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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殺

追殺

作者:王晉康
他憶起夏之垂曾對他指出的一點事實:當複製人完成K星人的指令后,當他意識中不再有這個毒瘤時,他就複原了,變回成一個真正的地球人。
他們互道永別,于平寧興緻勃勃地喊:「準備,一、二、三!」
于平寧敏捷地思考著,思維逐漸明朗,摸到了可能正確的答案。李力明一定是以極頑強的毅力,迫使他本人相信那個裝置已經炸毀,這樣他才能從K星人的指令中蘇醒過來。能做到這一點實在太難了啊。于平寧不敢追問下去,一旦李力明知道思維迷宮並未毀掉,他潛意識中的指令就會死灰復燃。那時他又會變成一個可惡的難以防範的K星間諜。
我究竟是誰?究竟幹了什麼?
忽然,他直覺到某些不妥。這種感覺是從夏之垂的汽車進院后產生的,但究竟是什麽?他一時抓不住它。他加倍警惕的輕步上前,用激光槍挑開他身上的毛巾被。忽然燈光刷地亮了,身後有人切齒喝道:「舉起手!」
從實驗突然暫停,讓四人休假,到三人相繼被害,這是一個精心組織的陰謀,主謀肯定在反K局內部。他要捉住兇手,問出幕後人。
手錶的嘀噠聲在密室里像一聲聲雷鳴,也像一記記鞭抽。他橫下心,飛速地敲擊鍵盤,把自毀指令輸進去。不過那些根深蒂固的懷疑仍在啃著他的心,K星人今天會對這個裝置下手?如果K星人得到它,會對人類造成多大危害?是否毀掉裝置是更大的危害?……
安小雨在浴室聽見外邊有打火點煙的聲音,她笑著高聲問:「是老狼嗎?我馬上出來。桌上有你愛吃的茶點,你先吃吧。」
警車很快嘯叫著開來,湯姆警官詳細地勘察了現場。老莫爾是激光槍致死的,面容很平靜,死亡時間約為凌晨一點。胸前的小白花是在院里採摘的。從腳印看,作案者有三十多歲,身高一米八零左右,中等體重。沒有留下指紋和其它痕迹。
遠藤直截了當地問:「昨天你是否在長崎,和一名叫中野康成的顧客在一塊兒?」
關於這一點李力明曾補充道:「他尤其喜歡黑人女子。」
反K局位於西安北邊一座小山包下,與皇陵相距不遠。幾十座小平房星羅棋布,外貌很簡樸,就像一座農場。實際上這兒戒備森嚴,配備有地球上最先進的電子警衛手段——至於這些手段對K星人有無作用就不得而知了。于平寧走進大門,電子警衛對他的指紋、聲紋、瞳紋和唇紋作了檢查,然後說:「歡迎K37號,局長在辦公室等你。」
醒來時已到臨潼。睡了這一覺,他覺得精神煥發,有一種勃勃的新鮮感。但他隨即又回想起那個夢境,目光頓時陰沉下來。
于平寧冷笑道:「我是K星人?」
李力明肯定是一個複製人,是一個和自己同樣可怕的K星間諜。
十小時后,于平寧已到達美國得克薩斯州的旁帕。他租一輛賓士700型轎車,出城向西疾行,在當地時間十二點鐘找到莫爾的鄉間別墅。
他沒想到,中國警方的迴文有反K局插手。
干這一切時他很冷漠,似乎是在夢遊狀態。然後他帶上激光槍,坐進他的風神900,把檔位放在自動導航檔,目標定在053基地所在的神農架。風神車飛馳而去。
地下室與外界嚴格地隔絕,是一個無聲的世界,即使是輕微的赤足行走聲、唿吸聲,都會被極度靈敏的拾音器收到,放大為霹靂般的巨響。這樣,外部守衛的士兵就會迅速進入戒備。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失神地盯著時鐘。我實在不忍心目睹裝置的毀滅,不過我確信自毀指令一定會執行。
于平寧冷笑一聲。這個新貴肯定是尋花問柳去了,這個K星複製人倒是沒有忘記地球人的癖好。屋內響起一陣嘩嘩的淋浴聲,很快熄了燈,看來他已十分疲乏,草草洗浴后便入睡了。于平寧仍用激光槍打開門,閃進卧室,夜色朦朧中,看到夏之垂背向門口正在熟睡,他輕輕走過去。
忽然聽到後邊有人輕聲喊他,扭過頭,見新田鶴子正責備地望著他。他笑了,以往每次出發時鶴子都要與他戀戀不捨地告別,但今天心情沉重,把這一點給忘了。他返身吻了她的額頭,笑著拍拍她的臉,轉身大踏步走了。
于平寧漫不經心地走著,犀利的目光掃視著沙灘上的遊客。他在一張氣墊上找到自己的目標。一對裸體男女在擁抱接吻,男的有40歲,身材粗短,臃腫,他的同伴是一名黑人妙齡女子,曲線玲瓏,臀部凸起,像一隻母豹一樣健美。

李力明低聲說:「好吧,駕駛員我們處理。」
已經八年了,但每次走到這裏,他仍然感到嚙人心肺的痛苦。八年前,他是位於十堰的風神汽車公司的一名工程師。有一次他帶妻子和女兒去西安度假,行至此處,忽然看到前邊山凹飛升起一塊下圓上尖的東西,頗似農夫的斗笠,被一團陰冷的綠光浸透,似乎本身也是一塊綠色透明體,飛起來極其輕靈飄忽。乍一見他並沒想到這是飛碟,畢竟這隻是炒了幾百年炒得太陳的神話。但是女兒菲菲唱歌似地喊道:「爸爸、媽媽,這是飛碟,是E.T!」
「我已經知道了,這正是我喝酒的原因。」
他的感覺已經麻木。抖掉繩索,爬起來,機械地檢查了自己的斷臂,傷口很光滑,激光槍切斷它的同時也起到止血作用。他在起居室找到藥箱,用一隻手困難地把傷口紮好。又艱難地把夏之垂的屍體舉到床上,蓋好。在院里找到一朵白色的野花,把它放在夏之垂的胸前。
李力明苦笑著說:「我和你有同樣的懷疑,但053基地的重要性不允許我們有絲毫僥倖之心。從另一方面說,儘管K星人的文明高得不可思議,但出現疏忽也並非不可能,人類在管理猴子時也會忘記鎖籠門啊。」
蘇娣接過唐天青的傳真照片。嘿,當然是他!她對這人印象很深,兩道劍眉英氣逼人,目光冷漠,額上有條深深的傷疤,這些都更增添男人的魅力。哪一天能同他上床,肯定比這個阿拉伯駱駝強多了!
有時于平寧覺得,反K局簡直是以巴戰爭中巴勒斯坦的自殺勇士。所以反K局的行事殘忍,無法無天,也就可以原諒了。
他們仔細檢查一遍,捷涅克鬆口氣:「昨天把我關在裡間后,李力明啟動了自毀裝置。十分僥倖,這個可怕的K星間諜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他迷惑地說:「真的很奇怪,是一個十分可笑絕不該犯的錯誤。他準確無誤地輸進了整套指令,但預定自毀時間卻定在23點61分。所以裝置電腦拒絕執行。」
酒勁開始上涌,是一種舒適的疲倦感。今天喝得太過量了。他長伸懶腰,快速抓握手指,手指節啪啪地脆響。這是他的習慣。他揉揉眼睛,知道今天不能堅持了,便把開關定在自動導航檔,目的地定在西安,汽車便根據導航信號自動行駛。
他急忙坐在主電腦的鍵盤前。053實驗室為了應付突然事變,在唯一的『思維迷宮』裝置上設有自毀機構,只要輸入一套複雜的指令,裝置就會在一聲巨響中化為灰燼。
酒店裡人聲鼎沸,女招待穿著超短裙,嵴背裸|露,在各個桌子間忙碌。酒鬼們高聲猜拳行令,瞅空還要在女招待身上摸一把,引起一片鬨笑。于平寧憂鬱地看著這一群芸芸眾生,難免有些羡慕。這些人無憂無慮,不知道地球與K星的戰爭已迫在眉睫。實際上早在八年前,K星人就向地球展開間諜戰,但是地球政府對此事一直嚴格保密,害怕造成全球性恐慌。試想,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你的上級、朋友、甚至愛人孩子都可能是K星製造的與原型一模一樣的生物機器人,他們守在你身邊,伺機咬你一口,那時你對這個世界的信念還能保持么?
她駕駛紅色豐田一溜煙逃走了。
我願為你做那麼一件事情,他苦澀地想。
伊凡諾夫將軍給小於回禮時,心中頗感欣慰。他看來氣色很好,「像新摘的葡萄一樣新鮮」。往常休假回來可不是這樣,在酒缸中浸泡一個月後,他總是煩躁頹唐,精神疲倦,要幾天後才能恢復。反K局超強度的生死不容一發的工作,使所有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他們只有在休假期間才能喘口氣,在海濱、滑雪場和女人胸脯上得到鬆弛。惟有這個于平寧,每逢休假就把自己禁錮在對妻女的思念中,他的痛苦歷八年而不衰。伊凡諾夫也是一個老派的人,注重家庭生活,所以他對於平寧休假期間的酗酒從不加指責。
十分鐘。如果來人不懷好意的話,他應對此有所顧忌。黑妞扭著腰肢走了,暮色已重,周圍的人都在尋歡作樂,沒人注意他們。于平寧在他面前蹲下,直截了當地問;「給我講講053基地的情況。」
遠藤安慰她:「對,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如果蘇娣小姐配合,在你的阿拉伯富豪回來之前我們就會離開。請你看看,兇手是不是這個中國人?」
于平寧懷疑地問:「K星人會犯這樣愚蠢的錯誤?他們難道獨獨忘記把駕駛員的手錶也撥快,以補回進入時空隧道的14分鐘?」
于平寧點點頭。她膽怯地走過來,坐在沙發上,伸手去煙盒裡摸煙,她的浴巾散開了,酥|胸白得耀眼,于平寧下意識的把目光避開。忽然白光一閃,一把水果刀向他噼過來。于平寧矯捷地閃開,激光槍同時亮了。安小雨慢慢倒在地上,胸膛上有一個深洞。她的表情慢慢凍結,最後凝結為安詳的微笑。
捷涅克異常震驚。這四人是053試驗的中堅,竟然在幾天內全部喪身,達摩克利斯之劍已懸在頭頂了!他意識恍惚地跟李力明來到地下室。
中野狐疑地點頭。這個不速之客怎麼認識自己?他特意趕到一個陌生城市來尋歡作樂,連身邊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姓名。知道他九*九*藏*書去向的,只有負責053基地安全的李力明上校,因為他曾要求隨時同他聯繫——也許還有無所不知的可怕的K星人。
湯姆也想不通,一般來說,職業殺手就像一架精確走動的機器,他們不會在小事上無謂地冒險。他反覆把玩這根樹條,總覺得上面有兇手的影子。
莫爾夫人悲痛欲絕,從她那兒沒有了解到有價值的線索。他們僅得知莫爾剛從中國回來度假,這是他在家的頭一天晚上,誰料死亡也接踵而至。
「你是誰?」
等他醒來已被綁得嚴嚴實實,是拇指粗的強力尼龍繩。他揶揄地想,這下子可好了,不用擔心死後裂成兩半了。夏之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激光槍指著他的胸膛,切齒道:「你這個畜生,你這個喪失自我的殭屍。我要告訴你究竟是誰,你是K星人複製的第二代生物人,他們殺了于平寧後用你掉包。你潛意識中的指令是殺死思維迷宮研究四名主要人員。我要殺死你,為了我的小雨,為了莫爾、中野、為了人類。」
那將是整個人類的災難,在奶油中長大的公子王孫們怎能理解與K星人鬥爭的殘酷!
莫爾、中野康成都已被害,疑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國男子。他知道這是K星人的傑作。兇手的雙重性格正符合K星第二代複製人的特徵,那是潛意識中的K星人指令和原身意識中道德觀的衝突。
「你這條狗!你這條K星人的臭走狗!」
在場的遊客對警察的詢問很不耐煩。不!我們什麼也沒看見,天太黑。再說我們來這兒不是給凶殺案當證人的。只有兩個遊客說兇手個子較高,約1.8米,穿戴整齊,看背影像個年輕人。
「中野康成,日本人,40歲。著名腦生理學家。單身,喜愛臨時性關係。」
遠藤回到東京警署時,看到了中國警方發來的電傳:「唐天青已回國,此人無前科,審查未發現疑點,正進一步調查。」
她拍著小手在座位上竄跳,要爸爸快開過去找外星人玩。妻子笑著按住女兒,為她栓牢安全帶。他從後視鏡中看到這最後一幕,妻女的這幅遺照永遠刻印在他腦海中。幾秒鐘后,汽車電腦忽然失控,于平寧急忙換到手動檔,但隨之他覺得天旋地轉,陷於半昏迷狀態。失去操縱的汽車衝過高欄,撞在隧道口。
時鐘敲響十二點,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又過了一分鐘。現在,我確信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他的精神一下子散架,似乎聽到身體自內向外的碎裂聲。
是誰知道他回西安的路線和時間?伊凡諾夫、李力明、新田鶴子,當然不排除K星人也能竊聽到。
于平寧敏銳地察覺到她在看時鐘。「不必擔心,」他平靜的說,「我不是嗜血殺手,你的客人即使趕來,我也不會動他一根汗毛。」
她聲音發抖的問:「我可不可以吸支煙?」
莫爾睜大眼睛,恐懼地盯著面前的槍口。于平寧簡短地說:「跟我來,我不想殺死你的妻子。」
不要猶豫了。一旦K星人得到這個裝置,那將對人類造成更大的危害。
他對K星人的仇恨被改頭換面,變成替K星人賣命的狂熱。
可是,是什麼使安小雨在迎接死亡是這樣安詳?……忽然腦中電光一閃,他忍住悲痛,迅速向美國和日本撥了電話,幾分鐘后他就知道真相。
不要重複這些濫調了,于平寧厭倦地想,反正你要殺她。那片慘綠色的光霧。殺死他們!……不要怪我的殘忍,我是為了人類。
中野吃了一驚,看來來人不是053基地派來的信使。他膽怯地看看于平寧:「是研究猩猩的智能行為。」
「對,是我報的案。你們不會懷疑我是兇手吧,我只是不想捲入。你知道,我干這行當,可不想上報刊頭條。」
「那麼你泄露這些秘密不覺得良心的譴責?」
他來到安小雨租用的203室。側耳聽聽,屋內只有嘩嘩的淋浴聲。他看看走廊無人,就掏出一根合金鋼絲,輕易地捅開門鎖。他稍稍推開門,從門縫裡看清客廳無人,便閃身進屋,輕輕把門鎖上。
新田鶴子目送他走出大門。
于平寧掙扎著坐起來,靠在牆上,冷笑道:「我可以如實奉告,一點都不遺漏,希望這些事實不至於影響你對自己的信心。」他簡要說了李力明派他來的經過。「四個人我已經殺了三個,我想都殺錯了,無論是品德高尚的莫爾、安小雨,還是人品齷齪的中野,蓋棺定論,他們都是地球人。這樣一來疑犯就只有你一個了。當然,正如你剛才所說,在沒有完成使命之前你是不會清醒的。」他譏諷地說。
「安小雨,女,28歲,未婚,卓有成就的數學家。」
莫非……我也被K星人掉包?我也有一個潛意識的指令?他的心顫抖著,問:「思維迷宮一切正常?」
「我們讓這四個人休假了,借口是試驗場要做最後一次安全檢查。這樣做……如果必須處決某個人時,不會對053基地造成震蕩。這是四人的地址,電話號碼,還有照片。」
「夏之垂,男,34歲,著名心理學家,興趣廣泛,愛好打獵。」
「是否讓女士迴避一下,我有些急事同中野君商量。」
于平寧垂下槍口,苦澀地看著安小雨的屍體,久久不動。
那片慘綠色的光霧。殺死他們!……于平寧冷笑道:「讓我一個人去甄別真假猴王?我是地藏王腳下的靈獸諦聽?你們很聰明,讓我承擔誤殺的罪責。」
但眼前的情景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李力明眼睛布滿血絲,神情頹喪,正在狠命地灌酒。他冷冷地盯著于平寧,目光中滿是鄙夷和刻毒的嘲諷。于平寧也冷冷地看著他。
于平寧冷冷地說:「你是否猜到我是K星間諜?」
當天傍晚,日本長崎海濱的裸體浴場。
于平寧接過來。紙條上有三男一女,其中一個美國人和一個日本人已經回國,還有兩個中國人。「我先從美國人開始,讓自己的同胞多活兩天,你們不會反對我這點私心吧。」
于平寧緩緩地問:「你的指令?」
他多少有些奇怪,平時他快速抓握手指時會啪啪脆響,今天卻沒有。不過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瑣事,他告誡自己,你的目標還未完成,要趕在天亮之前解決最後一名。
夏之垂原約定10點鐘到,他今天竟然沒踩著鐘點來,可是件怪事。這位紳士是十分注重拜訪女士的禮節的,雖然他們之間早就用不著彬彬有禮了。安小雨擦乾頭髮,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老狼,她一直這樣謔稱自己的情人。她曾笑著告訴他,這是有歷史掌故的,你可以去查查《笑林廣記》:尾巴上豎是狗,「下垂」是狼嘛。
李力明苦笑著說:「有點放不下『那個人』的妻兒。不過,他們不會承認我是丈夫和父親的。不想它了。」
屋內像雞蛋殼一樣整潔,窗明几淨,茶几上擺著水果、鮮花和幾碟精緻的茶點。廚房內已備好幾樣菜肴,似乎是在準備迎接客人。這會兒浴室內已把噴頭關掉,玻璃屏風上掛滿水珠。于平寧從容地坐到沙發上,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絕不是一件暴力凶殺案。兇手是有雙重人格的人,他冷酷地向安小雨開槍后,又把屍體放端正,蓋好浴巾,甚至放上一朵白花以表示無言的懺悔。
小雨死前顯然已經了解真相,她用水果刀逼迫兇手早開槍,是為了避免她的情人和兇手相遇。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的安詳表情。
那片慘綠色的光霧。殺死他們!……于平寧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激光槍射出一道紅色的光束,光束經過處留下一道青煙,沒有響聲。
我的愛。他低下身,深情的吻著死者的雙唇。我一定要為你報仇。
于平寧掏出激光槍,扣動扳機,在沙地上燒出一個黑洞,一縷青煙裊裊上升。他冷酷地說:「也許這把激光槍能幫助你恢復記憶,快講!」
于平寧看看他,他憂鬱地說:「四人的手錶和機上的鍾錶都很準時,只有駕駛員的手錶慢了14分鐘,正好是14分鐘。駕駛員卻賭咒發誓,說他的勞力士手錶絕對不會出差錯。這也是可信的,每次任務前我們都要校對時間。」
老人沉默一會兒,問道:「誰派你來的?是不是053實驗室的什麼人?我想你對一個死人不妨說實話。」
已經八年了。
臨分手時,李力明緊緊握住他的手說:「將軍對你評價極高,我真心希望你用非凡的直覺,從待決犯中甄別出幾個無辜者,多少減輕我的自責。當然,鑒定結果要絕對可靠。」
莫爾夫人醒來時已經陽光燦爛,丈夫不在床上。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了丈夫的屍體,胸前放著一朵小白花。她手指顫抖地撥通警局電話。
老莫爾已從最初的恐懼中鎮靜下來,從參加053實驗室起他就為今天作了心理準備。他仇恨地罵道:「動手吧,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你是個K星畜生!」
「對,我的指令是毀掉『思維迷宮』裝置,我已經把它炸毀,四個主要研究者也被殺光。地球人在幾年內很難恢復元氣。告訴你,我的指令完成後,我也複原了,變成了李力明,那個對K星人刻骨仇恨的李力明,哈哈!」
一定要保住老狼,保住我的愛,也為「思維迷宮」的研究保留火種。快點,不能再猶豫了!
李力明不回答,他又灌一口,惡毒地笑著,忽然問:「你的指令已經完成了,你肯定也意識到了吧?」
幾天來他一直辛辛苦苦,鍥而不捨地去完成一個目標,像在苦苦追趕一個飄飛的幽靈。幽靈忽然消失,他發覺自己已經墮入地獄。
全世界只有數百人了解實情,他們默默的扛著這副重枷鎖,這副本該50億人共同肩負的枷鎖。于平寧是其中之一。
那片慘綠色的光霧。殺死他們!……于平寧忽然打起寒顫,連續的不可遏止的寒顫。那片綠光並不九九藏書是思念妻兒引起的幻覺,而是在寧西公路上真實情景的潛記憶!莫爾和夏之垂都沒有說錯,自己——嚴格說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原型,曾被K星人劫持、消滅、換了個一模一樣的複製人。于平寧的所有記憶所有情感(包括對K星人的仇恨)都被保留,只是在潛意識中多了一道罪惡的指令。
莫爾夫婦睡在一張巨大的水床上,于平寧輕輕摸到莫爾夫人那邊,用高效麻醉劑向她的鼻孔噴了一下,隨後他繞過去,把莫爾拍醒。
一片慘綠色光霧瀰漫在眼前,仇恨逐漸膨脹。殺死他們!……于平寧悶聲道:「駕駛員我不管。」我只答應殺死四個人。
輸完指令,他立即離開地下室,對門衛吩咐:「捷涅克主任在裏面值班,我明天來換他。」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于平寧冷冷地看著老人。我要盡量加以甄別,但我實際上已經知道了這個老人的下場。他問:「你是在053實驗室工作?」

安小雨臉上的恐懼凝固了:「你把那三人全殺了?」
遠藤很失望。他十分懷疑這個唐天青就是兇手,各種情況太巧合了!已經查到他于昨天離開日本回到中國,正好又與長崎謀殺案的時間吻合。但蘇娣不會是他的同謀,她沒有為他掩護的動機。
「我炸毀了!」李力明突然瘋狂地喊:「我當然炸毀了!那裝置在隔音地下室,人們還沒有聽到爆炸聲。等他們打開地下室就一定會發現!」
在這場車禍中只有于平寧撿回一條命,在臉上、身上增添了幾十條傷疤。妻女火化前,他像一尊石像一樣,在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前守了一夜。第二天,人們發現他鬢角新添一綹耀眼的白髮。
屋內還有一個人,便裝、黑髮、戴金絲邊眼鏡,肩膀很寬,堅毅的方下巴,衣著整潔合體。這會兒正冷靜地打量著于平寧。伊凡諾夫介紹說:「這是李力明上校,053實驗室的安全負責人。」
于平寧深思良久,問道;「如果殺死你、莫爾、安小雨、夏之垂,這個項目會不會中斷?」
仇恨在胸中膨脹。于平寧嘎聲問道:「你在慶賀勝利?」
我已經為自己留了後路,這樣警察就不會懷疑我是兇手了。再說(她在心底竊笑著),這樣多少對得起這疊鈔票,數額還真不少哪。
老人扭頭看看熟睡的妻子,盡量輕手輕腳地下床,他不知道妻子已被麻醉,害怕水床的振蕩會把妻子驚醒。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留戀地看看妻子,神情悲傷。
于平寧略為沉吟后回答:「李力明。」
丹江口新湖湖畔是一幢連一幢的豪華別墅。這兒山清水秀,是中國的地理中心,又是亞洲蓄水量第一的水庫,所以近二十年來,這兒成了科技界、商界新貴們的集聚地。他找到夏之垂的別墅,把汽車停在黑影里,翻身跳進柵欄。
這個結果已在他預料之中。雖然他真誠地希望于平寧能從待決犯中甄別出幾個無辜者,但他知道這是不現實的。他對於平寧不大滿意,于的行動留下不少活見證。當然,李力明本人也不忍心禍及無辜,不過,萬一反K局被牽涉進去,那些終日喊人權博愛的政治家們和記者們一定會把反K局撕碎。
中野賤笑道:「上帝教導我要珍惜生命,為了它,我還能做得更多。」他露骨地暗示。
是誰告訴他至今無法甄別複製人?是李力明。但作為053基地的安全負責人,他明知道思維迷宮的研究已基本成功。
她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就悄悄溜走。在嫖客的汽車裡,她急急忙忙檢查他衣服中的錢包,把美元、日元揣在懷裡。包中還有一疊人民幣,看來他去過中國,那麼,那個英氣逼人的殺手——額上的傷疤使他更具男人氣質——恐怕也是中國人。
「是否已經成功?」
在敲擊最後一道指令即自毀時間時,他的懷疑也達到頂峰,但是他仍無法說服自己收回自毀指令。
夏之垂目光中閃過一絲猶疑。他搖搖頭,抖掉這片疑雲,仇恨地說:「這些鬼話你留著對死神去說吧。如果我對自己或任何人有懷疑,我自然有辦法甄別。為了我的小雨,我一定要宰了你。快祈禱吧,不管是向地球的上帝還是K星的上帝。」
照片上的安小雨十分清純,像一個天真未鑿的中學生,笑得很甜,眸子里甚至還未消盡緋色的幻想。于平寧猶豫地想,不知道自己能否狠下心向她開槍。已經錯殺了兩個地球人,對此他幾乎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我是在干不得不幹的事,但這並不能減輕良心的譴責。我就像身赴地獄的席方平①,兩個鬼卒正操著大鋸忽忽隆隆鋸開我的心臟。等他們解開我身上的繩索時,我就會裂成兩片,撲在地上。
「基本成功。但你知道,地球人能夠擒獲並確認的複製人極少,迄今為止,我們基本只對地球人的潛意識作過實驗。這些實驗準確度極高,能夠清晰地顯影出地球人的潛意識,比如一個孩子的戀母情結,弒父情結。至於用到K星第二代複製人身上的效果,目前還不清楚。」
基地的其他人用備用鑰匙打開地下室,在裡間找到捷涅克,剛一取下封嘴的膠帶,捷涅克就喊:「快檢查自毀裝置!」
身後冷酷地命令:
夏之垂的喉嚨咯咯響著,慢慢地倒下去,雙眼一直仇恨地瞪著于平寧。激光光束隨著他的身軀在屋中劃過,被掃斷的落地燈,書架等嘩嘩地倒下來。于平寧突然覺得極度的疲乏,渾身全散架了,他慢慢地倒下去。
又一個怪圈。他知道證明的方法,但只有在你自我證明之後才能說出來,可是你又不知道自我證明的方法。
他輕而易舉地破壞了院內的防盜設備,踅到房前。正在這時大門外響起汽車馬達聲,他忙藏在黑影里。雪亮的汽車大燈穿透夜色,大門自動打開,一輛風塵僕僕的白色汽車開進院內,進入車庫,車主人匆匆進屋。
他小心地回答:「不會中斷,但要略略推遲。」
吃過晚飯,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當K星間諜混入053基地的陰謀破產後,K星人一定會直接向『思維迷宮』裝置下手。這種預感沒什麼證據,但卻越來越強烈。他在間諜戰中已經身經百戰了,這種第六感從未欺騙過他。
在開槍時,于平寧黯然地想,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錯殺了一個地球人。他無法排解自己的負罪感,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
他無法證明自己是自己。他無法揪著頭髮把自己揪離地面。
時鐘已到十一點。他終於下了決心,讓我一個人承擔罪責吧,我一定要在十二點前完成。
這是在川鄂交界的一處淺山,公寓後面是清郁的竹林,竹子很高,枝幹挺拔,微風中竹葉颯颯做響。透過柵欄望去,公寓很整潔,但算不上豪華,看來安小雨口袋裡沒有多少鈔票。
①席方平是聊齋中的人物,為報父仇去陰司告狀,被閻羅王以酷刑折磨,鋸成兩半。
老將軍心情沉重地回到李力明的辦公室,沉默地看著兩具屍體。他十分喜愛這兩個部下,所以在心理上難以把他們同K星間諜聯繫起來。他沉重地捫心自問,我為什麼如此輕易地聽信李力明的話,草率地決定將四人處死?即使懷疑四人中有複製人,也可以用基本成功的「思維迷宮」系統來鑒別呀。僅僅是因為我老年昏聵么?
于平寧也想起那個『于平寧』的妻兒,想起她們死前的那一幕,想起新田鶴子無言的柔情,想起古板熱腸的將軍……他一揮手,高興地說:「瞄準眉心,我喊到三,咱們同時開槍。瞄得准一點,別丟醜。」
兩個門鎖距離2米,他們分別對付一個,經過長達10分鐘的複雜操作,一米厚的鋼門緩緩升起。兩人進去后鋼門又緩緩落下。
為什麼他一定要殺這四個人?即使他們中有一個K星間諜,也能用『思維迷宮』來甄別。那個日本人早就告訴他這個秘密,為什麼宰殺后兩個人時他不願想到這一點?
忽然他的眼角餘光瞥見草叢中豎立起一條黑影,是蛇頭,微風中傳來輕微的環尾碰擊聲。蛇頭輕靈地點動著,使它看起來象是兩個腦袋。他沒有想到經常修剪的人工草坪中竟然還有兇惡的響尾蛇,幸虧及時發現,他的隨身用物中可沒帶蛇葯。

于平寧疲倦地想:又多了一個K星間諜,K星間諜下令讓K星間諜去殺K星間諜,一個怪圈,蛇頭咬住了蛇尾。
好了,于平寧想,我已經儘力甄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開槍了。他聲音低沉地說:「開槍前我想告訴你,你們四人乘坐的直升飛機曾在時空隧道中消失14分鐘,你們中至少一人被K星人掉包。如果不能從四隻核桃中挑出一隻黑仁的,我只有把四隻全砸開。將來要是證明你是冤枉的,我會到你墓前謝罪。」
我要把他置於生死之地后再甄別。
他描繪的陰森圖像令人不寒而慄,三個人都面色陰沉。
你又錯殺了一個地球人,但這是命中注定的。他小心地抱起安小雨的屍體,平放在沙發上,用浴巾開好。從桌子上的鮮花中挑出一隻白色的水仙,輕輕放在她的胸膛上。
衛兵向李力明敬禮,李力明還禮后簡潔地說:「加強警戒,今晚可能有情況。我和捷涅克主任在裏面值班。」
來人出示警察證件。「什麼事?」蘇娣不耐煩地問。
李力明看著將軍。伊凡諾夫簡捷地說:「你去找到他們,盡量加以甄別,然後把複製人就地處決。」
一名警察拎著一條蛇和沾有血跡的樹條過來:「是在草叢中發現的,兇手看來很厲害,動作敏捷準確。不過他為什麼不用激光槍來對付蛇呢?」
李力明笑著說:「放心吧。我九*九*藏*書們可以來個競賽,明天請將軍來檢查各自的彈著點。」
中野討好地笑道:「你已經問到核心機密了。這項裝置非常非常精巧複雜,但其原理不難明白。160年前有一個中國人建立了醉漢遊走理論——醉漢的每一步是無規律的,但只要他的意識並未完全喪失,那麼大量的無序的足跡經過數學整理,就會拼出某種有規律的圖形。如果意識完全喪失,足跡經過整理后仍然發散。053實驗室的安小姐據此發展出『思維迷宮』的方法,可用以剝露出K星複製人的潛意識指令。被試人在回答提問時,會對潛意識的秘密作出潛意識的粉飾、開脫、迴避、自我證明……就每一個答案本身來說毫無破綻,但只要提問次數足夠多,再經過思維迷宮系統的數學整理,就會從亂麻中理出一條隱蔽的主線。以上是粗線條的介紹,要想徹底弄清它的原理、結構和技術細節,可能要兩個月時間。」
中野遲疑地回答:「猜到了。」
來了一輛車,駕駛者降下車窗,把磁卡塞進讀卡器,大門隨之無聲地滑開。于平寧趕快隨那輛車開進院內。
「四個人全殺死了。」于平寧悶聲說。

求求你,于平寧,你不要再問了。我已經把它炸毀,我絕對相信這一點。
他在辦公室急急地踱步。隨著時鐘的嘀噠聲,他覺得越來越焦燥。一定要採取行動。可是怎樣行動?怎樣向別人解釋?單憑他毫無根據的預感。連伊凡諾夫將軍也不會相信。

接到報告后,伊凡諾夫將軍很快趕到053實驗室。李力明的辦公室里,長桌兩端,兩個人對面坐著,臉上凝固著豪爽的笑容,眉心正中各有一個光滑的深洞。
于平寧微笑道:「但今晚我有一點疏忽,這點疏忽很可能救了我。我在割門玻璃時把手槍的功率調到低檔,忘記調回來了。低檔激光槍在這個距離殺不死我。」
夜色朦朧,來享受日光浴的人已經離開,還有不少裸體者躺在潔白的沙灘上,涼椅上。當衣冠整齊的于平寧走過來時,有人不解地看著他。
「喬治·莫爾,70歲,聲名卓著的生物工程學家。妻子珍妮·莫爾,68歲。老派的美國人,注重家庭生活。」
反K局極端殘酷的工作使他逐漸失掉了自我。
是誰誇大時間的急迫性,要求他儘快把四個人消滅?伊凡諾夫和李力明。
我要殺死他,為安小雨、夏之垂他們報仇。為我,不,為于平寧報仇。
于平寧冷冷地看著他。「鱷魚的眼淚。」他想說,但李力明先說出來了:「這恐怕是鱷魚的眼淚。」
伊凡諾夫和李力明相互看看,堅決地說:「我們是這樣認為。」
李力明進門后順手關掉這套系統。他目光奇異地看著捷涅克,後者感到惶惑不解。李力明慢慢地說:「以後你們會理解我的。」
他在兩種念頭的激斗中痛苦地呻|吟著。好吧,我僅僅來一點小改動,我只把時間推遲一分鐘,這微不足道的時間不會影響我的使命的。
安小雨緊張地瞟一眼時鐘,再過20分鐘,夏之垂就會捧著一束鮮花準時趕到。她知道來人絕不是地球人,如果是反K局派來的審察人員,他就不會不知道「思維迷宮」裝置已基本成功,可以用來挑出那隻黑仁的核桃。兇手一定是第二代K星複製人,他在為K星賣命時還自以為是為地球盡職。
中野的大腦飛快運轉著,力圖摸清對方的心理脈絡。此人極可能是一個K星複製人——有K星人顯意識的第一代複製人,他的目的是什麼?是要破壞思維迷宮的研究,還是為了竊取思維迷宮的技術秘密?是要殺死還是俘獲自己?他要據此調整自己的答案。
夏之垂冷冷地說:「我知道你的使命還未完成,在你沒殺死我之前,你的自我感覺還是一個正人君子。那麼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當然,這四個人是實驗室的中堅,好在項目已接近尾聲,開創研究方向時要天才,進行正常研究時只要資質中等的人就可以。」
錢包中還翻出駕駛證和護照,原來嫖客的確叫中野康成。她想了想,把嫖客的衣服和證件在地上堆成一堆兒,然後開著中野的車子找到一間電話亭。她通知警察局,海濱浴場有一具屍體,他的證件和衣服放在停車場的空地上。沒等對方問話,她就急忙掛斷。
新田鶴子在屏幕上焦急地連連鞠躬,就像阿拉伯魔瓶中關著的小精靈:「對不起,于先生,請你不要關機,老闆有急事找你!」
蘇娣多少有些後悔自己的孟浪,不過事已至此,她只有把船硬撐到底。她朝遠藤飛了一個媚眼:「當然,我懂。干我這個行當,你想我會同警察過不去嗎?兇手不是這人。」她肯定地說。
于平寧擺擺槍口:「聽著,莫爾先生,我不願在這兒多費時間,我也不希望你的妻子醒來,使我不得不多殺一個人。如果你能用可靠的方法證明你是地球人,我會很高興同你喝一杯的,否則我只好得罪了。」
他一愣,慢慢丟下手槍,舉起雙手,從眼角里瞥見一隻雙管獵槍正對著自己的后心,床上堆著一疊衣服。夏之垂的頭髮是乾的,衣帽整齊,他根本沒有洗澡。
夏之垂冷笑道:「不必為我擔心。在053實驗室這是常見武器,我會用。」
于平寧搖搖頭:「夏之垂是第四個。」
老莫爾的嘴張了張,也許他是想說出他的證明方法。不過他最終走到門前,對著暗藍色的夜空傲然揚起雪白的頭顱:「開槍吧,你這條狗!」
于平寧冷冰冰地看著他,在心裏冷笑:混蛋,我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究竟是誰。夏之垂凄厲地笑道:「我真想一道一道碎割了你。不過用不著了,當你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你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你的幕後主使是誰?快說!」
我的使命已完成,他想,然後他的意識緩緩地分散。意識混沌中他看到鬼卒解開他身上的繩索,四天來一直捆著他的繩索,於是他便分成兩半,撲倒在地上。
不過不要妄想喚醒他,在潛意識指令未完成前他是不會罷休的。她知道自己很難逃脫了,自從參加053實驗室,她已做好心裏準備。在這生死關頭,她還暗自慶幸剛才沒有直唿情人的名字。
湯姆把小白花小心地收在塑料袋中。這朵小白花是什麼用意?是對死人的嘲笑,還是哀悼?他覺得小白花上附有兇手的人格,或者他是絕對冷血的野獸,或者他有濃厚的人性。

他把汽車開到門口,還像剛才那樣等著一輛回公寓的汽車。幾分鐘后,一輛白色豪華風神900開到門口,驗過磁卡后開進院內。于平寧趁大門還未關閉時開車出去。進院的那輛汽車中走出一個穿咖啡色西服的紳士,捧一束鮮花,步履輕快地向203室走去。這肯定是安小雨的情人,于平寧覺得愧疚。
遠藤警官立即乘機趕到東京,他們來到這家極豪華的「春之都」酒店。那黑妞剛在室內游泳池裸泳完畢,正躺在白色涼椅上歇息。看見兩名便裝男子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小心地走過來,她甚至懶得用浴巾把自己遮蓋一下。
「這條毒蛇!」老人憤恨地罵道:「他昨天突然命令停止實驗,我已經覺得奇怪了,可惜我沒把他揭露。」

于平寧冷笑一聲,在心裏嘲笑自己的矯情。你不過是用愚蠢的邏輯遊戲試圖減輕良心的痛苦,他想。他在美國和日本留下了不少痕迹——本來可以不留的,但他不願多殺人,那兩個無辜女子不在他的使命之內。他要趕在追捕之網合攏前把剩餘兩個解決。很可能這個清純秀麗的小女孩正是K星間諜,她會在甜笑中把幾十億人推向死亡,你大可不必奉送這樣廉價的憐憫。
「當然,如果真的完全相同,K星人就不會這麼費心費力了。複製的生物機器人在意識深處有一個程序,也就是他們要達到的某個特定目標——比如說,竊取053基地的研究成果並把基地破壞,這樣,複製人就本能地鍥而不捨地朝這一目標前行。但是,」他陰鬱地強調,「這個目的是潛意識的,本人並不知道,就像海龜和中華鱘按照冥冥中的指令無意識地向繁殖地域回遊。當複製人破壞053基地時,他會找出種種理由,自己(作為地球人)認為正當的種種理由。因此,只有在造成既成事實后,這個間諜才可能暴露,不過對我們來說為時已晚。對此我們無能為力,至少到目前為止無能為力。我們只知道某處有炸彈,卻連定時器走動的嚓嚓聲都聽不到。」
伊凡諾夫說:「事情很緊急,開始介紹吧。」
也許先趕到丹江口新湖去解決夏之垂更好一些?如果可以肯定夏之垂是間諜,就不用向安小雨開槍。如果夏之垂又是錯殺,那安小雨就一定是K星間諜,再向她開槍就心安理得了。
李力明說:「兩件異常事件加在一塊兒,促使我們不得不採取行動。所以伊凡諾夫將軍把你召回來。」
中野因為恐懼而微微發抖。053基地的研究是絕密的,泄露機密的人會受到嚴厲的處罰,甚至是反K局的秘密處決,但畢竟激光槍的威脅更現實。他聲音發抖地講起來:「……K星人和地球作戰的最大優勢,就是這種足以亂真的第二代複製人。如果有那麼七八個地球首腦被複制人掉包,而他們的潛意識是把戰爭引向失敗,那地球還有什麼指望?為此,在053基地集中了世界一流的科學家,研究出一種裝置,稱之為『思維迷宮』,可以有效地識別第二代複製人。」
猛烈的一擊把捷涅克打暈,看看手錶,已是晚上十一九*九*藏*書點三十分。要趕快,我一定要在十二點前辦完。
他摸近房舍,聽聽屋內沒有動靜,就把激光槍調到低功率檔,在走廊門的玻璃上劃了一個洞,伸手進去輕輕把門打開。
于平寧一杯接一杯地往肚裏倒酒,目光冷漠地環視這家小酒館。他正休假,工作期間他是不喝酒的,因為「工作就是有效的麻醉劑」。但休假期間,只有睡覺時他才與酒杯暫別,他需要酒精來沖淡喪妻失女的痛苦。
伊凡諾夫苦笑著說:「我們還曾準備隆重歡迎外星文明的使者呢,但顯然他們不是來做客的。」
你不能殺我,我還很有用。
斷臂的劇痛使于平寧悠悠醒來,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懼開始叩擊他的精神之門。他獃獃地瞪著無物,忘了疼痛。
「四個人在哪兒?」
蛇身在草叢中扭動著。于平寧欣喜地想,我還記得少年時的絕技。
他貓腰提著激光槍,輕輕跨過那幾道紅線,一邊還心不在焉想著其它事。他記得中學時曾讀到過,法國一位科學家曾從一例罕見的血友病中,考證出很多姓莫爾的歐洲人原來是地中海黑皮膚摩爾人的後裔。幾百年的同化使他們忘記了自己的祖先,僅留下莫爾這個姓氏,但遺傳密碼中還頑強地保留著摩爾人的特徵。
李力明再次苦笑:「你的問題說明你對K星人的生物間諜技術還不大了解。我介紹一點內情吧,儘管這多少泄露了053基地的研究方向。K星人過去劫持地球人後,送回來的是一個模樣相似但內心不同的假冒者,咱們辨認這種白皮黑心的間諜已經不困難了,所以他們改變了策略。我們發現,他們現在換回的是白皮白心的真人,與原型一模一樣,從外貌,包括指紋、聲紋、體臭等;到內心,包括童年的隱私記憶,對K星人的憎惡等。

于平寧想,他幾乎可以肯定又殺了一個地球人,但殺死這個賤種,他的良心不會受到太大的譴責。
老人冷笑道:「我當然有辦法證明。不過,你有什麼辦法證明你自己是地球人?在你沒有自我證明之前,我絕不會向一個K星間諜泄露這個秘密。」
他忽然悟到不安的根源。剛才看到這輛車和這個人的背影時,有一種模煳的熟悉感,是在安小雨的公寓中見過,夏之垂就是安小雨等待的情人。
他沒有向警察通報,不,我一定要親手捉住和宰了這個畜生。
但是,他苦笑著想,正因為錯殺了兩人,安小雨是K星間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高達50%。
他奇怪如此簡單的答案自己竟然沒想到,而他素來是以思維清晰自負的。不用說,是那個潛意識指令在干擾著他的思維。
快把一瓶卧龍玉液灌完時,腰間的可視電話響了。他取下來,液晶屏幕上是局秘書新田鶴子小姐的頭像。于平寧低聲喝道:「休假期間不許打擾我!」
李力明把酒杯摔碎,昂然迎著他的槍口走過來:「開槍吧!你這個混蛋複製人。告訴你,我的指令也完成了。」
有一名泰國遊客提供了一點有價值的細節,他說兇手來這兒后先把一名黑人女人趕走了,兇手走後那黑妞還回來過。黑妞很漂亮,胸脯很高,臀部凸出,走路帶有彈性,像一頭獵豹一樣舒展,所以他印象很深。
註釋:
李力明得知四個預定的目標已解決三個,于平寧正趕往丹江口,估計最後一個的解決就在今晚。
他繼續說:「當然你們很清楚K星人的伎倆。他們常從時空隧道中把人劫走,十幾分鐘后又送回一個一模一樣的複製人。所以我們不敢有絲毫疏忽,即使這次的證據很不充分。」
伊凡諾夫冷冷地說:「這罪責我來承擔。不錯,我們可以把五人關起來仔細甄別,但甄別清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那時我們怎麼辦?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關押他們,但又不敢放他們。一旦某個複製人融入053基地的人群,他就能輕而易舉地破壞基地。要知道,K星人發動戰爭的日子屈指可數,而053實驗室的成果對戰爭勝負至關重要。」停一會兒他又說:「我們無路可走,在研究出甑別方法之前只有狠下心腸。無罪推定的法律準則在這兒不適用,我們是有罪推定——對可能是K星間諜的人,只要找不到可靠的豁免證明,就一律秘密處決。」
②笑林廣記上有一則笑話,一位尚書借諧音巧罵一位侍郎,說路邊的那隻「是狼(侍郎)是狗」?不料該侍郎才思敏捷,反唇相譏,說「下垂是狼,上豎(尚書)是狗」。
他今年三十八歲,身材頎長,五官端正,面部稜角分明,額角刻著一道深深的傷痕,鬢邊有一綹醒目的白髮,穿一件半舊的灰色茄克衫,敞著領口。八年前他參加世界刑警組織西安「反K星間諜局」(局內人常稱反K局),從一名無名小卒已晉陞到中校。每逢休假,他都要回到家鄉古宛城,在一些煙霧騰騰,酒氣汗臭混雜的小酒館打發時光。他希望在這兒拾到一些兒時的回憶,把他的「自我」再描塗一遍,包括對妻女的痛苦思戀。
屏幕上出現便裝的伊凡諾夫將軍,他難得地微笑著,簡捷地說:「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假,你必須馬上返回。」
果然查詢到一個相同的案例,是在美國旁帕市,疑兇身高相同,使用同樣的激光槍,行兇中也同樣放過同床熟睡的死者妻子。疑兇唐天青是昨天,5月28日凌晨離開美國飛來日本,而且……遠藤瞪大眼睛,美國的死者也是在西安動物智能研究所工作,是前一天剛從中國回來度假的。這就絕不可能是巧合!遠藤果斷地說:「毫無疑問,這是一起政治謀殺。立即尋找報案者,這種黑人高級娼妓在日本很少,一定不難找到。通知美國警方把兇手照片傳真過來,找到報案者後由她辨認。通知中國警方,對西安動物智能講究所進行調查,並對有關人員進行監護——很可能,這輪兇殺還未結束。」
蘇丟忽然莫名其妙地泛出想保護他的衝動。也許是感謝他昨日手下留情?還是想為他日邂逅留下點希望?她笑著搖頭:「NO,NO,那人……怎麼說呢,長得很粗俗,大嘴,臉上沒有傷疤,說話似乎帶大坂口音,像是日本人。絕對沒有照片上這麼漂亮。」
夏之垂絕對料不到一個溫馨之夜變成凶日。他用安小雨給的鑰匙打開門,看見安小雨蓋著浴巾正在沙發上熟睡,胸脯上放著一朵白花。這個小精靈,這隻裝睡的小貓咪。他笑著悄悄走過去,吻吻她的雙唇,雙唇還是溫熱的,但剎那間他覺出異常,驚懼地喊:「小雨!小雨!」
那女人在中野的屍體前發抖。太可怕了,幸虧那個殺手不屑於殺她。我該怎麼辦?她緊張地思索著。她不想見警察,她是專在達官貴人圈子裡作皮肉生涯的,可不想卷進一場凶殺案。
「走到牆邊,把手支在牆上,腳向後移。」于平寧順從地照辦了。後腦勺遭到一記猛擊,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他陰沉的說:「我想蘇娣小姐一定清楚,作偽證是犯罪的。」
于平寧緊緊地盯著他,這裏面肯定有蹊蹺。自認識李力明后,他對李力明一直有惺惺相惜之意。這個人意志堅定,行事果斷,絕不在自己之下。為什麼他突然這樣歇斯底里?這不像他的為人。也許他說的是實情,由於地下室隔音,他們尚未發現裝置被毀。但為什麼他如此急切地想向自己證明這一點?
他忍痛告別小雨,沒有絲毫延誤,立即開車返回。如果他沒有猜錯,兇手就在剛才與他相遇的那輛風神900上,他一定會趕到丹江口去殺最後一個人。
這是紙上對莫爾的介紹。
于平寧掏出激光槍,緩緩地說:「兩天前,053實驗室的一架直升機曾在時空隧道中消失14分鐘,可以肯定機上5人中至少有一人被K星複製人掉包。我希望你能同我配合,把你的身份甄別清楚。如果不能從四隻核桃中挑出那隻黑仁的,我只好全砸開。」
早上七點半,他到達053基地。他平靜地向門衛通報了姓名,要求見李力明。那邊很快回話,說他可以進來。大門打開了。基地很平靜,看來四人的死訊還未傳到這裏,一名警衛把他領到李力明的辦公室便走了。于平寧表情痛苦,右手托著斷臂,用肩膀頂開門走進去。激光槍在斷臂臂窩裡藏著,可以很方便地抽出來,李力明不是等閑之輩,他必須小心。
于平寧忽然朗聲大笑,把激光手槍推向長桌對面的李力明,用僅存的右手抱起酒瓶豪飲起來:「多好的酒,沒想到死前還能喝上家鄉的卧龍玉液。我告訴你,死前我們能幹一件很不錯的事,你我都可以為地球消滅的一個可惡的K星間諜。喂,把你的手槍扔過來。」
蘇娣嫣然一笑,她幾乎已把這事忘了。
沒有回聲。他顫抖地揭開浴巾,在她乳|溝左側發現一個光滑的深洞,是激光槍的傷口。安小魚手中還握著水果刀,但神態十分安詳,身上看不到被強|暴的痕迹。夏之垂悲憤地跪在沙發前,淚水澆到死者身上。

安小雨在心底苦笑:如果你知道客人就是你的下一個目標呢?不能再耽誤。永別了,我的愛!
遠藤很沮喪:「只好重新設定疑兇了。媽的,我真不願承認自己錯了!」
午夜于平寧趕到丹江口。他把車停在湖旁,略微打一個盹。醒后他下車來到湖邊,一條大壩把這裏變成煙波浩渺的人工湖,疏星淡月,四周是青灰色的遠山。他長伸懶腰,活動一下筋骨,象往常一樣快速抓握手指。然後回到車內。
他喚來技術部主任捷涅克。要想進入『思維迷宮』所在的地下室,必須他們兩人用兩把鑰匙同時操作,才能打開門鎖。他陰鬱地說:「伊凡諾夫將軍向我九-九-藏-書通報,K星人今晚很可能向那個裝置下手。我想咱倆今晚守在那裡。」
日本警察的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找到那名黑人娼妓的行蹤。她正在東京,又傍上一名阿拉伯富豪。
遠藤陷於沉思中,自然這黑人女子就是報案者。兇手為什麼放過她,是同謀,還是心存憐憫?這些細節勾起他的回憶,他立即通知警察局查詢近日世界刑警組織的案情通報。
晚上九點,他駕著一輛租來的豪華風神900型轎車(他喜歡駕駛中國汽車),停在安小雨居住的公寓前。進公寓大門需要磁卡,所以他在等著一名持有磁卡的房客。
你在夢中殘殺你的母親,現在你要清醒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血液衝到頭上。于平寧憤恨地想,他在戲弄我,就像一條蛇在戲弄嘴邊的老鼠。這個畜生。他抽出激光槍,聲音苦澀地說:「你這個複製人,K星人的走狗。」
他笑得十分凄厲,向一隻瀕死的狼。于平寧的槍口慢慢垂下去,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他早該想到的。李力明和他是同病相憐。他的胸膛要爆炸,他也想凄厲地長嚎……但是一個念頭忽然浮出來,他努力想抓住這根救命草。李力明已把『思維迷宮』炸毀了?為什麼在基地內看不到一點異常?他遲疑地問:「你把思維迷宮炸毀了?」
他戴上紅外夜視鏡,戴上薄手套,輕捷地越過柵欄。這是一幢半地下式的建築,平房顯得很低矮,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院內有一個游泳池,池水映著星光。透過紅外夜視鏡,他看到草坪上有幾道稀疏的紅線,這是普通的紅外線防盜設備,對他毫無威懾。
伊凡諾夫補充道:「我們已得到情報,正好在李力明上校所說的方位和時間,有人曾看到飛碟的綠光。但雷達上一無所見,可能是飛碟的隱形技術又提高了。」
于平寧問:「第三點,讓我幹什麼?」
于平寧把他的話梳了一遍,問道:「好吧,現在我來問幾個問題。第一點,你們懷疑機上5人至少有一個被掉包?」
一個消亡的民族。地球人會不會也消亡在K星文明中?
他的聲音很沉悶,憂傷十分真誠。于平寧沒有再刺他,同他輕輕握手。臨走他問:「如果四個人一併處死,難道不會影響053實驗室的研究?」
于平寧駕駛著白色風神900,這是2153年的新產品,時速可達300公里,有自動導航和防撞功能。不過他沒有使用自動檔,從中學起他就喜歡體育,拳擊、散打、攀岩……樣樣精通,手動駕駛時速300公里的汽車更是一種樂趣。他沿著寧西高速公路西行,很快就看到秦嶺逶迤的山峰,前邊出了一個巨大的公路隧道。
他實在不忍心毀掉它。這套裝置是科技界的精英們殫精竭慮費時兩年才搞成的,其中也有他的不少心血。一旦被毀,地球人該怎麼識別K星複製人?
天已黑了,高速公路上汽車如潮,像是逆向流動的一紅一白兩條河流,于平寧把駕駛椅放倒,扎牢睡眠安全帶,很快進入夢鄉。他夢見了妻女,她們在恐懼地尖叫,一架飛碟帶著慘綠色光霧,幽靈般地撲過來。他想衝出去,手腳卻不能動彈,直到那慘綠色把他淹沒……
中野醜陋的裸體仰卧在氣墊上,額頭一個深洞,兩眼恐懼地圓睜著。于平寧看到那個黑妞正遲遲疑疑地往這邊走,便不慌不忙向另一邊走了。附近的遊客似乎看到紅光一閃,他們抬起頭,漠不關心地看著,又自顧尋歡作樂。
老闆是指反K局的局長伊凡諾夫將軍,自從參加反K局他就在這老頭的手下。這俄國佬古板嚴厲,甚至可以說是殘忍,但為人剛正,對於平寧一直很好。既然是老頭子親自出馬,一定確有急事,休假要提前結束了。
長崎警察局的遠藤次郎警官立即趕到現場。死者證件表明他是東京人,八年前到中國西安一個動物智能講究所任職,40歲,單身。兩天前剛從中國回來度假,是激光槍致死的。
「思維迷宮的原理?」
夏之垂驚懼地低頭看一眼,不錯,是在低功率檔,他急忙用大拇指推換檔位,向于平寧開槍。就在這一瞬間,于平寧迅速低頭,用嘴從衣領上拔出一根毒針,噗地吹到夏之垂身上,同時敏捷地閃身躲開。他覺得左臂一麻,隨即無力地下垂,知道左臂已經被激光槍割斷了,被同時割斷的繩索散落在他身邊。
來人說著純正的日語,恰恰因為太純正,中野知道他不是日本人,很可能是中國人。他千里迢迢追到這兒,絕不會是為了寒暄天氣。不過,既然他先把這黑妞趕走,看來不會有什麼惡意,一個殺手是不會讓目擊者逃生的。他笑著拍拍女人的光腚:「你到汽車裡等我,我十分鐘后一定回來。」
他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他站起身,用力抓握手指,不,沒有那種清脆的叭叭聲。他苦澀地想,這大概是K星人複製工程的唯一疏忽。
他舉起激光槍瞄準響尾蛇,準備開槍,忽然瞥見不遠處有一棵樹,略為猶豫后,他輕步挪過去折下一根樹條,試了試,樹條很柔韌。他把手槍交到左手,手持樹條微笑著向響尾蛇逼近。響尾蛇用它頰窩中靈敏的紅外線感測器,感受到一個大動物的36度的體溫。它兇狠地躬起身子準備撲過去,就在它撲出的瞬間,于平寧猛力一抽,乾淨利索地把蛇頭抽飛。
「不要玩遊戲了。我最後一次問你,有沒有辦法證明?」
世界刑警組織派了精幹的班子來處理這件事,由一個俄國人伊凡諾夫帶隊。于平寧從他那兒得知,K星飛碟是在一星期前發現的,行蹤飄忽鬼祟。由於它們對雷達來說基本是隱行的,所以極難發現。這次是K星人第一次試圖劫持地球人,雖然沒有成功。
「是的。」「那好吧,我來作第一個被試者。」他步履沉重地走過去,坐在受試椅上。
捷克人猶豫著,這樣做不太符合安全規定。李力明瞪他一眼:「是否還要按部就班地請示?我告訴你,莫爾、中野、安小雨,很可能還有夏之垂都已經被害了。兇手不明,不過可以認定是K星人下的毒手。」
于平寧冷笑道:「我的幕後主使?是我對K星畜生的仇恨。」
幾天後,反K星間諜局匆匆成立。伊凡諾夫打電話來問他願意不願意參加,于平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于平寧點點頭,同老將軍告辭。老人送到門口,話語中有一絲傷感:「小於,我就要退休了,是我自己要求的。年紀不饒人,我的思維已經遲鈍,不能勝任這項工作了。小於,你好好乾。」他沒有說他已經建議上司破格提升于平寧。于平寧同他緊緊握手,然後轉身走了。
回到警車上,湯姆警官對部下說:「幾乎可以肯定是政治性謀殺。在電腦里著重查詢近兩天進入美國的外國人,尤其是從中國來的。」
李力明還告訴他,夏之垂為人機警,他的槍法差不多可與專業射手媲美。
那個夢境似乎隱喻著他們的處境。在K星人的高科技間諜手段下,地球人幾乎是無能為力的。反K局只有以十倍的獻身,百倍的果決才能勉強維持一種苟安局面。
老人目光中閃出一絲猶豫。他開始懷疑了,于平寧想,在沒有證明之前,他已對自己是誰發生了懷疑。作為053基地的專家,他肯定知道那個秘密:在潛意識未浮現以前,複製人的心理是對原件的認同。
于平寧用肩膀頂著牆,慢慢站起來:「我想你是犯了一個錯誤,你不該扔下獵槍用我的激光槍。」
回到警局,他們看到查詢結果。湯姆在一長串嫌疑者名單中盯著一個中國人的名字:唐天青,35歲,身高1米81,頭天從中國乘飛機來,案發當天凌晨5點離開美國去日本。他的護照倒是毫無破綻,但時間與身材太吻合了。湯姆警官把上述情況向世界刑警組織作了通報。

李力明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事情經過:053實驗室的研究已接近成功,昨天實驗室的四位主要研究者乘一架直升機前往山中基地作實驗前的最後一次檢查。飛至寧西公路某處時,直升機突然從雷達上消失,14分鐘后又突然出現。李力明沒有放過這點異常,立即將飛機招回作安全檢查。「我對機上人員解釋說,有人舉報飛機上安有炸彈。在不引起四人懷疑的前提下,對他們儘可能詳細地檢查和詢問,但無論是飛機還是機上人員都沒有發現異常,駕駛員說飛機一直在正常飛行。如果不是有那麼一點蛛絲馬跡的話。」
一條響尾蛇游過來,一雙毒眼。它得意地獰笑著,一滴一滴地往他心中滴著毒液。不過他的痛苦很快就麻木了,麻木到可以清醒地思維。
李力明也大笑起來。好,殺死這兩個複製人,就再也不用擔心某些事了。他把自己的手槍在長桌上推過去,撿起於平寧的手槍。兩人坐在桌子的兩端開懷痛飲,然後摔掉酒瓶。兩個槍口慢慢抬起。于平寧微笑著說:「有什麼未了之事嗎?」
于平寧知道053實驗室,它是一個絕密基地,從事著一項與外星人有關的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具體內容不得而知。它的安全是由反K局內另一個系統負責的,于平寧與他們交往很少。他同李力明握手時,覺得對方的手掌很有力,骨骼粗壯,動作有彈性,一看便知是搏擊好手。
中野康成氣喘吁吁,兩手快活地在女人身上忙活。忽然覺得有人在盯他,抬起頭,看見一個衣冠楚楚的陌生人立在面前,面無表情。他對來人的無禮很惱怒,正要發作,來人彬彬有禮地說:「是中野康成君嗎?」
「第二點,你們為什麼不把5個人隔離開作嚴格的審查?我們已發展了新式測謊儀,對K星人心理的研究也有很大進展。」
他駕車以300公里的時速向丹江口開去。只剩最後一枚核桃了,它肯定是黑仁的,所以向夏之垂開槍時,不用再良心不安。快去把他幹掉,我的刑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