者名叫邢丹,是張楓在警校時期的同學,五年前失蹤;二號死者李鳳,是一個浪蕩的酒吧女,終日和一群混混在一起,而就在不到一個小時前,第三名死者已經出爐——兇手在BBS上再次發出了遊戲挑戰,可大家都明白,48小時不過是發現屍體的時限,區別在於是警方找到屍體還是由兇手將屍體拋到警方視野內。
「他趕什麼時間?」張楓問道。
「我愛你,我會為你做所有事情。」她努力向他微笑,盡量露出一個不是那麼可怕的笑容,點燃了手裡隱藏的打火機。
「你好,蕭楚生!」
這個名字讓他心中一陣刺痛。但隨即被現實所喚醒。
這時,BSS上一個主帖引起了他的注意,帖子的標題是猩紅色的2號字體,這種排版在網頁上顯得格外突兀,點擊量竟然有5萬多,回復也上了幾千條。
在24小時的過程中,有接近幾百名網民試圖進入遊戲通關,但截至遊戲結束,沒人通關,蕭楚生看著簡報,氣不打一處來地吼道:
「你說……」程東此時已經痛不欲生。
全副武裝的特警不由分說地帶走了還在呼喊的李強,順帶拿走了他的計算機,幾分鐘后,迎著夏日的驕陽,李強看到了一張帥氣的面龐,它的主人冷冷地看著他,肩上閃爍著銀色的警銜。
只是,那件東西怕是要公諸於世了。
作為資深網蟲,李強能在中午11點起床就非常不錯了,他睜著惺忪的睡眼,顧不得洗臉刷牙便打開計算機進入了自己的主站。
4月2日早晨發現的女屍竟然和同日張楓接管的醉駕貨車產生了直接聯繫,準確地說,張楓在貨車冰櫃里發現的那確實是人皮,其DNA成分與無名女屍完全一致,也就是說,女屍是從醉駕貨車裡的冰櫃里拋棄到街邊花台的。
「你玩過『密室逃生』這一類的遊戲沒有?」某天她忽然迎著午後的陽光,眯縫著眼說道。
電話那頭什麼聲音都沒有,窗外一片漆黑,蕭楚生只覺得自己心臟突突狂跳,良久,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喧囂,像是有人拖著電話聽筒在地面摩擦,緊接著,傳來一聲令他心驚肉跳的話語:
「佳佳,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掉那些無辜的人……」蕭楚生說話間,一行清淚已然落下。
「有一種人可以接近這兩名遇害者,那就是收垃圾的乞丐!」蕭楚生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還記不記得第一具屍體被發現的現場,竟然有個流浪漢毫無懼色地去揀塑料瓶子,當時我們都覺得沒什麼反常,現在想來,那個人很可疑!」
「怎麼了?」張楓詫異地問了一句。
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鮮紅的字體讓他覺得心生恐懼,他顫顫巍巍地用滑鼠點開了那個附件。
「我在睡覺。」
「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
忽然,他眼角一動,身體顫抖了一下。
所有的線索似乎在一瞬間被梳理得整整齊齊,田曉佳的死,羅薇薇的死,程東的死,邢丹的死,一切的一切,都被恰到好處地串了起來。
「4月1日到4月2日早上你都在幹嗎?」
「遊戲結束了!」
張楓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答道:「這個人,你確定是昨天才發現的?」
張楓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問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問題不在貨車司機身上。」
因為還有一個人,保留著那份證據。蕭楚生此時正傻乎乎地在一個廢舊廠房裡做著田曉佳為他設計的最後一個遊戲。
他坐在街角,喝著一瓶又一瓶啤酒,試圖將自己灌醉,或許這樣能清醒一些,深夜的時候,他站起身來,乞丐蜷縮著身子已經沉沉睡去,程東打了個酒嗝,往家裡走去,一輛大貨車忽然呼嘯而至,或許是他自己沒看清紅綠燈。
網吧老闆是個四十來歲油頭油腦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搔撓著腳丫子,見穿著警服的蕭楚生等人到來,慌不迭站起身點頭哈腰道:「喲,警官,你們也上這兒來上網啦?」
他在迷宮裡邊想邊走,在2小時接近用完的時候,站到了最終的一扇門前,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提示了,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證明,這間房就是整個遊戲的終局。
「停車!馬上停車!」張楓此時才意識到危險,大聲呵斥道,但貨車司機憋著通紅的臉,一言不發繼續踩著油門狂奔,時不時甩一下方向盤,試圖將張楓扔下車去。這時,張楓的制服邊角被後視鏡掛住,一人一車便開始飛奔起來。
二人悻悻從網吧走了出來,一頭烈日似乎嘲諷似的盯著他們。
她的對手不僅僅是羅薇薇,在那個男人死在自己手裡之前,田曉佳必須要活下去,而且還要在蕭楚生出現的地方一直出現著。他要殺掉蕭楚生,她必須除掉他。
「我小時候玩過類似的遊戲,我們把它叫做『密室逃生』。」他說道,「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設計者安排了一些障礙和提示,如果判斷失誤就會浪費遊戲時間,兇手這樣做不過是借了個殼,就算有人24小時內玩穿了遊戲,他也不會放人。」
法醫齊木勛正聲道:「從死者體表的痕迹看,第一名死者邢丹,身上沒有明顯痕迹,屍體曾在低溫狀態保存過一段比較長的時間,大約是一周左右;第二名死者李鳳,等同於站街女,口鼻中有機械性窒息的痕迹,屍體同樣被冰凍保存過一段時間,大約3天;第三名死者趙玉晴,是被兇手勒死的,頸上有明顯的勒痕,屍體同樣被冷凍保存過,但時間更短,大概只有1天。」
對李強的審訊無疾而終,半小時后網監科查到了數據,4月2日凌晨5點遊戲頁面意外崩潰。網監發現了有入侵痕迹,3小時后,也就是接近9點的時候,伺服器重新開啟,同時對李強住址處的IP地址進行追蹤的結果顯示,這個倒霉蛋的確被人栽贓了。
「一周的飯錢!」程東咧嘴一笑。
沒人說話,也沒人搭理他,李強覺得快瘋掉了。
他有些厭惡眼下的生活,但他有承諾在身。五年了,他不和蕭楚生相認,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只是那個名字依舊在記憶里一閃一閃。
沒想到,那個人也死去了。
原來就是當年警校里轟動一時的學員失蹤案,蕭楚生對這件事還是有些記憶的,當年警校出動了糾察組對校園進行了里裡外外的搜索,據說有一個學員被立案調查,想必就是張楓了吧,怪不得他從警校畢業后就被分配到交警隊去了。
「佳佳,你是想讓我給你打電話是吧,怪不得你不告訴我怎麼通知你我完成遊戲了,原來有這個東西啊!」他想到這裏,撥通了實驗室的電話。

「後世的科學家在西伯利亞荒原上發現了一具一百萬年前的猛獁象屍體,其新鮮程度出乎人的意料,在這隻猛獁的屍體胃部,甚至有新鮮的草,屍體也幾乎沒有腐敗跡象,就跟才死去一樣。」
城郊的華源化工廠是一座老舊的廠房,loft風格的建築黑黝黝的,在月色照耀的地平線上顯得尤為突兀,當蕭楚生看到偌大的一排排儲氣罐時,長嘆了一聲。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漫長,隨處都有田曉佳的影子,蕭楚生甚至從未認為她已經死去,自習室里,教室里,體育場上,他一個人走路,一個人想心事。偶會抬起頭來眯縫著眼睛望向樹葉間明亮的陽光。
「邢丹覺得你太過高傲,於是也不敢直接接近你,久而久之竟然也習慣了唱獨角戲。唉……」張楓說到這裏,竟有些哽咽,「後來有一天,她約我出去談事情,可是我到了她一直沒到,等到晚上也沒見人,系裡才想到報警。」
沒等蕭楚生回答,齊木勛忽然神秘地走了過來,小聲說:「頭兒,有新發現!」
古靈精怪的女孩總是會想出古靈精怪的主意。他暗自想道。
「……遊戲已經開始,你們有24個小時來享受這個愉悅的過程,勝利者將獲得褒獎,失敗者將永遠腐朽……」
「呵呵,現在你在幹嗎呢,和羅薇薇在實驗室補習么?」他笑著自言自語。心中卻在想田曉佳所說的終局獎勵會是什麼,這些天因為化學實驗課結業的緣故,小丫頭時常晚上和同學一起到實驗室惡補,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抽出時間來營造這個場地的。
「佳佳,放下刀,別這樣……」蕭楚生幾乎是哀求。
早間8點,環衛工人意外地發現了這具一|絲|不|掛的屍體。
但即便抓住了兇手,也無法阻止他殺掉自己的「目標」,對於一名職業刑警來說,哀莫大於此。一輛輛汽車從眼前駛過,留給蕭楚生的只剩下聊勝於無的喧囂。
「那個租賃戶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蕭楚生嘴角終於咧出一道笑容,「好小子,你真有點做刑警的料啊!」
「死者女性,28歲,名叫趙玉晴,單身,5天前被報失蹤。」寧梓在投影儀前作著案情簡報,「那個已經死了八年卻被人冒用身份的劉平,我們查到有一個人曾經用不少錢買走了他的身份證並且沒有上報民政局,這個人就是出租屋的租賃戶程東,而程東本人租下的這間屋子裡有一個冰櫃,現在種種證據顯示第一名死者邢丹曾在這個冷櫃里被冰凍過較長時間。
從警以來,蕭楚生還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案發現場。

十一

「嗯?」蕭楚生故意把眉毛立了一下,眼睛瞄向了還在激戰的電腦屏幕。
「我還想問問你怎麼回事呢!」帥氣臉依舊盯著他,半晌后說道,「帶走!」
他對世界呢喃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佳佳,佳佳還在裏面——」
「兇手在掩蓋邢丹遇害的真實時間。」蕭楚生神情嚴肅,望著張楓說道,「網監科小王曾說,4月1日在BBS上的主帖是兇手採取了技術手段從其他網站copy來的,實際的發帖時間是在2日上午9點以後,剛好是我們發現屍體之後的時間段。」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做一個交警確實太浪費了,呵呵。」蕭楚生回身繼續往化工廠深處走去。心中一陣陣刺痛。
交警隊的人匆匆趕來,將司機帶走。隨著警車駛遠,人群也慢慢散了。太陽東升,城市慢慢變得熾熱,令人暴躁。
有人給她眼色,有人讓她痛不欲生,但那個信念一直支持著她活下去,無論多少苦痛,也無論多少艱險。
在剩下的高中生涯里,蕭楚生像是換了一個人,他每天最大的興趣便是繞著失火的實驗樓散步,低頭思考著問題,成績一落千丈,連程東都看不下去了。
蕭楚生這麼說不是沒有理由的,同學中田曉佳以細心聞名,她甚至能清楚地記得晚自習時教室里有多少人,這種細緻的觀察力是不可能犯下那樣的失誤的,並且實驗室對丙烷儲存罐管制非常嚴格,他不相信田曉佳或是羅薇薇會自己將那種罐子打開。
毫無疑問,坐在蕭楚生對面的人是個孬貨。他打心裏不想承認這個叫李強的人就是殺人兇手。但從種種跡象表明,此人有不小的嫌疑。
蕭楚生怔住了,女人的聲音,充斥著絕望和無助。霎時間,他被一種莫九九藏書名的恐懼籠罩。
「為什麼沒有人報案?而且你們網監是幹什麼的,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到現在才通報?」
「憑什麼這麼說?」
「遊戲怎麼進不去了???」
「快,快制伏他!」張楓大聲地呼救,但流浪漢絲毫沒有讓他逃脫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張楓脖頸上頓時形成了一道血痕。
「死亡時間能確定嗎?」蕭楚生皺了一下眉——齊木勛的相貌清秀,很難想象是一個終日和死屍打交道的人。
4月4日早晨8點,「勇敢者天堂」BBS上第三次出現了這段宣告性質的回復。於此同時,屍體在城郊一座垃圾站附近被人發現,幾個小時后,警方迅速確定了死者身份——城郊垃圾站的一名管理員。
主貼里,醒目的一段字讓李強如坐針氈:
再見,我愛的人。
「等等,這張照片有點奇怪啊。」田曉佳拿著立可拍的照片,詫異地說道。
「我們的實驗不可能用到這種東西,再說了,老師反覆說那些丙烷氣罐不能隨便碰,她們怎麼會主動去打開它?」蕭楚生說道這裏,眼睛一橫。
「德高中學的火災!」蕭楚生咬牙切齒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張楓感覺他已經變成了一隻嗜血的野狼。
「快抓住他!」張楓上氣不接下氣吼道。
「SB,造不來網頁遊戲就不要造!」
繁雜的標題讓李強倒吸一口冷氣——難道是租借的伺服器出問題了?想到自己已經投進去的壓箱銀子,他迅速登錄遊戲主頁,果然,顯示密碼錯誤,再登錄,再次顯示密碼錯誤。
「嗯?」張楓將臉又湊近了些,「哼哼,你再不說實話,我可真幫不了你了!」
「等我看看啊——」老闆拿起紙條,仔細瞅了半天,在主機上查了一會,用髒兮兮的手指一戳,「諾,就在那邊,最裡邊那個黃頭髮小子那裡。」
「福田車上有一個被撞開了的冰櫃。」
蕭楚生沒抬頭,說道:「怎麼著,咱倆打個賭?」
「她已經失蹤五年了,準確地說,我懷疑她已經死去五年了……」張楓說完這句,眼前一陣眩暈。
經過幾個日夜的努力,李強建立了一個名為「勇敢者天堂」的遊戲網站,他選擇了一間破舊的廠房作為藍本,拍攝了上千張照片,用熱點鏈接的形式製造了一個虛空間,並且人為地營造了一些障礙,將這個空間做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迷宮,進出口均只有一個,遊戲者註冊ID之後,通過入口進入遊戲頁面,就可以根據李強設置的種種難題解開迷宮,從而贏得遊戲的勝利。
這一款遊戲引起了許多白領的注意,作為釋放工作壓力的途徑,李強甚至得意地把遊戲終止時間設定為24小時,意思就是24小時內走出這道迷宮,就能獲得獎勵。
「不知道……」
「沒印象,每天到我這上網的人那麼多,我怎麼知道這個名字是誰。」網吧老闆一臉無辜。
蕭楚生快步走過去,黃頭髮小孩正興趣盎然觀賞著島國功夫片,忽然覺得身後氣場不對,猛一回頭見到蕭楚生,撒腿就跑,卻沒想到被寧梓一把拉了回來。
李強有些詫異,點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趕快查找發帖的IP地址,監控現場!」他發令道。
「楚生,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事情都過去了,難道你不相信警察的調查結果?」一個夏日的午後,程東對心事重重的蕭楚生說道,聒噪的蟬鳴將午間的校園映襯得分外寂靜。但蕭楚生的心裏卻始終安靜不下來。
猛然,他覺得第一次兇手發出的帖子IP段有些異常。
女人的聲音,充斥著絕望和無助。霎時間,他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再也無法自拔。
蕭楚生頗為詫異地看了過去,只見這個名叫劉平的男人八年前死於一場車禍,而此刻他的身份證信息整好登錄在這台電腦上,很顯然是不合邏輯的,這麼多年來蕭楚生只寄希望於一個人在「死去」后能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
日頭西去,在城市的另一角,市局辦公大樓依然繁忙無比。張楓坐在刑警隊燈火通明的會議室里,把玩著手裡的紙杯,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覺既新鮮又熟悉——從警校畢業以來,他夢寐以求的就是做一名刑警,沒想到卻被分到交警隊一干就是五年,還沒有出頭之日,如果這次是機會,他一定會牢牢抓住。
「和順路口發生險情!一輛白色福田小卡車掛著巡警,請過往單位火速支援!火速支援!」張楓聽到對講機迴路里傳來接線員的驚呼,不斷用雙腳蹬地。
蕭楚生目光如炬:「看來,這輛貨車得好好查查了!」
「毫無規律可循,三名死者完全沒有交集,倒像是在街上隨機挑選的目標,我覺得兇手就是一名反社會的殺人犯!」一名警員這樣說道。
「自首吧。」蕭楚生上前一步。
專案組迅速行動起來,天羅地網瞬間撒了下去,全城角落裡展開了排查暫住居民尤其是乞丐的行動。
轉瞬十年已過,青春不再。
這具女屍藏在花台中央,身上沾染了一些泥土,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晨露在她尚未失去光澤的皮膚上滾落,可能是因為早間霧氣大,她的頭髮都濡濕了。女屍身上一|絲|不|掛,卻有幾分聖潔的意味。
記得下午的時候,她神秘地牽上他來到校辦廠前面的空地上,用立可拍相機拍下了一張照片,回到學校后,正好碰上了羅薇薇,田曉佳便熱情地叫上羅薇薇一起去上自習了。
「知道為什麼帶你到這裏來么?」就在李強在沉默中幾乎崩潰的時候,那個聲音發話了。
蕭楚生打心眼裡不相信這樣的說法。
「頭兒,接下來怎麼辦?」寧梓一臉茫然。
「我又不認識他。」蕭楚生沒好氣地說道。
「我得活著,沒錯,程東死後羅薇薇的屍體被警察發現了,我知道自己會暴露出來,所以我才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連環殺人犯,所以我會利用一個遊戲網站迷惑你,在結果掉這個人渣之前,我不能落到你的手裡……」她壓抑著心頭的悲愴,有一句話幾次到嘴邊,卻又無法說出來。
他在心底默默念道。任憑秋風拂面,清淚兩行。
蕭楚生顧不得眼前漆黑一片,撞開二樓的窗戶就往陽台上跳去,三步並作兩步朝幾百米外的實驗室跑去。
「馬上調查一下那個叫劉平的人為什麼沒有開具死亡證明,流浪漢的身份或許也是偽裝,我們的對手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相信流浪漢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駕駛室前方,一道水馬橫在面前,如果貨車不停下來,張楓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請調刑警隊了。人們爭相躲避著飛來橫禍,大街上頓時亂成一鍋粥,情急時刻張楓一把將方向盤抓過來,狠狠拉下手剎,急轉的貨車橫著向水馬撞去。
她想到了程東,當將信將疑地找到程東之後,得到了一個令她感到激動但深刻負罪的回答。
田曉佳是個與眾不同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這樣,他不禁在心中為自己打氣——或許她正想通過這樣的手段測試自己的勇氣呢。隨著月亮漸漸被烏雲蓋上,校園裡一片靜謐。這大概是一間廢棄的校辦廠,結果成了田曉佳的表演場地。
忽然從路口閃出一輛白色福田小卡車,搖搖晃晃地壓著雙實線往前行駛,張楓警惕地用手勢示意對方停下,但那輛貨車似乎有些不對勁,看到穿著警服的張楓揮手示意,竟然加大油門試圖衝過路口。
那個晚上,地平線上矗立著一個老舊的廠房,漆黑的夜裡,像一個怪獸,影影綽綽地矗立在地平線,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勁走了進去。
「是的,具體時間需要回局裡做解剖才能知道。」齊木勛對這個新來的上司有些不適應,這個名叫蕭楚生的人不苟言笑,甚至連眼睛都不怎麼看人。但不得不說,他還是很英俊的。
就在等待消息的百無聊賴中,網監科小王忽然闖了進來,大呼小叫道:「不好了,又有帖子發上去了!」
「這樣,我設計一個東西,你去幫我走走看,如果你能走出去,就算你贏!」她開心地笑道,無疑,蕭楚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殺人總會有動機,難道是變態殺手嗎?他為什麼要連續作案,一次比一次痕迹明顯?」有人反對。
十年前,他還是一個高中生。
定定神,他信步走了進去,幾個迴轉下來竟然已分不清方向。田曉佳將廢舊的廠房分成了上下兩個部分,中間應該是有一個連接帶,蕭楚生暗自笑了一笑,繼續往前走去。
「救我!」
「什麼?」寧梓沒弄懂他在說什麼,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主帖里有一張照片,非常模糊,但能看出是在一個封閉的房間內,照片上是一個長發女孩,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畫面上似乎還有一個模糊的倒計時器。
「救我!」
張楓是一個格外討厭早班的人,但工作要求他必須大清早穿著制服備站在路口,一輛輛賓士而過的汽車將尾氣和熱量一股腦拋給了他,張楓不由得暗自皺了一下眉頭。
「不,不認識,我害怕死人……」
她敏銳地觀察他周遭所有人,甚至連邢丹寄給蕭楚生的信,她都在垃圾堆里仔細閱讀,試圖找出邢丹的生活習慣。
警校對於他來說是一段不可磨滅的印記,蕭楚生成為了一名警察學員,在同學談情說愛,享受人生的時候,他一個人孤獨地進行著射擊訓練,在浩瀚的卷宗里查找真相。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德高中學的火災因為判定是意外失火,甚至連多餘的資料都沒有留下。
身體的劇痛已經無法喚醒他。只是記憶中的香樟樹下,三個身影坐在一起說著漫無邊際的話,看到這些身影,他笑了一笑。
「原來你是4月2日才發的帖呀,險些被你騙過去了……」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還有誰擁有比他更為純屬的網路技術。就在這時,BBS上頁面刷新,一個新的主帖再次出現。
《最終的遺言3》。
在昨天下午到晚上開始的回復中,有上千人關注到了這個帖子,剛開始有人覺得是惡作劇,但後來有人發帖回復說遊戲主站無法登錄了,幾分鐘后又恢復了,不斷有人進入遊戲,但都無法在規定時間內走出迷宮。
「那是在哪兒?」
「遊戲崩潰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哼,那你還讓他進來?」寧梓白了他一眼。
就在這種炎熱的氣溫下,景春路邊上簇擁著不少人,還有幾個忙碌的警察。
容顏毀了,田曉佳也失去了再見蕭楚生的勇氣。一陣劇烈的爆炸隨即到來,火場分崩離析,田曉佳在程東的救助下來到了安全地帶,卻已經變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當他們發現羅薇薇失蹤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你怎麼打算的?」
「好久不見,佳佳……」
再一次見到蕭楚生,對於田曉佳而言,幾乎是一種奢求。
這不啻給了聽者當頭一棒,蕭楚生怔怔地望著顯示器,思緒卻不知飛到了何處。喧囂的記憶中,一個又一個巨浪沿著海岸奔襲,敲擊著他的心臟,忽然,這些海浪和那道聲線一道切開了他的胸膛,滾燙的心臟滴著鮮血,猛然跳出了體腔。
說罷還伸出手想與蕭楚生握手,想到他剛才還在興緻勃勃摳腳丫子,蕭楚生一個轉身躲開了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
「我會去接近蕭楚生,找機會殺掉他,就像殺掉那個女人一樣,因為我愛你。」
「我去租一間屋子,把屍體放在冰櫃里,只要有我在一天,屍體就不會被人發現,佳佳,因為,我比他更愛你……」
「喲,警官,這個怕是有點不方便吧,商業機密,商業機密!」老闆顯然不想讓蕭楚生看到許多沒有身份證號碼登記的上網記錄——C市是不允許未成年人到網吧的,但很明顯剛才那個小黃毛就屬於那一類。
「沒做壞事你跑什麼?」寧梓沒好氣地笑道。read.99csw•com
「你能一次說清楚么?」
「這話說,來的都是客嘛,對不對——」老闆一張肉臉幾乎快擠爛了。
張楓沉吟了許久,終於說道:「蕭楚生,其實邢丹曾經追求過你,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而已。」
「救我……」受傷的喉嚨里已經無法發出完整的音節,往日銀鈴般的嗓音不復存在,換之以渾濁恐怖的聲響。
無限死循環。
那時,他的好哥們程東和他在籃球場邊上打了一個賭。
「調查結果顯示,兇手4月1日在BBS上發布的帖子其實是4月2日上午發布的,他採取了一定黑客手法修改了發帖時間,據時間判斷,真正發帖的時間應該是我們發現第一具屍體的半小時之後。」
「頭兒?」
「那是什麼?」才接觸win95的蕭楚生顯得特別木訥。
遊戲上線測試的幾天來,贏得了不少褒獎,李強十分得意,今天他破天荒地在中午前就起床,目的就是想見證一下自己的成功。
「對不起,人生就是如此無常,邢丹其實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張楓直視著蕭楚生的雙眼,嘴角咧出一個慘烈的微笑。
「流浪漢?」這個答案很明顯出乎蕭楚生的意料。
「對了!程東租下了一間屋子,裏面常年放著一個冰櫃,等等,你是懷疑,邢丹五年前不是失蹤,而是遇害?」張楓聽到這個結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有什麼奇怪的,我覺得是我笑得太僵硬了吧——」蕭楚生嘟囔著嘴,接過照片。果然,照片里的他一臉僵硬的笑容,與田曉佳天真清純的微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一清晨,初夏淡淡的陽光灑向街頭,早班的人們匆忙走上街頭,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班公交車。
蕭楚生調回市區了,程東又匆忙回到C市。
蕭楚生,我是不是不再欠你什麼了,到今天我們能兩清了么?
「這個人你認識嗎?」蕭楚生向李強出示了死者的照片,沒想到對方嚇得一哆嗦。
「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掩飾什麼?」張楓有些不解地問道,第一次接觸刑事案件,竟然如此撲朔迷離,這也是令他始料不及的。
「你仔細說說!」張楓看到那個叫蕭楚生的人眼睛里放出了一種異樣的光澤。
「死者大約25歲上下,女性,全身無衣物,死因也是窒息,不過這一次我們有了新的發現……」齊木勛說到這裏,指了指死者的鼻子,「我剛才看了一下,死者的鼻腔有密集的出血點,應該是被捂死的。」
「哈,看你笨的,不是那種啦——」田曉佳笑了。那種笑容,讓蕭楚生永生難忘。
「救我!」那孱弱的聲音讓他再度感到心悸。
「什麼!」蕭楚生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對於這座城市,程東的確再沒有好感了。
「鼓起勇氣,嗯,這個死丫頭……」他鼓了一口氣,對自己說道。心中卻不自覺想起兩人相識的過往來。
炎夏的明月格外清朗,城北的一個小巷子口上,閃爍著藍紅警燈,警戒線外的人群依舊如同伸長脖子的鴨,巴不得竄到中心去看個究竟。亮白的閃光燈不時照亮黝黑的地面,蕭楚生眼前又出現了一具全|裸的屍體。
你知道嗎,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你,為了你我願意萬劫不復。
「救我!」
在一小塊「豬皮」旁邊,似乎還有一種毛髮似的東西,看上去就像人的頭髮一樣……
「……你殺不了他,我也會找機會動手……」
「蕭楚生,小心!」張楓摔倒在地,大聲地呼喊道,蕭楚生默然地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張楓,一個是穿著污穢衣物的流浪漢。
林林總總不下數十道謎題,蕭楚生正感到有些頭痛時,腰間的BP機傳來一陣震動,原來是他設定的鬧鐘響了——蕭楚生有晚上10點出去跑步的習慣,只是今天因為參加田曉佳的遊戲而暫停了。
李強設置的遊戲規則是不走回頭路,一旦走錯路線,就只能等時間走過24小時重新進入遊戲,因此不少人被卡在了遊戲里,早晨7點多的時候,遊戲因為進入玩家過多引發崩潰,又有不少人上來發帖詢問。9點多遊戲恢復正常的時候,距離主貼發布時間剛好過去了24小時。
她看著他,心裏想對他微笑,但卻知道自己的醜樣子和身上垃圾的惡臭,兩個人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她苦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這次事故讓德高中學停課三周,這對即將參加高考的學生們不啻是個巨大的打擊——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複習功課了,但蕭楚生和程東卻成天麻木地接受警方詢問,他倆分別是見到田曉佳的最後一個人和倒數第二個人。
以後的歲月,田曉佳就一直在蕭楚生身旁,每天痴痴地看著他,他高興時她也高興,他難過時她也在垃圾堆里發出旁人聽來恐怖的抽泣。
只是田曉佳再也沒有出現。
「我終於知道兇手為什麼趕時間了!」蕭楚生長嘆一聲。的確,自己曾經的摯友竟然參与了一起五年前的謀殺,並且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冒險保存屍體,這令他感到非常難過。
「田曉佳不是那麼粗心的人,她一定不會忘記關閥門。」
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我叫張楓,交警隊的!」他伸出手和那人相握,迎面而來的目光充滿了熱切的期望,「你好,老同學,我們可是一個警校的!」
「是啊,怎麼了?」
如果在極度低溫下迅速冰凍,體內的肌細胞和體細胞來不及反應,就會瞬間進入冰凍狀態,在這之後,兇手將屍體轉移到冰櫃里繼續冷藏,在緩慢的升溫過程中環境一直保持低溫,也就形成了和猛獁一樣的結果。
「兇手這次可有點沉不住氣呢,留下這麼大的一個破綻。」蕭楚生面不改色地說道,「有殘留的兇手皮屑組織么?」
「啊?警校?」程東詫異地看著他的眼睛,「你放棄自己的志願了?」
一時間公路上險象環生,幾輛尚未載客的計程車見狀,也緊跟著大貨車飛奔起來,人群驚呼著,甚至有人騎著摩托車意欲追上這輛發瘋的貨車,司機毫不在意張楓的存在,一路上險些撞倒不少行人。
蕭楚生懊惱地環視了一圈,密集的人群沒有散去的跡象,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即便有少女如此冷漠地死去,換來的也不過是看熱鬧似的圍觀,這令他感到有些愴然。
那是田曉佳的聲音!
「嫌疑人被抓獲!」
「你聽說過『新仙女木事件』沒有?」蕭楚生忽然問道,張楓更加疑惑了。
「這算不算造化弄人呢?」蕭楚生潸然一笑,「沒想到我們倆畢業於同一所警校,又因為一個案子牽扯上了故人,不知算不算緣分。你說邢丹失蹤五年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錯,是個流浪漢!」老闆吧嗒了一下厚嘴唇,用油乎乎的手指指著那個名字旁邊,只見那裡有一團污漬。
其次,李強具備作案時間,這一點是基於對女屍的詳細解剖后得出的結論。這具女屍死於窒息,但卻被在一定程度上冰凍保存過,因此從胃中的食物可以判斷出其遇害時間大約是在一周之前,因此雖然李強在4月1日時外出吃了一次飯,有一定的不在場證明,但隨著齊木勛對死者死亡時間的推定,將死者遇害時刻延期到一周前。那時李強正蝸居在家中做網頁,沒有任何人見到過他。
「我又檢查了一下死者邢丹的屍體,你猜怎麼著?她之前做過整容手術!我在她的面頰下發現了幾道微小的刀口!」
「救我!」
「難道是隱藏身份?」張楓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件案子里的人怎麼都喜歡隱藏身份?」

蕭楚生頓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在睡覺,睡覺的人會起床把伺服器重新啟動嗎?你會夢遊?」
「遊戲是怎麼回事?」那個聲音沒有透露出感情|色彩,繼續問道。
「對方提前把附件掛上去了!」有人這樣喊道。
「其次,發生車禍的時候司機喝得酩酊大醉,連自己襲警的事都快忘了,怎麼看都不像有蓄謀的拋屍行為,而且——」說到這裏,張楓有意停頓了一下,「我觀察到,貨車右側發生碰撞的部位,在早些時候應該和路基有過接觸,或者是花台什麼的,留下了一道擦痕,而我攔下貨車的時候它直接撞向水馬,是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痕迹的。」
街頭依舊熟悉,只是那個長發飛舞的女孩,從此後再不會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蕭楚生盯著眼前的化驗報告,頗覺得有些造化弄人。
小警員有些委屈:「因為昨天是4月1日……」
「021到崗!」他沮喪地向對講機說道,緊了緊制服下擺,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有人能證明嗎?」
「收隊吧,馬上查找屍源!」蕭楚生抬頭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陽,暗道原來自己還是如此不習慣大城市。
蕭楚生氣得瞪紅了眼。
蕭楚生扶著一個巨大的液氮儲藏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速凍。新仙女木事件指的是冰河期晚期時氣溫驟降的事實,在一周之內地球內氣溫下降了20攝氏度,一些巨大的動物因此而滅絕,比如說猛獁……」
眼下他正蹲在這輛貨車前仔細打量著,技術工人正巧路過,詫異地問道:「小張,你跟這尋寶呢?」
這間租賃屋就是存放冰櫃的地方,而租下這間屋的人,名字讓蕭楚生感到心驚肉跳。
蕭楚生沒有搭理他,而是從皮夾里掏出了和田曉佳唯一的一張合影——那張由立可拍相機找下的相片。畫面中蕭楚生僵硬地笑著,似乎還沒有做好照相的準備,田曉佳一如既往地微笑著,甜蜜而狡黠。
「登記本拿來我看。」蕭楚生返回前台,冷漠地對網吧老闆說道。
「救我!」
「嗯。」蕭楚生蹲在牆根上,抽著悶煙。
兇手這次行兇有些匆忙,難道是發覺了什麼?
一個初秋的下午,蕭楚生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C市恢復了以往的寧靜,他環視著四周,行人們匆忙行進著,一對學生戀人正在街角擁吻,街邊店鋪里的CD機放著一首老舊的歌曲。
李強登時覺得腦子一陣眩暈,正當他準備重新修改遊戲管理密碼時,門外傳來一陣破拆的聲音,隨後幾名穿著黑色武裝服的特警沖了進來,戰術電筒將李強的瞳孔刺得生痛。
從此後,世界上再沒有田曉佳。
4月2日發現屍體,兇手在4月1日上傳音頻文件發帖,然而死者卻死於4月1日前至少一周,這或許就是兇手的時間邏輯。
「等等,我覺得貨車始終不是重點!」張楓插言道。
永別,吾愛。
「兇手故意調換時間,就是為了讓我們誤認為死者就在4月1日不久前遇害的?」
從那時起,田曉佳明白,這個現在叫邢丹的女人,終將死在自己手裡。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黑夜裡,田曉佳給羅薇薇打了個電話,雖然她的聲音已無法辨認,但羅薇薇依舊從她訴說的事實里知道她是誰,田曉佳將羅薇薇引誘到程東大學畢業后工作的化工廠里,一把將她推入翻滾的液氮中。
十年,足以讓人遺忘一個名字,也足以斷絕人生所有的美好。
「狗屁。」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嘿,你看那妞兒怎麼樣?」程東打趣道。
「就是這個傢伙,身上髒兮兮的,還有不少油,弄得我機器上全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老闆言辭灼灼地說道。
「這個我可要珍藏,誰都不給!」蕭楚生一把又將照片搶了回去。
「喲喲,警官,看你說的,我想想,我想想!」
「我也愛你,薇薇。你要知道,終有一天他會發現照片里的秘密,你殺不了他,我也會找機會動手。」那個男人的聲音,她此生難忘。
「田曉佳是被謀殺的!」他憤懣九-九-藏-書地對警察說道,那個警察長著一張國字臉,頗為嚴肅地看著他。
與此同時,在市局辦公樓二層,網監科小王一直緊張地盯著電腦顯示器。網監科一向是市局裡比較繁忙的部門,尤其是在發生了連環命案之後,小王今天值夜班,絲毫不敢鬆懈的他一直監控著那個名為「勇敢者天堂」的網頁遊戲主站,他是技術高手,一直比較沉迷於迷宮類遊戲,但他現在的任務是監控整個網站的數據埠。
「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勇敢者天堂」虛擬空間由一個網頁遊戲主站和一個附屬BBS組成,李強先打開了BBS,這裏都是盛讚的網友發布主帖的地方,也是李強的「榮譽榜」,但當他看到BBS首頁的內容時,登時傻眼了。
從此後……
寧梓是新分配來的畢業生,C市重案組裡就數他年紀最小,看著他一臉茫然的表情,蕭楚生越發想念在鄉下的同事們。
「什麼?」蕭楚生覺得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你難道不覺得,他好像不是很在意羅薇薇的死?」程東頓了一下,「我聽說那個人一點都不難過,相比之下你倒是個多情種子。」
「可能是3天,或者是3天以上。」
「如果她是被零下一百多度的液氮瞬間冷凍致死,就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猛獁之所以沒有呈現體細胞縮水的現象,是因為在急凍之後長期在零下九攝氏度的低溫下保存的緣故,你想,邢丹的屍體被發現前,是在一個冰櫃里被冷藏的。」
「死者女性,年齡大約20歲,死因初步判斷是窒息,但未發現勒痕……」法醫齊木勛收拾好工具箱,向蕭楚生道。
「冰櫃里裝的是……」張楓說到這裏,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想做交警,每天在道路上車水馬龍的工作已經讓他厭惡,但上周請調到刑偵隊的申請再次一如既往被駁回,讓張楓覺得眼下的太陽也變得毒辣起來。
更為關鍵的是,在主帖的回復欄後台代碼里,小王看到了不屬於這個網站的一些代碼,這說明,這些回復都是由一個浮動IP從另外一個BBS主貼里popy下來的,職業敏感讓他仔細調查了那個被抄襲的BBS,發現它對應著另一個網頁遊戲,由於遊戲曾意外崩潰,於是網上罵聲不斷,情形和「勇敢者天堂」如出一轍。
遊戲時間2小時,就快開始了哦!
「是的。」蕭楚生沉思了一會說道,「西伯利亞的猛獁之所以不腐敗,就是被急速冷凍的結果。」
「但是死者並沒有遭到性侵犯,為什麼兇手要脫掉她的所有衣服呢?」齊木勛疑惑地說道。
「你說的是真的?」蕭楚生聞言,身子晃了一晃,張楓對他的反應很是不解。蕭楚生一反常態地掉頭走向檔案室,任憑兩人如何呼喚都沒再回頭。
「我一直覺得,邢丹五年前就死去了,這次看到她的屍體,我不知道說什麼。」張楓木然地道。
「我始終不相信,佳佳會笨到沒有注意到丙烷的味道。」
張楓聽到這裏,突然笑了。那個機會來了。
「哪個死者?」蕭楚生對屬下的慌張有些無奈。
高中結束了,她看著蕭楚生報考了警校,她偽裝成一個拾垃圾的流浪漢,嚴重受損的聲帶已經無法發出女人的聲音,她佝僂的身軀也讓人雌雄難辨。默默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操場上長跑,在靶場練射擊。看他一個人想心事,等著他最終忘掉自己。
「哈哈哈哈……」那個流浪漢喉頭髮出一陣渾濁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慄。張楓被他緊緊壓住,瞬間,流浪漢從身上摸出一柄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有什麼不對嗎?」蕭楚生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反應,問道。
「室內安全!」
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未解的謎題,但今晚,就在一分鐘之前,他似乎窺破了事件的全貌。
「4月2日中午12點34分。」那個人冷漠地回了他一句,接著又說道,「你還有20分鐘時間可以思考一下,那個在你遊戲里死去的人是誰。」
「張楓,我們該做個了結了!」田曉佳惡狠狠地看著張楓,嘴角翕動。
張楓站直了身子:「昨天早上發生了一起車禍,司機是醉酒駕駛,但是我發現了他的貨車有一個很大的疑點,聽說你們早前發現了一具女屍,我覺得事情可能有聯繫?」
如果殺了一個人或者綁架了一個人,兇手還能優哉游哉在網吧里看片兒,不是神經病就是變態,雖然二者從某種程度上說有必然的共同性。
「德高中學?」張楓疑惑地問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田曉佳長得很漂亮,並且異常聰明,經常設計一些遊戲讓蕭楚生做小白鼠。據她本人說,她未來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軟體工程師,做出中國最好的情境遊戲。蕭楚生對這個愛好沒什麼興趣,不過為了心愛的女孩,他一次又一次捨命陪君子。
「可根據解剖學定理,即便是被速凍了,體細胞內的細胞液會極度膨脹,造成細胞縮水,這一點在解剖邢丹屍體時應該能看出來呀……」
「就算我們找到屍體,遊戲還是會結束,對吧?」張楓對自己的臨時搭檔說道,鑒於他的表現,蕭楚生邀請他暫時留在了專案組裡。
從此後,我便不用那麼疲憊,那麼卑微,
審訊室里一片通明,李強戰戰兢兢坐在椅子上,一盞高倍聚光燈照在他臉上,以至於連對面坐著的人相貌都看不清,但聽聲音就知道,一定是那個長著帥氣臉的警察。
在最後一條來自樓主的回復中,還有一個小小的附件,李強用顫抖的手指點開它,聽到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
他默念著,反覆哀求上天不要讓田曉佳有什麼意外,但那一聲失去力氣的「救我」就如同烙鐵一樣滾燙,他感到眼淚在飛奔,但沒等跑到校園裡,南角的化學實驗大樓已經被團團大火所包圍。
首先,他是這個遊戲的製作人,根據網監科的調查,李強租用的是一個海外伺服器,因此應該是繳納了不少費用,他的遊戲規則制定得頗為嚴格,對於網監科那些平素善於玩遊戲的人來說,這款遊戲的難度是非常大的——因為不能走回頭路。從這一點來說,兇手設定24小時內有人通關才放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怪物和鬼,其實都存在。它們存在於我們體內,有些時候,勝利屬於它們。——Tennessee Williams
「這是怎麼回事?」李強猶自驚魂未定。
不要出事,你千萬不要出事。
「你要幫我做一件事。」田曉佳隨即忍著劇痛對程東說道。
數月後,C市的連環凶殺案方才結案,經過蕭楚生帶隊的重案組仔細調查,確認田曉佳殺人的事實,但由於兇手本人已同交警張楓玉石俱焚,因此無法繼續追究。市局原本追授張楓個人二等功一次,但由於蕭楚生提出了張楓在十年前曾強|奸殺人的確鑿證據,此次授功被市局收回,C市警校因此進行了一次規模空前的檔案排查,試圖將所有存在掩蓋前科的學員全部除名,但幸運的是一直沒有人被查出犯有前科。
「你是怎麼覺察到問題的?」張楓有些不解。

「哦?」
張楓沒有搭話,而是緩緩跟在蕭楚生身後,他的心中同樣也是洶湧澎湃……
「果然是你。」蕭楚生似乎沒有注意到張楓的險境,而是眼睛紅紅地看著這個流浪漢,他喉頭一陣哽咽,說出了一句話。
蕭楚生忽然起身,從會議室書架上抽出了一張本城的交通圖,記憶中的某個點正在閃亮著,他鋪開地圖,仔細地搜尋著。
「沒人能證明,不過,我沒有關攝像頭,我計算機里,應該,應該有影像記錄。」
幾個小時后,在浩如煙海的電子檔案中,蕭楚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這時會議室的門又被撞開了,寧梓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頭兒,死者的身份查到了!」
「我我我,我沒隱瞞什麼啊——」劉猛一慌,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昨兒上午我老闆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今天一大早去一家租賃房收拾東西,因為那家人幾個月沒給房租了,我去了就打開門把老闆的那些傢具搬走上車,然後,我喝了點酒,再然後,不就碰到您了么!」
最後一點,是蕭楚生個人的推測,根據掌握的資料看,李強是一個幾乎沒有什麼朋友的人,早年在大學時期就因為調戲女生被學校記大過一次,如果街上出現一具赤|裸的女屍,這種宅男作案的幾率會比較大。

「慢慢想,你還有幾分鐘時間。」蕭楚生沒搭理他,從懷裡摸出一支三五香煙,忽然想到自己還穿著警服,便訥訥地收了回去。
「警察叔叔,別抓我!我沒幹壞事!」小黃毛緊張萬分地掙扎。
「嘿,我可不稀罕,你自己留著紀念吧!」羅薇薇一撇嘴道,蕭楚生怎麼都覺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計算機顯示器上是一篇名為《最終遺言》的帖子,從它發布到現在,短短十個小時,點擊量已經上升到了20多萬,蕭楚生感到心跳加速,冷汗直冒,那些黑色的字體猶如凝固的血液,分外刺眼——而那些血液都是沉悶的黑色。
田曉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卻知道這名可憐的女孩就在下午遭到了慘無人道的強|奸,而那時,她正在實驗樓下和蕭楚生一起幸福地自|拍。立可拍相機照出了兩張照片,將實驗樓3樓正在發生的那起強|奸事件照了下來,當羅薇薇看到這張照片時,曾經露出了緊張的神色,田曉佳那時本該意識到這件事和羅薇薇有關的,可她卻沉浸在晚間對蕭楚生的「考驗」的興奮感中。
經常,他會為了測試一個遊戲設定和她一起商量到深夜。
又是一張娟秀的紙條,看來這個遊戲有些像尋寶,蕭楚生暗自想道。不一會,第一個謎題就被解開了,她運用了《聖經》喬布記里的一段文字,第三章12小節,當蕭楚生面對第一道暗碼鎖時,很自然想到了312這個密碼組合,果然,這組密碼打開了這把田曉佳自製的暗鎖。
「哦,是么?」蕭楚生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
「這個人你有印象么?」蕭楚生指著皺巴巴的登記簿問道。
「程東,在死前的工作地點是?」蕭楚生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十年的光景給了他太多磨練,而在即將浮出水面的事實面前,他感到一種切實的無力感。
「衛生間安全!」
這是蕭楚生最不喜歡看到的事情,一條線索就這麼斷掉了,因為伺服器是由境外代理的,因此暫時無法查到入侵者的IP地址。
畢業后他一直在一家化工公司工作,混到這些年總算執掌了一家不大的化工廠,但事業的成就始終沒能掩蓋他心中的幽怨。
一切似乎都應該結束了,但羅薇薇的屍體如何處理卻成了最大的難題——田曉佳並不是害怕自首投案,而是那個男人說的一句話讓她無法心安。
一個警察局長知道自己的兒子犯案,結局會如何?
「可惜這個人已經給不了我們什麼提示了。」張楓從蕭楚生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道,「半個月前程東出車禍死了,現場分析是一場意外,當時仔細核查了他的身份,沒想到租下這間屋的人就是他。」
「劉猛,你跟我裝蒜是不是!」幾分鐘后他一腳踹開羈押室的大門,胖子劉猛嚇得差點尿了。
「遊戲結束了!」
「這個遊戲,我以前玩過。」
「她叫邢丹,市警校的學員,五年前意外失蹤,從此後杳無音訊。」張楓盯著蕭九*九*藏*書楚生的雙眼,又補充了一句。
「佳佳!別這樣,有話好好說!」蕭楚生不敢再向前,只是大聲驚呼。
程東。
沒想到田曉佳真的設置了一個實體迷宮,蕭楚生把思緒拉回眼前的廠房。
剛調至C市的蕭楚生度過了職業生涯中最為緊張的一個上午。早晨8點接到報案,在城北一路口發現了無名女屍,正當全隊回到市局進行案情分析的時候,網監科的警員急匆匆遞上了一份報告。
從警校畢業后,他加入了楊振武所帶領的刑警隊,原本看似一帆風順的前途卻因為一次辦案失誤斷送,蕭楚生被「發配」到C市旁邊的一個鄉村,一干就是幾年。從此後再也沒有了關於田曉佳的任何消息。
後來,田曉佳開始對情境遊戲有了新的想法。
田曉佳的思路很簡單——通過一個複雜的空間營造立體的迷宮,但這種迷宮又不同於普通的迷宮,它有一些提示性的東西,當然,如果對提示判斷錯誤就會誤入歧途,走不到最終的目的地,看來田曉佳在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五年前的一個周末,我沒記錯的話,你那一年應該是調到市局實習了,我們比你小兩級呢。」
公路沿線充斥著破裂的金屬片,看來是屬於一輛白色汽車,寬大的車轍印說明這輛車曾經在這裏進行過緊急剎車,但眼下他並不關心這個看似車禍的現場,因為在不遠的花台里,是一具女屍。
「其次呢?」
「好好好,我給——」允許未成年人進入網吧並且涉嫌傳黃,老闆顯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把登記本遞了上來。厭了口唾沫緊張地望著蕭楚生。
「道歉頂個屁用啊!」張楓是個火爆脾氣,完全不吃這一套。
「你終於還是認出了我……」渾濁的嗓音,早已不是當初的可人兒。
「別過來!」田曉佳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吼叫,張楓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此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汽油的味道,田曉佳騰出一隻手,迅速往她和張楓身上淋去。
「在隊里辦公室等你呢。」寧梓趕緊答道,「說是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為什麼?」
蕭楚生從警校畢業了,卻因為一起事故分配到了鄉下,程東不得不搬離西城,來到鄉下開拓市場。

「好東西?」劉猛怔住了,「家,傢具,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人家不要的。」
「嘿,小樣兒!」蕭楚生擦擦臉,喝光一瓶礦泉水就朝場外走去,女孩一頭飄逸的長發,十分清新。
主貼中樓主透露了自己綁架了一名女子的意圖。從附圖看此事應該屬實,他制定的遊戲規則便是24小時內只要有人遊戲通關他就放人,可惜的是,直到今天早上依舊沒有人能玩過這個遊戲。而在遊戲結束的幾乎同時,城中發現了無名女屍。
「如果不是因為整容,或許我也想不到她曾經該換過身份。」蕭楚生看著匆匆趕來的張楓,愴然說道。
主帖顯示的發帖時間是4月1日上午9點,但他覺得主帖的代碼似乎被人更改過,仔細一查竟然發現,這篇帖子的實際發布時間應該是4月2日上午9點!
「接下來,他將自己偽造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連環殺手,隨機選擇目標,死者之間沒有任何聯繫,這一切其實不過是為了掩蓋被我們發現的第一個死者邢丹,如果我們認為兇手是連環殺人犯,就會削弱對邢丹之死的懷疑,因為在他營造的時間邏輯里,三名死者都是在這段時間內遇害的。」蕭楚生露出一絲微笑。
兜兜轉轉,兩起看似完全不相同的案子竟然被串聯到了一起。就連張楓也感到既緊張又興奮,他預感到,自己請調刑警隊的夢想不遠了。
「你怎麼看?」蕭楚生點燃一支香煙,望著張楓。
「可真羡慕你們呢。」羅薇薇一把搶過照片,有些嫉妒地說道,「真想據為己有啊,哈哈——」
「你是說……」張楓似乎嗅出了什麼味道。
「華源化工廠。」張楓淡淡地說道。
「帶我走!」她眼神篤定。
「羅薇薇的男朋友又換了個女朋友。」
而這個代價最好就是生命。
「嘿,小丫頭,想好怎麼表揚我了嗎?」他大笑了一聲,推開門走進去。只見這間廢舊的辦公室里,擺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是一部嶄新的電話機。田曉佳在實驗室,那麼這部電話的作用就很明顯了。
救我!
「為什麼兇手越來越高調了呢?從第一次案發到現在不過4天時間,他接連殺掉了3個人,到底是為什麼?」張楓儼然進入了刑警的角色。
「呵呵,有所耳聞。你發現了什麼情況?」
這段話刺|激著在場的所有人,兇手又一次赤|裸裸發起了挑釁,而這一次,他(她)引發的關注將呈現幾何型增長。
「難道……」
神諭:你的右手下,是上蒼的眷顧,它將提示你離開迷途。
蕭楚生朝還在上演激烈戰鬥的電腦屏幕努努嘴,無奈地說道:「顯然不是他乾的……」
「我們回去吧,在這裏也不能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他懊喪地搖搖頭。
「這個IP是你店裡哪台機器的?」
遲到十年的烈火,將兩人團團包圍。
當晚發生意外的是田曉佳和羅薇薇,兩人的遺體不但被燒得面目全非,還在爆炸中分崩離析。經過對遺物的詳細辨認確認了她們的身份,大火起因是實驗室的丙烷閥門沒有關嚴,實驗室的酒精燈引發了劇烈的大火。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你影響我的學習。」雖然這是田曉佳第一次對蕭楚生說的話,但這句看著像是拒絕的話竟然是一段感情的開始,這讓輸掉一周飯錢的程東一直耿耿於懷。德高中學誕生了一對地下情侶。
查找屍源的工作同樣陷入了困境。直到下午,重案組依舊沒有關於被害者任何的背景資料,連姓名都不知道,死者又是全|裸,身上沒有其它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協查通告發出之後,蕭楚生和助手寧梓陷入了沉思中。
「網頁怎麼回事,又打不開了!」
網監科通過主貼發布的IP地址順藤摸瓜,確認了這間網吧的地址,雖然明知兇手肯定已經逃之夭夭,但蕭楚生堅信他一定會留下蹤跡。
這話不像是在撒謊,蕭楚生注意到網監提供的技術數據里4月2日凌晨遊戲意外崩潰的消息。
自從那一年起,有一個名字始終成了他的禁忌。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再也無法回憶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他來到城市的一個角落居住,冷眼看著眼前的世事繁華。
「沒有,兇手應該是用手帕之類的東西行兇的,什麼都沒留下。」
「我在睡覺。」
第二個主帖在BBS上誕生了,相同的內容,相同的語調,甚至連那張模糊的照片都一模一樣。
「在這樣的氣溫下,屍體沒有呈現高度腐敗跡象,倒是有些奇怪。」

「越來越迷糊了。」客座探員張楓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他試探著看了看蕭楚生的反應。
「你還記得警校時經常收到一個女孩的來信吧?其實那就是邢丹的手筆,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看上了你,其實說她是我的女友,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直到一個小時前,我才弄清原來你就是我當年的『情敵』……」說到這裏,張楓乾咳了一聲。

「為什麼?」寧梓不解地說道。
「可能,或者?」蕭楚生對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不是很滿意。
「我到了,咱們來一決勝負吧!」大門裡黑洞洞的,木質的門扉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跡:
「咳咳,我也不認識他。」緊接著,程東用低沉的語調說道,「喂。你聽說沒有,前段時間隔壁年級有個女生失蹤了。」他聲音很小,像是怕被別人聽到似的。
直到當時的警察局長因為貪污鋃鐺入獄,蕭楚生被發配鄉村,她才覺得稍微放了點心,但只要那個男人存在一天,她就不能離開蕭楚生身旁,哪怕是做一個骯髒的拾荒者、流浪漢。
二人已經緩步走到了街上,一輪明月透過樹丫打出一陣光暈,兩人活像舞台劇上被追光燈照耀的主角。
蕭楚生自然是理解他的心情的。
「為什麼把人命當作籌碼?你知道有人因為這個遊戲死了嗎?」
「聽說過,仙劍里的迷宮算是嗎?」蕭楚生前些天才買了一部win95系統的個人計算機,仙劍可能是他玩過的唯一遊戲了。
蕭楚生抽著悶煙,一言不發。
一串夾雜著金屬破裂聲的悶響過後,貨車歪歪倒倒地騎在了馬路牙子上,幾個驚魂未定的路人見識了這一幕,還沒反應過來時,只聽到駕駛室里傳來砰地一聲,一個穿著警服的人橫著從擋風玻璃中竄了出來。張楓摔在地上,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咧嘴一笑,掏出手裡的警棍便朝駕駛室招呼過去。
而程東的意外身亡造成了整件事的敗露,由於他死了,就沒有人繼續供應房租,劉猛才會奉命去收走房間里的傢具和家電,醉酒的劉猛無意中掛上了馬路牙子,將冰櫃里的屍體無意間拋到了花台上。
「你小子還不老實!」張楓故意咧著一張猙獰的臉嘴湊近他,「你老實告訴我,你車上都裝了些啥好東西?」
「請相信我。」李強在說到和自己專業相關內容時,似乎恢復了一些自信,「我的伺服器是租用的境外的,雖然設置了三級網關來保證密碼不會失竊,但是你知道,如果黑客想黑我,只需要花點時間就可以了,況且,我現在的管理員密碼都被人偷了,不信,你讓你的人去查查,真不是我乾的……」
李強一怔,道:「那個,那個就只是個遊戲啊——」
已經快十年沒有提到他了,沒想到再一次見到他的名字就和兇殺有關。出租屋裡什麼都沒剩,看得出劉猛帶走了這裏所有的傢具家電,此刻這些東西全在交警隊庫房裡。
田曉佳會給他一個吻作為回報,令蕭楚生無比著迷——雖然高考近在咫尺。他甚至為了她將自己的志願都改了,這一點讓他的爸爸大發雷霆。
「你的意思是,邢丹,就是那隻猛獁象?」
救我!
蕭楚生頓了一下,說道:「我想報警校。」

十二

「住手……」蕭楚生已經泣不成聲,跪坐在地上。
田曉佳。
蕭楚生沉默了,腕表上的時間告訴他,距離遊戲結束只剩下不到10小時,況且,按照兇手的邏輯,他的目標一定已經遇害了,無論謎題是否能準時解開,無論兇手是否能歸案,留給他的也只能是無盡的遺憾。
「是剛才發現的那具屍體,我們剛發出尋屍通告就有人報案了,死者名叫李鳳,酒吧女,三天前在案發地點失蹤的!」寧梓一邊說一邊將死者的照片和檔案放到了桌上。
匆忙記下在這台機器上登記的幾個人身份證信息和上機時間后,蕭楚生馬上和寧梓現場核對起上機時間和遊戲BBS上主貼出現的時間,在這個時間段里一共有兩個人曾經登陸過這台電腦,寧梓隨即將身份證號碼上傳網監信息處。
「喂喂——」他有些焦急了。
但終於有一天,田曉佳在拾垃圾的途中意外地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談話,得知其中一個叫邢丹的人竟然是羅薇薇,她在輕度毀容后選擇了整容,而那個男人,也就是強|奸案的主犯竟然也進了警校,邢丹,也就是羅薇薇,說出一句令田曉佳感到魂飛魄散的話。
「來不及了,真的。」程東搖搖頭,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說,我們看到的,到底是事實還是假象?」蕭楚生站在一間租賃屋前,悵然若失地說道。
「我只是聽說,現在臨近高考,不是都在保升學率么,學校封鎖消息了。」程東越說越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