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這是我原來的。」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剛才那個男人戴上了她的女妖面具！他的臉正朝著這裏，一動不動，像個木乃伊。

又一個驚雷。

「就是他！」

袁小絳仰在座位上，長舒一口氣，倦倦地說：「對了，你把我送到美術學院家屬區大門口就行了。」

「沒有！」

突然，他望著一個地方，眼睛直了，一雙大手微微痙攣起來。

「這些女孩都到哪裡去了呢？」

「被一個男人帶走了。當然，她們再也回不來了。」

袁小絳猶豫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建議，輕聲說：「謝謝你啊。」

袁小絳猛地停住了舞步，盯住他：「面具不是在你的臉上嗎？」

廣告說，這是一場「男人最酷女人最炫」的派對，鬼知道面具后是一張張什麼樣的臉。

「你是說，那個男人今天就在場？」

她恐懼到了極點，順著狹長而陡峭的樓梯飛快地爬上去。外面下雨了，電閃雷鳴。這時候已經快午夜了，門口沒有一輛計程車。

他低低地說：「是我，每次都在假面舞會上帶走一個女孩。」

一對對舞伴已經下了舞池。袁小絳的雙眼迅速在全場掃視了一圈，然後真誠地說：「你敏銳得像個警察。」

袁小絳回頭看了看他：「你說我嗎？」

「幾乎每一個參加假面舞會的人，都不九_九_藏_書想讓熟悉的人知道，都是單獨一個人來的。而且，舞會亂鬨哄，大家互相都不認識。因此，誰都沒有發現這個可怕的秘密。」

他大步朝一輛轎車奔過去，同時掏出遙控器打開了車門，頭也不回地說：「上車，我送你！」

他可能看到了，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眼睛依然不看袁小絳，還在舞場上警惕地瞄來瞄去，聲音很低地說：「今晚上，這酒吧里有一種反常的氣息……」

袁小絳轉身離開他，快步回到剛才那個男人跟前，心都要蹦出來了：「快把面具摘下來，離開這裏！」

「她戴著一張妖女面具，轉眼就不見了。」

他終於把目光收回來，多疑地問：「怎麼了？」

袁小絳鬆開他，用手扶住了額頭。

他遲疑了一下，說：「唉，不好意思，我剛剛買的面具在樓梯上弄丟了……」

「其實，我是在找一個女孩。」

這是袁小絳第一次參加假面舞會。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一個人偷偷來的，又新奇，又緊張。

當袁小絳站起身走向他的時候，突然，旁邊那個露著臉的人說話了：「小姐，小心點。」

袁小絳馬上覺得，這個男人是在逗自己。

袁小絳戴上了貓臉面具，感到安全多了。她走到那個「惡魔」面前，主動邀請他跳舞。他理所當然地接受ｒｅaｄ•９9csw.ｃｏｍ了。兩個人一起下了舞池，搭肩勾背，翩翩起舞。他們似乎都沉浸在了優美的旋律中，誰都沒有說話。袁小絳不太相信那個傳說，不過，她還是警覺地打量了對方几眼。儘管燈光很暗，但是，她肯定對方戴著面具。她隱約看到了面具邊緣有一圈黑糊糊的縫隙。她放下心來。他的眼珠似乎有些陰鬱，輕飄飄地在舞場上瞟來瞟去，好像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大家意猶未盡地停下來，紛紛回到座位上。袁小絳注意到，有一個男人沒有戴面具，他坐在最深的角落裡，不抽煙，不喝酒，就那樣默默地觀看。全場只有他一個人是真實的。袁小絳走過去，坐在這個人旁邊。她看見，他手裡拿著兩張面具，一張是貓臉，一張是狗臉，不禁疑惑起來———每個人只能買一張，他怎麼有兩張？

她一邊說一邊摘掉面具，扔在地上，快步朝出口走去。他跟在她身後，追根究底地問：「是不是剛才跟你跳舞的那個人？」

「最後一個入場的。」

他一邊開車一邊大聲說：「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有的人戴著面具，你以為他沒戴；有的人沒戴面具，你卻認為他戴著！」

入口有個告示，每個人只許買一張面具。她選了一張相對漂亮一點的面具，是個女妖，面色慘白，嘴唇血紅read.99csw.com。接著，她跟隨侍者，順著狹長而陡峭的樓梯走下去。

「她是最後一個入場的……」

「女孩為什麼跟他走？難道他有迷|魂|葯？」

「沒有。」

「我想是的。所以，你最好把面具換一換。」他舉了舉他那張貓臉面具。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反正女孩總會順從他。接下來的過程幾乎千篇一律———他和她開車去野外做|愛。一路上，那個男人一直沒有摘下臉上的面具。最後，他們在一片樹林旁停下車，開始擁抱，開始親吻。女孩伸手摘對方那恐怖的面具，他一動不動，讓她摘。可是，她在他的臉上摸索一陣子，必定驚叫出來———因為他什麼都沒戴，那面具就是他的臉！」

她剛要走開，突然產生了一個惡作劇的想法，回身說：「要是你戴上我這張女妖面具，他能怎麼樣呢？」

袁小絳獃獃地看著他。

到了出口處，袁小絳回頭看了看，那個戴惡魔面具的人似乎發現了破綻，他在紛亂的人影中死死盯著她，徑直走過來。

「你是不是在找什麼人？」袁小絳終於問。

「發生了什麼事？」他摘下面具，緊緊地盯著她。

地上好像響起了驚雷，地下都微微地抖動起來。「惡魔」男人的一雙大手抖得更厲害了。

袁小絳風忙火急地鑽進了他的車。她從車窗望出去，九_九_藏_書那個戴惡魔面具的人已經從地下酒吧爬出來，正在雨中東張西望。他的臉在路燈下令人毛骨悚然。謝天謝地，車開走了。

「什麼意思？」

接著，他帶動她繼續跳。

「你找她幹什麼？」

「這些面容恐怖的跳舞者中，有一個人……沒有戴面具。」

「也許，她撿到了我的面具。」

「為什麼？」

不知道走出了多遠，她突然睜開眼睛，問：「你來參加假面舞會為什麼不戴面具呢？」

袁小絳驚魂未定地閉上了眼睛。

「他帶走的都是什麼樣的女孩？」

他愣了愣，說：「我真想試試。」

「這張臉就是我的面具。」他一邊說一邊把車停在了一片黑糊糊的樹林旁。

袁小絳的亢奮被點燃了，跟著大家一起勁舞。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痛快，全身的骨肉都散成了音符，在抖動，在飛翔。誰都想不到，妖女包藏的是一個內向、敏感、保守的女孩。

這個桌上，只有他和她兩個人，袁小絳以為他會搭話，可是他看都不看她。她有些無趣，就跟侍者要了一杯冰水，一口接一口地喝。換了一曲高雅的華爾茲。袁小絳隔著面具四下張望，搜尋舞伴。今天，她要徹底體驗一下相反的性格。她想找一個面具最丑的男人。終於，她找到了。那個人孤獨地坐著，戴著一張惡魔面具，臉是綠色的，眼圈黑得九_九_藏_書像熊貓，參差的牙齒刺出來。看上去，他很魁梧。

這個地下酒吧很寬敞，很幽暗，到處都閃爍著熒光，顯得光怪陸離。黑糊糊的角落，偶爾還冒出陣陣白煙。音樂狂亂，震耳欲聾。人們穿著各種古怪的服裝，戴著各種詭異的面具，發瘋地扭動著身體，陷入暫時的虛構中。

她又一次停住了舞步，盯住他：「這有什麼關係嗎？」

車顛簸起來，他全神貫注地抓著方向盤：「誰說我沒戴？」

他終於轉過臉來，揚了揚手中的兩張面具，說：「這張貓臉是我買的，這張狗臉是我撿的。」

「你說對了，那個可怕的人就在今天的舞會裡！」

「一會兒，你出去找一找。」袁小絳低低地說。

「沒關係，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舞會早就開始了，她是最後一個入場的。

「對不起，我有點頭疼……」

「什麼女孩？」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傳說？———每次的假面舞會，都會少一個女孩。」

實際上，袁小絳剛剛問出口，就看到了一個可怖的事實———車已經開到了野外！她驚惶地問：「你幹什麼！」

那個像警察一樣敏銳的人跟著她爬上來，大聲問：「你有車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迪斯科戛然而止。

袁小絳的腦海里一直浮現著那張惡魔面具：綠色的臉，黑黑的眼圈，長短不齊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