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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說話的豬

會說話的豬

作者:莫勒托瓦·久爾吉
「不影響您開車嗎2」
「聽到一件奇聞想讓你也笑笑。你知道不,怎樣才能把二十天的小豬仔變成一頭大肥豬?」
「是我。因為塞蓋依大叔……」
「前天,您在豬欄前走過的時候跟隊長說起過,這獎金還有富餘。當然有關這方面的規定我也是了解的,塞蓋依大叔有一個時期常用《政府文件彙編》給我墊圈。」貝爾塔·愛蒂博士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同意了。
「他找了個最大的中豬放進養肥的大豬群中去,然後挑了個大肥豬,帶回家賣掉。但存欄大肥豬的數目沒有少。這方法怎麼樣,妙不妙?我疏懶成性,這類事情聽到頗多,但記住甚少,所以這次特地把這個辦法原原本本連同這個科長的名字一起記了下來。」尤日說著,揚了揚一張小紙片,「你不想看看這名字嗎?」
「是這麼回事,塞蓋依大叔不是沒有重新當上鄉長嗎?他在被迫退休的時候買了我。當時,我還只是個剛斷奶的小豬娃。塞蓋依大叔的孩子們全到布達佩斯去了,老伴也去世了,只剩下他一個人覺得挺沒意思,想找些事兒來消遣消遣,就整天困著豬圈轉,還常常對著我說說話。開始我只能聽懂一、兩個詞,後來慢慢地什麼都聽懂了。」
尤日打著哈哈說:
「只有早上白蘭地,晚上白蘭地,生活之路才能蘭花遍地。」服務員送來了酒,尤日倒了一杯,然後一面持著杯子一面說:「我知道,愛蒂卡,您看,我雖然不是阿多尼斯,但是我的某些條件也許並不比他差。我是從下面、普通人的階層中上來的。我不象那些闊少爺,小時候我沒有自己的單獨遊戲室,也沒有人教我學各種外國話,為了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我受盡了千辛萬苦,付出了我的青春。而現在,雖然談不上十全十美,但一切還算差強人意。可是怎奈我感到孤獨難耐。」尤日看著女經理的眼睛,「咱們攜手並進吧!愛蒂卡,一輩子。」女經理轉過頭問:「我聽不懂,您說得確切些。」

「我的看法是,我們只有在精神上、外表上尊重自己,才能博得別人的尊重。」
「因為它們和您都是……」
「我們喝點白蘭地嗎2」尤日問。
「改天我得找大夫洗洗耳朵,」他喃喃地說。
「可是,您是怎麼學會說話的呢?」
「想當年塞蓋依大叔常把我帶到他的房間里去,讓我躺在他的腳邊看電視。有一次,我看了一部波蘭的故事片,那裡面有一個安插在囚犯中間的密探,他也是這樣裝作不舒服出來告密的。」貝爾塔·愛蒂博士不記得這部電影了,問道,「什麼片名?主角叫什麼?」
「您想跳舞嗎?」尤日有些發窘地問道,移動了一下穿著兒童鞋的雙腳。
這裏關著九隻小豬,是剛從個體農民那裡收購來彌補鬧豬瘟的減員的。它們躺的樣子使人想起了「特別」啊、「奇怪」啊之類的形容詞。八隻小豬橫七豎八地睡成一堆,互相擠得緊緊的,即使最有經驗的行家也分不清哪條腿和哪個頭是一體。而豬欄的絕大擁分地盤卻波另一個沉沉入睡的小豬四肢舒展地霸佔著。蓋萊蓋什用手電筒照了照,只見它的耳朵上傷痕斑斑,脖子上儘是一紹一紹帶血的臟豬毛。看來,達塊地盤來之不易,為了得到它,這頭橫行霸道的小豬無疑進行了浴血的鬥爭。
「說吧,」蓋萊蓋什在欄杆上彎著身子以鼓勵的口氣說道,「說吧,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
「是以前的那個鄉長嗎?」
這天深夜,農場女經理貝爾培·愛蒂博士還在熬夜,為一家農業雜誌撰寫論文。當她正在匈語大詞典里查看「豐收」一詞應作何解的時候,飼養員上氣不接下氣、前言不搭后語地向她報告,一隻小豬說起人話來了。
「不,學習。我什麼都想學,看這本書也是為了學習。我不象一般人那樣,把書翻來翻去,看幾句對話和一些無聊的談情說愛的情節。我是批判地看。」尤日拿起放在書旁的圓珠筆,「我總是把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或是粗魯的句子劃出來,在頁邊寫上『人行』兩字。」
這個主意是尤日自己想出來的。女經理對此真是五體投地。
為了不荒費時間,農場領導教尤日學習文化,送他進各種學習班,上進修課深造。果然,他的考試論文《從收集情報的高度談對屋中垃圾的分析》大為轟動。僅舉一端,足窺全豹。文中他舉例論述了應該如何發現並拼湊已撕成九小片和分散扔在三種不同垃圾箱里的碎信紙,並從中得出什麼結論。進修單位敬佩之餘聘請他留校當教員,尤日謙虛地謝絕了:「我感到,對我來說,做實際工作才是自己真正的使命!」其它豬的登記卡片上只寫著出生年月、種類,至多還有舊主人的名字。尤日的卡片上卻寫滿了各種秘密代號:8/1976/HI,口24U/9,XY/F,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都是用來表明尤日任務的性質和範圍,以及各種學歷和資歷。只有女經理本人和幾個高級助手才知道這些標記代表什麼。
「可是,為了下一代我們應該作出一些犧牲啊……」
「尤日,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女經理說道,「這一切該由報刊負責。只要記者們老是寫這類詆毀性的文章,那麼國營農場完成不了生產計劃也就不足為奇了。如果人們只能聽到一些令人灰心喪氣的事情,那麼就會對一切都失去信心。」電視里映出了一部英國電影的片名,尤日指著屏幕說:「我不同意在電視里演這麼多的西方破爛貨。等年輕人墮落了,人們就大吃一驚。但是我不禁要問,他們耳濡目染的又是什麼?」
「您是怎麼想的,愛蒂卡?」
「我個人暫時什麼也不要。我得先干給你們看看。不過,我深信,那些為集體出力最多的人https://read.99csw.com,在論功行賞時也首先應該輪到他們。」
「非常正確。您在讀什麼?」
「咱們去哪兒?」尤日搖晃著汽車的起動鑰匙。
育肥期結束時,領導上希望尤日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過去,把肥豬運到屠宰場是件極其費勁的事。肥豬一到屠宰場的門口,聞到血腥味,就慌張地擠來擠去,賴在車上不肯下來。它們往押運的工人身上亂撞,有時還傷人。現在就要看尤日的了。
「真是社會主義好啊!」
「瞧,你想到哪兒去了!朋友之間嘛!等我有了新居時再交給你吧!我預先熱烈地邀請你光臨。」尤日的新居藝術風味十足,而且還充滿家庭氣息。進門的地方備有精緻的鑲邊的搔癢機,隨時都可以去蹭幾下。在房間里,陳列著進口的民主德國大立櫃和全套假皮沙發。書架上放了—些小裝飾品:民間風格的綠釉「米什卡」長頸瓶和幾個杯子,以及一個驢形煙具,還有一個「醉鬼抱電杆」的檯燈。尤日在正面的牆上:掛著「情報工作學習班」全體畢業學員的照片。出於保密的原因,每個學員用的全是別人的姓名,名字上面掛的也是陌生人的照片。例如,尤日的姓名被寫成梯·阿爾巴德,名字上面掛著一個梳分頭的男人相片。
白天,尤日獨自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學習、休息,晚上參加休養所的社交活動,因為對於有文化的人說來這是責無旁貸的。他把自己打扮得風度翩翩。白尼龍襯衫配上蘇制琥珀袖扣,時髦的寬領帶飄在胸前;前面的雙腳帶上手套,後面的腳穿了雙兒童皮鞋。褲子是定做的——因為要適應四隻腳走路的特點。夾著金錢的領帶上別一枚領針,戴一副寬邊玳瑁眼鏡,奧地利產的自動打火機用一根金鏈子掛在脖子上。在皮膚上仔細地抹了一層西方的名牌高級奶液。
「您看著辦吧!」在餐廳里,貝爾塔·愛蒂博士要了份炸豬肝,尤日稍微猶豫了一會兒,要了一盤蘑菇炒雞蛋。
「什麼也沒想,只是隨便問問。」
開始尤日被分配在一個三人合住的房間里,他的同屋是一個助理會計和一個拖拉機手。
晚上十一點半,費蓋泰國營農場的飼養員蓋萊蓋什喂完最後一次豬食,在寬敞的九號豬圈裡又來回走了一遍,看看氣溫表,查查自動飲水槽。他覺得一切都已經各就各位,井井有條,然後關上電燈,自己準備痛痛快快地、讓小豬們則是安安靜靜地睡一覺。當他走到豬圈門口,正打算離開時,突然背後有人大喝一聲:「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雖然蓋萊蓋什大名勞約什,但在這一喝之下,還是不免回過身去。他想,大概是哪一位飼養員喝醉了,—躺在豬堆里「吐真言」。可是他無論怎麼找,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蓋萊蓋什雖然狐疑不定,後來還是決定不在這上面再費工夫。他向自己解釋道:也許是豬圈外面有人罵街,但也許是自己又在耳鳴了。
「我不明白,我和那些豬有什麼相干?如果農場有鮮肉,我,也會買一、兩斤帶回家,但是,現在我需要瘦一些。」說著,他拿了幾塊餅乾而沒有碰一碰麵包。
事情也傳到了大公豬那兒。它們普遍認為,尤日太大胆了,遲早會挨整的。不過,他激烈的行動博得了公豬們的普遍好感,它們把他作為絕對可靠的夥伴,談話時從不背著他。但這頭小豬謙遜地退縮在一邊,只是豎起耳朵注意地聽著。
「那……也許是把它揍腫了。」科長說完尷尬地微笑著。
「那麼,親愛的尤日!您的想法是……」
「做我的妻子吧!愛蒂卡,我保證使您幸福,我將用蹄子捧著您……」女人從座位上蹦起來說:「您在想什麼?不管我們怎麼樣對待您,您仍然只是一頭豬!」尤日深感受辱地說:「征美國,就是用這種口吻談論黑人的!」
「人行?是獸行吧?」
為了混進這批送往屠宰場的豬群中去,尤日公然地向飼養員尋釁,轉過身子朝他們放屁。這樣,其它的豬也覺得把這個無法無天的搗亂分子處理掉,是順乎天理、合乎人情的。
「社會主義,首先是為我們自己建設的,此外才談得上為下一代。何況下一代為我們做了些什麼呢2他們有什麼權利要求我們作出犧牲?」尤日還學會了開汽車,取得了駕駛執照。由於農場領導的奔走,尤日優先得到了一輛「日古利」牌蘇制小卧車。他從此和汽車形影不離,到哪兒去都開著它、把一切業餘時間全花在汽車上。他每天晚上身穿絨衣褲,拿著塑料桶,帶著海綿手套,用各種油、各種蠟,把小卧車擦得光可鑒人。

尤日通過各種渠道獲悉,那個農場肉豬飼養科科長是住宅分配委員會的主任,該人打算拒絕他的申請。尤日拿出了文件包,拙出這個飼養科科長的夾子,可用的材料簡直不勝枚舉。尤日一邊得意地哼著小調,一邊研究著這些材料。
在運輸車上,肥豬們對尤日既景仰備至,又覺得他親愈手足。而他自己卻顯得痛苦不堪,悲憤之情溢於言表,他喊道:「我寧可壯烈地死去,而不願這樣卑賤地活著。」肥豬們覺得深受啟發。
他敲開了這個飼養科科長的門,在一旁坐定,說了聲不必勞駕,只要小小一杯黑咖啡,然後摸出一點糖精代替方糖,放在咖啡里。他輕輕地拍著自己的大肚皮,表示吃糖會發胖。
「蓋萊蓋什,當著我的面您說這話,成何體統?」
在尤日打報告以後兩個星期,一天,縣《人民報》上登載了下面一條消息:「費蓋泰國營農場發生嚴重的濫用職權事件,原經理貝爾塔·愛蒂博士被撤職。縣檢察院已著手審理案情,並將提起公訴。已任命著名專家費蓋泰·約瑟夫擔任該國營農場的九*九*藏*書領導。新任經理在他的就職講話中把改良豬的飼養方法定為最重要的目標……」
「可是,您是從哪兒學來這些話的?」小豬謙遜的低下頭微笑著說道:「隨便誰只要努力,總是能學到東西的。絕大部分的話我是從塞蓋依大叔那兒學來的。我把他看作自己的學習榜樣。另外,我自己也努力鑽研。碰巧,我們豬圈的門前掛著一個有線廣播喇叭,就是農民們把它叫做『廢話匣』的那個玩意兒,請原諒我這麼說。他廣播的沒一個節目我都聽,我最愛聽政治報告,不過也欣賞了不少音樂。」說著,他哼起一首俄羅斯歌:「你是驕傲的哥薩克……」窗外天色開始朦朧發白,已經五點多了。說不定某一個隊長或技術員此刻會闖進來找女經理請示工作而影響他們的談話。於是他們約定,讓蓋萊蓋什暫時先把尤日送回豬圈,晚上再把他帶來。
「不,一個豬是永遠不會寫『獸行』這樣的措詞的,只有人才這樣寫。另外,污衊豬類的文字在書中比比皆是,這對我觸動很大。我隨便一記,就有這許多。」尤日拿出日記本讀著:「『象躲在麥地里撒尿的豬一樣一聲不吭』,『醉得象頭豬』『有糠不愁沒有豬』,『象長疥瘡的小豬一樣坐立不安』,『笨得象個多爾道的豬,屁股對著豬食槽』……」尤日寓意深刻地舉起帶著手套的前腳說:「固然,並非所有的豬都完美無缺,但是這些描寫實在毫無根據。假如讓這個作者出來證實一下多爾道地方的豬——我不妨這麼說——是轉過身子來吃東西的,那他肯定會感到困難。當然問題不在於一兩句話,而是這種傾向本身使我不快。我們雖然要看到確實有一些臟豬在垃圾堆里亂翻亂鑽,同時卻也應該看到大多數的豬在豬場里表現得是無可指責的。可尊敬的作者和記者先生們為什麼不寫寫它們呢?」
尤日已成為一個有名氣的人物了,無論多難辦的車,只要他出馬,無不迎刃而解。他當選了總部設在鄰城的汽車俱樂部書記。從此,尤日進入了一個高級的社交階層。他觀察著俱樂部成員的穿著打扮、說話風度和每一個動作,千方百計地模仿他們。他把自己開始脫落的豬鬃剪成短短的運動式,並且習慣了喝威士忌酒,甚至還買了一條狗。拳擊運動在這個團體里是最時髦的一種活動。尤日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感到干這個似乎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他寧可去買條小狗牽牽。不幸的是,這隻小狗的身上還保密了它祖先驅趕牲口的本能,因此當尤日被它追趕著、拖著被咬傷的豬蹄在列寧大街上到處逃竄時,費蓋泰地區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開始,尤日去休養所的冷食部閑坐,喝杯「百事可樂」。可是其他客人居然出言不遜,肆無忌憚地唱著使尤口大為不悅的民歌:「豬仔跟著老母豬,麥地裏面找食去」,或是「豬糞豬糞真可憐,又黑又臭又討厭」。一些打牌的客人也不能容忍尤日坐在他們近旁,常常一面往桌上扔牌,一面高聲地喊:「喏,我打橡子。」或是「給你——個紅豬!」尤日無可奈何,只好躲進電視室看節目,或者閱讀文藝書籍。有一天晚上,尤日在看書,不料貝爾塔·愛蒂經理出現了。原來她也在這兒度假,但因為農場職工對她寧可敬而遠之,而她也實征不願和下屬們交談,為了尋求安靜她走進了電視室。
女經理威風凜凜地推了推鼻上的眼鏡說:「蓋萊蓋什,您聽著:過去,您喝醉灑吃魚粉,還在豬槽里喝水,我都眼開眼閉。但是如果您以為在這裏似乎可以為所欲為,甚至在深更半夜還來和我胡說八道,那麼我非開除您不可!」飼養員對天發誓,說他說的全是真話。最後,他終於說服女經理和他一起去豬圈看一看。
「我是這麼想的,我們要裝得好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你們還是把我放回豬欄,我將在那兒注意夥伴們的談話,搜集情況,了解他們對伙食和豬舍,最主要的是對你們——這些受大家尊敬、愛戴的領導同志有些什麼意見。每隔一段時間,你們相機把我帶到辦公室來,聽取彙報。至於用什麼借口,到時候由我來想辦法。」小豬翹起那圓圓的鼻子,望著貝爾塔·愛蒂博士,他不明白女經理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意味著什麼,他猶照地補充了一句:「我不太清楚,在人中間有沒有這種做法,但在豬群里,我認為是非常合適的。」
「首先,我希望您恢復勞約什大哥的工作,然後再讓他領五百,不,六百福林的獎金。」
這個情報網完全由尤日獨自掌握,因為農場的各級幹部中間唯有他懂得這批被組織起來的豬的話。由於尤日擔任的使命至關重要,所以得到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他就在這裏分析、整理情報。
「在『奪女崖』新開了一個餐廳。您願意去看看嗎?聽說,那兒的心和肝,就是心肝,很不錯。」
「為什麼?」
「等著瞧吧,究竟誰完蛋!」尤日獨自嘟嚷著鑽進汽車回家去了。他從架子上取下那包寫有「鞋匠」字樣的卷宗,裏面放滿了有關貝爾塔。愛蒂的秘密材料。他先瀏覽了一遍,然後取出紙寫起來:中央人民檢察委員會:謹告發費蓋泰國營農場經理貝爾塔·愛蒂博士如下:該人嚴重玩忽職守,並因缺乏基本專業知識,致使國民經濟遭受重大損失。農場耗資數百萬以試驗使狗長膘……
「賣掉能得到什麼呢?區區幾百個福林。我說的這個人可不象你這樣老實,他想無本萬利。他從小豬群中挑了一個最大的放進中豬群中,換出一隻中豬,這樣他就有了一個編外的中豬。接下去發生的事,我想,你一定都能猜出來了吧!」
「讓我怎麼說好呢?勞約什大哥,刀把反正在您的手裡。」已經九-九-藏-書是後半夜了,篤篤的敲門聲把貝爾塔·愛蒂博士從睡夢中驚醒。女經理打開門,一看到蓋萊蓋什和挾著的小豬,頓時火冒三丈。她指著門叫道:「給我滾出去!」手足無措的蓋萊蓋什正想住回走,可是小豬卻掙脫下了地。它站在女經理面前,清了清嗓子,帶著尊敬的口氣說道:「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是我應該為勞約什大哥講幾句話。他沒有聽錯,我在夢中確實是說了『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這句話,請原諒。」女經理大驚失色,驚恐地正了正眼鏡,機械地問:「尤日是誰?」
「我猜不出來。」
「您認為,該拍些什麼主題的影片呢2」尤日膘了女經理一眼,他覺得貝爾塔·愛蒂越來越迷人了。
蓋萊蓋什費勁地包紮著受傷的手,被鋒利的豬牙咬破的地方流著血。他找了把菜刀,決定讓這個使他大丟其丑的小豬一命嗚呼。
「哪伯在假母豬背上帖一點毛,結我們來一點氣氛也好!」公豬們義憤填膺,「讓蓋萊蓋什挺著他的大肚子去撞這個木架子吧:」公豬們實在不願意跳到這個木母豬身上去。
「一本小說。」
「我真不明白,您怎麼會想出這個辦法來的?」
尤日忍受不了同屋夥伴們因為不講究衛生而散發出來的油氣,更不用說還有晚上放屁的臭氣和醉后的難聞的嘔吐味了。他找管理員,要求換一間屋子。他說:「我認為在集體休養的場合,個人的衛生要求可以適當降低,不過我希望這兒的生活條件起碼能跟家裡——豬場里的水平差不多。飲食的質量倒還湊合,但是我不信,在養豬場里會有任何一隻小豬,竟敢當著夥伴們的面和另一個小豬展開放屁比賽,就象這兒的哈吉馬什助理會計同志和拖拉機手科瓦奇同志做的那樣。具體安排悉聽尊便,但我只願意牧獨住。我看,那個盥洗室他們反正也不用。如果您允許,我寧可搬到那兒去。」尤日按照嚴格的作息時間表安排了休養生活。他發現自己開始發胖了,而且也不能指望在下一個餵養期能消瘦下來,因為那時恰恰需要他為其侖豬農飲食方面作出榜樣。在休養所他只吃病號飯。不管有多麼難受,他心愛的飲料「百事可樂」每天也不能超過二十杯。清晨,他堅持在樹林里跑步一小時。誠然,有時也不免小有風險,有一次險些挨了一個近視眼獵人一槍;有時還會遇到生產隊放牧的母豬向他賣弄風情。不言而喻,尤日堅決地謝絕了。
餵養大公豬的豬圈看來是他的用武之地。於是尤日要求調到那兒去。但是他還是只小豬,如果毫無理由地調到兩、三歲的公豬中去,一定會引起懷疑,看來得找個借口才行。尤日於是多方和飼養員搗亂,衝著他們吼叫,咬他們的手。終於,大家公認,非把這個胡作非為的傢伙調離小豬圈不可了。
「是把它賣掉嗎?」科長問。

「勞約什大哥,環境不適宜嘛!如果你們把我帶到豬圈外由來,那我當然是會悉聽吩咐的。但您想一想,我庄豬圈裡只要說一個字,所有的小豬都會因此知道我會說人話。而達一點無論如何是需要保密的。」

「我想,假如拍一部描寫一個有才能的青年女子如何堅強地戰鬥在國營農場的領導崗位上的電影,一定是很有意思的。」貝爾塔·愛蒂博士頓時臉色排紅,接著是片刻難堪的沉默,這時從隔壁的俱樂部里傳來了樂曲聲。
「這頭小豬其實很有出息,」他們議論著,「他本來是完全可能成為一個大人物的。」當運輸車剛抵達達屠宰場時,尤日第一個昂首闊步、視死如歸地下了車。當其它豬還沒有看清楚,他就拐進了第一條夾道,消失在一個邊門後面。早已等候著的蓋萊蓋什立即把他帶離農場。先行者的榜樣對其它豬起到了催眠術一樣的作用,它們毫無反抗,從容就義,讓人按倒在屠刀底下。這天,在屠宰場里,以費蓋泰國營農場肥豬的體重損失量最少,屠宰場也超額完成了任務。
「尤日,您顯然是出於原則上的考慮而不吃豬肉。」
尤日在書架上陳列了一套紅綠相間的精裝《世界文學名著選》,書旁放了一張高級仿皮紙,上面寫道:「諸親好友概不外借」。布置完了以後,尤日在屋裡環顧四周,得意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勞約什大哥,請別見怪,這暫時還不便奉告。」這時候,蓋萊蓋什的那隻被小豬咬傷的右手突然又感到一陣跳痛,怒火兩次湧上心頭。
尤日在不同的豬圈、豬欄里又度過了兩個餵養期。他繼續收集和彙報著有關豬的情報,但要完成任務越來越困難了。農場不斷地發展著,蓋起了一批又一批的新豬圈。單是尤日一個實在注意不了這麼多豬,而且他的身體條件也不適合再幹下去了。他儘管控制飲食,身體卻還是不斷地發胖,體重已接近四百公斤了。看到他那大腹便便的福態,那些見過世面的老公豬都奇怪起來:「外面的屠宰場空著呢,他還在這兒幹什麼?」尤日也汪意到了這些情況,在農場領導的支持下他逐步進行了安排,在各個豬圈裡物色了一批可靠的小豬、中豬、公豬和老母豬,組織了一個情報網。這些豬向尤日報告聽來的情況,然後領取一點小小的獎勵。而尤日自己只是在個別的情況下才親自下到重點豬群中去轉轉。
遭懷疑和被暴露的危險始終威脅著尤日。因此他們精心地安排了傳送情報的辦法。假如尤日想報告什麼,他就吞一塊偷偷藏起來的小肥皂,然後四腳朝天,口吐白沫,呻|吟著。裝得活象毛病發作。這樣,蓋萊差什就可以把他從豬欄里提出來,並在豬友們一片涕泗交加的同情和不勝憂慮的吶吶聲中帶走了。
「隨便翻翻?」
他們來到四號豬攔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九*九*藏*書了。擠在一起的八頭小豬仍在熟睡。那個獨自躺在一邊的小豬迎著手電筒的光站了起來,嘴邊掛著厚厚的白沫,胡澇布滿血絲的眼睛,心神不定地打量著深夜的來訪者。
「揍腫?真妙!可我的這件奇聞比這費腦筋,比這辦法要複雜得多。話說在一個國營農場里,也和咱們這兒一樣,他們也按餵養期把豬分成三類:小豬、中豬、肥豬。一個科長就在這辦法上鑽空子。譬如說,一頭母豬生了十一隻豬娃,登記時,這個科長就寫上:『死仔一口。』你當然知道,按規定,允許有這樣的損耗。這樣,也就是說,他有了一隻不在編的小豬。」
開始,尤日把每一份送上來的情報都如實轉呈女經理,甚至連小小的牢騷和不守紀律的現象都不漏掉。他滿心等著表揚和獎金,可是萬萬沒有料到,有一次當女經理接過他的報告時皺著眉頭說:「尤日,您看到的儘是一些陰暗面,就象您在乾酪里只看見窟窿眼一樣。」她不滿地翻開著這份打字材料,「您想想,如果我把這些東西部呈報給我的上級,領導看到這麼多的問題、缺點,會對我的工作產生什麼看法?我不是讓您去美化這些材料,但是您也應該盡量搞得全面一些,客觀一些。尤日,要辯證地,懂嗎,要辯證地看問題!」尤日很費勁地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他在自己記新詞彙的小日記本上寫道:「辯證地=只要好的。」從此以後,尤日在上報的材料里大寫特寫小豬們如何稱心如意,感恩戴德,個個遵守紀律、循規蹈矩的情況。與此同時,在他情報網裡工作的豬,也發動下面提出各種各樣的倡議,如「我們要求縮短餵養期,把節省下來的錢去建設新豬圈!」或是「為了減輕飼養員的勞動,我們把大便拉在一堆兒!」於是,皆大歡喜。每當尤日的報告來到,貝爾塔·愛蒂照例大筆一揮,簽字上報。尤日更是體會到其中奧妙,他編寫了三份基本報告,然後輪流呈報。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些情報每隔兩回重複一次。

「您想的是什麼呢?親愛的……」
「晚上好,尤日,您打扮得真摩登!」女經理不勝驚異地說道。
女經理的眼睛終於在鏡片後面閃爍起光芒來了:「有意思!根據我掌握的最新科學情報,這種做法在企業式的養豬中恐怕還沒有人試驗過,我們將能獲得關於這些餵養對象的第一手材料。」她瞧著小豬問道:「您本人有什麼要求?您剛才不是說,這將對我們大家都有利嗎?」
「隨便,人不多的地方就行。」
「我已經和勞約什大哥提起過,我有個主意對我們大家都有利。」
小豬友好地微笑著:「請叫我尤日吧!既簡單又樸實的匈牙利名字。」
「經理,請別生氣。這個小豬剛才說的就是這句話,其他的話它可能不會說。」蓋萊蓋什鼓勵地拍著那頭小豬的背說:「來,你好好地說一個:『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小豬沒有開口,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晃腦,接著突然惡狠狠地咬住飼養員的手,咬得骨頭格格作響。貝爾塔·愛蒂博士輕蔑地瞪著痛得跺著腳的飼養員說:「我祝賀您,蓋萊蓋什,明天請把勞動手冊取走,您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和我尋開心了!」
在迴圈的途中,小豬得意洋洋的仰躺在蓋萊蓋什的圍裙里說:「勞約什大哥,別害怕,您放心!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角色。我有一個主意,暫時不想多說,如果他們同意的話,不光對我有利,而且對您也有好處。」
「是的,他是我的舊主人。農場是從他手裡把我買過來的。也就是說,塞蓋依大叔叫我尤日,因為我愛到處走走,他老拿那句話罵我。」
「好吧!除此以外,您還有什麼願望?我指的是您自已。」
「不,您在想什麼?」
蓋萊蓋什提起門閂正要上門的時候,驀地,又是剛才那個尖尖的、刺耳的聲音:「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千真萬確,豬圈裡面有人。甚至還可斷定,聲音是從四號豬欄里出來的。
「勞約什大哥,別這樣死板!我願意陪您到女經理那兒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她解釋清楚。我擔保,您會被留下來的。」蓋萊蓋什躊躇著拿不定主意:「如果你再騙我,我當場就宰了你。」
「我不知道,我只注意那個密探,他堂堂一表人才,胖墩墩的身子,帶著眼鏡,有點禿頂。我自始至終為他拍手叫好。」尤日賣力地工作著,他的彙報無所不包,連肉豬們對拌有肥豬粉的飼料有什麼意見都如實反映。費蓋泰地區國營農場基本上根據尤日的彙報制定生產計劃和措施。於是生產成績蒸蒸日上,一般的農場簡直不能望其項背。

「我的尤日,你前來有何貴幹?」
「假如您忘了您是誰,是個什麼東西,那麼我會讓您記起來的!是我把您從豬圈裡弄出來,明天早晨我將讓他們重新把您當肥豬送回去。在屠宰場里完蛋的時候,您再去想入非非吧!居然要我做您的妻子?哼!卑鄙的豬玀!」貝爾塔·愛蒂博士說罷,飛快地離開了餐桌。
尤日在豬欄里表現得跟其它豬一樣,整天蹣跚地走著,吃著,擠在豬群中間聽聽夥伴們咕嚕些什麼。儘管他很賣力氣,但是只能提供些微不足道的情況,報告一些小豬們的牢騷:什麼母豬關得離它們太遠了,它們去吃奶的時間太少了,什麼飼養員在飲水槽里洗靴了……干這樣的差使對心比天高的尤日說束,簡直是埋沒人材。
—頭從英國約克郡進口來的大公豬經常講述它在英國度過的童年時代。什麼裝有自動空氣調節設備的豬圈啦,什麼電視機以及攙拌著桔子皮和香蕉的豬食啦,等等。尤日在聽到這些話后的第一次彙報中就建議立即調開這隻洋豬,免得西方居住條件比這兒好、炊食也比這read.99csw•com兒強的觀點流傳開來。
尤日咧著嘴微笑著。
尤日不久就把「日古利」車變賣了,換了一輛西方「達幾亞」牌的。新車作第一次遠遊時,他邀請了貝爾塔·愛蒂博土同行。自從他們在巴拉頓湖畔交談以後,尤日與女經理的友情與日俱增。他總是不放過每一個能夠接近她的機會。尤日感到女經理對他也另眼相待,與眾不同。尤日決定在這次郊遊時把問題點破。
「關於『開除』一事,我宣布無效。至於獎金,我暫時給不了,因為沒有錢。」
但是尤日卻無家可歸了,他必須等待那些自幼年時就相識的夥伴們離圈,因為它們決不會掉以輕心。它們會想一想,為什麼唯獨尤日能從屠宰場回來。
「那麼,是否可以在『志願獻血運動』的剩餘獎金中開支呢?」小豬說道。
農場在費差泰地區蓋了四套職工住宅,當仁不讓,尤日也提出了申請。根據規定,申請人的名單要公布在辦公樓的前大廳里徵求群眾意見。尤日的名字也寫在上面:「費蓋泰·約瑟夫(尤日是約瑟夫的昵稱),職務:科長,本人成份:工人」——他想,把出生地名作為自己的姓,會給人們以親切的印象。
「您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
「我很想看看,」科長急不可待地說道,「你要多少錢?」
「你把我毀了,為了你,我被開除了,可是你這個流氓還在這裏拿架子。」小豬顯得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似乎對於需要反覆向勞約什大哥作解釋,已經感到厭煩了。
遷入新居以前,尤日有時深更半夜還在辦公室里埋頭工作,而現在卻只有在上班的時間才來。而且從此再也不參加義務勞動了。有一個星期六有人府然來叫他去農場幼兒園的建築工地幫忙,他憤慨地拒絕了:「一個禮拜我也只有一個周末!」
「您的主人也知道您會說話嗎2」
「我們等著瞧,究竟誰完蛋!」尤日在寫信時得意地多次重複這句話。然後他又回到辦公室,用內線給部里打了一個電話:「久洛大叔,有這麼回事……」
公豬群里最引起公憤的還是那個所調的「母豬架子」。早先,公豬是被帶到真母豬身邊進行交配的。人們先把母豬放在一個粘著毛皮的木架下而,只露出它的後半身,然後讓公豬蹦過去。——他們把這個木架子叫做「取豬架子」。後來,農場的專家們認為人工繁殖效果更好,乾脆就不再把母豬放進架子裏面去,而是讓公豬直接撲到空的木頭豬架上,飼養員則急急忙忙地拿玻璃杯接住流出來的東西。由於農場很少注意維修這個「母豬架子」,到後來上面長了許多刺,帖上去的羊皮也已經破破爛爛。
尤日反映了這個情況,於是那些叫嚷得最厲害的公豬很快就被閹割了。
突然,那隻單獨躺著的小豬大喝一聲:「尤日,你這個婊子養的!」蓋萊蓋什嚇得魂不附體。過了好一會兒總算驚魂稍定,他才勉強挪動顫抖著的雙腿離開豬欄,但還是不斷地回頭張望。當他來到外面,才用團在手中的手絹擦乾了滿頭汗水。出了這樣的事情,應該馬上彙報領導!
為了節約,一些家庭用具他是從農場里弄來的。肉豬飼養科處理掉的一個自動飲水槽被他安裝在廚膨里。用同樣的方法,他還弄到了一個取暖用的紅外線燈泡。
飼養員在欄杆上支著肘,看了幾分鐘,想等那聲音再度出現。可是眼前只有這堆小豬,別無其他。它們各自打者自己的呼嚕,唯有當某一隻挪挪身子,別的小豬才在夢中哼哼幾聲表示抗議。
小豬瞪著眼看他走過來,似乎早已料到蓋萊蓋十會回來的。於是它尖叫一聲,衝進了那堆酣睡著的小豬中間。小豬都被驚醒了,嘶叫聲震撼了整個豬圈,也驚動了其它豬圈裡的值班員和巡夜的看守。蓋萊蓋什手忙腳亂地拉出那頭死死抓住柵桿不放的小豬,用圍裙裹住,飛也似地跑到飼料攪拌室里。這兒晚上沒有人,再則室內堆滿了塞得鼓鼓的各類口袋,起著消聲的作用。差萊差什把小豬挾在胳肢窩下,正準備給它一刀的時候,小豬突然說話了:「親愛的勞約什大哥,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這樣稱呼您,咱們可能發生了一些誤會。」蓋萊蓋什對這隻小豬會說人話已經不再吃驚了,他搖晃著手裡的菜刀,怒不可遏地吼道:「你這個騙子,讓我在經理面前出洋相。剛才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吭氣?!」
不過,由情報網送來的報告,尤日自己仍舊悉心研究。他把一些值得注意的內容挑選分類,彙集成冊。在短短的時間內,他掌握了農場每一個領導的許多材料。貝爾塔·愛蒂博土的材料則更是滿滿的一卷宗。尤日在卷宗上寫上「鞋匠」二字作為代號。但怎樣用這個「鞋匠」,他暫時還沒有具體打算。
論功行賞,量才錄用,水到組成,瓜熟蒂落。尤日當然成了農場的正式工作人員。他的實際身份沒有公開,名義上只是建築科磚頭管理員。但既然是國家工作人員,尤日便應享受與其他職工相同的待遇。於是九月份,在重新開始工作前,尤日要求領導安排他去巴拉頓湖釁的農場療養所休養兩個星期。
「不,塞蓋依大叔聾得象塊石頭,請原諒我這麼說。當然,我也注意不暴露自己。因為要是他知道了的話,說不定他早就不信任我了。塞蓋依大叔去世后,他的兒子紛紛回家來,把一切都賣了,自留地也給毀了。這樣,我就從落後的個體小生產者的自留地來到了你們這個發達的社會主義的農業大企業里。」貝爾塔·愛蒂博士聽著尤日的敘述,好久都沒有從驚愕中擺脫出來。
如何利用這頭小豬的特殊才能,女經理考慮了整整一天。也許可以讓他當腹語演員參加劇團的演出?別的高見她實在也沒有。晚上,她拿不定主意地問尤日:「我們讓您幹些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