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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說馮婉瑜——電影《歸來》觀后

只說馮婉瑜——電影《歸來》觀后

作者:下午百合
鞏俐後半段的演繹不如前半段,太像一個道具了。陳道明搶了她的戲。出彩的一個情節在陸焉識彈鋼琴那一段。她提菜上樓,聽見《漁光曲》從樓道里流出,眼中失去多年的神採回來了,盈盈地有了淚。每走一步,她都在走回過去的歲月,走回封存了的自己。搭上他的肩,這個人的氣息是熟悉的。入他的懷,這個懷抱是熟悉的。多想,讓一切就停頓在這一刻,相融,安穩,妥貼。但是她看到的是另一張陌生的臉,二十年的時間和傷像一把帶著寒氣的冷劍又把他們分開read•99csw.com了。
這個角色台詞不多的,微妙的心理變化,性格特徵需要用眼神,動作去表達。演技如鞏俐,也只傳達出六,七分。難為她了。
她叫一聲「丹丹」,轉過頭來。我們看到一張中年婦人的臉,五官端方,想必年輕時也清麗有嘉。但現在這張臉有些乾枯粗燥。她盡量少說話,她盡量不打扮,在那樣的年月里她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著自己。當「幹部」說出,「陸焉識跑了?」,她下意識地衝出一句「你們把他怎麼了?」,「幹部」讓她對跟https://read.99csw•com丈夫劃清界限表態,她盡泯嘴唇一言不發,嘴角微微的抽|動。當女兒堅定地說「他跟我沒關係」,她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這個孩子。
重重地倒地。
她在雨夜敲門一節表演最傳神。每敲下的一聲,在她是翻江倒海。害怕,驚懼,狂喜,矛盾,欲行又止。若依她的性格會不顧一切,但是巨大的現實陰影壓著她,使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就此刻,淚水跟著她的汗一起滑落了。
她每個月5號早早地起來收拾打扮了去車站接焉識。時間落入蒼茫就難以https://read•99csw•com計數了,婉瑜就這樣昏昏然老了。她卻是幸福的,上天不曾辜負她。她在幸福里不自知,有人為她拂去肩上的雪花。
一直想,導演怎麼不這樣安排呢?讓衣衫襤褸的陸焉識再出現一次,站在車站廣場上大聲地叫出「馮婉瑜!」,讓婉瑜在天橋上重又看見。那才是她失去的陸焉識,她的焉識歸來了。
婉瑜是怎麼站起來的呢?怎麼接受了現實,慢慢地醫治了自己?這是電影給我們的留白。她是怎樣醫好了身上的傷,卻用扭曲的方式關閉了自己?想至此,心裏隱隱九_九_藏_書作痛,在那個瘋狂的年代,有多少人是帶著這樣的內心傷痕不動聲色的活在人間?為躲避最深的痛和醜惡,婉瑜和她心目中的焉識活在了她內心的小世界。當真的陸焉識歸來,她反倒陌生了。這是時間與傷的悲涼。
現實只會讓馮婉瑜暫時地退卻。她馬上想到的是「要去他身邊!他餓了怎麼辦?他睡在哪裡?」嘈雜的日常的景象是為最揪心的這一幕做鋪墊。這是最普通的六七時年代的一天清晨,人們慣常上班,車站上往來著匆匆的人們。但對馮婉瑜來說,她將要見到十多年不見的他,在他最https://read.99csw.com落魄潦倒,生死不保的時候。這是兩個渴望相互靠近的心靈,微小如滄海一粟,但對其中一個人來說,那另一個人有千斤重。相逢的期望有多強烈,阻擋的洪流就有多猛烈。一條看不見的力量擋在了就要觸碰到的兩個人之間。就在此時,我們看到了母獸般的馮婉瑜,她推開了比她強壯的多得的男人,她的身體里爆發出想象不到的能量,這股能量有些可怕,它不惜摧毀別人,摧毀自己。
在廚房裡做饅頭的情節就表現得不夠的。堅定有了,可是動作身手太像山東大媽。雖然是飽經了歲月,她亦不至粗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