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坐在對面的陌生人

坐在對面的陌生人

作者:安妮寶貝
世紀末十月的一個夜晚。一間黑暗的屋子。一個女人就著一杯咖啡,對一隻貓說起自己生命中,那些歷經過的或將要歷經的註定是夭折的愛情。
這是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頹廢主義者始終都是以激|情抓住剎那的沉淪。因為他們相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遠。
我不知道他們都在哪裡。
在一個虛擬的世界里,閱讀一個名叫安妮寶貝的身份不明的寫字的人。
他們使我感覺溫暖。讓我知道。寫出來的字,有一部分抵達了他們的靈魂。
這是水銀在榕樹下寫給我的詩。然後他問我,三月,已經走得很遠了,為什麼你還不肯離去,閉上眼睛,就是漫天的花瓣雨。
卻會很頑固地抵抗自己不想要的東九-九-藏-書西。
那天,一幫久不見面的上網的朋友,有個小聚會。談到榕樹下。
曾經寫過很長一段時間純粹是為了稿費的文字。我是不節制的人。有時候寫了一個晚上的字,買瓶香水就轉眼成空。漸漸厭倦這件事情。因為感覺不到它的意義。所以停了很長時間。不寫任何字。只是旅行或睡覺。直到我開始上網。
不容易陷入平淡的愛情。也沒有什麼非得達到的目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從不曾見過他。從來沒有過對話。我們是網路上漫遊的陌生人。偶爾相逢了彼此的文字。就好象堆積在信箱里的那些陌生名字。有時候我打開來看看。
象一個清醒的人。面對九-九-藏-書自己空洞的毒癮。沉淪的時候狂野不羈。
所以杜拉斯寫了整整一輩子。
就好象安妮寶貝這個名字。隨時都可以消失。
所以我們都一起依然在寫字。
那些冷漠空洞的文字,是安妮寶貝寫的。
常常不知道該如何回信。因為發現心裏溫暖的心情,如果用文字表達出來,總是失去沉默時候的深刻。所以有時寧可讓人感覺無禮。偶爾寫幾封簡訊給網上的好朋友,彼此問好。還有一些簡潔的目的明確的信。比如編輯寫過來的處理事務的業務來信。不帶感情。直接了當。是一種簡單生活。
這段文字給芋頭,何從,森林。所有黑暗狀態中的頹廢的寫作者。
我不知道取個什麼樣的九-九-藏-書名字。安妮重複的人太多,一直註冊不進去。加個寶貝就進去了。所以就有了這個人。象面鏡子。放在我的對面。
比如工作很忙碌。結婚有小孩。可是一直到現在,我都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一個女孩說,安妮寶貝的文章寫得不錯。每篇都保存下來了。我微笑著看她。
仍然有人為了暖暖給我寫信。很舊的文字也有新的人在看。那些寫在水中的字,註定要消逝無蹤的空虛。我不知道他們是否以同樣絕望的姿勢閱讀。因為這樣我們才可以彼此安慰。
我說,是嗎,哪天我也上去讀一讀。
然後我們就開始打牌賭博。
身邊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在寫字。有時候放肆起來的時候,他們只把我當作天真九_九_藏_書放蕩的孩子。
我不認識她。有時候我也拿出她的文字來看。在深夜的時候,閱讀七年或者暖暖。
可是我始終是個曖昧不定的人。看到一些忙碌的堅定的朋友,總是有強烈的自卑,感覺自己要被社會淘汰。因為我的生活一直空閑。甚至無需工作。有時候睡睡覺,談談戀愛就是一年。很多年就一晃而過。我變成一種奇怪的動物。會失眠。四處漂泊。心態幼稚如BABY。靈魂沉重,不知道何處依靠。所以一直帶著它隨波逐流。在滾滾紅塵這場電影里,能才做為叛徒,對韶華說,隨波逐流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眼睛里仍然會有潮濕的感覺。信箱里那麼多陌生人的來信。告訴我他們的感動和慰藉。雖然我幾九_九_藏_書乎不曾回過裏面大部分的信。但我知道他們存在著。
混亂過後孤獨如潮水翻湧。文字帶來的痛苦和快樂一樣多。
一次在IRC里碰到榕樹下的編輯何從。她說,安妮,你的文字現在好紅啊,就象一朵煙花。安妮那時候心裏就想,這個比喻很微妙。煙花瞬間就會墜落。夜空也依然會回復黑暗沉寂。可是安妮很清醒。
同樣,也抵達了我的靈魂。
寫作是黑暗狀態中的事情。有時卻帶來陽光。混雜著花香和涼風,透射在靈魂裏面。
在內心深處,對文學的態度一直曖昧。有時討厭這件寂寞的事情。杜拉斯說,寫作是一種自殺。寫作的人始終都處於黑暗的狀態裏面。只要有更好的機會,我首先想拋棄的就是對寫字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