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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杏仁的味道

苦杏仁的味道

作者:多蘿西·L·塞耶斯
緊接著,他那張富態的臉上顯出比先前更加嚴肅的表情來。就在此時,驗屍官繼續傳喚到錫德里克·惠布利先生。
「如果我不這樣做的話,」埃格先生坦率地補充道,「別人也可能會這樣做的。事情真是到了那樣的地步時,只會鬧得更加不可開交。千萬不要等著令人不愉快的秘密暴露出來。如果必須說出真相的話,大家都會看見您將第一個站出來說出真相。蒙蒂的準則——來自於一本名為《推銷員手冊》的圖書。那是一本非常暢銷的書,通篇都是明明白白的常識。談到常識問題,我想說的就是商品的禁忌在於不能對我們的朋友造成傷害,是嗎?」
埃格先生那張看上去讓人感到愉快的圓臉也因一系列困惑不解與悲傷而變得陰雲密布、一籌莫展。他把自己獨自關在了房東的個人房間里,雖說話費不菲,他還是接通了通往城裡的長途電話。他腦海中浮現的念頭不再是那樣困惑不解了,但是依舊還十分模糊。接著他鑽進汽車準備去找驗屍官。
「哦,我只會說,把這個念頭放在腦海里——這個念頭,如果情況就是陪審團所得出結論那樣,還有這起謀殺的愚昧所在,可是現在還是談談關於那個鉛箔瓶蓋吧。我能就此告訴在座的各位一些情況。在驗屍調查過程中,我並沒有讓自己介人進來,因為當時我還沒有找到事實根據,但是現在我找到了,而且事實就擺在眼前。大家知道,先生們,情況是完全合理的,如果那天拿走書房裡一隻瓶子的蓋子,那麼一定會有一個與之相配套的瓶子。可是瓶子在哪裡呢?那隻瓶子一定放在什麼地方了。瓶子就是瓶子,當一切都說過和做過,情況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我猜想他是在我離開之後用的。在我離開以前,他肯定沒有喝過任何東西。」
「看,先生們,惠布利先生和我的顧客們,都已經和普盧梅特及羅斯公司打交道五十多年了。這家公司是很早以前就成立的老公司,可是那種蓋子是由兩名法國發貨人組建的公司生產的。他們的公司於一九零零年破產了,普雷拉蒂爾及西爾就是他們的名稱,而我們曾經是他們在這個國家的代理商。現在,那個蓋子就來自於他們運送的一瓶果仁白蘭地酒——諸位能夠看見印在上面的最後兩個字母——而且我們也曾於一八九三年六月十四日給惠布利先生送過一瓶普雷拉蒂爾的果仁白蘭地酒和其他一些烈性酒樣品。」
他說他的職業是「一名攝影藝術家」。他在邦德大街有一個工作室,而且對於那些聲名顯赫的男士們和女士們在「表現主義藝術家的研究」方面已經在《西部盡頭》獲得了顯著的關注。他父親並不贊同他的所有活動,因為老頭有一些老式過時的偏見。
蒙蒂曾不止一次接到惠布利先生的邀請,到他那位於西達草地高尚住宅舒適的書房裡品嘗那些上等的貨品——或是品評一瓶由惠布利先生自己小心翼翼從地窖里端出來的精美葡萄酒,那酒一定是有著非同尋常的悠久歷史;或是一種特優烈性白蘭地,通常情況下,這種酒都是由惠布利先生本人跑到密室夾層里從紅木酒柜上親自取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我說:『您的咖啡就要涼了,父親。』可是,他讓我滾開,於是我說:『您好好待著吧。』他對我的未婚妻又補充說了一番令人非常厭惡的評論。我擔心當時我會發怒,而且會用一些——應該說,相當不孝的話來反唇相譏。於是我重重地摔門而去。離開時,他就站在桌子後方面對著我。
「七點半的時候,」證人繼續說,「惠布利先生上樓去穿衣服,那時候他看上去依舊安然無恙,只是他的腳步看上去有些沉重、疲憊的樣子。為了隨時防備著他需要什麼幫助,我一直坐在大堂里。而且,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還讓我給懷特黑德先生打電話,叫他第二天上午過來——懷特黑德先生是他的律師。他當時並沒有說明為什麼要那樣做。於是,我便按照他的吩咐一一執行了。後來,惠布利先生又一次走下樓來的時候大約八點差十分。我對他說,懷特黑德先生已經接到了通知,並將於次日上午十點前來見他。」
「我們從書房門前經過的時候,錫德里克先生說:『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叔叔是不是——』正說到這裏,他住了口,接著說,『不,最好還是讓他單獨待到明天吧。』於是我們又回到了我的房間。錫德里克太太還一直在那裡等著我們。
「大約十分鐘后,我聽見這兩位年輕的先生走下樓去,於是便跟著出去想看一看雷蒙德先生是否把什麼東西落下了,因為他總是有些丟三落四的。就在他和錫德里克先生準備從前面的大門走出去時,我手裡抓著他的圍巾追上了他,他的確把圍巾落在了大堂的衣帽架上九九藏書。他開著車很快離開了,於是我和錫德里克先生又回到了家裡。
「可是由於他還沒有來得及那樣做就死了,因此,那份有利於雷蒙德先生的遺囑現在依舊還有法律效應吧?」
「我去告訴明奇思太太說我要回城。錫德里克準備插嘴說些什麼,但是我對他說我知道我應該為這一切令人心煩的事情感謝哪個人。而且如果他想得到老頭的錢,他盡可以去擁有。這就是我所說的關於此事的一切。」
「這的確意味著某種情況。」驗屍官說,「果仁白蘭地酒是一種帶有杏仁油味或者桃石味道的烈性酒——如果我說的不對,請大家指正,埃格先生。因此,裏面會含有微量的氫氰酸。」
埃格先生聽著聽著自己笑了起來。他似乎能聽見老惠布利先生會這麼說。
「我於是開口說:『打擾您了,惠布利先生。可是,先生,您是否聽見了鈴聲呢?』儘管就他的年齡而言,他身體的所有機能應該還算是非常敏銳的,可是有時候他在聽力方面是有些問題的。當時他抬起頭來看了看,說:『好吧,明奇思太太。』接著便繼續干起他手頭上一直在乾的事情。於是我心裏暗自嘀咕著:『雷蒙德先生又惹他生氣了。』半個小時——」
他雙眉緊鎖,死死盯著手中的晨報,報紙上說當天要對伯納德·惠布利先生的屍體進行驗屍調查。伯納德·惠布利先生是一位相當富有,但是卻頗為古怪的老先生。他時常會買一些普盧梅特及羅斯公司為他精挑細選出的上等葡萄酒和一些經過成年佳釀的絕妙的烈性酒。
「我是十二點差五分鐘的時候到達出事地點所在的那所房子的。惠布利先生當時至少已經死亡了兩個小時,甚至可能要更久一些。」
埃格先生眉頭緊皺地嘆了口氣,之後,當得知惠布利先生被發現顯然死於氫氰酸中毒,他更是眉頭緊鎖。據發現,惠布利先生在臨死前還曾喝過一杯甜薄荷餐后酒。
他俯身在屍體上方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感覺到在死者的嘴唇邊聞到了淡淡的杏仁味。他又聞了聞那些酒杯,但並沒有去觸碰,而且他還想像著其中的一隻杯子上可能會有杏仁的味道。同時,他還告訴明奇思太太讓一切都保持原樣不變。在他的印象中,他叔叔可能是自殺而亡。雷蒙德·惠布利先生在驗屍官面前的桌子邊坐下來的時候,不大的法庭里響起了一陣沙沙聲。他看上去非常單薄瘦弱,沒有男子漢的陽剛氣息,而且好像也不怎麼健康的樣子,而年齡介於三十到四十歲之間。
「您說的完全正確,先生。」視察員表示贊同地附和著說,「我見過一些愚蠢的下流之徒,但他更甚之。這個愚蠢的傢伙,我會傳喚他的。和自己的父親發生了爭執,欺騙了他,然後還用那種令人疑竇叢生的辦法逃之天天——他為什麼不直接打起一塊電子信號牌說:『是我乾的』呢?可是正如您所說過的那樣,我認為他不會壞到那種地步。」
「錫德里克先生和他太太與我一直坐到了大約十一點半,然後他們離開了我的房間上樓睡覺去了。我收拾了一下我的房間,隨後便走出來開始對房子里各房間進行慣常的巡視。在熄滅大堂的燈光時,我發現惠布利先生的書房裡依然亮著燈光。對他來說,這麼晚還沒有上床睡覺是不同尋常的。於是我就走了過去想看一看他是不是趴在書本上睡著了。
他當時勸雷蒙德不要緊張,而且還說老人一定會「平靜下來」的。雷蒙德卻從惡意的一面接受了他的調解。
「哦,是的。可我卻不常用。不過,不過,如果這就是您想要了解的情況的話,我承認自己的確有一點。」
「您的意思是指雷蒙德·惠布利先生嗎?」驗屍官說,「如果您要問我的話,我會說那個年輕人是個十足的變態狂。」
「他是否說過他認為擬訂新的遺囑會對誰有利呢?」
「現在,我想請在座的諸位告訴我的是,惠布利先生後來到底是怎樣想起來去喝一點甜薄荷酒的呢?他只是為女士們準備的那種東西,無論如何,那種酒對他而言都有一種令他無法接受的味道。大家也都聽說了他是怎樣對雷蒙德評價那種酒的。」
「星期一的晚上,他的健康狀況和平時一樣沒有任何異常。」明奇思太太繼續說,「雷蒙德·惠布利先生下午曾打過電話說他會過來用晚餐——」
她一直認為他是一位相當出色的僱主。他對經濟方面的事務可能看管得比較緊,而且他對家裡的操持管理有著十分敏銳的洞察力。不過就她個人而言,她並不擔心這些,因為她對自己利益方面的事情也會與他一樣謹慎小心。自打他的太太去世之後,她就一直為他打理著這所房子。
「真他媽活見鬼!」蒙塔古·埃格大聲驚嘆道,「又一位頂級不錯的九九藏書顧客歸了西。」
「於是他走到了酒櫃邊——似乎也根本沒有對任何事情進行過絲毫細緻的考慮,他的手碰巧拿到這瓶果仁白蘭地的陳年佳釀,而且這瓶酒放在那裡已經四十年都從來不曾開啟過。他取出酒瓶,撬開瓶蓋並隨手將鉛箔片扔進壁爐里,接著又用啟瓶器拔出了瓶塞,我曾經多次看見他這樣做。然後,他倒了第一杯酒,想都沒有想過危險的存在,就坐在椅子上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他甚至來不及呼救就死掉了。」
「沒有,他從來不曾說過。我認為錫德里克會參与進來。他是我們家惟一的親戚,當然是這樣。」
「哦,情況有可能是這樣的,」蒙蒂說,「不過,談及此事,歸根到底,還有一個老惠布利先生。大家知道,在座的諸位先生們,我了解我的每一位顧客。這是我的工作。你們也許會說,我會從內心深處對他們每一個人進行想像。如果一位先生喜歡的是輕盈乾爽的酒,可是我們卻供給他一八四七年生產的歐勒羅蘇酒,或者是愚弄那些可以為優質葡萄酒進行曠日持久討價還價的顧客都是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接下來出示的就是化驗報告。那隻裝有甜薄荷酒的長頸瓶里的東西和兩隻咖啡杯里的咖啡殘渣都已經經過檢驗,結果沒有找到任何有害物質。兩隻玻璃酒杯里剩下了幾滴甜薄荷酒,其中的一隻玻璃杯——也就是留有老惠布利先生指紋的那隻玻璃杯里——有明顯的液態氰酸的痕迹。
「沒有。我向來都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用餐的。晚餐結束的時候大約是九點差一刻鐘的樣子,後來負責雜務的客廳女傭把咖啡送給了在休息室里待著的錫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接著又分別將咖啡送到了惠布利先生那裡和雷蒙德先生那裡。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待到九點,這時,錫德里克先生和他太太走進來和我一起聊起天來。我們全都在一起一直待到九點半前一點的時候,突然間我們聽到書房的門『砰』得一聲被猛烈地撞開了,幾分鐘之後,雷蒙德先生走了出來,他的表情當時看上去怪怪的,頭上還戴著帽子,身上穿著外套。
「那麼,你在離開書房的時候,他依舊還活著嗎?」
「她說:『出什麼事了嗎,錫德里克?』他回答說:『亨利叔叔知道了一些關於埃拉的情況。我告訴過雷讓他小心一點。』她說:『哦,天啊!』之後,我們便談到了另外的話題。
「這簡直是太湊巧了。」警察局長說,「可是那隻瓶子和瓶塞到哪裡去了呢?而且你怎麼解釋杯子里的甜薄荷酒呢?」
「雷蒙德先生是六點半駕車到達的,隨後便立刻進屋去看望他那位在書房裡待著的父親。晚餐時間到了的鈴聲響起來時,他又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在大堂從我身邊經過,我認為他當時看上去非常鬱悶的樣子。因為惠布利先生並沒有出來,我便到房間里去叫他。那時他正坐在寫字檯前仔細審閱著什麼,就我看來好像是一份法律方面的文書。
隨後,他以儘可能快的速度用完早餐便驅車前往調查所在地,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把自己的名片呈遞到驗屍官那裡,以確保自己在驗屍調查進行的那間狹小卻擁擠不堪的教室里有一個行動方便的座位。
「他說過關於要找來懷特黑德先生的嗎?」
「的確如此。」蒙蒂說。
接著,該縣警察署的視察員布郎呈遞出指紋證據。他說,其中一隻咖啡杯和一隻玻璃酒杯上都有雷蒙德·惠布利先生的指紋,而另外的一隻咖啡杯和一隻帶有毒藥的玻璃酒杯上留下了年長的那位惠布利先生的指紋。除此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指紋。當然,還得除了咖啡杯或玻璃酒杯上還有那位女傭的指紋。而那隻裝著甜薄荷酒的長頸瓶上卻有著父子兩個人的指紋。
不過,從已經找到的東西的尺寸來看,這隻蓋子顯然是蓋在一隻容量為半升的瓶子的瓶蓋之上。看來,準備購買半升的氫氰物進行有預謀的自殺行動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而且也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說明這隻瓶蓋碎片來自於新開啟的那隻瓶子。
「你了解這種東西對於攝影的作用嗎?」
「死者是否曾經表示過要改變遺囑的其他意圖呢?」
「他對雷蒙德說:『你想喝點什麼?』雷蒙德回答說:『甜薄荷酒。』惠布利先生說:『你應該——那是女人們喝的一種東西。』」客廳女傭後來走了出來,而且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兩位中的任何一位。
即使在驗屍官開始總結驗屍情況之前,情況已經看上去很明顯對雷蒙德·惠布利十分不利。他有作案動機,還有就是他個人有使用致命的氰化物的可能這樣一個事實。還有就是死者的死亡時間正好幾乎就是他焦急不安匆忙離開那所房子的時間。
「哦,埃格先生,」驗屍官說,「我敢肯定地九九藏書斷言您一定會為確定這樁不幸的案件根本不能歸罪於貴公司所供應商品的純度而感到欣慰。」
錫德里克先生進一步證實了管家所說的一切。他申明說他三十六歲,目前在弗里曼·托普萊迪出版公司當初級合伙人。他了解惠布利先生與他的兒子爭吵時的場景。惠布利先生,實際上,當時叫他和他的妻子到他的家裡去是因為有可能想與他們商量一下有關事情。這些麻煩事與雷蒙德先生想和某位小姐訂婚有關。
「所以此案並非謀殺,先生,」蒙蒂說,「對,不是謀殺——儘管我猜想從某種程度而言,情況可能會向那方面發展。我估計,雷蒙德先生在離開書房之後,老先生變得煩躁不安,就像是一個人經歷了一連串鬱悶的事情之後常常表現出的那種樣子。我想,他是喝完那杯已經涼了的咖啡之後還想喝一點微量的烈性酒。
「問題就在於此。」蒙蒂說,「當然,通常而言,僅有的一杯酒中氫氰酸的含量不足以對任何人產生傷害,或者即使兩杯這樣的酒也不會對人有害。但是如果您將一瓶這樣的酒放置的時間太久,裏面的油便會飄浮在酒的面上。眾所周知,一瓶年代久遠的白蘭地酒倒出來的第一杯就有可能致人于死命。我了解這些是因為我曾經在一本名為《食物與毒藥》的書中讀到了這方面的知識。那本書是幾年前由弗里曼·托普萊迪出版公司出版的。」
「果仁白蘭地酒嗎?」驗屍官饒有興緻地說。
埃格先生用眼睛迅速掃了一下手錶。就在此時他翻閱報紙的小鎮距離惠布利先生近期居住的地方只有十五英里的路程。蒙蒂決定還是跑一趟參加驗屍調查為好。無論如何,他有職責提供證詞,說明梅塞爾斯。普盧梅特及羅斯公司所供應的甜薄荷酒其本質是不會有任何毒害作用的。
「哦,先生們,那就不需要我再說什麼了。可是如果雷蒙德先生因謀殺自己的父親而被處以絞刑的話,我猜想他父親的財產就會被交到他們最近的親戚手裡——交給那位出版圖書並告訴您一切有關果仁白蘭地酒知識的先生。」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他發出去的電報得到了回復,並送到了他的手中。只見上面寫著:「一八九三年六月十四日。一九三一年,弗里曼·托普萊迪出版公司。」並且電文上還有普盧梅特及羅斯公司高級合作方的簽名。
她說她在惠布利先生家服務了已經二十多年。老先生差不多快八十歲了,但是依舊十分活躍,身體健康,惟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不得不時時留意他的心臟。
正是基於這一點,一種可怕的思緒逐漸在埃格先生的潛意識裡升騰而起——他曾經在一本書里看過的模糊記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他再也無心顧及布郎視察員呈示出的其他一些純屬形式上的證據。只是在廚師和女傭都作證說他們整個晚上都待在一起之後,他才再次提起注意力,此時,醫生正接受傳喚準備出示死亡醫學證明。
「氰化鉀,」他說,「哦,天啊,是的。用得還相當頻繁。」
「準確地說,您在暗示什麼呢,埃格先生?」警察局長詢問道。
「我這裏還有一條建議,先生們,請允許我寫下一段文字以作為普盧梅特及羅斯公司的新世紀座右銘獻給在座的諸位。那將會是一個無論從印刷,還是裝訂方面都非常精美的產品,而且絕對值得擺放在任何一家圖書館的書架之上。」
「我認為這對您就意味著出現某種情況,醫生。」埃格先生說。
「謝謝。現在,你是否能告訴我,那個據說與你父親的觀點存在著差異的是什麼呢?」
「他是惠布利先生的兒子嗎?」
「錫德里克於是說:『喂,雷!』可是他卻沒有理睬,反而對我說:『我可不想在這裏過夜了,一點也沒心思,明奇思太太。我要馬上回城裡去。』我回答說:『那好吧,雷蒙德先生。惠布利先生應該對您的計劃發生改變略有所知吧?』他看上去樣子很滑稽地笑了起來,而且還說:『哦,是的。他知道一切。』之後,他又走了出去,錫德里克先生跟在了他的身後,我想,大概說了幾句類似於『別生氣,夥計』之類的話。錫德里克太太對我說,她非常擔心雷蒙德先生可能會和老先生吵起來。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時,你父親什麼東西也沒有喝過的話,你怎麼解釋這兩隻酒杯和這兩隻咖啡杯都有被用過的事實呢?」
他說,死者顯然是死於氫氰物中毒。在死者的胃裡僅僅發現了含量極少的氰化物,可是對於死者這種年齡和體力自然虛弱的人而言,即便是微量的氰化物也足以致命。氫氰物是眾所周知的一切毒藥中致命速度最快的毒藥之一,人在吞服后極短的幾分鐘內會迅速喪失意識而死亡。
惠布利先生談到要對他的遺囑進行修改時顯得非常激https://read.99csw.com動,可是錫德里克卻督促他平靜下來再考慮如此重大的問題。悲劇發生的那天晚上他曾經陪伴著雷蒙德去過樓上,並且從他那裡得知惠布利先生威脅說要取消他兒子的繼承權。
「我能十分肯定正是如此。」
「我可以理解,」驗屍官說,「氫氰酸在攝影行業中是經常要用到的。」
「他曾經有過這樣的舉動。在他死前的那一天,他曾經說他對自己兒子的行為感到非常失望,而且還說如果他不能從其子那裡找到合適的理由,他將取消其子的繼承權,而只是付他一年一千美元的年金,並且會將家產的剩餘部分全都交給錫德里克·惠布利先生。他非常不喜歡雷蒙德的未婚妻,而且還說他不會讓那個女人的孩子們參与分得他的財產。我曾竭力想勸阻他,可是我認為他曾經也意識到,一旦那個女孩聽說了他的想法,她可能會取消婚約。所以,那天夜裡,明奇思太太打電話來向我說起他找我的時候,我已經明白他打算要實施一份新的遺囑。」
「那麼他的動機是什麼呢?」警察局長大聲置疑道。
顧客在飲用了一些別人給的飲料后突然間死於中毒這樣的事件顯然不會令所有人感到愉快,更何況那對生意毫無益處。
聽到這種帶有一定寓意的話題時,雷蒙德·惠布利先生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他不可能,比如說,在你到達的半個小時之內才死的嗎?」
「試想想,這個人接著把啟瓶器放回到酒櫃里,而且還把雷蒙德酒杯里的甜薄荷酒滴了幾滴到死者的酒杯里,隨後帶走了那瓶果仁白蘭地,準備利用空閑時間拋扔掉。之後,還會發生怎樣的情況呢?」
律師懷特黑德先生將死者遺囑里的條款一一進行了說明。遺囑留給錫德里克·惠布利先生一年二千美元的進賬,而把繼承權給了剩餘遺產的繼承人雷蒙德。
自殺看上去是已經被排除在外了;房子里當時的其他成員都有能夠證明彼此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沒有任何情況可以說明另有陌生人可以從外面闖入房子里。陪審團最後將不可避免地得出的判決結果是:雷蒙德·惠布利涉嫌謀殺。
「醫生,您是什麼時候第一次看見死者?」
「好吧。他發現我準備和一位同這個階層有些許關聯的小姐結婚。我不清楚是誰告訴他的,很可能是我的堂兄錫德里克。對此,他一定不會否認,肯定是這樣,不過,我倒希望那是愛開玩笑的老錫德里克乾的。我父親派人找到我,而且還著實為此大發雷霆。他滿腦子都是頑固不化的偏見,這,您是知道的。那天晚餐以前,我們就為了這件事情發生了口角。晚餐之後,我提出要再看一看他——我原以為自己能夠說服他的,可是他真的非常生氣。我簡直無法忍受。當時的情況令我十分難過。所以,我很快便駕車回到了城裡。」
雷蒙德離開之後,他原以為讓老人獨自待著會更好一些。在他與妻子一同離開明奇思太太的房間后,他徑直上了樓,但並沒有走進書房。他認為自此之後大約過了一刻鐘,他下樓回應了明奇思太太的召喚,結果發現他的叔叔已經死了。
「哦,是的。他提到過的事情中比如說有如果我和埃拉結婚的話,他會在遺囑中取消我的繼承權。他是個非常苛刻的家長,而且他一直都那樣。我說過的,後來就會終止一切事務。」
「根本不可能。可以斷定死者的死亡時間大約在九點半,而且絕對不會超過十點半。」
「晚餐快結束的時候,雷蒙德先生說:『看吧,父親,我們不能就這樣把事情扔著不管。』惠布利先生說:『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最好馬上告訴我。』而且他還要求把咖啡送到書房裡去。雷蒙德先生說:『我無法改變自己的想法,可是如果您只聽——』惠布利先生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那位官員十分熱情地接待了他。驗屍官是一個面色紅潤、長得健壯而待人熱情的人,而且看上去他也有著非凡的洞察力和乾脆利索的處事方式。蒙蒂登門拜訪之時正碰上布郎視察員與警察局長與他在一起。
「你是否能夠非常細緻地描述一下那天晚餐后發生的情況呢?」
頭一位證人是他家的管家明奇思太太。那是一個身材肥胖、上了歲數的人,而且此人看上去謙卑得近乎有些誇張。
「請稍等片刻。當時您腦海里關於雷蒙德先生的想法是什麼呢?」
「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警察局長說,「應該說我們曾經想到過這個問題。但是他肯定把毒藥放在了什麼東西裏面。」
「是的。雷蒙德先生與錫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當時都在大堂里喝著雞尾酒。他們肯定全都聽見了我所說的一切。晚餐開始於八點——」
「是這樣的,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只是由於惠布利先生經常會對雷蒙德先生所做的事情read.99csw.com持否定意見,為此他們還經常會發生一些口角。惠布利先生不喜歡雷蒙德先生所做的那些事情。」
「我敲了敲房門,卻沒有聽見任何響動,於是我便徑直走了進去,當時他就在那裡,仰面倒在椅子上,已經死了。
「是的——是他惟一的孩子。」說罷,明奇思太太的眼睛向房間的另一側看去,瞥了一眼坐在埃格先生身邊不遠處證人席上一位單薄瘦弱面色呈病態的中年人,此人此時正意味深長地喘著粗氣。「錫德里克·惠布利先生和他太太一直在家裡。錫德里克·惠布利先生是惠布利老先生的侄子。除了他,老先生再也沒有其他親戚了。」
「這很簡單。」蒙蒂說,「他只需要用手指的根部夾住酒杯的杯腳就可以了。因此你們所發現的一切只會是杯底上一點模糊不清的印記。」
「啊!」蒙蒂說,「您想一想。可是有的人卻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此人並非雷蒙德先生,因為他的確有可能佔據著得天獨厚的優勢讓一切事情保持原狀。可是試想想,大約在十一點半的時候,明奇思太太當時還在清理著她的房間,而其他用人都已經上床睡覺了。可是另有他人進了書房並且還發現惠布利先生已經仰面倒在椅子里死了,而在惠布利先生的身旁就放著那瓶果仁白蘭地,所以此人也猜想到已經發生的情況。
埃格先生迅速從法庭里退了出來。有兩件事情一直在困擾著他——明奇思太太的證據和他曾經在一本書里看到過的令人不寒而顫的內容,而且那些內容他幾乎已經忘掉一半了。他來到小鎮的郵局,並在那裡對他的員工發出了一份電報。之後,他又徒步來到一家當地的旅館,要了一杯濃茶,悠然自得地喝了起來,可是思緒卻游移到別的地方。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就是這樁案件最後謎底的揭開將對他的生意極其不利。
「也就是錫德里克·惠布利所在的公司。」視察員說。
客廳女傭端著咖啡和烈性酒酒杯走進書房的時候,她看見雷蒙德先生就坐在桌子邊。惠布利先生站在酒櫃旁邊,背對著他的兒子,顯然,他當時正在取酒。
「正是如此。」
依舊沒有排除自殺的可能性,警方又對房間里的一切進行了一次細緻的排查工作以找到任何裝有毒藥的瓶子或是小藥瓶之類的東西。結果,他們在酒櫃或者別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任何東西。事實上,他們在壁爐的後面找到了被燒毀一半的鉛箔蓋子的碎片,邊沿處依舊還留著「……AU……包裝」的字樣。
「真是非常不幸。」埃格先生說,「我的公司供應了可疑的商品,不過諸位都能夠理解。如果事故發生了,而你將會受到指責的話,你就應該採取措施以避免同樣事件的發生。既然我們應該承擔全部責任,說得遠一點,商品的本質是什麼,商品就應該是什麼。但是我們或許還是最好在我們今後的貨單里放入警告說明之類的東西。」
「桌子上有兩隻空著的咖啡杯和兩隻空著的烈性酒酒杯,還有半瓶長頸瓶裝的甜薄荷酒。我立刻叫來了錫德里克先生,他叫我不要動任何東西,讓房間里保持原來的樣子,緊接著又打電話找貝克醫生。」
「晚餐時,你在場嗎?」
惠布利先生從不允許除他本人以外的其他人去處理酒類的物品。你永遠不能,他曾經說,相信用人,並且他也從未想到過自己會遭遇劫掠,或者發覺自己的廚子對他進行矇騙什麼的。
「這也正是我冒昧地來拜訪您的目的所在。」蒙蒂說,「生意歸生意,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事實就是事實,更何況我們隨時都準備面對和接受事實。我已經通過電話與普盧梅特先生進行過交談,而且他也授權讓我將情況在您面前交代清楚。
「可是此人怎麼能夠做到這一切卻沒有在雷蒙德先生的酒杯上留下任何指紋呢?」
埃格先生可以看見錫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當時正身著黑色時髦衣衫坐在雷蒙德先生的另一側。此時,證人還在繼續進行著陳述。
「還有別人聽見你說的那番話嗎?」
「我們走進房間就在壁爐旁邊的桌子邊坐了下來。我父親則走到他擺放著各種烈性酒的酒櫃前,還問我想喝點什麼。我說我想來點甜薄荷酒,他就用他那慣常而又令人感到開心的語調嘲笑了我一番。之後,他取出了那隻長頸瓶,告訴我讓我自便,這時,女傭端著一些酒杯進來了。我也按照他的話一一照辦了。我喝了咖啡和甜薄荷酒。可是我在的時候,他什麼東西也沒有喝。當時他顯得十分激動,不時地走來走去,而且還用這樣那樣的條件威脅我。
「第二位證人就是那位負責雜務的客廳女傭。她一直坐在桌子前等著。她說那天晚餐過程中除了惠布利先生和他的兒子看上去都沉默著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以外,沒有發生任何異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