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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把羊角匕首

另一把羊角匕首

作者:涼炘
我爺說:你考啥?
我爺說:讓你喝酒你不喝!你的血太甜了嘛,要拿酒熏一熏,蚊子叮前就要三思!
卻不急亂,他深知走獸無論如何是毫無心法哲思可言的。走獸威猛,卻不會衡量每一次發力的利與弊。走獸獠牙尖銳,可人心有著無窮的變數。
他的故事大多年代遠久,對我們隔輩人更是模糊至極。他講他的父輩是何等之富有,家裡多少馬多少羊圈,一個夏天喝幾大缸的酒。
嘣的一聲悶響,從狼身里又壓出一口血來。
狼如同自殺一般!從喉嚨處,將自己的身體套進長劍。分秒之內,狼鼻直抵劍柄,鼻孔幾乎與曲知青的手腕相貼,狼身已然被劍身貫穿,外在雖不見一處滴血,五臟卻俱裂全碎,狼眼瞳孔放至最大,瞬間墮入雪地。死時還保持著猙獰的樣貌。
牧民拖家帶口,長途跋涉至黃羊灣,把酒歡顏,好不熱鬧。
又指著場地中央的壯漢說:「寶音!不許用腿!把腿收一收!」
敷藥療傷十數日,好吃好喝供給整個冬天,曲知青的顏面色彩才逐漸恢復。

2

我爺覺得是曲知青過於謙讓,便衝進人堆里去幫忙開脫:「這是南方來的小知青,家傳太極拳法、劍法,那是手上的巧活!來來來,再給他一次機會!」

6

我爺早晨起來撒尿,見曲知青在草坡上一筆一畫舞著劍,就問他:你這到底是什麼套路?
他就順著狼的力道,向相同的方向側翻倒去!猛狼一個踉蹌,笨拙地翻了個筋斗,巨大的撲力落了個空,被源自自己的力道掀翻——這是曲知青預料之中的事。
處久了,熟絡極了,大家就管他叫小妹兒。他知道這是玩笑話,也並不懊惱。
以及每一個空蕩蕩的,沒有悠悠狼啼聲的,空洞、蒼白的夜晚。乾枯的風聲,靜得讓我爺爺抓狂。
上等古法青銅為刃,自然脫落無恨無怨羊角為柄。
索性按照想象去運動!
後來他愛上了酒,酒後舞劍更是舞出一份自在,舞出一種金蟬戰慄之感。
曲知青剛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拾起眼鏡在衣袖兒上磨蹭。一臉憨笑說:「叔,你就饒了我吧!」
曲知青著一身白袍,那是每天清晨特別換上的,腰間還戴一塊佩玉。
他主動提到,自己家裡本是武行,家傳太極劍法。后遇戰事,隨長兄三人應招入伍,學了文化課,當了個小政委。
他說當時他和我父親心眼兒里萬念俱灰。
他感到血液流逝的速度愈發加劇,突然感到極度睏倦。合眼之前,他望見遠處狂奔而來一個女人,那是我的姑姑,拎著一口大鍋和一把菜刀,呼喊著曲知青的名字。
而狼,是習慣於分食同類屍體的物種。於是,許多草原獵人,窮其一生,都不曾有機會剝過全屍狼,甚至能見上完整狼皮一次,都屬幸運開眼。在古代,這種狼皮一https://read•99csw.com旦被發現,也是要進貢京城的。
骨頭瞬間凍了個酥麻,眼鏡框子上冰片結起,索性摘去!劍與雪一起飛舞,他竟從中習得了一種美感,整個人開朗起來,不再發抖,反而活靈活現,與自然的禪意融為一體。
涼炘,青年寫作者。@涼炘_

7

羊聲是極低沉微弱的,加之風聲過重,屋內人根本無法察覺。羊性,也是膽小溫順的,見同伴在面前被狼口分屍,血肉模糊,卻也毫無抵抗之心,無論公母只一齊向角落涌去,集體小碎步跺腳。
他走的時候,我爺爺把羊角匕首塞進他的行囊。
「他那臉蛋子,應該是姑娘家的嘛。」
直到有一天,他的故事跳脫出虛渺的語言,竟有了一張配圖——那是一個嶄新的故事。
曲知青說了,一生垂憐草原風景,不是他的正途。他說要去考試。
不過突然想起家父常常念叨的一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此乃術業有專攻」。便仍是換上衣服,拎上長劍,站在雪中。
平常,只有遇見自然死亡的狼,這種皮才有可能做得出,且這是唯一的可能。
家有楓木老方桌一台,玻璃板下放滿照片,妥善安放了全家成員的面孔。
當他喉嚨愈合,首次說話時,他說:想喝酒……
我爺當著眾人面,把曲知青推搡到摔跤比賽的人圈兒里去。
只有草原。
「皮開肉綻、血脂橫流」這八個字,在它面前,來得是那樣輕而易舉,順理成章。
下馬時,卻只見羊圈裡躺著兩匹狼和三隻羊的屍體。
我爺死活都不信。
都說戰事在內地,我爺偶爾把羊趕到高處,朝南邊望一望,發現那裡和腳下一樣儘是草原。
我妹妹正處於過度迷戀韓國男星的年紀,她扔下碗筷跳起來奪過照片,險些親上一口!
一碗羊肉臊子面,他嫌麵條、肉料、醬醋三者不勻,就要攪和。待我們吃罷,收碗拾筷,他還在攪。
我爺不樂意,說:你跟著我家牧羊,練了大半年太極,露露身手嘛!
小妹兒大名曲為忙,我說肯定是「曲微茫」!
此番被分配到內蒙插隊,草原遼闊,遍地牛羊、不摻凡世雜塵,正是靜心靜身的好地方。臨行臨別,家父讓他把太極劍裝上,還說,別離了劍,劍能養性。
他黝黑的顏面上凈是身為蒙族的自豪感,把曲知青扶起來,拍拍他細軟兒的脊樑說:我們蒙族的小夥子,那是騎馬長大的嘛!打不過正常!正常啊!
我爺心裏一緊,說:非要搞什麼破防疫所!老子養的狗一輩子沒咬過家裡人,拉去檢查什麼狂犬病!
曲知青望著我爺爺獸皮大坎肩之下的肌肉線條,憨憨笑著。

5

羊角匕首吶,乃萬千種匕首中至輕、至薄、至巧、至昂貴的一物。
我爺還說:羊角匕首成雙成對,本不該擅自使之九*九*藏*書分離。他卻無怨無悔。
直到後來我送他一副漢字書法,「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任平生」,他才勉強承認也許是自己記岔撇了。
曲知青感到獠牙蘸著冰雪刺入身體時的冰涼感,他感到了一刻的寧靜——寧靜之中,存有一份羊血的溫熱,以及對生命逝去的某種絕望感。
我爺嘴裏咬著一根蟋蟀草,搖搖頭,也是樂得開懷!
七十年代初,硝煙的污濁已成為大地的記憶。從南方趕來的三五知識青年到我爺爺的牧隊支援科學建設,是江西人還是江蘇人我爺爺也記不清楚。
第二回合,寶音與曲知青周旋了片刻,一拳打亂了江南人的架勢,挑一個空當兒,緊握住他的雙肩,只輕輕一抬,再一甩!曲知青整個人就騰了空,又摔了個人仰馬翻。
借力而化解。
在粗獷的草原上舞劍,水袖御風、輕盈如畫——就如同在蘇州園林里提鞭放羊一樣,驢頭不對馬嘴,讓人看了直想發笑。
曲知青漲紅了臉,卻也沒再推脫。他站定中央,擺好了太極詠春派起勢的模樣,似個冰冷的雕塑。外加樣貌俊秀,鼻樑挺拔,實在可成一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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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他跪在地上,捧起一把雪埋頭哭。
電光火石間,獠牙還未來得及閉合,於是男人喉管並未被撕碎,只出現四個血洞,不一會血就浸滿了胸膛。
他離開內蒙時,面色曬得發黑,數年來的草原長風,賜他一份北方的粗糙與幹練。而他也給一戶普通的牧羊人家,帶去了南方劍客的深邃哲思。所謂南方商人們處事「圓滑」,大抵還是一種智慧罷。
另一把送給了曲知青。
這件事許多人都不信,爭先恐後來我爺爺家一探究竟。不約而同,都懷疑當年曲知青身上有手槍,只有對著牙口,順著腸子開槍,才能殺狼不留痕迹。
——蒙古人家的小夥子,一個健步衝上來,只把腿一掃,便把曲知青掀翻在地。蒙古摔跤,四肢著地輪勝負。
毫無破洞、損傷、癬瘢的狼皮,比哪怕只烙下半點搏鬥印痕的,價格都要高出不止七八十倍。這緣于草原人對野獸皮革工藝上的苛刻追求和無上嚮往。
收劍之時,扭頭卻見羊圈裡的羊群正緊縮成一團,而兩頭灰色毛髮的走獸正無聲撕咬著一頭母羊的內臟,腸腸肚肚流落一地。
當天曲微茫清早起來,聽聞窗框子呼啦啦地震。看到窗外暴雪飄飛,草原變成了白色海洋,本打消了練劍的意圖。
曲知青第一次喝酒,只一口下肚,整個人就丟了魂,眼神呆木,半張著口。他撩開帳簾外出撒尿,解開褲帶走了兩步,一悶頭栽到草垛子上不省人事。
我妹妹大叫:爺爺跑題了!
三個知青,文化人,一個我姑姑,女人。剩下的就是一整圈活生生的羊。
曲知青雙腿發軟,不由己地倒地,頭顱重重砸在狼的九-九-藏-書屍體上。

1

腦中閃過一個念想,兒時跟著爹在水鄉弄堂里聽過的評書聲聲盪耳,書中勇武劍客之魂氣突然如醍醐灌頂,他又是一聲大喝,張開雙臂,迎接兩匹狼回頭時的赤紅目光。
——事實上,我姑姑當年做真正的小妹兒的時候,整日上馬下馬,拉料飼犬,那胳膊肘子都比這「小妹兒」長得壯實。
草原上的蚊子都成了精,叮起南方小嫩肉兒來更是狠毒!叮一個包巴掌大,三日不見消落。
江南水鄉一飄逸男子,他何以得來此物?
而曲知青手中那纖細長劍留下的兩匹狼的屍體,只破內臟,不損外皮。可想而知,這對此戶牧民人家意味著什麼。
原本一個內向婉和的人,有了酒,話匣子炸了鍋。
這玩意兒最初發源於西域,流傳於世代牧羊刀客腰間,傳子不傳女,傳內不傳外。
我妹妹當場驚聲尖叫,這是她首次對爺爺的故事提起興趣來:呀呀!爺爺!這是誰啊!你認識嗎?好帥啊!好帥啊……
尿流了一褲襠,就那樣披著星河睡了一晚上,一個蚊子也沒光顧。
壯漢寶音放聲大笑,從人群中接過一碗馬奶酒咣當喝下,敞開胸懷吆喝著:「下一個!」
他說他為後輩的教育感到擔憂。
此番勇氣,不知由何而起。
後果你們是知道的:大草原生態平衡瞬間崩塌,迎接草原人未來的,便是恆久不滅、難以挽回的荒蕪、失望與落寞。蠢鼠猖獗,遍地打洞,草甸滿目瘡痍。後輩人花費大量心血試圖治愈這片土地的頑疾,可迎接他們的,唯有諷刺般的大漠塵沙。

4

照片下角標粗糙的印字,反映了上世紀照片洗印工藝的拙劣。
家國的動蕩我爺爺是不清楚的,草原上新聞傳得奇少,那二十幾年裡,我爺只知道日本人來了,又走了。
他說:我聽說國外牧場現代化建設很先進,聽說每隻羊每頭牛都有各自的編號,想去看一看他們是怎麼搞的,能不能拿回來在國內搞一搞。
一整套習弄完畢,他講出「太極」兩個字的時候,我爺爺正在帳篷前喂狗,左手端著一碗水,險些潑灑出來,大喝一聲:「對!是太極,這慢吞吞的喲,連個柴都劈不開!更別提防身了嘛……」
第一匹雖然死亡,可它結實的身體也將劍一起拉脫人手,且難以迅速拔出,第二匹哪裡會給人喘息分毫!只迅速跳上男人的身子,雙爪生生透過衣襟,嵌入皮肉做個固定,嘴巴找准了喉嚨的方向一口咬下……
這是他平生首次與野生動物對峙,而偏偏初次便遇上這等殘暴的物種……
我爺飯桌上兩件事不耽擱,一是攪面,二是講草原。
所謂太極,所謂劍法,實為心法。
拎著馬鞭、皮膚黝黑的蒙族壯漢們跑出好遠去迎,對這群身高相對秀小,初到內蒙的南方書生也充滿獵奇。
一切發生之時,風https://read.99csw.com雪也愈發濃烈。將人與獸、天與地、劍與獠牙、蠻力與技巧、狂野猛勁與太極思想,以及每個觸目驚心的步伐身法,包裹得嚴實而肅靜……羊血、狼血、人血,在此刻混為一潭,傾其熱量,融化白雪,又迅速凍成絳紅的冰片,排列成線。
待那狼再次整頓撲來,南方劍客早已拔出它同伴體內的長劍,那寶劍血淋淋的冒著熱氣,隨男人一同,披著風雪立起身來。
後果可想而知吶!
「攝於一九七三,春」。
老爺子還一再強調說:是老子手把手訓練他這身本領!
草原狼天性兇殘,腦瓜又極度聰穎。它們甚至明白:吃得過於多將無法跳出羊圈,落入牧民之手,於是只挑那羊的內臟下口,羊心還未停跳,就被牙口撕碎,羊肺更是肥軟。吃罷了一隻羊的內臟,扭頭就咬下一隻。
實在像是蜜糖拌奶油一樣膩!
這要從曲知青另外一次練劍說起。
我爺說,家裡擺著觀音,喝酒時都要把觀音像轉個個!估計是修來了福分。一公裡外的另一戶人家,遭到狼群主體的席捲,整整十三匹狼,連羊帶馬全部咬死,損失慘重。
那是距今四十年前的冬日,我爺帶隊往馬騾灣子上送貨取貨。一場酩酊狂醉過後,于第二天破曉里踏上歸途。偏偏遇見大雪狂飆,剛行了小半日,遠遠兒的已不見景色,道路也隱沒在雪中,可惜了,騎的馬是家裡一年多的幼馬,不識路途。
曲知青還就此事寫過信說:太極圖裡,黑白纏扭,追求事件發生時極致的平衡。任何勢力,趕盡殺絕肯定是不行的。況且人對草原的敬畏,實際上也激發出某種活力。而且人對外界有所敬畏,才能錘鍊本身的謙遜。
這些往事循環往複,從小聽到大,我與幾個妹妹倍感無奈。聽膩了!
我爺說,那一年我爹就是在這白節上四處玩耍,靠一身套馬的本領活兒俘獲了一個美麗姑娘的心,這才有了我。
攪呀攪,攪成了糨糊。
我爺爺要他留下一照片,說是留個紀念。照片是他參軍時照下的,小政委,面容精緻,雄姿英發。
他不言語。
我爺說我們家最稀貴的物件兒,就是祖傳的兩把羊角匕首。其中一把我是知道的,它正在我家客廳中堂懸著,我爹是家中長子,才有幸得它。
又補一句:和你一樣。
狼皮也是一個道理。
曲知青知道羊的存活對牧民意味著什麼。一切耽誤不得。他下意識地抽出腰間長劍,劍鞘甩在雪地中劃出一條魅影,他十幾步狂奔,跳入羊圈,腦中的劍法卻早已忘了個精光。他媽的和狼比拼,從哪一個招式起手?
他講他如何套牢了無數匹倔馬的靈魂,也講他年輕時遇到過的俊俏妹子。
他講他如何在甸子河裡徒手抓魚,當場剃鱗烤著吃,吃到一肚皮的魚卵,有多香濃。
南方劍客善用的長劍,是極不利於與野獸搏鬥的,只因劍法之中,無有「砍」、「劈」這些個便利粗暴,又原始實用的進攻方式。
我爺說,當年他駕馬長驅歸九*九*藏*書家時,發現了數十排狼的腳印,正從北山口朝牧區開去。身下的馬也嗅到了某種恐懼的氣味,抽十鞭子也不肯加速。
還補上一句:價值連城。
後來,省城裡正是因為那次慘重損失作出重大決定——組織人力,大規模清繳內蒙古牧區的野狼。
不過剝狼皮的老師傅說:一個彈片都尋不得!手槍個狗屁!你們這些人,整天小妹兒小妹兒叫著!有什麼不服的!
羊血熱乎,狼嘴冒著熱氣。
我爺從前只見過草原上的傢伙事兒:劈柴、剁骨的大刀闊斧,宰羊、射鷹的匕首弓箭,就是沒見過南方的秀劍,更沒見過太極劍的招式和步伐。
照片里,眉清目秀的青年,貌若潘安,分秒內秒殺所有一線男星素顏。中山裝風格老氣,也抹不去眸子里的精銳神采。
曲知青兩腿發軟!準備尋求支援,聲線出口,瞬間被風暴撕碎,眼看著帳篷像個無聲的墳冢一般,毫無動靜。
馬騾灣子上的大隊長站在雪中看我爺爺原路返回,問我爺爺:家裡狗送去了?
我爺對這曲知青說:是武術又不是舞蹈嘛!改日白月節上頭,跟我們蒙古族小夥子切磋一番!
正思考之間,只見,狼不待人,剎那間,毛髮猙獰鼻口開裂。而染血猩紅的頭狼一個跳躍朝曲微茫肩膀的高度撲來,知青咬緊牙根,本能的恐懼讓他「啊……」了一聲,手上卻看準位置,迎著狼的力道,主動向後躺下去……
去年冬至的晚飯上,他攪面五分鐘后,望見窗外暴雪隕落,對著雪怔了一會兒。他暫停了飯局,挪開玻璃,從全家福照片後面取出另一張黑白三寸照來。
一九七七年,共和國恢復了高考制度。
它在手中旋轉起來時,似無重量,能帶風舞動。刺入肉身時,似無聲響,卻也如大刀切豆腐般簡易、猛烈。
蒙語「查干薩日阿」,即漢語「白色的月」。
他故伎重施,主動向後倒去,於是,野狼再次將劍吞沒……
曲知青當年來蒙古時,隨身帶一把長劍。長劍秀巧,劍鞘乃雕花黒木製,每每拔出,摩挲聲俊,冷光凌凌,寒氣逼人。他每個晨間都操練著此劍,可謂聞雞起舞,從不耽誤。
草原的早秋常常大霧瀰漫,他練劍練出一種迷離的錯覺。
酒後他說,他只是給狼的力道找到了一條鋒利的出路。
在不遠處,還有一把沾血的秀劍。銀光閃閃,嗡嗡作響。
其中一個知青的容貌尤為娟秀,眉宇間凈是煙雨,我爺說:
眾人捧腹大笑。面對這場身子骨實力懸殊的對決,無論是婦人、小孩兒,或是老者,都樂得岔了氣。
在草原上,上好的極品狼皮,是不應有刀戟痕迹的。很容易理解,這源於人類對物品的完整性的追求。破洞的瓷器,缺角兒的油畫,短腿的皮影,做工再優,也絕不可能擺上檯面來。
那是夏季吶,水波溫煦,草芽子發了狂地猛長。牛和羊都是傻子,見了嫩草芽就知道吃,從日出吃到日暮,吃得壯實。四下景色里盡顯自然的恩惠。
遍地血水,如春日里的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