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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盾

盾盾

作者:丹尼斯·約翰遜
有很長一會兒麥卡因斯沒做聲。最後他說:「知道。」
但麥卡因斯沒有回答。因為他死了。
「還好。」盾盾說,「彈頭沒引爆,我想。」
「我才不在乎做個殺手呢。」盾盾說。
盾盾在丹佛城外的湖邊對傑克·胡泰嚴刑拷打了一番。他這麼做是為了一件失竊的東西,一台屬於盾盾女朋友——或者是他妹妹——的立體聲音響。後來,盾盾又在德克薩斯州的奧斯丁當街用一條卸輪胎的撬棒把一個人差點活活打死。總有一天他得為此付出代價。不過現在嘛,我想他正呆在科羅拉多州的州立監獄里。
「我不想喝。」麥卡因斯說。
「是啊,啞了那麼一點。」
「把他扔下車。」
「你還有鴉片嗎?」我問他。
「我也去。」盾盾說。
「媽的沒錯,把他扔下車。」我說,「現在我哪兒也不用帶他去了。」
「是的。我知道他死了。」
盾盾走到水泵邊,開始扳動把手。
「他死了。」
我有點擔心起來。「你們沒送他去醫院什麼的?」
「本來我們要去的。」胡泰read.99csw•com解釋道,「但車撞到外面棚屋的屋角上了。」
麥卡因斯面色蒼白,病懨懨的,在座位上無力地支撐著身體。我以前也見過他有一兩次像這樣,在他沒中槍的時候。他有嚴重的肝炎,那經常讓他疼痛難忍。
「行。那,給你這個。」盾盾把手裡剩下的啤酒遞給他。
「麥卡因斯今天不太舒服。我剛才給了他一槍。」
「他不在。」貝托說。
「你能保證什麼都不向他們說嗎?」盾盾對麥卡因斯說。
「反正是有人開槍打了人。」胡泰說。
「你什麼意思,我說怎麼辦?你以為我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我們一路風馳電掣地穿越艾奧瓦州的荒涼大道。
「不要,謝謝。」
「他死了?」
盾盾在我後面走進來,他一手拿著瓶啤酒,一手拿著只盛了水的中國茶杯,對麥卡因斯說:「給。」
「一切全亂套了。」胡泰說。
「前擋風玻璃全碎了。」胡泰說。
關於這片土地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黑鳥在它們自己的影子上空盤旋,它們九-九-藏-書下邊,母牛們呆立在那裡,互相嗅著對方的屁股。盾盾把嘴裏的口香糖吐出窗外,手伸進襯衫口袋掏出他的溫斯頓牌香煙。他用火柴點燃香煙。真沒什麼好說的。
「沒了。」他說,「那是生日禮物。我已經全用掉了。」
「我很高興他死了。」我告訴盾盾,「正是因為他人們才開始叫我操蛋的。」
「哪天是你生日?」我問。
我從側窗望出去。這是蒂姆·畢曉普的農莊。我看見蒂姆的普利茅斯——一輛滿不錯的灰紅色老爺車——側面撞上了棚屋,車身取代了原先棚屋角柱的位置,那根角柱躺在地上,車頭戳穿了棚頂。
這是一條穿過旱地的又長又直的公路,一眼望不到盡頭。你會覺得天空里根本沒有空氣,而地面是紙做的。與其說我們在移動,不如說我們是在變得越來越小。
見只有我一個人,他們三個便轉過去繼續看麥卡因斯。麥卡因斯孤零零地坐在沙發床上,左手小心地搭在肚子上。
「你是說他還活著。」
胡泰問我,「你願意用你的車送他九_九_藏_書去醫院嗎?」
盾盾看著我,他眼裡含著淚。「你說怎麼辦?」
「好主意。」貝托譏諷地說。
「糟糕的生日。」盾盾說。
看到我他打了個招呼。他正從屋裡出來,朝前院的水泵走去。他穿著新的牛仔靴,皮背心,法蘭絨襯衫掛在牛仔褲外面。他嘴裏嚼著口香糖。
「沒死。只是躺下了。」
「收音機呢?」盾盾敲了下開關,收音機發出一陣絞肉機似的電波聲。
「你是說你殺了他?」
「我想他聽不到。」我說。
車裡有盾盾、麥卡因斯,還有我自己。
「子彈嵌在肉里。能感覺到。」
盾盾說:「剎車怎麼樣了?你把它們弄好了嗎?」
「蒂姆呢,蒂姆在哪?」
「今天。」
「你說呢?」麥卡因斯反問道。
他把它關掉又開上,這次它響得像台整夜都在磨石頭的機器。
但我很高興有這麼個發揮作用的機會。我要幫忙幫到底,把麥卡因斯安然無恙地送到醫生那兒。人們會談論這件事,我希望能被人喜歡。
「沒事吧?」盾盾問麥卡因斯。
「應急剎車https://read.99csw.com好了。夠用了。」
「你能保證?」盾盾說。
我繞過屋子從後面走進去。從後門口就能聞到屋裡狗和狗崽的氣味。貝托站在對門。她看著我走進去。靠牆站著的是貝露,她正在一邊抽煙一邊若有所思地撓著下巴。傑克·胡泰坐在一張舊桌子上點煙斗,煙鬥口用錫紙包著。
「噢,當然,他活著,躺在後屋裡。」
這是盾盾的21歲生日。我是在強森縣的拘留所里遇見他的,我這輩子就坐過那麼幾天牢,大概是在我過第十八個感恩節的時候。我比他大兩歲零一個月。至於麥卡因斯,他永遠都是個老混混,事實上,我,我本人,就娶了他過去的一個女朋友。
盾盾說:「別為這種事垂頭喪氣。」
「我沒那麼說。」
「啞彈。」
「你不該在生日之前就把禮物全用掉。」我惱火地對他說。
胡泰把煙斗傳給我。是大麻,不過已經快燒完了。
我們出發了,我儘可能把車開得飛快,同時又注意不讓中槍的傷者顛得太厲害。
要是我告訴你他心裏也有仁慈,你會信嗎?他的左手不知道九-九-藏-書右手在幹什麼。某種重要的聯結被燒斷了。如果我打開你的頭顱,把一塊火燙的烙鐵在你腦袋裡攪來攪去,或許我也能把你變成他那樣的人。
「你感覺怎麼樣?」我問麥卡因斯,「舒服嗎?」
「盾盾開槍打他?」我問。
「這條路好像永遠開不完。」我說。
「你怎麼會把車開到那兒去?」
我到盾盾的農捨去,是為了從他那兒搞點藥用鴉片,但這回我打錯算盤了。
史前時期冰川運動曾經把這片地區壓得粉碎。乾旱已持續多年,古銅色的塵霧籠罩在平原上空。大豆作物種了又死,那些沒能存活的枯萎的玉米稈子攤在地面上,就像一排排的女人內衣褲。大部分農民甚至不再種植了。所有的人造景觀都被抹掉了。感覺就像基督救世主降臨之前的世界。也許基督確實會降臨,但我們必須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陣子我都睡著了,就在我一邊開車的時候。我做了個夢,夢裡我試圖告訴人們一些事情,但他們總是不停地打斷我,一個令人受挫的夢。
「告訴他們這是個意外,知道嗎?」
「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