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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子

紅袍子

作者:周德東
在我的肉眼中,他由蚊子一樣大,漸漸變成蜘蛛一樣大,又漸漸變成蝙蝠一樣大……
我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狼!
「最近……出現了一個瘋子。」
「它是狼啊!」
「沒有,我從來沒見過你。」他說完,就起身就去趕羊了。
戈壁草原在我眼睛里模糊起來,耳邊的風「呼呼」地響。
四周靜極了,靜得像史前。
我想它是嚇瘋了。
我胯|下的馬好像一下就受了驚,揚起前蹄長長地嘶鳴。
它還可能是幾千裡外另一片戈壁草原上的蒙古包,早已經被拆除了。可是,它卻通過海市蜃樓靜靜出現在我的面前……
它沒有隨著我的走近而消失,依然靜靜地存在著。我的心越縮越緊。
我馬上想到,有狼!
說到這裏,我打了個冷戰,一下就住口了——我發現他們真的有點不一樣,至少這個人的嘴上沒有痦子!
阿爾斯冷住在另一片草原上,離這裏很遠。有一次,他來到齊哈日格圖戈壁草原,偶爾認識了一個女孩,兩個人相愛了。那女孩叫烏雲其其格。其其格在蒙語里是花的意思。
蒙古包里的光線有點暗。
我住在一個干打壘房子里,離連隊三里遠。發現那個蒙古包的夜裡,我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我在尋找一個人。」他朝前探了探身子,很關心地說:「你要小心,最近草原上不安全。」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白天發生的事情,越琢磨越害怕……
我舉著望遠鏡,在茫茫戈壁草原上一點點搜尋她,突然看見兩個鏡片在閃光——他正舉著望遠鏡在看我。
陽光太強烈了,刺得我看什麼都是花的。
羊群一邊低頭啃草,一邊朝那蒙古包的方向走去。
在這不見人煙的戈壁草原上,見到陌生人,狗實際上和狼沒什麼兩樣。
我離開齊哈日格圖的時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管這些解釋有多麼的牽強,現在,這個幾千年前的場景在我的面前重現了!
第一次我看見他嘴上面有個痦子,那也許是一個什麼髒東西。
「怎麼了?」他的眼睛熠熠閃光。
他們好像沒聽見,繼續撕那個人的肉。
「塞耨!」我引著馬走近他,用蒙語向他問好。
我希望從裏面走出一個人來,我想看看他的臉。
我一下就愣在了那裡。
這個故事百分之百是真實的,包括那匹狼。它就發生在我放羊的那片草原上,那是1989年的事。
我立即追了出去。
我沒看見瘋子,也沒看見那個古怪的牧羊人,我看見了那片過於茂盛的草。
我就無語了。我的心裏又產生了那個奇異的猜測——這個蒙古包並不真實,而是一個蜃景,一個幻覺……
我指了指大窪方向:「那邊是不是有一個蒙古包?」
我傻住了!
我躲開它,走向羊圈。
可是,它機靈地繞到了我面前,還在驚恐地叫:「咩!——咩!——咩!——」
他繼續說:「他穿著一件紅袍子……」
我一下就感到驚駭了!
它還可能是另一個星球上的蒙古包。鬼知道它是通過什麼折射,出現在了這片沒有人煙的地方!
三:
找了半天,我竟然沒看到一點被挖掘的痕迹,草也不雜亂,根本不像有人在這裏活動過。
「你每次放羊都帶狗嗎?」
它的門前綠草繁茂,連路都沒有踩出來。
也就是說,那個蒙古包是個幻覺,實際上它不存在!
我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怪東西。
一:
氈房是馬背民族的家,它的特徵就是隨時可以遷移——收起哈那桿,捲起氈布,就走了,去尋找更好的草地。
那條狗還在敵意地盯著我。尖尖的耳朵,長長的尾巴,我怎麼看它都不像一條狗。
我一隻手握緊它,另一隻手拿著手電read.99csw.com筒,戰戰兢兢地走了出去。
地氣顫巍巍地晃動,那種小飛蟲在晒乾的牛馬羊的糞上,「嗡嗡嗡」地叫。
「你怎麼了?」我問。
另外,它的顏色也古怪,是草綠色的,極富隱蔽性。
「你……」
「瘋子?」
羊們低著頭朝它走過去。
我鑽進了那個蒙古包。
可是,每次我趕著羊走向他,他都急匆匆地走向更遠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永遠不能靠近的幻像。
我舉起我的望遠鏡眺望。
我從床下拿出一把有豁口的菜刀。
「你記錯了,我從來沒遇見過你。」
而它竟然一聲都不叫。
終於有一天,我發現了謎底:
突然,有一條高大的狗猛撲過來,騰起一陣沙塵。
我想了想,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穿紅袍子的牧羊人慢慢轉過身來,古怪地尖叫了一聲,我沒聽懂,好像是蒙語,那條惡犬畫個圓圈都跑回去了。
那匹狼從小被人類馴養,獸|性磨損了許多,它和那條狗打了個平手,最後都躺在戈壁草原上,血流盡,死了。
我的干打壘房子里,沒有電話,沒有警察,沒有鄰居,呼救是沒有用的。在這裏,一切都靠自己。
我的馬狂暴地尥起蹶子來。我一邊死死踩著馬鐙,拚命拉住韁繩,一邊驚恐地瞄了一眼那條狗,又抬眼看了看他……
它突然不叫了,直直地看我。
就是說,你從集寧坐上開往二連浩特的慢車,在一望無際的戈壁草原上行駛,你會經過這個小站。
他不見了蹤影。
當天晚上,連長從邊防站的武警那裡得到確切的消息,兩個男人在戈壁草原上打鬥,兩敗俱傷,都送進了齊哈日格圖醫院……
「你不用害怕,我正在找他,天天找他,年年找他,世世找他!」他越說越興奮。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興奮。
沒想到,那隻羊又一次衝過來,擋在我的前面,還在驚恐地叫:「咩!——咩!——咩!——」
戈壁草原上的草半青半黃,天地間一片燥熱。
過了一會兒,我漸漸看清,蒙古包里空蕩蕩的,沒有窗子,地上也沒有鋪毯子,長滿了草。
綠草包圍著它,顯得有些荒涼。
那是大窪。
軍醫說,我一直都在驚叫:他們來了!
我舉起望遠鏡朝四面八方望了望,沒有一個人影。
詭怪的羊終於一點點直立起來,慢慢脫去身上的羊皮,慢慢撕掉毛烘烘的臉……
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個故事的真實度為10%,因為真實的故事里沒有我。
他們來了!
我看見了一個紅花綠草的柜子。牆壁上掛著一面方鏡,畫著金魚和荷花。此外,還有炒米、酥油、烏拉草、畜牧書之類……
我進了蒙古包,一下就驚呆了。
那場面其實很詩意。
好像也是午後,陽光很好。那蒙古包死寂無聲。
「前些日子又搬走了?」
我放羊時借了他的馬。
那地方,一百年都可能看不到一個人影。
「前幾天,我問過你的。」
瘋子!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瘋子!
我有些驚愕。
我先把眼睛移開了。
他神秘地說:「你都知道?」
「蘇赫巴魯,我想問你一件事。」
可是,沒有人出來。蒙古包的門垂著厚厚的帘子,它靜靜地立在午後的陽光下,像一個蒙面的人。
我急忙趕著羊群朝連隊方向奔跑!
我又一次走在戈壁草原上。
它的眼睛一點都不像狗。
偶爾路過一具慘白的動物骷髏,時間久遠,那屍骨在戈壁草原烈日的暴晒下,早變得乾爽,堅硬。
我一提馬韁繩,追了上去:「你叫什麼名字?」
然後,我舉著望遠鏡繼續朝它看。
「他養著一匹狼,一匹吃人的狼。」
陽光很好,四周一九-九-藏-書片安靜。蒙古包的四周,沒有羊圈,只有一輛破舊的勒勒車,還有一匹骨瘦如柴的馬。沒有牧羊犬。
「誰?」
他腰間系著一條藍腰帶,腳上穿著一雙黑靴子。
我撩開了那厚厚的帘子,鑽了進去。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直直地逼視著我胸前的望遠鏡說:「我還看見,你經常拿望遠鏡看我,是不是?」
儘管我在戈壁草原上生活了半年時間,可是我不太會騎馬。我的全身都綳得緊緊的,像一根鐵棍。我顧不上回想這個古怪的牧羊人,只想著千萬不要掉下去被拖死……
「吃人啊,不吃人我養它幹什麼?!」
無邊無際的戈壁草原,恐怖從四面八方緩緩孳生……
「我說過?」
我走近了它。
有一隻高大的羊已經跳出了羊圈,跑到了我的門前,驚恐地叫著:「咩!——咩!——咩!——」
屍骨空蕩蕩的,就像是一個空房子,轉多少圈我都找不到靈魂在何處。
我舉起望遠鏡,東南西北地眺望。這是一架光學素質極為優良的軍用望遠鏡,有了它,戈壁草原縮小了很多倍。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突然說:「你現在看見的是蜃景,這個場景在幾萬里之外。你不要怕,實際上,我早已經死了,這個蒙古包也早拆除了。你現在看見的是我將死時的情景。」
就在這天,我又在望遠鏡里看見了那個穿紅袍子的牧羊人!
一次,烏雲其其格在戈壁草原上遇到了蘇赫巴魯,她把蘇赫巴魯錯認成了阿爾斯冷。就這樣,陰錯陽差,烏雲其其格和蘇赫巴魯走在了一起。
他正蹣跚地朝前走,給我的是一個背影。看得出來,他的羊群比我的大。
我退出了蒙古包,撒腿就跑……
其實,那是一個極富戲劇性的故事,寫出來,可以寫成一部長篇小說。
我的腦海里出現了幾個恐怖的場景:
「它。」
我總懷疑那個牧羊人在什麼地方看著我。
我差點叫出來。
突然,窗外傳來羊的慘叫聲。
它位於「集二線」上。
這片戈壁草原叫錫林郭勒,一半沙漠一半草原。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到不了這個地方。
那地方是個大窪,草極其茂盛,我經常去那裡放羊,從來沒見過有蒙古包。怎麼突然就冒出了一個蒙古包呢?
他們幹得太專註了,竟然沒有發覺我走進來。
他伸手撫摸著它毛瑟瑟的腦袋,神秘而喜悅地說:「別怕。我把它從草原上抱回來的時候,它還是個狼崽,我養它很多年啦。」
時間是1989年,羊是68隻。
我遇到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我馬上意識到,這隻羊是在阻攔我。
我朝里跨了一步,陡然愣住了——是他!
我忽然感覺到,此時有人用望遠鏡在遠方監視我,那眼神跟蜥蜴一樣。不管蘇赫巴魯,還是阿爾斯冷,我都害怕再遇到!
那次,我受到了巨大驚嚇,一直發燒,在連隊打了幾天吊針。
太陽依然好。
「你是不是剛剛遷來的?」
「蘇赫巴魯。」他說。蘇赫巴魯在蒙語里是老虎的意思。
我慢慢站起身,低低地說:「我出去,看看我的羊……」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什麼複製品,我遇到的蘇赫巴魯和阿爾斯冷很可能是同一個人,他是一個瘋子。
這地方叫齊哈日格圖,在地圖上恐怕找不到。
我想跑,卻兩股慄栗,動不了。
我愣住了。
是他。我說不准他是蘇赫巴魯,還是阿爾斯冷。
我有很多問題需要搞清楚。
大漠。
「你好。」他說的竟然是漢語!這一帶,只有少數年輕人懂漢話,但是也僅僅是一些簡單的詞彙,就像我懂的蒙語一樣多。
我湊上前去,看了一眼,大驚:
我馬上注意到九_九_藏_書他的胸前掛著一架望遠鏡,和我的差不多一樣大小,樣式有點古怪,我猜是俄羅斯貨。
我簡單講一下。
也許,這個蒙古包是幾千前的蒙古包,裏面坐著一個幾千年前的遊牧人……
我驚恐地舉著望遠鏡轉了一圈,希望看到牧人的拖拉機或者摩托車經過。可是,在另一個方向,我看到了另一個「紅袍子」也朝我走了過來!同樣,一個不知是狼還是狗的東西奔跑在他前面!
他們一個個走向了遠方,走上了虛無飄渺的天空,走向了宇宙中最遠的一顆星……
「前幾天我看見有一個。」
幾天後,我又一次趕著羊朝大窪方向走去。
很快,他們的身體和我的身體重疊了,像夢一樣,接著,他們一個個和我交叉而過,陸續走向了蒙古包外……
「是啊,這是我的家。」
我伸手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差點閃了個跟頭,我的手什麼都沒有接觸著,他們只是影像,並不存在!
只有一個人,1987年入伍的周德東,黑龍江籍士兵。
我突然明白了,那是蜃景!
「到底怎麼了?」
在望遠鏡里,我看見一個「紅袍子」遠遠朝我走過來,一個不知是狼還是狗的東西奔跑在他前面。
只要仔細觀察過狗,就會發現——不管是窮人家的,還是富人家的,不管是好人家的,還是壞人家的,所有的狗眼都是一樣的——警惕,威風,正義。而它的眼睛不同,有點蔫,缺少精氣神,閃著綠幽幽的光,顯得兇殘、狡詐、恐怖……
每次,我都要圍著它轉幾圈,查看一番。我總是能準確地認定它生前是個什麼動物(準不準確沒有人驗證)。
我發現,他們其實都沒有看我,在他們的視線里似乎沒有我的存在。
我一直走進了那片大窪。
他一下就笑了出來,然後說:「你坐吧。」
那狼是他從小養大的,當地電視台還為此採訪過他。他就帶著這匹狼四處尋找情敵,要殺死他。這時候,阿爾斯冷和烏雲其其格已經結婚。
大約七八天後,齊哈日格圖有個牧人病了,他在我們連隊衛生所打吊針。
難道它不曾存在過?
科普雜誌上說,有些土壤和岩石似乎具有錄音和錄像的功能,可以把一些久遠的聲音和場景再次播放出來。古代就有大量聲異、影異事件的記載,可能是地質和大氣的因素造成的……
我突然問:「你有雙胞胎兄弟嗎?」
「我在望遠鏡里看見過你。」我開門見山。
我的馬朝前一竄,猛地奔跑起來,差點把我閃下去!
今天我沒有看到他,卻看見遠方的一個蒙古包。
終於,我累了,放下瞭望遠鏡。我想,也許那是剛剛從另一片草原來的人家吧。
放羊的時候,我經常睡覺。滿世界的草都是我的,滿世界的陽光都是我的……一覺醒來,羊已經走遠,但一定還在我的視野中,我再跑著追上它們。
他見我傻著,又輕飄飄地說:「不信,你過來摸摸我,我什麼都沒有……」
它的背景是藍得有點深奧的寧靜的天。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完了,很快就會變成一具慘白的骷髏,在戈壁草原烈日的暴晒下,變得一天比一天乾爽和堅硬。
我很奇怪:他離我至少十幾里路,我在望遠鏡里看他都模模糊糊的,他是怎麼發現我的?他為什麼要躲著我?
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展開了決鬥。
我把手電筒打開,照了照它的臉。
是一種不正常的高大,一看就知道和我不是同一個品種。
我抖了一下,好像偷窺被抓住了一樣,急忙把望遠鏡放下了。
我掃視了一下,看見地上扔著生鐵打的矛,石頭磨的馬鐙……最後,我竟然看見了一把粗糙的弓箭!
九_九_藏_書這是炊事班報廢的菜刀,被我要了來。
裏面有很多人,男女老少十幾口,看來是一家。
他的臉膛又黑又紅,但是很周正。他的人中上有一顆痦子。痦子長到下巴上就順眼一些,可是長到嘴上面就顯得有些兇惡。
他停下來看著我。
他們「嘻嘻嘻」不懷好意地笑著,無聲地走過來,走過來……
我驚魂甫定地回頭看,那個牧羊人早已經無影無蹤了。
這時候我肯定了,這片戈壁草原上確實有兩個紅袍子!確實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們都朝我走來了!
如果你想聽得更詳細,任何一個1989年在齊哈日格圖服過役的軍人都可以講給你。
然後,他指了指我胸前的望遠鏡,說:「你經常要用它看看,如果發現有不明身份的人接近你,趕快逃跑。」
他們圍在中間的原來是一個人,一個穿著古代漢族服裝的人!他直撅撅地躺在地上,胸膛已經被挖開。
最後,我的眼睛和狗的眼睛撞在一起。它在蔫蔫地看著我。
「是啊,不久前。」
難道那天是我在做夢?
我尾隨在後面,一步步逼近了它。
「它是……狗吧?」我假裝沒事地問阿爾斯冷。
颳起了大風。
我大驚失色!
「真不好意思……」他說。他的腔調很怪,不知道是哪裡的口音。
我和這片戈壁草原格格不入,隔著文化、語言、習俗。我像一隻闖進一片陌生區域的羔羊。
我把羊群暫時丟在那裡,雙腿一夾馬肚子,朝他奔了過去。
「它它它不吃人?」
「是嗎?」他笑了笑說。
我終於來到了蒙古包前。
「你忘了嗎,你還告訴我最近草原上出現了一個瘋子,他養了一匹……」
可是,如果說他們是異類,他們長得卻和人類一樣,有眼睛,鼻子,嘴……天哪,他們都沒有胳膊!
「我太餓了,我把你的羊都吃了……」說完,他張開了嘴,牙齒竟然血淋淋的,他一吐,掉出來一隻髒兮兮的羊蹄子。
這個蒙古包不正常!我轉身就想走。
「你在這裏住啊?」
「你……不是說這裏沒有蒙古包嗎?」
他朝我指的方向看了看,說:「沒有。」
我發誓,回到城市我一定到動物園好好看看狼長得什麼樣,至少要學會區別狼和狗,不然這很危險。
蘇赫巴魯和阿爾斯冷是一對雙胞胎,但是他們從小就失散了,互相都不知道——這件事後來得到了蘇赫巴魯母親的證實。
我沒有回答,繼續問:「你為什麼總是搬來搬去呢?」
「阿爾斯冷。」
我放了半年羊,他曾經三次出現在我的望遠鏡里。他穿著一件紅袍子,很顯眼。
一隻蜥蜴在草叢裡定定地看我。這世界很熱,可是蜥蜴很涼。
但是我知道,我還在他的視線之中。他在望著我的一舉一動。
那條狗死得光榮,它畢竟是和一匹狼同歸於盡的。
接著,他打開柜子,拿出一架望遠鏡,神秘地說:「我每天都在草原上搜尋他,整個草原都在我的監視中!」
那雙眼睛在毛烘烘的羊臉上一眨一眨,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一眨一眨……
我就屬羊。這些羊都很瘦,跟我一樣。
它不是海市蜃樓。它是如此真實,氈子甚至散發出濃烈的膻味。
我在那個門帘子外站了一陣子,突然伸出手掀開了它。
他沒有回答我,聲調突然變得神秘起來:「最近草原上不太平,你要小心點。」
地氣顫顫地飄升,透過它,一切都微微晃動起來,顯得有點不真實。遠方更遠了。
這裏與世隔絕。
我急忙勒馬韁繩。那馬有點桀驁不馴,原地轉著圈,不停地用蹄子刨地。
「你……也看見過我吧?」
我一腳把它踢開,快步沖向羊圈。
他們正圍成一團,read.99csw.com在撕一個什麼動物的肉。
又過了一些日子,我再次走向那個大窪。
它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細看了看,草叢裡有很多蜥蜴都在盯著我。
他們是大自然錄製的幾千年前的全息影像……
我走進了那厚厚的帘子。
他們穿著繁瑣而古怪的衣服。
他似乎並不在意我去幹什麼,繼續撫摩那隻狼的腦袋,自言自語地說:「不過,我不發話,它不敢動。」
我一路都在用望遠鏡眺望。我是在保護自己。
我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生鐵打的矛,石頭磨的馬鐙,還有粗糙的弓箭……
我用望遠鏡尋找那個蒙古包。奇怪的是,那個詭異的蒙古包不見了。
我一步就跳了出去。
當我在望遠鏡里看見了那個蒙古包的尖頂時,一下就停住了腳步。
它的門上依然擋著一個厚厚的帘子,嚴嚴實實……
二:
「你一定看錯了。蒙古包不可能搭在那麼低的地方。」
「怎麼了?」
馬跑出了十幾里路才慢慢停下來。
他依然穿著那件紅袍子,系著一條藍腰帶,腳上穿著一雙黑靴子。盤腿坐在蒙古包里,好像正在等我。
我看見了幾個高大無比的人。
我的性格是:越害怕的東西,我越要走近它,決不轉身離開。
草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件紅袍子,死板地看著我。
阿爾斯冷是蒙語獅子的意思。
終於,他們在戈壁草原上衝到了一處……
阿爾斯冷性格沉默而且暴躁,當他知道烏雲其其格另有所愛時,天天酗酒,最後變得瘋瘋癲癲。
我和他隔著紅漆小木桌小心地坐下來。
我急忙跑上前,把羊圈回來。我覺得這個大窪里的蒙古包有點詭異。
「最近,草原上出現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屍骨空蕩蕩的,就像是一個空房子,轉多少圈都找不到靈魂在何處……
「養了一匹……馬。」我慌不擇路地說。
我一驚:「那它是?……」
我趕著我的羊群,慢騰騰地走在沒有人煙的戈壁草原上,心中無比空虛。
我的腿當時就軟了!
經過短暫的接觸,蘇赫巴魯深深愛上了烏雲其其格。而烏雲其其格也發覺,這個和阿爾斯冷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更吸引她。
一個男人斜斜地靠在哈那桿上,胸部好像受傷了,正在流血。
我陡然意識到了危險,一下就閉住了嘴巴。
我穿著軍裝,三號褲子,二號上衣,略顯寬大。我的肩章上一粗一細兩道黃杠杠,下士軍銜。
「不是。」
他們穿的衣服,不是現在蒙古人的服裝,也不是我們見過的其他草原民族穿的服裝,很古怪,很簡單。
我很快就追近了!
另外我也害怕遇到那個瘋子。假如他真的存在,那麼他的狼會把我生吞活剝。我跑得比羊還慢,在這光禿禿的戈壁草原上,根本逃不掉。
或者說,一隻老虎,一頭獅子,為了一朵花,開始廝殺……
他的身旁卧著一條狗,在看著我。
裏面很暗,我的眼睛一直在陽光下,不適應那種黑,什麼都看不見。
他顯然沒有接觸過「雙胞胎」這個漢語詞彙,考慮了一下,說:「我沒有兄弟。」
在這乾燥的戈壁草原上,他是個可怖的陰影。我要逼近這個陰影。
「說呀,那個瘋子養了一匹什麼?」他還在追問。
我發現我的羊都不見了,卻看到了68個穿紅袍子的人,他們齊刷刷地坐在外面的草叢中,每個人手裡都舉著兩隻羊角,都死板地看著我……
……這是在戈壁草原上做的最可怕的一個夢。
我叫了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我越來越感到那是人的眼睛,一雙很熟悉的眼睛!
我打了個冷戰。
他的臉色蒼白,奄奄一息。
我在尋找一個另一個放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