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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相撲的女子

想看相撲的女子

作者:佐野洋
第二天,名為小野田町子的年輕女律師接受了法院的委派,成為綠川由紀子的辯護律師。
「您是從哪兒聽說的?」小野田疑惑地問。
「今天準備的是酒。您喝酒吧?」
「因為我用錢比較沒譜,總是入不敷出……」
「第一天我在,第二天因為有別的案子,我被抽走了。」
「但你們不是把綠川作為嫌疑人逮捕了?」東谷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一邊問,「根據什麼線索抓她的?」
東谷從書架上取出一個筆記本:
「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
「這樣的事我也聽說了,看來是真的……」
「室生靜夫的興奮劑的案子。我的同事作證人,所以我也去旁聽了。」
「是我……白警察?什麼意思?」
審判長離開法庭時,小野田總算鬆了一口氣,向旁聽席的東谷露出勝利的微笑。
「打過。」
「是,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開始他也沒有明確回答。他說覺得像。又不敢肯定。」
「那……」東谷喝了一口茶,他喝茶或咖啡都是不放糖的,「那個叫做綠川的人,是您熟人嗎?」
「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如此……」在等級制森嚴的警察機構中,他說的也是理所當然,「那犯罪嫌疑人堅持不認罪?」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內部告發……」東谷把相良說的事告訴了根本。
「那麼,沒有物證嘍?」
「那,有沒有對被害人進行尿檢?」
「您之前在證言中提到了同學會,請問她出席了嗎?」
電話響起的時候,東谷正和妻子笑子在起居室下圍棋。
「啊,是刑警先生啊……要談什麼案件?」
「對不起,剛不是對您說的。那,您來吧。」東谷掛了電話,對笑子說,「你真狡猾。快要輸了,就趕緊收拾棋子。」
「是一家大醫院的外科醫生。他因為有個臨時手術,沒能赴約。他們經常在那酒吧約會,約定過一個小時一方沒來就不用等了。那次也是一樣,她等了一個小時便離開了。只是,她離開時候走的後門,所以才會被懷疑有可能去過客房。」
「你們是怎麼給他看照片的?同時拿出好幾張不同的人讓他辨認嗎?」
「恐怕是的……難道非說不可嗎?」
「警察對玻璃杯里的殘留物進行了化驗,但是並沒有驗出安眠藥成分。杯子上也沒有發現指紋。」
「真了不起,這些書您全都讀過嗎?」相良看著四周塞得滿滿的書架問道。
「那錢被偷了,您怎麼辦?」
「然後您怎麼回應的呢?」
「在她的家,五軒町一丁目。」
「但是,」小野田不肯讓步,「被告人若含冤入獄,那最少就是五年。讓他出來作證是維護正義呀!」
「這一點,等我再去調查。」根本說完,便離開了。
犯罪嫌疑人被警察拘留後含冤認罪的事情屢見不鮮。不管是不是在調查員誘導下認罪的,在公審法庭上,作為證人出庭的警察可都是絕不會承認的。但是,這個相良雖然身為刑警,卻親口指出警察誘導犯人招供的事。
「哦?有意思……」或許是職業病吧,東谷開始對這件事情感起興趣來。
東谷站起身去接電話。本來電話是離笑子更近的,但是她似乎正陷於沉思,不能自拔。大概是由於固執,她一心想吃掉東谷那幾個子,卻犯下了嚴重的錯誤。她正想著怎麼善後,電話就來了。
「原來如此……」東谷點點頭,「他確實是中央警署的刑警。對了,你見過被告了嗎?」
「那不就跟只給他看了一張照片一樣嗎?」
「誒?了解得夠詳細啊。」東谷吃驚地說。
幸好相良平日學習刻苦認真,成績也還不錯,他的老師和年級主任都為他說好話,事務長才放過他。如果他是平日處處與老師對著乾的搗蛋鬼,那這盜竊的罪名肯定就背上了。而他本身也有一肚子不滿:「怎麼能把錢放在那種地方呢?丟了也不稀奇吧!」從那以後,相良每每看到報紙上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就會想,大概這些人中也有和自己遭遇相同的人吧。
「沒有起訴?」
但是,當他穿上外套,下意識一摸錢包,如遭晴天霹靂——錢包里的二十萬日元不見了。
「審判長,」小野田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打斷,「現在的這個證人有作偽證的嫌疑。為了證明,我必須要問一些其他的問題,希望您允許。」
「您在您父親的學校作事務長,卻沒有自己的銀行賬戶,這是為什麼呢?」
「沒錯。首先,犯罪嫌疑人是冒著極大風險作案的。很奇怪不是嗎?一個陌生女子,就算她說想看相撲,一般人會輕易放她進自己房間嗎?再說,一個弱女子隻身來到別人房間,萬一碰上好色之人,倒霉的是自己吧?那麼她這種作案手法成功率也太低了。還有,蒙汗藥是那麼好下的?而且,光天化日,她作案卻毫不避諱暴露自己的面容,有這樣的蠢人嗎?https://read.99csw•com如果犯人是綠川由紀子,她反而不怕別人注意在酒吧坐了一個小時之久,太奇怪了吧。」
相良走後,東谷給當地報紙負責法制專欄的根本記者打了電話,問他知不知道中央警署的相良。自從某次案子互相結識以後,東谷和根本就成了情報交換夥伴。
「多虧了根本。他拜託東京分社的記者去橫濱調查了寒川工作的地方。我們想,如果寒川是在說謊,調查一下他身邊的人肯定能有所收穫。果不其然,我們調查到他很畏懼自己的父親。但是,根本願意如此盡心幫我的主要原因,也還是因為相良先生您勇於揭發罪惡。其實,是我們應該感謝您呀。」
「公訴律師覺得呢?」
「原來如此……那您想找我做什麼呢?」
「是……」
「啊……記不清了。」
但是,不久綠川又另結了新歡。所以,她想跟事務長斷了關係。但事務長堅決不同意,並威脅說,如果她離開,他就把她的那些照片發給所謂的新歡。
「她涉嫌用安眠藥迷倒受害人,然後偷了二十萬日元……」
當他被電話鈴聲驚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鍾,夜幕已經降臨。電話是從賓館前台打來的,他的朋友來找他了。寒川強忍著頭痛站起身子。他想,跟朋友出去喝兩杯,大概就會好了。
此時,笑子端上了紅茶。
「我認為,那個女子沒有犯罪。所以,我想請您幫忙……」
「這事是你去辦的?」東谷問。
「好的。不過,刑警的內部告發,很少見呢。他是什麼動機呢?」
第一次公審,被告人否認起訴書和公訴方提出的被告人口供,所以公訴方只能請被害人本人來作證人。公審時候,東谷坐到了旁聽席。關於這件事,他和小野田律師還商量過。
「電視?」
「好,那我不客氣了。」相良打開一包砂糖,倒進紅茶里。
「但是,還是盡量不要讓那個刑警出面比較好。我和他保證過……」
「幾點,又在何地見面?」
「有什麼事嗎?」
刑事訴訟規則里規定:向證人提問的一方在得到審判長許可的情況下,可以提出能支持己方觀點的其他問題。而基於此提出的問題,都算作與案情相關的問題。小野田正是基於此,申請提問其他問題。
「您說見過,」小野田一字一句,「那您和她是什麼時間,又在何處見面的呢?」
「不,我們去調查綠川的不在場證明。她說案發當天下午五點左右,她正在花環賓館,我們去找目擊證人了。」
「不是不是。」相良端著茶杯,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您的電視嗎?」女子一邊盤起她的披肩長發,一邊問道。
「是么……」笑子笑了笑,「行啊,那等一會兒吧,我現在要去備茶了。」
那是相良高中時候的事了。
「原則上?」這種說法倒引起了東谷的興趣,「您是中央警署的哪個部門的?」
寒川見並不認識此人,便問:
相良面露喜色:「您聽說過?對,就是那個案子。」
「哦?什麼時候。」
「於是她就給事務長下了蒙汗藥?」
「電話里談有些不便……不管怎麼樣,我想和您面談……我現在在阿波羅加油站附近。」
那個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一審被判無罪。因為東谷指出。根據警方的搜查報告,室生靜夫所住公寓的管理員是人證。但他只是書面證人。除了犯罪嫌疑人和警方,搜查現場其實並沒有第三者。
「我抗議!這個問題與案件無關!」
「哦?她翻供了?」
「我是剛才打過電話的相良。」他邊說邊掏出自己的警官證,以示身份。證件里的照片的確和眼前的男子是同一人。
「於是,你們就下令逮捕她了?」東谷問。他知道,現在多數的檢察官聽到了。
「被父親沒收了……」
「我們先查了犯罪記錄,也就是調查有過用迷|葯犯罪前科的人。從年齡上,我們懷疑是綠川由紀子……」
「然後呢?」東谷摸摸下巴,「你說寒川開始還不敢確定,後來呢?」
受害人名為寒川正信,三十一歲,單身,在父親于橫濱開設的補習學校擔任事務長。寒川的父親曾是本市某私立高校的教師,而寒川本人也是在位於本市的縣立M高校畢業的。
「一個中央警署的刑警,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
二人的獨生女雅美出嫁以後,笑子就開始著迷圍棋。過去她和東谷剛結婚的時候,東谷想要教她她都不學,總說「我不擅長動腦子」。但是自從參加了文化中心的圍棋班,一有空她就要翻翻與圍棋相關的書籍、雜誌。
公審綠川由紀子的時候,如果相良能出庭作證並仍這麼說,對她來說非常有利。
「對,我們帶了三張照片,除了綠川,還有一張是穿著制服的女警察,另一張是個四十多歲的女犯人……」
「五read.99csw.com年前,她在市裡醫院做護士,並和該醫院的一位有家室的事務長關係曖昧。」
當晚,晚飯過後,笑子正在鋪棋盤,電話又響了。東谷接了電話,是相良打來的,他又想來拜訪。
「不,用的是催眠噴霧。她以有事商量為由進了事務長的辦公室,找機會用噴霧將他迷倒。而正當她在辦公桌翻找照片的時候,路過的員工發現了她。因為當時醫院里老丟東西,所以大家懷疑也是她所為,就把她送到了警察局。最後,警察沒有起訴她,但她還是被醫院開除了。」
「那事務長給她拍過全|裸|照片。據說是用拍立得拍的……」
「那是……」
「別的警察都是竭盡所能找到嫌疑人的犯罪證據,也就是為嫌疑人的罪責描黑;而您卻能還無辜人以清白呀。」
「您說的是。但原則上,我不能被人看到去過您的辦公室……」
「娛樂……我試過賽馬、麻將,但是都玩不來。不過,圍棋倒是還可以……」
「相撲啊?可以可以,進來吧。」寒川把女子讓進屋,打開電視機,調到相撲直播的頻道。
但是,寒川覺得越來越困。當他覺得奇怪時,為時已晚。他身體一下子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哎呀,那我就退下了。」笑子揉著肩膀,走出了房間,大概是為了緩解相良的緊張情緒吧。
「話是這麼說……」相良頓了頓,用無比嚴肅的口吻說,「第一天的時候,青木部長告訴綠川,二十萬日元如今並不算什麼大數目,如果老實認罪可以考慮不予起訴。我覺得她是信以為真,第二天才認罪的……」
「確實是奇妙的緣分……」女子戲謔似的說了一句,斜眼看看寒川。
「就憑你第一天對綠川的印象,就覺得她不是犯人嗎?」
托盤上擺了一瓶威士忌。
「那麼,這次事件的寒川也認出是她?」
「這點本事還是有的。」根本笑了笑,「據說澤野會把調查報告送到公審法庭。」
「刑偵科。我是負責搜查工作的。」
「我家?工作的事情。我一般在辦公室談……」
「高中同屆。」
「我房間的電視壞了,我想看相撲……」
「哦?您平時如何娛樂呢?」
「還有這樣的刑警啊……真是不賴!」
「被害人斷定就是照片里的人」就可能批下逮捕令。不對,是肯定會。
「是賓館安眠藥盜竊案吧?」
「這……我也記不清了。」
「也就是說,他在暗示對方,這個女人有可能犯下類似罪行。相良先生,你看到此情景時候,是怎麼想的呢?」
東谷和小野田律師有過接觸,他們曾在某次民事訴訟中擔任同一辯護團的成員。他本想趕緊給小野田掛電話,但是又一想,不如先聽聽根本記者的調查結果。
東谷朝公訴席看去。大概是在想接下來的反駁吧,公訴律師正低頭做著筆記。
還是女人細緻,她端來兩杯已經倒好的橙汁。要是換寒川,他肯定是把易拉罐飲料直接拿來。
「這次對綠川的調查取證你也參与了?」東谷想,要是案發當時她也在那個賓館,警察懷疑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是一種讓人感覺誘惑力十足的挑逗眼神。寒川感覺一下子來了勇氣,開始和女子暢談起來。比如從哪來的,比如要在這裏住到什麼時候……
「是啊。不僅暴露面容,還不怕人注意到自己,要是犯人也就太離譜了。」東谷同意根本的想法,「但是,如果我們猜想是真的,那寒川又為什麼要說謊呢?」
但是,因為被逮捕過,她的名字永遠留在了警察局的犯罪記錄里。
「東谷先生在嗎,請叫他接電話……我是中央警署的相良。」
「來,為了我們奇妙的緣分……」寒川說著,舉起杯。
「非常有關。這位證人也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所以,了解他的金錢觀對解開事件是非常重要的。請讓我繼續問下去。」
「沒有……但是他說,跟您聊了之後,可以了解到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報道里不出現那是當然的,還有,也別和你認識的警察提他。」
「是不是新聞報道過?案發時在哪個賓館吧……」
「哦?那問個別的問題吧。根據您的陳述,您在入住賓館后給幾個朋友去過電話。那您都打給了誰呢?」
「那麼您最近有沒有見過她呢?」
「我有親戚住在這裏,家父讓我買點禮物問候他們。」
「我們給他看了她的照片,他覺得差不多……那天我是在場的。」
寒川的房間是單人房,只有一把椅子。他把椅子讓給女子,自己則直接坐在了床上。但是,寒川覺得越來越彆扭,甚至呼吸不暢。男女二人獨處一室,他開始不淡定了。為了緩解自己的躁動,他問女子:「喝果汁嗎?」
「下午五點左右。」回答完這個問題,寒川變得呼吸急促,似乎異常緊張。公訴席上,吉田律師也慌張起來,開始反覆翻著手裡https://read.99csw.com的小本子。
「為什麼沒收?」
「對。她剛被警察帶到警局時一臉茫然。而且,犯人一般都是做賊心虛,慌慌張張。我從她身上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其實寒川在本市是有親戚的,但是為了隨便一點,他選擇住賓館。
「二十萬日元。」
如果能證明調查員誘供,那麼他們提供的證據便不能成立。
「原來如此,就是常常透支吧?」
「根據被害人的陳述,我們也認為如您所說。」
「這樣……啊,請喝茶,邊喝邊聊吧。」
女兒出嫁,只剩下夫妻二人,大概笑子想要和老公多一些共同愛好吧。
上個月29日(周五)下午四點,寒川正信入住本市的一家名為「花環賓館」的賓館,預定住兩晚。30日(周六)下午一點,這裏將要舉行M高校的同學會,而這也是寒川此行來本市的目的。
「沒有沒有,只是大概了解哪本書寫了些什麼……」東谷覺得自己比平常顯得能說會道了,或許是因為刑警的突然到訪吧。
「了解到什麼了嗎?」
「就是29號,案發當天。」
「啊,我去拿。」女子說著,立刻從椅子站起身。
一個月以前,笑子想試試自己到底學得怎麼樣了,便和東谷下了一盤。意料之外,她下得非常好。從那以後,夫妻二人每隔兩天便要切磋一盤。此時。二人下得正入迷呢。
「不,沒有的事。我一直是很尊敬您的。所以今天我才來找您……」
「根據陳述?也就是說,沒有確鑿證據?比如,杯中檢驗出蒙汗藥什麼的……」
「原來如此,因為自己有過相似經歷,所以才會對此充滿質疑呀。」
那女子說是從東京來的,找朋友談事。至於什麼事情,她沒有說。兩個人一問一答,但是女子的目光再沒有離開過電視機。似乎她真是特別喜歡相撲。
「青木部長讓他再自己看看,還說那個女的有過類似前科之類的……」
「她一見我就問,到底強盜的定義是什麼。她說看過起訴書,裏面寫著她是強盜。」於是,小野田告訴她,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條規定「將人迷倒盜取其財物的視為強盜」,接著綠川就大呼自己被騙了。
相良上的是某私立高中,學校要求學生每月到校辦公室窗口|交付學費。
「我知道了,這樣對吧?」說著,她做了一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
「那我就不明白了。人是中央警署抓的,你又在那裡工作,有意見為什麼不直接向上級反應呢?」
「因為某些原因,我對此事比較關心。」
「五點沒錯,」小野田乘勝追擊,「那是在什麼地方見面的?」
「想請您幫我去調查幾件事。最後真的是青木部長審問綠川由紀子的嗎?如果是的話,青木對她是罪犯有幾成把握?然後,調查一下公訴方律師,大概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要是可能的話。再去了解一下大家對相良的評價……但是別問得太直接,給他添麻煩就不好了……」
「他是年過四十的老刑警了。我們那兒都說,沒有他辦不下來的案子。」
這下麻煩了。他的年級主任也被叫來,一同訓話。他並沒注意到,就在那登記冊的旁邊,還放著幾萬日元的現金。而學校懷疑他是在盜竊現金。
「照片?」
「然而,她並不是被逮捕之後供認不諱。而是因為認罪才執行了逮捕令?」
「那麼,請證人回答。」
「那拜託您了。來您這裏的事要是我被上司知道了,我肯定得挨處分……」
這可不是跟朋友出去喝酒的時候了。他趕緊聯繫賓館大堂,報了警。
「那你就把棋子原封不動擺好呀。」
「把案件從頭到尾詳細說說吧。」
「沒有……」寒川不知為何又開始頻頻瞥向公訴律師。
「我是東谷,請進……」東谷把相良讓進了玄關旁的客廳。
「見過。」
雖說下圍棋,二人也並不是對著厚厚的石頭棋盤正襟危坐,只是在客廳吃飯用的桌子上擺了攜帶型棋盤,兩個人也坐在了椅子上,很是隨意。
「還有個事情要拜託您,我來過的事情千萬別傳出去……」
「是這樣啊……」東谷點點頭。面對官職比自己高,年齡也比自己大十多歲的青木部長,相良不敢開口質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哦?他有沒有留下姓名?」
「其實,小野田律師才是最大的功臣呀。我沒有跟她說你的名字,但是她一直誇你,說白警察是個好人。對了,是你給她打電話的吧?」
四天後,小野田町子律師來到東谷的辦公室。「我是被告綠川由紀子的公派律師。」小野田町子說。
「你們是什麼關係呢?」
「對,綠川說自己在那裡坐了一小時,為了等一個人,但她沒說等誰。我們建議她把那人說出來,但是第二天她就認罪了……」
他瞧瞧窗子里,「學費交付登記」的冊子就放在旁邊桌上。他想,只要把自己的名字登記入冊,再把錢九九藏書交上就可以了。正當他伸手去取那登記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幹什麼呢?」嚇得他雙肩一抖。原來,事務長回來了。
「我聽過您在法庭上的發言。」相良落座沙發,開門見山。
「不不,我是跟著青木部長一起去的。」
「是……認識。」
「不是,因為她沒參加同學會,我記得同學會聯繫冊上有她電話,就打給了她……」
「對,沒有證據證明她偷過醫院的東西。而催眠噴霧的事,檢察官認為情節較輕,故沒有起訴。」
「石田二郎?」
「原來如此,是被那女人下了蒙汗藥啊?」東谷問。
「你說的相良是個年輕警察吧?怎麼了?」根本問。
不到五點,有人敲房門。寒川打開門,門口站了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
「不,她認罪了……今天中午,她已經被起訴了。」
「誒,您怎麼知道?」
傍晚,根本來到了東谷的辦公室。
「那您有沒有銀行賬戶呢?」
「對……不過,是在調查員的誘導下……」
「允許,」審判長裁定道,「請證人回答這個問題。」
「那倒不是……其實昨天晚上,我接到了一通神秘電話。來電話的人自稱是中央警署的刑警,他希望我跟東谷先生您聊聊綠川由紀子的案子……」
「青木部長……我聽說過。」
「我再強調一遍,您作證之前是宣過誓的。如果您說了謊,是要判偽證罪的。您是什麼時候見過安田惠美子小姐?」
「哦?女強盜。不多見呢。」
「她說是為了和某男子約會。因為該男子已結婚,又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所以不便透露名字。而且調查員告訴她只要認罪就不起訴,說不說那男人是誰不重要。」
「看來一到關於安田美惠子,您的記憶就不怎麼清楚啊。那好,下一個問題。為了參加這次同學會,您帶了多少錢呢?」
「這個綠川是有前科的?」
「喂……」東谷接了電話。對於做律師的東谷來說,騷擾電話並不新鮮。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多半又是騷擾電話。
「因為現金被盜實屬無奈,所以您的父親又允許您從他的賬戶取了二十萬,沒錯吧?」
「當您父親聽說二十萬被盜,他是不是很憤怒呢?」
上午進行的是公訴方律師對證人的問話。下午,到了被告律師的提問時間。法庭上的小野田比平時顯得神采奕奕。她穿了一套藍底白領連衣裙,透著一種知性美:「請問您認識安田美惠子嗎?」
「她是自己承認的?」
「哎呀呀……」笑子大笑起來,「那個刑警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她說她是聽信調查員『區區二十萬不會被起訴,即使被起訴也是緩刑』的話,才認罪的。」
五分鐘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來到東谷家。
「是……」
東谷本來是叫了相良一起去旁聽的,但是相良拒絕了,他怕上級知道自己出現在法庭。
「我就是東谷,有什麼事嗎?」
「你們給寒川看綠川照片時候,他有什麼反應?」東谷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雖然已經幹了近30年律師,像這樣聽刑警描述案情經過還是第一次。大概正是因此,他才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您好,打擾了,」聽筒里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他周圍還有些許雜音,大概是在使用公共電話,「請問是東谷先生家嗎?」
「是心血來潮前去拜訪?」
「我跟他保汪不會把的他名字說出去。你是做新聞的,應該明白吧……」
「那個案子呀,」那是中學教師因被查出在家中藏有興奮劑而被起訴的案子,「你是在對我當時的辯護耿耿於懷嗎?」東谷笑笑。
「如果請他出來作證,就能證明調查員誘供了吧?」
「我當時覺得部長的問法有問題,但他是老前輩,所以我沒敢吱聲。」
有關安田美惠子的事,還是根本記者調查到的。根本一一拜訪了參加寒川同學會的人,打聽到寒川高中時代曾與安田美惠子關係甚好。而如今這個安田美惠子丈夫去世了,她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比較困難。根本還見到了安田小姐本人,了解到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不是……」相良一口乾了手中的紅茶,「您可能不知道,那家賓館玄關左側有一家名叫『夏威夷玫瑰』的酒吧。我去過一次,裏面的設施都是用花的名字命名的。」
笑子端了個大托盤來到客廳:
「你們是在哪裡給他看照片的?」
「某種原因?」小野田對東谷的說法頗為不滿,「不能說明嗎?」
「好像打過……」寒川求助地看向公訴席。
某日他去交錢,可窗口裡沒有人。
「了解,我保證報道里不出現他的名字。」
笑子不太明白東谷的話,好奇地抬頭瞧瞧對面二人。
「事實上,我之後還打算叫安田惠美子出庭作證。現在,我要再問您一遍,您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安田小姐?」
李聰 譯九_九_藏_書
「說謊?也就是說,他其實並沒有被盜?」
「對呀……不瞞您說,我覺得寒川一直在說謊。」
「我隨便啊。」便開始收拾棋子。
「參加同學會要帶這麼多錢嗎?應該還有別的目的吧?」
「所以,他的事情。就拜託您了。」東谷說。
「哎,就那麼放著也行啊……」東谷說著,又發覺不對。趕緊捂上話筒。
「您好,我是中央警署的相良。」相良急忙從沙發上站起身。
「到最後她也沒有告訴你那男人是誰?」
「事情是這樣的,這個月2號,一位叫做綠川由紀子的女士涉嫌盜竊,被中央警署逮捕了。」
「她為什麼沒有參加同學會呢?」
綠川由紀子案第二次公審時,被害人寒川正信作為證人出庭了。
「我剛去見了公訴方成員之一,對方表示最後審問綠川由紀子的是一個叫澤野的調查員。因為被告人直接認罪了,所以他倒是自信滿滿。最關鍵的是:那丟失的二十萬去向何處。最開始的調查報告上說『被盜的二十萬還在調查中』,而第二個調查報告上則記錄犯罪嫌疑人『從賓館出來就上了計程車,慌忙之中錢和手包都忘在了車上。』」
「不瞞您說,我只是個小刑警,級別卑微,上面不會採納我的意見的。」
「是……」
「這也記不清了?那好,我這裡有一份資料,我們一個一個來回憶吧。米田雅也?」
「那好,我再問一遍。您說您的銀行賬戶被父親沒收了,這是為什麼呢?」
「您說什麼?」
「那個犯罪嫌疑人怎麼了?」
「不敢當不敢當。我想知道,有關安田小姐,我還不是很了解……」
「今天見到的。」
「寒川一聽照片里的女子有前科,便改口說很有可能是她,只是髮型有點不同,要是照片里的女子頭髮再長點,就很像迷倒自己的女人了。最後,他斷言就是這個女人。」
「她沒有去……」寒川的聲音沒有上午回答公訴方律師提問時那麼有底氣了。
「生活困苦不堪,哪敢參加什麼同學會……」
「沒有……」
「我是東谷的妻子,您不必這麼客氣。」
「當然應該回答……」吉田律師似乎也對這個問題頗有興趣。
「這二十萬是從您自己的賬戶取的嗎?」
「我們聊了很多,她最後決定否認犯罪。」小野田憤怒地說。
「被害人說在警察到來之前小便過,所以沒有……」
「離我這裏很近啊。但是,現在來的話……」東谷說著,看了看笑子。從加油站過來也就五分鐘,這盤棋恐怕下不完了。但是,笑子說了一句:
「打過。那天晚上七點半來找我的就是他。」
通常。一方有了公派律師,就不能有其他私人律師加入組成辯護團。所以小野田提出自己辭掉公派律師一職,轉為私人律師,就可以和東谷一起代理綠川的案子。但是東谷拒絕了:「我還要做很多調查,法庭上商量反而影響您的思路,所以辯護還是您一個人比較好。」
「啊,這麼晚還打擾您。實在抱歉。我現在能去府上拜訪嗎?」
「審判長!」吉田趕緊站了起來,「我請求休庭。」
東谷想,接下來寒川要不好過了。
「第二天上午我又去自動提款機取了二十萬。」
「回答什麼?」寒川問。
「說什麼呢,我可沒輸。」
「太謝謝您了!」相良一進屋就對東谷說,「我聽根本記者說了公審的情形,真後悔沒能旁聽啊!」
「說到動機,就有趣了。」
「不是,是我父親的賬戶。」
「那倒沒有,這是飛來橫禍……」
「沒有?您是什麼意思?您忘了作證前進行過宣誓嗎?」
入住酒店后,寒川沖了個澡,然後接到幾箇舊友的電話,相約晚上聚一聚。其中有個朋友跟他約好,晚上七點半左右會來賓館找他。
「安田美惠子?」
「哦?」笑子高興地說,「您會圍棋,我來請教兩招吧?」
「安田美惠子?」寒川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公訴席。
「事件的第二天,我們去了寒川參加的同學會,把他叫出來讓他辨認的。」
公訴方律師吉田趕緊站起身:
「哦?」東谷翻了一頁筆記本,「她也住在那家賓館?」
「律師……」審判長開口了,「您現在問的問題與案件有關嗎?」
「對對,學習學習。」東谷說,「只不過,如果相良用白子,最後肯定滿盤皆白啊。因為,他是白警察呀!」
「是啊……」東谷覺得小野田說的在理,「好吧,我儘可能說服他。對了,綠川案發當日出現在賓館酒吧,她是怎麼跟你解釋的?」
「她在電話里泣不成聲,我覺得她太可憐了,想幫幫她。我聽說她欠了二十萬的房租,我想至少在這方面能幫幫她。但是,把二十萬給了她,就沒法給親戚買禮物了,父親知道了肯定會罵我,所以我才編出被盜……」
「暫時休庭一小時,公訴方和被告方律師請到審判長室來一下。」審判長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