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大，大……
變大，變大，變大……
馬面想起在地球上看過的一本書。
終於，馬面的腦袋頂在了一個什麼東西上，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蓋子！
對於他來說，這裡是一片寬闊的草地，沒有人類的影子。他可以喘口氣。
他恐懼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假如還延續著，那也是不知多少代之後的人類了，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可是他無法辨別。
他慢慢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的情況……
而那無邊無際的紅色也許僅僅是它製造的一盞燈。
馬面想起了在體育館看演出，舞台上暗下來，黑壓壓的看台上就是這樣的效果，有打火機，熒火棒，手電筒……星星點點，閃閃爍爍。
那時候，他成了異類。
他不知道他吃的這些人里，有沒有他的媽媽，有沒有他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有沒有他的啟蒙老師張寶泉，有沒有他的女朋友鮑莉……
可是，上帝的實驗不知道出了什麼偏差，致使馬面一個人突然變大了，就像我們培育植物出現了偏差，突然有一個瘋長不止……
他已經和人類訣別了……
他突然有了一種暴力欲。他用手捏起那粒灰塵，把它投進了蠟燭的火苗中。
那已是億萬光年之外，那已是億萬斯年之後。
終於，他的肉眼看不到人了，連最高的建築物都變成了沙粒一樣大……
……是的，馬面經過那麼漫長的發育，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
馬面換了一種想象：
不用量了，他猛然意識到：他在變大！
進了朋友家的門，科學家看到了一個奇異的場景——屋子的半空漂浮著幾個精緻的天體模型，地球圍著太陽轉，月亮圍著地球轉……
他像雞雛撐破蛋殼一樣，跳了出來。
老虎？
街道兩旁的的居民都以為地震了，很多人跑到了樓下，議論剛才的震感。可是，第二天官方並沒有發布關於昨夜地震的消息……
馬面擺脫了地心引力，漂浮在黑暗的太空中。這時候，已經沒有了東、南、西、北、上、下這些方位的概念。
宇宙是無限的……
話說回來，電腦也不可能懂得細菌。
那時候，人類、地球、太陽可能都消亡了。
那黑暗的球體，也許正是它的一個實九九藏書驗室，而人類是它培植的一些物種……它掌握著每個人的命運和喜怒哀樂……
馬面看不見他們驚惶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狂亂的叫喊，只看見他們像蟲子一樣四下跑動……
它的航線沒有一絲一毫的弧度，因此，它永遠不可能飛回來。駕駛這個宇航飛行器的人，等於把自己的生命射了出去……
他一點點伸向宇宙的盡頭，時間的末端。
他年復一年，一直飛……
在我們的體內，縮小無數無數無數倍，在我們肉眼看不見的那個黑暗的微空間，包含著很多五顏六色的世界。
馬面不知道誰主宰著這個更大的世界，不知道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都是什麼。
他目瞪口呆！
億萬斯年之後，他還在飛嗎？
他在延長，增長，擴大……
這種說法讓人越想越恐怖。
再縮小無數無數無數倍，其中一個五顏六色的世界里，包含著很多更小的黑暗世界。
馬面好像鑽出了一個黑糊糊的球體，無邊的光明刺得他緊緊閉上眼睛……
馬面一片茫然，他根本無法和這個更大的世界溝通，正像前面說的那樣：一個細菌無法懂得電腦。
馬面越來越大，他看樓房、道路、河流，就像積木一樣了，就像飛機爬上高空之後，旅客從舷窗朝下看的感覺。
他機靈地爬出房子，站起來，長長透了一口氣。
太空中，有無數的蠟燭，閃閃爍爍。陸續有蠟燭點亮，也陸續有蠟燭熄滅……
恐懼的巨大陰影在他的心中瀰漫開來。他不敢睜開眼，他無法想象他會看見什麼……
蓋子被他頂開了。
假如，有一種宇航飛行器……
馬面繼續變大，變大，變大……
這個黑夜裡，馬面睡著睡著，突然摔到了地上。
他來到了我們這種時間。
房子里有很多醫療設備，還有一股濃郁的化學藥品氣味。
他希望吃掉他的仇人，一直跟他過不去的辦公室黃主任，街道派出所的那個叫丁培森的警察，還有罵過弟弟的那個鄰居……
這個小孩叫馬面。
他不敢驚醒媽媽，怕嚇著她。
空中漂浮一粒灰塵，灰塵上有無數的菌。
他醒了，睜眼一看，發現家裡的房子變小了！他仔細看九九藏書，他的床、被子、枕頭統統都變小了……
警察不會傷害他，他可能被帶到什麼研究所。
他無休止地膨脹，終於有一天，他會見到另一群宏大的活物。
野生動物越來越少了，現在，最多的動物是人，密密麻麻，俯拾即是。
上帝和地球生命的化學成分也許完全不同，上帝甚至不一定需要液態水，也沒有形體。
天亮之前，他終於跨進了原始森林。
驚悚間，眼前的一切東西又小了許多，他如果再不出去，就會把房子撐破！
地球已經像灰塵一樣大了，人類是附著在上面的細菌。
它超越了宇宙速度，比光速還要快很多很多很多倍……
太陽僅僅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的蠟燭。
又過了億萬斯年……
菌永遠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無邊無際的太空……
上帝可能熟知太陽系的事。
這個故事很具說服力。
這不是太陽的光明！
他一個個捏起來，開始吞吃。
他的心猛跳起來——也許，這就是宇宙的終極之處了！打開蓋子，也許就看見那個幕後的那個主宰了！……
宇航員被注射了一種東西，不需要任何營養，不需要新陳代謝……
此時，他還沒有走太遠。在他心裏，他和腳下這些螞蟻大小的人類，似乎還是一脈相傳的同類，他們長著鼻子眼睛嘴巴，他也長著鼻子眼睛嘴巴……他還不忍踐踏他們的財產，不忍傷害他們的生命。
再過一些時間，整個城市都找不到可以容納他的空間了，他只能來到野外。那時候，他看人類已經成了一隻只的螞蟻，無法再對話，那一隻只的螞蟻也無法再研究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越來越大……
他的生命是永恆的……
馬面長大成人，如今就在你我他身邊生活。只是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歷。而且他改了名字。
它朝著一個方向，一直朝黑暗的宇宙深處飛……
城市的北部，是一片原始森林。那是他唯一的去處了。
不知道他用什麼方式對那些活物描述了我們的存在，那些活物驚訝了。
他們的數量是不是已經達到了一百億了呢？
又過了億萬斯年……
這是永恆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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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面又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人類永遠無法知道這裏的秘密。
朋友淡淡地說：「沒有人讓它們動，是它們自己在動。」
假如，有人發現了他，一定會嚇得半死，接著，就會打110。
那些細菌只能探究灰塵附近的灰塵。
他看了媽媽一眼，就連夜朝原始森林逃去，街道兩旁的居民都以為地震了……
他眼望四周，就像史前，他強烈地感到了孤獨。
他還在變大，變大，變大……
他一刻不停地在變大，毫無疑問開始威脅人類的安危了，人類必須想辦法消滅他。他了解人類現存武器的殺傷力，別說他，就是地球都可以毀滅多少次。
有一天，他會突然膨脹，撐破房子，撐破天，給我們帶來震撼、驚喜、恐懼、威脅……
最終他還是從眼皮縫隙望出去：上方不是藍色，而是紅色——無邊無際的紅色。
山山嶺嶺，溝溝壑壑，在他腳下就是不太平整的地面而已。他想起了「泥丸」一詞。
馬面在家裡睡覺，發現房子、床、被子、枕頭、尺子統統變小了……
一次，他讀了一個叫衛斯理的人寫的小說：
他繼續變大，變大，變大……
還有一團團的亮星雲，暗星雲……
最終，他會看見什麼？
那麼，人類永遠弄不懂，在人類科技永遠無法達到的茫茫宇宙的終極之處，是不是一個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麼存在，房子之外是不是有一個承載它的更大的物體，而那物體之外是不是無窮大的空間，那物體就像漂浮的一粒灰塵，再之外……
這時候，他擺脫地球已經億萬斯年。
太陽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了螢火蟲一樣，最後連看都看不見了。
最終，他會撞到什麼上？
他突然感到餓了。
吃什麼呢？
前面我說：
他迅速爬進媽媽的房間，看見媽媽變得幾乎和嬰孩一般大，正在小小的床上安詳地睡著。
那時候，他無法保證人類依然對他友善。
他咬了咬牙，繼續捉人吃。
朋友說：「宇宙中的太陽、地球、月亮也是這樣動，而且更玄妙，說是自然生成，你怎麼相信呢？」
假設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塵，人類是附在灰塵九*九*藏*書上的菌，一瞬間就是人類的億萬斯年。
他的眼睛盯住了遠處的城市。
菌永遠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
天地之初，是一個英雄主義時代。那時候，雖然人類一無所有，卻敢於戰天鬥地。沒有工具，用石頭磨造；沒有糧食，開荒耕種；沒有火，鑽石；沒有水，挖井……
他藉著蠟燭的光，端詳著那一粒漂浮的灰塵，想——這上面還有人類嗎？是不是已經滅絕了？
這是一個更大的世界。
從太陽系內的一顆星球到另一顆星球，很可能就需要一萬光年。
宇航飛行器的動力是永恆的……
為了表達方便，我們得給這個主宰者一個稱呼，那就叫它上帝吧。
低頭看了看，短褲已經撐破了，布片掉在地上。
最後，會發生什麼？
他一直不死。
人們發現了他，四處奔逃！
馬面撥拉一棵棵的樹，沒有發現一隻老虎，也沒有發現其他大型動物。
他輕輕地走過去……
準確地說，是被促使他不停變大的那股神秘力量頂開了。
它可以自行躲開一個個天體，恆星，行星，衛星，彗星，流星……
一個小孩，他從小就愛胡思亂想：
遙望四面八方，出現了很多鮮艷的東西，赤橙黃綠青藍紫，像房屋，像機器，像動物，像植物……
你可能不信。沒事你好好想一想吧。
假如宇宙萬物都停止了膨脹，只有一個人沒有停止，繼續變大，變大，變大……
捉到了，只能生吃，他沒有火。人類的文明，塵世的繁華，都不屬於他了。
巨大的恐懼感又一次湧上他的心頭——恐龍是怎麼滅絕的？
他想活命，只能吃人了。
再縮小無數無數無數倍，其中一個黑暗的世界里，包含著無數的飛行物，其中一個飛行物上，依附著眾多奇妙的生物……
因為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大，而且幅度相同，所以我們是察覺不到的……
他們這個物種很可能是被上帝造出來的。最後，他們的靈魂很可能被上帝回收。
趁著深夜大家都在睡著，巨大的人，懷著巨大的驚恐，朝野外奔逃。
馬面還經常想這樣的事：
宇宙萬物，其實一刻不停地在膨脹，在變大。
他們低頭看了看自己htｔpｓ://rｅad.99csｗ•cｏｍ的身體，終於不相信地搖搖頭，笑起來。
都是那個微世界里的事情。
宇宙更黑暗了。
他急忙拿出一個尺子，想量一量，那個尺子也明顯變小了！
一個清早，一個科學家去看他的一個朋友。
馬面感到黑暗中確實有一雙巨大的眼珠，像盯著灰塵一樣盯著他……
——是一個大房子，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他們圍著他，笑呵呵地說著什麼，好像都在等他。
天地間徹骨的冷。
人類一直在苦苦地思索，他們這個物種從哪裡來，靈魂到哪裡去。他們永遠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放輕了腳步。一是擔心把更多的人驚醒，二是他怕不小心踩到哪個房子上。
可是，是誰在驅動這些天體呢？
那是一本宗教書，上面有這樣一個故事：
菌永遠弄不清灰塵之外還有個房子，房子里有人，有麵包，有電腦，有字典，有愛情。
假如，突然有一個比太陽更強大更永恆的東西，驟然照亮這無邊的黑暗，他會不會看見密密麻麻的臉呢？
吃著吃著，他猛地停住了。
他離開地球之後，就好像進入了另一種時間，膨脹的速度越來越快。
假如有那麼一個神奇的放大鏡，把這些奇妙的生物無限地放大，我們會看見，他們都穿著衣服，有四肢和五官，有仇恨、恐懼和美麗的愛情……
孤獨，無望，恐懼，悲傷……經過漫長漫長漫長的時間之後，馬面又撐破了這個黑暗的空間，在更大的一個世界里露了頭。
當然，上帝也可能不了解太陽系的事，就像一個人不知道衣櫃里生活著一些米粒大的蜘蛛。
太空中的天體，都在急速或者緩慢地運動著，它們越來越小。
科學家驚呆了，大聲問朋友：「是誰讓它們在動？」
科學家大聲說：「不可能！沒有人驅動它們，它們怎麼可能配合得如此精妙？」
可是，他一刻不停地在變大，沒有房子能裝進他，很快他就只能站在廣場上了。
四下看看，沒有食物。他低下頭，想捉個什麼活物吃掉。
他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東西，他不需要糧食，不需要呼吸。
馬面終於發現，那紅光也是漂浮在宇宙中的一個蠟燭，它們變得越來越微茫……
接著，他就離我們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