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我不自然地笑著問。

這天晚上，我又來到樓下乘涼，等那個小孩。

我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不說話了，直直地盯著我。

橙子感覺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有些不對頭。具體哪裡不對頭，她也說不清。她慌裡慌張地叫了一聲：「兒子！」

他突然咧嘴一笑，然後電梯就落了下去，根本不像是正常升降，簡直是墜落一樣的速度！我的五腑六臟都堵在了嗓子眼！

驚惶中，我突然發現樓角有個黑影。

他搖了搖頭，然後，離開我就走了。

我站起來，直挺挺地走進了卧室，然後轉身把門輕輕關上了。

橙子一邊說一邊和兒子進了門。

可是，剛才地震的時候，他為什麼在那裡莫名其妙地又蹦又跳？

一個成人竟然讓一句童言攪和得一夜沒睡！

小時候，在農村，我遇到過地震。

不過，我從他模糊的臉上感到了一種威力，只好繼續朝前走……

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卻裝作沒事一樣問：「幾樓？」

風越來越大，打在窗子上，「啪啪」地響，樓房似乎都被吹得搖晃起來。

最後，他停在一個黑糊糊的門洞前，回頭等我，還是不說一句話。

在這方面，人卻一竅不通。

過了半夜，我才睡著。

她打開座鐘，仔細查看。

「我要順著鋼絲爬上去，爬100樓，到地面。再爬8層，到你家！」

她慢慢走近它……大吃一驚！那黃銅鐘擺上，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像，是個人，隨著鐘擺悠來盪去！

我跟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孩一直拐了幾個十字路口，連路燈都沒有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回來了。」

這個小小的孩子一直朝前走，終於消失在小區里的一片桃樹後面。

我拿下白雲小區這個大工程，簽字的關鍵一支筆就是王淘，王淘是個官。於是，我給王淘送了白雲小區一套房子作為答謝。王淘不是傻瓜，他不可能親自住在這套賄賂房中，再說，這樣的房子，他也瞧不上眼。他拱手把這套房子送給了他的一個情人。地震那天，他正好在情人那兒浪漫。兩個人在做|愛的時候，被壓成了標本……

這樓上的孩子我基本都見過，可是，我沒見過他。

她領著孩子乘電梯上了8樓，撳了撳家裡的門鈴，門被打開了，我出現在門口。

「地下！」他在飛速墜落中冷冰冰地說。

接著，樓道里就傳來了雜亂的奔跑聲：「咚咚咚咚咚！……」就像樓房猛烈的心跳。

她領著孩子從農村回來了。

橙子迷惑了。

「那你說，剛才我們從車站回到家，家裡的那ｈtｔｐs://reａd.９９csｗ.ｃｏｍ個人是誰？」

她又推開書房的門，兒子正在玩電腦——鄉下沒電腦，他憋壞了。橙子輕輕坐在兒子身旁，說：「兒子，你剛才說要地震了，是誰告訴你的？」

這句話好像犯了忌，他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難看了，掉頭就走。

我心裏暗暗慶幸：老婆和孩子多虧回農村探親了，不然……

我根本不知道現在幾點鐘，應該是半夜吧。

我沒有脫衣服。

地下100層是什麼地方？

橙子軟軟地癱倒了。

「你看的一定是樓上的窗子。樓上的小孩在家，你聽。」

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無發條的座鐘為什麼會突然走起來。也許，現在已經有輕微的地震了，只是，人還察覺不到而已。而鐘擺是最靈敏的東西，大地有一點搖晃，它就會擺動起來……

「要地震了……」

我住的地方叫爵士小區，算是個高檔小區。小區內有漂亮的公園，有各種各樣的兒童遊樂設施，附近幾個小區的居民經常帶孩子來玩。

我猛地朝後退了一步——我看到，電梯被一根鋼絲吊在半空中，就像鐘擺一樣，悠悠蕩蕩，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說這句話完全是鬼使神差。

在狂叫的風聲中，橙子隱約聽見我在門外說：「開門，是我！」

不知道幾點鐘，我突然被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驚醒！

我站在了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

「這就是我要讓你見識的房子，現在，我把這個房子送給你了。」說完，「寶寶」就朝電梯外走去。

當時，樓里總共有63口人，都成了肉餅。

朝上看，不見亮。

「回來了？」

「你沒有拿出去修？」

我的孩子也是四歲多。

她急忙走進卧室，想叫我出來看看，可是，床上空蕩蕩的，我已經不見了！

「那你去躺一會兒吧。」

一夜平安。

我決定，不再跟他走了，趁他沒有回頭，悄悄走開！

「那是你嗎？」

她回過頭，我正定定地看著她。

地震來啦！

暮色中，有個小孩朝我走過來。

此時，房產，金錢，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出去！「你帶我走！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四歲。」

我轉頭驚恐地看了看那電子指示燈：B5B6B7B8B9……

「我不知道。」

……一抹晨曦悄悄把黑夜演變成了清早。

畢竟是小孩，他的心裏似乎還有昨夜的芥蒂，看我的眼神有點閃爍。

他的執著把我逗笑了。

我走近幾步，定睛細看，竟然是那個捲髮小孩，他背朝著我，在那裡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我九-九-藏-書不是在做夢！

「你肯定看見什麼了。」他說著，把身子徹底轉向了我。

「那它怎麼可能走呢？」

我怔怔地望著他的背。

樓房似乎又一次擺動起來，這次似乎比剛才更劇烈。

這時候是黃昏，天陰著，好像要黑了一樣。風很大。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就你一個人？」

終於，他一直把我領進了一個很破舊的小區。所有的窗子都黑著，小區里似乎沒有一個人。

樓房裡的跑動聲又消失了，沒有人跑下來。

有人說那時候應該站在陽台上，弄好了就落下個殘疾，死不了。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我跟在他後面。他一直沒有回頭看。

他沒有笑。

他只有一米高啊。

她考慮了一下，顫顫地問：「你今天有沒有見到爸爸？」

他冷笑了一下：「我，只要命。」

想到了孩子，我立即就想到了那個捲髮小孩，心中驟然感到一陣陰森！

那是深秋，天氣突然燥熱起來，已經凋謝的桃花重新又開了，鮮艷得不正常。

橙子突然相信了兒子的話。

「什麼事？」

「沒有人啊。」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我。

「你一定在幹什麼！」

我也朝上看了一眼，天像很正常。

「要地震了。」他又說。

吃著吃著，橙子停止了咀嚼。她在房間里掃視了一圈，最後停在牆角的鍾上。

書房的門慢慢打開了，露出了兒子的臉。

我忽然感到自己很滑稽。

有月光，不是很亮。

他就慢騰騰地走過來了。

我在長椅上坐了大約半個小時，那個小孩從那片桃樹後面出現了。

我摸了摸他的小臉蛋，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你的眼神怪怪的！」

有人說那時候應該躲進衛生間，因為那裡面狹窄，還有很多管道，支撐性好。萬一困在磚石里，還可能有滲漏的水。

也許，我把這個孩子送回家，他那粗心大意的父母還會不停地道謝……

「有點頭疼。」

「你跟我走就行了。」說完，他轉身就朝那片桃林走去。

我們依靠科學，科學是繞了很多彎的東西。它比不上靈性和直覺。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在回想這個古怪的小孩。

我等了很久，才看見他從那片桃樹後面走出來。

他的頭髮有點自來卷，小臉蛋圓鼓鼓的，很可愛的樣子。只是，他的衣服有點臟。我想，他媽媽一定是個邋遢人。

說完，好像有人在召喚他一樣，轉身就跑了，跑向了那片桃樹。

他的臉變得有些陰沉，他看著媽媽，低聲說：「你是在叫我嗎？read.99csw.com」

他從哪裡來？

他低頭想了想，說：「要地震了。」

這就好像一個沒有心髒的人突然慢騰騰地朝前走了。

……B98，B99，B100。

「噢，我去躺一會兒……」

「媽媽？」

「我怎麼了？」

「是王淘伯伯啊。」

可是，樓上有幾個窗子先後亮起來，好像熟睡的樓房驚恐地睜開了一部分眼睛。

「你在幹什麼？」

我仔細看了看他的臉。

我想再見到那個小孩。

「寶寶」終於說話了。他一字一頓地說：「這裏，就是白雲小區，2號樓。」

我彎下腰，探著腦袋，想盡量看清他的臉。

說來很怪，這個念頭剛一產生，他就停下了，慢慢回過頭來。這時候，我更看不清他的臉了。

他的腳步有點遲疑。

「剛才我怎麼看見一個小孩的腦袋呢？」

可是，是誰告訴兒子要地震了呢？

而自私的老鼠，根本不向誰通報消息，它們拖兒帶女傾巢出洞，順著牆角惶惶逃竄。

橙子一聽，果然樓上傳來孩子的跑動聲：「咚咚咚咚咚！……」

她想了半天，都沒想出我會去哪裡。

客廳里只剩下橙子一個人了。

在樓梯上，我摔了幾個跟頭，最終，我還是屁滾尿流地跑了出來。

四周越來越暗。

我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這是地獄第十九層。」

「你家什麼人在地震局工作？爸爸？」

地震來啦！！！

這天黃昏，我又下樓去乘涼了。

放羊的孩子第三次說「狼來了」，那狼不就真的來了嗎？

我嚇了一跳：「誰告訴你的？是爸爸媽媽說的嗎？」

橙子詫異了。這是誰家的孩子？

地下100層有多深？

他沒理睬我，而是朝灰暗的天空看了一眼，露出一絲杞人憂天的神情。

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是她能感覺到，這個人好像在風聲中痛苦地望著她。

「你家在哪兒住？」

兒子一下來了脾氣，吼起來：「要地震了！」

「你今年幾歲了？」

而他一直看著我笑。

橙子猛地打了個冷戰。

整個樓房地動山搖。

我一直在想，假如這樓房突然搖晃起來，我該跑到哪裡。

我望著他的背影，滿臉詫異。

「想。」

朝下看，沒有底。

然後，他「啪」地把門關上了。

「你去哪兒？」我叫起來。

「我沒說謊。」他誠懇地說。

橙子驚惶地問：「你什麼時候見過王淘伯伯？」

「沒有啊。」

「誰在這房子里？」

自然災難來臨之前，很多動物都是有感應的。

車站離我家很近，她沒有給我打電話，在車站直接坐計程車回家了。

我的雙腿一下就九_九_藏_書軟了。

他又搖了搖頭。

如果說，電梯讓我的身體墜入了深淵，他的話就讓我的心跌進了地獄……

能不能是有一隻老鼠在後面抱著鐘擺晃悠呢？

而剛才還在飯桌上吃飯的兒子不見了。

什麼衛生間，陽台，床下面……地震發生了，只有一個本能的反應：往外沖！

還有螞蟻，成群結隊，朝遠方搬家……

那是他昨天消失的地方。

「你怎麼了？」橙子問我。

我大驚。

小孩似乎發現了我的存在，他像觸了電一樣停止了蹦跳，猛地轉過頭來。

他怎麼知道要地震了？

外面颳起龍捲風，十人見了九人驚。刮跑了天上的星，刮平了地上的坑。颳倒了百年的松，颳走了松上的鷹。颳倒了打獵的人，刮掉了手中的弓……

除了這棟新蓋的樓，整個城市只有一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發生了倒塌。

「爸爸？沒有哇。」

我老婆叫橙子。

「胡說！你聽誰說的？」

有人說應該用軟枕頭墊在腦袋上，躲在床下……

白雲小區正是我的建築公司承建的啊！

「這是什麼地方啊？」

他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這天晚上，我上床就睡了。

是個男孩，大約五歲左右。

他搖了搖頭。

最初的一剎那，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越來越恐懼了！一個四歲的小孩怎麼可能單獨跑出這麼遠？

無論怎麼做，都僅僅是把生的希望由萬分之一變成五千分之一而已。

她到了樓下，她無意中朝家裡的窗子望了一眼，有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黑糊糊的窗子里朝下看，見她抬頭，一下就不見了。

「王淘伯伯呵。」

他的聲音也蒼老了許多！我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寶寶，什麼事？」

或者，我的潛意識知道，即使我拒絕也拒絕不了。那麼，還不如去探一探他的根底，見一見他的父母。

由於黑，他的臉一團模糊，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射出兇狠的光。

一陣子風吹過來，送過來濃濃的桃花香氣……

兒子說：「剛才他不是一直在我家嗎？」

電梯里總算有了燈光，儘管很昏暗。我看清了他的臉，神經一下繃緊了——他的臉竟然在這黑糊糊一路上發生了變化，驟然老了許多，甚至爬上了皺紋！

B23B24B25B26B27……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冷不丁說：「你想不想去見識一下我家的房子？」

我跟他一起進去了。

我在想那個孩子，他為什麼要跟我翻臉……

我四下看了看，似乎沒有人察覺到地震了，所有的窗子都黑糊糊的，除了我，沒有一個人https://read.99csw.com跑出來。

她記得買這個座鐘的時候，鐘擺上根本沒有什麼圖案！

座鐘在她身旁走著：「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寶寶，你聽過《放羊的孩子》嗎？不能說謊呵。」

夜裡，狗瘋狂地叫，嗓子都叫啞了。還不停地用爪子扒門，看樣子極其煩躁、驚恐、不安，好像看見了什麼巨大的惡魔。

橙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心一下就掉進了深淵！

……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孩，他告訴我：「要地震了。」

橙子和兒子一起洗了手，坐下吃飯。

「……你在這裏幹什麼呢？」我終於輕輕問了出來。

我穿著三角褲就衝下樓去。

那是一個高大的老式座鐘，很昂貴。

他竟然才四歲，比我猜測的還要小。

幾個月前，橙子給座鐘上勁兒的時候，不小心把它的發條擰斷了。現在，它仍然沒有發條，可是，它卻在不緊不慢地走起來！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轉身朝那片桃樹看了看，然後回過頭急匆匆地對我說：「要地震了！」

他朝我走過來。

「你看什麼？」

走過那片桃樹，他繼續朝前走，一直把我領出了小區大門。外面的燈光就不那麼明亮了。

「你看見什麼了？」他問我。

「那個鍾怎麼走了？」

他什麼都沒有說。

終於，他停在了我面前，定定地說：「叔叔，要地震了。」

後來，我花了很多錢疏通這件事，由於有地震做掩護，我逃過了一劫……

我已經把飯做好了。

橙子一邊說一邊走近那個座鐘。

我鑽進了2號樓，早成了廢墟的2號樓！

他又消失在了那片桃樹後面……

按理說，這麼大的孩子，應該有大人帶著他，可是，我四下看看，除了我，附近沒什麼人。

「我……沒看見什麼呵。」我拙劣地說著謊。

我翻來覆去不敢睡。

「沒幹什麼。」

「叔叔，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這時，門鈴響了。

電梯停下來，門慢慢地打開。

我住在市中心，8樓。據說，我住的這棟典字樓可以抗8級地震，可那只是理論。鬼知道8級地震來了，它能不能挺住！

自從我在城市定居之後，和動物們越來越疏遠了。

這天晚上，雖然我脫了衣服，可還是失眠了。

兩年前，這個城市遇到過一次地震，5級，白雲小區里有一棟樓塌，就是2號樓。

「就我一個人。」

我坐在樓下的長椅上乘涼。

「那你怎麼知道要地震了？」

他像一個正常的孩子那樣，在黑糊糊的馬路上蹦蹦跳跳地走。我忽然覺得自己太多疑了，也許他就是個淘氣的孩子而已，玩得太晚了，不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