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發微博的時間到了，「我感到 孤獨」發布完畢，微博程序提示他更新。

戴著耳機走了幾步后，突然給了自己右側臉頰一拳。接下來一發不可收拾，捶肚子，用右腳踢左腳，扇自己耳光，揪著自己的衣領朝後退，重重摔在牆上……癱軟地滑落，微笑起來。

六點三十五分的鬧鐘只響了兩秒，便被他伸手按掉。

正是這一晚，張澈失眠了。原因有二：一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門拖地，清理樓道，這件事簡直像把小剜刀，刮著他心尖兒的肉。二是樓上總有動靜。

「一共就十七個樓層？」

犯罪的那一晚，張澈面無表情。歌手一個勁罵他愚蠢罵他是懦夫，他自己聽著聽著煩透了，開門衝下樓去，坐在酒吧里。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樣，歌手形影不離，大道理掛了滿嘴，從各個角度論證著張澈如何如何失敗，如何如何浪費生命，那麼好看一個女的，如何如何浪費了機會。

喝下奶精后的兩個月，深夜，張澈仍在餐桌上的椅子上站著，耳朵貼著上方的牆。雙腿發抖，右手律動出一個節奏。

說著，把張澈整潔的衣領拉亂，領帶扯開，搭在肩上。又揉捏一把頭髮，配合張澈的臉型，打扮出一副英倫痞樣兒。

書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你腦子銹掉啦？」

帶上口罩，火速沖向防盜門，開門拖地。

啤酒瓶子滾下台階，酒水的泡沫非常密集，逐個破裂，看得張澈頭皮發麻。

「哦……抱歉。抱歉。」張澈說罷，慌張地離開。

男人說：咱家鑰匙呢？

「come on man！」

歌手在張澈家住了幾晚，廁所，卧室，客廳，亂成一鍋粥。

現在完了,他感到渾身長出腥臭的、奶精味、白色的倒刺，腦海里，牛奶組成的湖泊上，漂浮著死奶牛的屍體，身著奶牛斑點的黑白色蒼蠅盤旋在上面，他的靈魂炸了。

旁人的眼光在這場對弈中顯得不那麼重要，兩個人靠著垃圾桶旁髒兮兮的牆壁，張澈笑出了聲。

「如果雌性動物不用追求，都是送上門兒來的，雄性動物就不用打架了，不打架，怎麼分出優劣？生物怎麼進化？難道讓你這種loser去傳播基因生一堆小loser？」

張澈揉揉鼻子，問「你呢」。

男人抓起張澈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兩肩相撞以做問候。隨後拉著女友跨過地毯，二人像參觀博物館的小童一般，打量張澈家中的擺設。香檳色的KENZO茶几，水晶吊燈，以及牆壁上突出的水銀色鹿角雕塑……

女人答：喵！喵！喵！在這裏呀……

張澈邁出了偉大革命的第一步，「hey，您好，請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兄弟，你這個……有點邪惡啊？椅子放在餐桌上，你吃椅子？」

「什麼玩意？誰？」

「嘿嘿嘿嘿嘿。」

歌手按了兩下按鈕，把耳機塞進張澈的耳。

在他身後，三個員工安慰著李慧顏，讓她凡事想開些，畢竟總監身上滿是酒味。

啊，把靈魂刻在砧板上，生命的列車僅僅只靠肉體行駛！

百匯公寓離地鐵不遠，離黃浦江也不遠，是一款高檔住宅，張澈剛搬來這裏，原因是企業搬遷，這裏reａｄ.99ｃｓｗ.cｏm離工作地點最近。他進入了睡眠，而上海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舞|女搖搖頭笑了起來說，「你就是這樣泡妞的啊？」隨即高跟鞋落地，啪噠兩聲脆響，準備返回舞台跳舞。

「李慧顏。」張澈嚼著油條嘟囔了一句。

樓道里經常響起聲音來……這個住在樓上的歌手，不停地更換著女友，從未單獨回家過。

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張澈對自己頭上的黑色面罩感到疑惑。秋天的風涼颼颼的，空氣很清新，他跪在一片荒草之上，面前一片黑色，手腳也被捆綁著——他想：也許釋放之前是這個樣子的。

他人生第一次將文學藝術裝進了自己的公文包，目的是：想看看孤獨一百年的前輩對孤獨有何種理解。可事與願違，第一句話就讓他感到被書店愚弄了，他覺得這分明是一場詐騙，有愧於二十九元的價格：

這一天，是張澈人生旅程上不可磨滅的豐碑。

「張澈，你知不知道你樓上，其實……嗯……」這句話警官沒說出口，他轉問「張澈，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麼理想？」

物業經理也記得這一幕，「這個我知道，當時路上圍了許多人，都看他自己打自己，沒人上去勸。他打完就笑著回家了，一路上嘴就沒停，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鏡頭裡走進來一個張澈，一臉萎靡，先扯亂了自己的領帶，又扒亂了自己的頭髮。

一個小時后。

張澈的憤怒來到了飽和點，他摔碎一個杯子，朝七七的頸部割去。鮮血是熱的，全部灌流在他的手上，順著他的手，溜進袖口裡，沾濕了他的一整條手臂。那一刻他感到和七七融為一體，這種熱度消解了他心內一部分堅冰，他閉著眼睛，伏在她身上。

即便沒有女友，自己一個人也不能放肆地橫跨兩頭，這是最起碼的規矩。

從左到右，依次擺放沐浴乳、洗髮乳、潔面乳、剃鬚泡沫，這個順序若是亂了，也就不必活在世上。

用完要蓋上瓶蓋，瓶蓋上的小嘴兒要面朝東，東方吉利。

門開了，一股酒氣鋪面而來，女人一頭亮粉色短髮，和唇彩呼應。

「你瞧瞧吧，你這二十幾年，活得是個什麼狗樣？」

警官長久地沉默著，秋天到了，從窗戶外湧進葉落的沙沙聲。

是他解放天性的一天——兩個人打了一個二十分鐘的架，雙雙嘴角挂彩。全身三百六十塊肌肉全都使用了一遍，打得周圍看客訝異，拿手機拍照。購菜歸來的老年人上來勸張澈停手，卻被張澈揮拳回絕。

「看你那老學究老古董的樣子！哪個女人會看上一塊木頭？來，你打我一拳！」

歌手訓斥道：「你他媽一個勁笑什麼？為什麼要『嘿嘿嘿』得？那個女的長得像陳佩斯？」

警察將張澈的口供捏在手裡，一頁頁翻著，桌子的對面是前來配合調查的百匯公寓物業經理。警官為對方倒上一杯熱茶，繼續問題：

「我去……瞧你那點出息……」

男人把他戴滿朋克戒指的手伸向女人的胸部，那胸脯上正夾著一個手機。

「我辦公室的同事。」

張澈狠狠瞪了歌手一眼，這時恰好，酒吧平台上走下一個紅衣舞九*九*藏*書女，似是口渴地坐在張澈旁邊。

對方的ID是「3元500粉」。

「孤獨」跟「看冰塊」有什麼關係？作者腦子有病。

張澈搓搓手心的汗，整理衣襟，連忙從鞋櫃里掏出兩雙備用拖鞋，鞋跟面向門口，男款在左邊，小巧些的放右邊。最後，把手放在門把上。

女人向後退了兩步說：「有病？」隨後皺著眉毛苦笑，搖搖頭迅速離開。

便問他：「先生？還需要別的嗎？後面還有排隊的客人……您……」

再面對張澈的時候，一個警官、兩個陪審員都久久不知如何開口，戴著腳鐐手銬的張澈胡茬密布，眼袋發黑，半張著口。

憑空服用了各式感冒藥的張澈進入某種欲|仙|欲|死的狀態，他的聽覺異常靈敏，視覺也空前地靈動。

二號線地鐵出口，一身穿亞麻色毛絨風衣的女子走過，棕色過膝靴，酒紅色長發，亮白皮膚以及黑色墨鏡。歌手拍拍張澈的屁股，「上」。

女人答：喵！

遙遠的後方，有一聲槍響，這一回，腦子後方，突然滲來某種涼意。

張澈心領神會，對兩位保安比出向上的中指，這個手勢停了十秒后，他又吐出一句，「Fuck you」，極其標準的美式發音把歌手逗得笑哭了，眼淚在眼角炸開了花。

二人把啤酒罐子扔得滿天飛，在張澈慘不忍睹的沙發上進行了許久的辯論，前者覺得後者方案有誤，不夠正式，沒有誠意。後者覺得前者的執行方法過於隨意，像個沒見過女人的孩子。

被貓眼扭曲的視野里，有一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長發男人，摟著一個穿粉色包臀裙的女人，兩個人都舉著啤酒罐，面部醺然，坐在樓梯上打情罵俏。女人雙腿岔開，笑得開心，安全底褲正朝著張澈的眼睛。

「Hi！Supper lonely man！」

「許多年之後，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下午。」

「一杯七七。」舞|女向調酒師要了一杯雞尾酒。

歌手翹著二郎腿，臟皮鞋的鞋跟正搭在沙發坐墊上，告訴張澈：「慫貨，今天你必須吻一個女人。」

最後，有赤|裸的腳在木地板上來回走動的聲音。

「走兩步。」歌手說。

化工企業的化驗總監張澈洗完了澡，擦身體的浴巾要用清潔液揉洗，天藍色衣架晾曬，木質柜子收納。

「嘿嘿嘿嘿嘿。今天是國際電話號碼交換日，我們交換一下電話吧。」

張澈故作驚訝：「哦！七月七啊，嘿嘿嘿嘿嘿。」

「哦……」

靜安區第三醫院的醫生捧著化驗單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血檢指標各項均正常，體溫卻始終偏高？他抬抬眼鏡，和一臉呆木的張澈對視了五秒。雖不知病因，總得開點葯，畢竟是醫院。

像是被人鋸開了天靈蓋子，再往裡面潑上一碗滾燙的蜂王漿。

也有溫柔一點的，先關注了他，過了許久，評論彈出來：「hi？你是哲學家嗎？」——對方的頭像是大熊趴在靜美身上的卡通圖，張澈沒看過這一集。但這個贊讓他感到污染，極不協調，不得不刪除被贊的這條。

拖鞋的擺向是鞋跟向床，方便九-九-藏-書第二天醒來穿著。他選擇睡在雙人床的左邊。男左女右。

張澈回頭，目光獃滯地看著他。

在拉黑的按鍵上，他猶豫了十五分鐘，才決定保留。

男人說：「hi！哥們！在家嗎？」聲音被酒精泡得稀爛。

更新后，一個名為「附近的微博」的模塊彈出來，是一個搖滾歌手發布的，圖片里，那個男人摟著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女人的胸脯上塞著一個手機。

「愣著幹什麼？我讓你打我一拳。打人！不掏錢白打！打人會不會？」

男人說：小貓咪！

在喝下奶精后的第三個月傍晚，電視櫃前的茶几上，二人細心分析，周全考慮，直到張澈對這方法了如指掌。

每隔一兩個月常有一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訪客看到這個微博帳號，並且評論「我操。你有病？發兩千條一模一樣的微博啊？」，有好事者轉發，還@了許多網路紅人，添加了許多誇張的表情說「神帳號！擴散擴散！」——這導致他被迫頻繁地更換ID。

事實上，張澈的生存環境未如此糟亂過，他也從未喝過樓下廉價的豆漿，今晨是第一次。兩人貼了創可貼，臉上還紫了一片，眉毛蹭掉了幾根，頗有幾分硬漢意味，顯得正義凜然。

「這小夥子，有病呢嘛！」

只能是柜子的第三層。

在翻看百匯大廈周圍的監控錄像時，有這樣一幕引起了警方的好奇。

「李慧顏。」

這句話轟炸了他的腎上腺，讓他感到滿足和緊張。

對於外來訪客，他一律選擇拉黑。至於唯一的那個粉絲得以存留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對方和自己有相似之處：每天都發布同樣的內容，顯得專註。也不打擾自己，顯得和藹。

「搖滾歌手啊，我吉他彈得很好的，怎麼了……我可以走了嗎？」

背景音是一首鼓點細密、薩克斯悠然的爵士樂，過了一會兒，又轉成小野麗莎上帝欽賜的嗓音。期間夾雜床鋪里彈簧打架的聲音。

配料選擇草本方向的，親和肌膚，有女人的意味。氣味方面，一定要帶有橙的尾味，那是小學三年級同桌女生身上的慣有氣味。

他的臉紅了一大片，並且深知自己並不想笑，可嘴巴與聲帶就是情不自禁地顫抖，彷彿唯獨這樣才能把羞愧都抖去。

女人扭頭，挽過頭髮摘下耳機，「什麼？」她聲音纖細，面如凝脂，美瞳映出淡藍色眼球。

從醫院洗胃歸來，夜晚，在Baroque風格的浴室里，他新添了一台仿中國汝瓷質感的面台。

歌手為張澈推薦了一種搭訕方法，以便他結交陌生的女人，展開他恢宏浩大的初戀。

酒吧里放著極大分貝的電音，可張澈聽不見，他的耳膜附近一片寧靜，只有一隻很小很小的蜜蜂在蜂鳴，他看到人群將他和他的女人圍城一個圈。寧靜之中，睏倦來襲，他想就這樣睡去，睡眠在這粘稠的、源源不斷的溫暖里。

張澈收起被忽略的兩雙拖鞋，在原地陷入躊躇。逆著光，他看到皮鞋的鞋印在木地板上踩出猙獰的紋理，心眼在下一秒開了一個口子，不斷流出黑九九藏書色的泉水——是螞蟻的軍隊。他必須殺掉面前這兩個進門不換拖鞋的人，這是當務之急。

搖滾歌手一巴掌拍上張澈的臉，雙手撐開張澈的眼皮，說：「振作點！」

「那有沒有可能有一些人偷偷上樓在配電室過夜的？」

自這天以後，張澈每晚七點必看的訂購欄目劇被迫終止，他的耳朵像是著了魔，無法靜心面對那呆板的電視熒屏，始終聽聞著門外的動靜。

這輕輕的一句「什麼」聽得張澈閉眼一秒如旅夢中，這一秒里他看見了小時候家裡牆上貼著大海報，以及大海報里的林青霞。

保安室長桌之後，張澈點一根煙，全身後仰，脖子緊挨著沙發座，一副大笑無聲的迷醉表情。他看見歌手在玻璃窗后，也是笑得五體投地，把一個大拇指指向自己，大喊「經典」。

他聞到一股啤酒發酵的腥臭，這讓他劇烈地乾嘔。忽然間，這味道又變了，變成女人手腕上香水的味道，是橘子的尾味。

「說吧，你想吻誰。」

真正悲慘的是：這一口帶奶精的拿鐵已然穿腸入胃。

他上一次觸摸女人的腰，是這個……八、九年前，中學趣味運動會綁腿跑，他摟著班上女學習委員的腰身，褲子上即刻撐起一個帳篷。那一刻他感覺全身的血都在尖叫，腦漿蕩漾不休。

「我的個天，手機里就一個微博？你的社交軟體呢？你不會是個處|男吧？」

「不可能，電梯里十八層的按鈕是鎖定了的。走樓梯的話，十八層和十七層之間有個鐵門，鑰匙也都在我們物業這裏。」

下一刻，樓道里傳來一陣笑聲，是銀鈴般女人的笑。他立刻把手機屏幕上的指紋細心擦掉，安放在桌子的左上角。驚慌地穿起小羊皮拖鞋，折好被子，到公寓防盜門的貓眼上查看情況。

往後的日子，懷著一種救世主的心態，歌手常常找張澈談心。一副演講者的口吻，東扯西扯，扯到了無數搭訕方法，甚至扯到進化論的層面上來。

張澈感到懊惱，他把事情的悲慘結局歸攏在歌手身上。

「您這種行為屬於辦公室性侵犯，我們會徵求李慧顏的意見，考慮是否提起訴訟。」

兩名保安將化驗總監控制住，分別拽著他的兩隻胳膊，張澈兩腿放鬆拖地，皮鞋尖劃出扎耳的音色，被拖入保安室里。一路上，張澈眯著眼睛，舔著嘴唇，回想那滋味，那滋味，美透了，像是幾百萬個春天共同釀造出的一滴甘露，係數落進自己的唇間。

他必須用篩網將對方的身體篩成粉絲，把粉絲埋入泥土，和鄉間的糞土混在一起。這是他想要立即執行的事情。他死死盯著前面，這個來自十九層地獄的，穿著星巴克工作制服的魔鬼。

「哦，七月七。」

妒忌、自卑，以及濃得像……像粘稠糯米似的東西在張澈心裏萌發，伸出數百萬根魷魚的須子，帶著粘汁纏繞在心上，這讓他幾乎崩潰，連日發燒。

歌手把張澈拉入一個小巷子，說：「你整天一本正經地演給誰看？拍偶像劇？」

只因產品經理一句：「這種品質的物件符合您精英階級的身份」。

心率驟然上升，接近昏厥的程度。他的額頭上，汗如雨下。

「唉……我最想吻的人是王九*九*藏*書菲，她可是最漂亮的女人。」

「不不不，確實有十八樓，不過十八樓是個配電室啊，我可以帶你去看。」

開門或者不開，to be or not to be，這是一個問題。

突然，手機驚人地亮了起來，響了一下。是一條未關注人私信：孤獨大俠？你在我附近？你的微博是個奇觀啊！

「麻煩問一下，今天的日期。」

「你他媽走兩步啊！動起來！」

一次下班回家的歸途上，張澈遇見了身背吉他的歌手，正從百匯大廈一層的酒吧里走出來。

張澈滿臉焦急，他看到歌手在問詢室外面，看著張澈抽煙，滿臉不耐煩的樣子，勾著手指頭示意他快點說完快點出來。

這微博是他的大號，用了有四五年了，粉絲數為「1」，關注數是「0」。

張澈走出十米遠，背影里職場談判風氣絲毫不減，像小兒麻痹症初愈的病患。即使林肯主唱Shinoda正對他狂吼。走著走著，他感到臀部一陣劇痛，是歌手踹了他一腳。

「韓國的？」

對張澈來說，這種感受就如同是舌吻了死人的唇，吻一百秒。他都說了「不加奶精」的，結賬的時候，明明都說好的。對方還「嗯」了一聲。

睡夢中的這個人，單身了有……二十六年。

張澈灌下三杯馬提尼后，主動拉過身邊舞|女的手臂說：我可以給你看一個東西嗎？他說話的時候，幾乎要哭了。掏出了他那使用了三年依然如新的手機，點開微博，屏幕正朝著舞|女，手指不停地翻動著，滿篇滿頁都是「我感到 孤獨」。

張澈是獲獎無數的分析化學才俊，學而成霸者，如洪水猛獸。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整日遊盪于滴定管與容量瓶之間，甚至從未閱讀過長篇小說。

喝了奶精的第二天，他路過一家書店，瞥見一本書，名為《百年孤獨》。

他要燒毀這家店，這是當務之急。

「你叫什麼名字？」張澈問。

2013年冬天，在那杯咖啡過後，張澈的舌尖立刻發生扭曲。

用心聽，就會聽到：女人喉嚨里有想說卻說不出的話，是「咕嘟咕嘟」，講出來的儘是鮮紅色。

三個警官面面相覷。

張澈呲牙咧嘴得，根本不理。這時候，歌手在窗外對著保安的後腦勺比出一個中指。

這令人髮指、恐怖主義的味道。

三個月後。

短髮女人附和著：「您好？有人嗎！」

男人按了兩下手機，又敲門：「微博上顯示我們距離十米之內啊，肯定是你！」

「七七，我可以請你吃晚餐嗎？」

張澈隨即陷入驚恐，這是他開通微博以來收到的第一封私信。對方正是樓上的男人！他正在思考是否要做出回復的時候，樓梯里傳來一陣騷動，是開門聲、下樓聲，腳步重疊，是兩個人。不出十秒，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舞|女一臉疲憊，濃重的彩妝強撐起那些貌美。她看看他的手機，又看看他本人，隨口編了一個「七七」。

於是服務員回到吧台時，正看見一個面紅耳赤的人。

張澈尷尬地笑了。

他把椅子放在餐桌上，自己站在椅子上去聽。

臨睡前，他照例發一條微博，內容是「我感到」，空一格，「孤獨」，發布時間是每晚十點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