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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貓的戀愛故事

小黃貓的戀愛故事

作者:葉聖陶
他走到池邊,看見鵝兒正在池邊散步,可愛的影子倒影在池塘里。他走近去,臉上表現出歡悅的笑容,對鵝兒說:「白衣的小姑娘,你已經來了,等的我心焦了吧?」他不等她回答有說:「今天帶了一些毫不足貴的東西送給小姑娘,我的意思是真誠的,請你收下吧。」說著把籃子授給鵝兒。鵝兒一看是她愛吃的青萍和嬌紅的鮮花,十分喜愛,熱誠的謝了他,把一束花兒插在胸前。小黃貓覺得她更加可愛了。他們跟平日一樣的玩了起來。小黃貓心裏想:「勇氣,勇氣,不要膽怯!」經過幾回自我鼓勵,他終於把那句要說的最要緊的話說了出來,「白衣的小姑娘,可不可以跟你說一句話……我就說了吧,就是我愛你,我愛你!」小黃貓心裏慌張的很呢。
「我愛你玲瓏的腳掌。」
孩子很奇怪,這幾天里那隻小黃貓常常找不到。往日里,小黃貓跟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追趕那才著地又滾開的皮球,戲弄那才歇下來又飛走的蝴蝶,彼此十分快活。吃飯的時候,小黃貓和孩子並排坐著,等孩子夾些魚骨頭之類的東西送到他嘴裏。睡覺的時候,小黃貓鑽進孩子的被窩,蜷著身子睡在他的肩膀。
「我給你可九*九*藏*書愛的嘴,能唱好聽歌的嘴。」鵝兒的嘴又釣在小黃貓的腳邊。
「我給你又白又嫩裸|露的身體。鵝而剝光的身體就滾到小黃貓的跟前。」
從次他們間的友誼建立起來了。小黃貓時常到池塘邊訪鵝兒。他們談池上的風景,什麼時候彩色的蝴蝶飛來了。什麼時候新鮮的花朵開了。他們各自唱心愛的歌兒給對方聽,還講自己聽到到的許多故事。有時候鵝兒上岸來,跟小黃貓一同到灌木叢中,在綠陰下歇息。他們尋找藏在葉叢里的天牛,誰找到最美麗的誰贏。他們猜測從綠葉稀處飄過的浮雲,什麼時候過盡,什麼時候再有雲來。小黃貓因此就忘了往常一天到晚在一起玩兒的孩子了。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在一叢灌木的前面有一個清淺的池塘。樹枝伸在水面上輕輕搖動,把池塘邊裝點的非常美麗。纏在樹枝上的藤正開著藍色的紫色的小花,清清楚楚映在池塘里。一頭鵝兒雪白的羽毛襯著碧清的水,有種說不出的美。小黃貓正好來到池塘邊散步,一看見鵝兒,愛情就火一般的燃燒起來了。
有一天,小黃貓自己懶洋洋地回來了。孩子非常快活,迎上去把他抱在懷裡,嗚他,吻他,比平時read•99csw•com更加親昵。但是孩子立刻察覺到小黃貓有點異樣,對於這樣的親熱的歡迎,小黃貓沒有一點快樂的表示,平時那樣輕輕地吟哦,活潑地蹦跳,也都不來了,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孩子一不當心,小黃貓又獨自走開了,好幾回了,小黃貓老是這樣。
孩子哪裡料得到他的好朋友小黃貓,那隻眼睛發亮,毛色美麗的小黃貓為什麼跟他疏遠,不再跟他一起玩兒呢?原來小黃貓戀愛了。
「白衣的小姑娘,你在哪裡呀?」小黃貓垂頭喪氣地走回家去。孩子抱著他跟他取笑時,只見他眼眶裡滿含眼淚。
第二天,小黃貓管不住自己,又跑到池塘邊,想再看看羽毛,眼睛,鵝冠等等東西。好不快活,只見鵝兒又在池塘里游泳了,清脆的鳴聲,幽雅的姿態,跟從前沒什麼不同。
「請你再也不要說什麼愛不愛吧。昨天的把戲已經玩過了,不必在玩了。以後咱們還是朋友的好。」鵝兒很自然地更正對她的稱呼。
小黃貓走近一點兒,用他的固有的柔和聲音說:「白衣的小姑娘,你在水面上游泳,好快樂呀!」
小黃貓傷心極了,他的心幾乎碎了。鵝兒一一滿足他的要求,他所愛的全都到手了九*九*藏*書,那裡知道從此不見了可愛的鵝兒!
「我愛你頭頂的鵝冠,黃玉似的鵝冠。」小黃貓又說。
「我給你頭頂的鵝冠,黃玉似的鵝冠。」鵝兒不鵝冠摘了下來扔給了小黃貓,正掉在小黃貓的腳邊。
「我愛你可愛的嘴,能唱好聽歌的嘴。」小黃貓又說。
「我很快樂!」鵝兒屢微轉過頭來,眼睛半開半閉,越見得姿態優美。小黃貓快樂的閉上眼睛,好像嘴裏含著塊糖,仔細品嘗她那姿態的滋味。
「僅僅是朋友么?」小黃貓失望的問。
小黃貓終於失敗了。
「到不覺得。不過誰要是願意跟我做朋友,在一起玩兒,我也非常歡迎。」鵝兒回答的這樣婉轉,足見她是位聰明的姑娘。
「我愛你靈活美麗的眼睛,閃著金光的眼睛。」小黃貓又說。
他們兩個從不分離,幾乎夢裡也沒有孤單的時刻。可是最近幾天,小黃貓常常不顧孩子,獨自走開了。孩子嘗到了從未嘗過的鼓搗滋味,著急地要把小黃貓找回來。什麼地方都找到了,在小黃貓常到的沒生火的爐子旁邊,在對存舊東西的房間里,在破板壁的窟窿里,在院子角落裡的水缸後面,都像找繡花針似的找過了,不見一絲蹤影。
「如果你願意,那太九九藏書好了。」鵝兒回答。
「昨天的把戲告訴咱們,咱們只能做朋友,要說到愛情,非常對不起,你不能得到我的愛。」
「我給你靈活美麗的眼睛,閃著金光的眼睛。」鵝兒又把一雙眼珠取了出來,隨即扔給小黃貓。小黃貓敏捷的用前爪接住了。
「我跟你做朋友,在一起玩兒吧!」小黃貓誠懇的說。
小黃貓問鵝兒:「昨天你把有一切東西都給了我,我說不出該怎樣感激你。可是你自己藏哪去了呢,我親愛的小姑娘?」
「你愛我么?」鵝兒驚奇的問。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她就恢復了溫和安靜的態度。她說:「你愛我,我非常感激。但是請你告訴我,你愛我什麼呢?你必須明白告訴我,我才可以考慮能不能使你滿足。」
小黃貓聽了鵝兒的回答,快活的要飛起來,正想貼進去跟她接個吻,可是馬上想到了她提出的問題,「我愛她的什麼呢?」一時想不清楚,又不好不回答,就說:「我愛你的潔白的羽毛,白的像雪一樣的羽毛。」
小黃貓雖然時常跟鵝兒在一起玩兒,一起談話,心裏總覺得不寧貼,因為他有句想說的最要緊的話還沒說出來,他有一個比一起玩兒進一步的希望還沒達到。「這怎麼說呢?說了她將怎九_九_藏_書樣呢?」他不斷的想。忍著吧,實在忍不住,徑直開口吧,又有點膽怯。因此他離開鵝而回家的時候,惟有默默地沉思。孩子怎麼會知道呢?他只覺得奇怪。一天小黃貓再也忍不住了,不管鵝兒將怎樣回答他,他決意要把要說的那句最要緊的話向鵝兒說了出來。他準備了一籃青萍作為給鵝兒的禮物,竹籃的柄兒上插一束粉紅色的野薔薇。他走在路上還鼓勵自己要有勇氣,不要臨時說不出口。他又在河邊上自己照了照,舉起前爪把臉上的絨毛撫摩得十分光潤,把鬍鬚捻得向兩邊翹起。他想自己是一隻漂亮的小黃貓了。
「我愛你又白又嫩裸|露的身體。」小黃貓又說。
鵝兒的腳掌也離開了鵝兒的身體。這時候,鵝兒只剩下一個剝光的身體了。
「我給你潔白的羽毛,白的像雪一樣的羽毛。」鵝兒把全身的羽毛褪下來了。一陣風輕輕吹過,羽毛飄了一地,鵝兒聚攏來都給了小黃貓。
她確實是一頭美麗的鵝兒,一身柔軟的羽毛,戴著黃玉似的鵝冠,眼睛閃著金光,左顧右盼,好看極了。誰看見了都會愛她,何況是第一次看見她的小黃貓。他還是一隻年輕的小黃貓呢。
「你獨自一個在這兒,不嫌寂寞么?」停了一會,小黃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