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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陳庄大庫

我在陳庄大庫

作者:瘦名
「小腦袋」的小眼睛「呼」地轉了一圈。可我老舅沒告訴找馬三德幹什麼。他一問,我自然愣在了那兒。「這是什麼地方!」說著,他扭頭看了看大鐵門上方,焊著的幾個落了漆的大字,「這是國家倉庫!」
我在陳庄大庫幹了五年管理員了。每月回家一次,也就是說共有六十次在陳庄大庫、圊湖、石榴河、石榴河、圊湖、陳庄大庫間的往來。雖然,走在圊湖邊埂上時,耳朵長得特別大,眼睛瞪得特別圓,我為的是不放過任何細微的動靜。的蹤跡,我終於沒有得見——大約都是假的。我好想洞房時,告訴告訴我們紅珠。她也許還沒忘那個說話像鳥叫的城裡女人。她肯定不知道那鳥叫,我敢肯定!
我就是從這條埂子上看向陳庄大庫的。我走在草尖上,不時地回頭張望。我從石榴河那邊來……石榴河與圊湖,圊湖與陳庄大庫,它們兩兩的位置關係差不多。想到幾何老師苦口婆心地給一臉茫然的我解釋過(在空間關係那堂課上)。「好比,你們馬州石榴河與圊湖,那叫相離。明白么?」我點點頭。後來,講到圓與圓的關係時,他又跟我說:「我們陳庄大庫,你知道吧?」我點頭。「它跟圊湖如果是兩個圓的話,那麼它倆的關係就叫相離!」我:「哦。」
當然,這些都過去了。它們曾導致我認為陳庄大庫是圓的。我老舅讓我去時,我問他,他想了想說:「啊?是方的吧!」我繼續追問到底是不是時,他則生氣地拿魚竿作出打我的姿勢,「你問問三德子。他在那兒時間長,最清楚!」
從裏面探出的,還是那個「小腦袋」。「我聞聞!」他貼近了我,哈哈笑起來,「對,對!」我不曉得他的意思,待他把身體斂回小門內。我繼續說:「找馬三德。三德子!」我的固執顯然引來了一陣干啞的笑聲。「嗯,你找到了。」沒想到「小腦袋」後來居然大方地把門敞開了。看上去,裏面幽深得很。「進來!」接著,他重複了我老舅的話,「我們都說好了。」往大庫高拱庫房去的深徑上,我才把他人看清楚:中等身材,圓臉,臉色有些白,頭髮少,打著縷,汗水把它們貼在頭皮上。他說話慢條斯理,一丁一卯。就像他跟我說:「以後,你就在這幹了!」
咦?門待會又敞開了。
「這是陳庄大庫!」我剛說話。門就要關上。我還沒想清找馬三德幹什麼,急急地喊:「我老舅跟他說好了。」然後,門還是「啪」地關上了。我說的沒錯。「我找三德子。馬三德!」
我從此便整天陪著他在四面高牆裡做事。我要做的起先是跟他圍著倉庫打轉。後來,他才慢慢教我怎麼看樑上老鼠的足印判斷是否該下藥;怎麼給棉花防潮,怎樣的溫度合適;怎麼在木料上撒防腐粉,沿木料的紋路驅蟲……(我以為,他干倉庫管理員幹得,像我老舅捕魚一樣有學問。)事實上,這都是很後來的事。我主要還是像個老人一樣散步度日。馬三德也這麼跟我說:「這事由,有出九九藏書息的不愛干!」我真不覺得這沒出息,能在陳庄大庫混到個事由是挺讓人羡慕的。主要是當時年紀小,總覺單調、無聊些。當我熟悉了陳庄大庫每一塊地磚,每一根梁木,每一隻老鼠扒米的習慣后,我不得不找馬三德發發嘮叨。
所以,我敲開了陳庄大庫的大鐵門中的小門。
「讓問你。」其實,我早忘了其他問題。只想問這個。
他最清楚,是鳥類學家來了。
敲開了小門以後,從裏面探出一個小腦袋問我,「找誰?」我說:「找馬三德。」
我想知道的事情,他不給我說。用他的話說,他是到死也不會給我說了。我只得趁回家找紅珠約會(我老舅跟我說,我現在有了工作可以跟紅珠說,紅珠家果然應了)時,聽人背後說說。
「今天轉過圈?下藥了么?老鼠該是最猛的時候了。棉花你摸過沒有?防腐粉記得收一下,天氣不好,別讓雨淋了……」
那以後,沒幾個禮拜,我就背著鋪蓋卷回到了馬州。我現在這樣無疑是考不上大學的。他馬州有幾個考上過大學的?我老子就曾做夢想過。這我知道,我媽偷偷告訴我了,可當他看到我小時一臉鼻涕的樣子立刻就醒了。我老舅不一樣,據他自己(和一些村人)說他是學有所成的。可他不也回到了馬州?我只知道老舅是個捕魚的高手。小時,他就喜歡跟水啊魚的打交道。「石榴河的魚哪裡能和圊湖的魚比!」也是他告訴我的。記得一次,他從石榴河打了一條大魚上來,就一路喊著號子,背回村。村口圍了很多人。我路過那邊時,不是聽見老舅喊,我才不敢相信——好大的魚!我擠進人群,大家已開始議論說,「這莫非是魚精!」我老舅當時坐在地上喘氣。大家議論了好一會,他不屑一顧地說:「這不過是圊湖的魚孫兒罷了!」對於這一點,他是有發言權的。大家不好反駁他。
其實,陳庄大庫不在陳庄。陳庄在石榴河下游。我上的是陳庄高中。其實,那所高中只是比陳庄大庫距離陳庄近一些罷了。我想不通這些問題。這麼說,陳庄好像很大。到底多大?我問一個家在陳庄的同學,他非說他們庄很小很小。我就說:「你沒聽老師說么?很小,陳庄大庫都快建到我們馬州去啦?很小,你回家一趟得那麼長時間?很小,你就能告密我抄作業?很小,你就該趴桌子底下看紅珠的小紅褲衩……」後來,我因為給這個陳庄同學三腳,而被我老子狠狠揍了一頓。也是在那天下午,老師跟我老子說,「我要把這些腦筋都用在課本上肯定不至於現在這樣!」
我老舅在前,我在後,離開紅珠家豬圈,我倆走在了路上。問老舅:「粉頭那麼好吃?」我老舅渾身腥氣,他咧著嘴說:「能比魚好吃?你也找三德子問問。」
陳庄大庫是和別處沒什麼不同的:幾個高高的拱頂上鋪著灰白色的石棉瓦。年久失修的地方,有的破著幾個手指粗的洞。因為節省的舊習,幾個庫房內部平常都是黑魆魆的。read.99csw.com於是,從洞口穿過的光柱,往往會在黑暗中形成幾支不停轉動的絨毛觸角。事實上,它們起到的照明效果微乎其微。四周的圍牆上的鐵絲將大庫切成類似橢圓的形狀。這樣下來,嚴嚴實實的大庫似乎只剩下了那個兩扇的大鐵門(面向圊湖)。其中一扇鐵門的左下側扣出一個更小的門。要進大庫,勢必就得敲開它……我老舅讓我到那裡找個叫馬三德的人。他說他們都說好了。他不敢不給開門。(在我的印象中,大庫就像監獄一樣神秘)的確是這樣的,我遠遠就看見了陳庄大庫。當時,我走在圊湖邊的埂子上。圊湖南面,從石榴河右岸通向大庫的埂子挺高的。兩旁有蓬勃的蘆葦。走在上面,若給人遠遠看了去,會以為你走在草尖上。
我滿頭大汗:「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他們抬頭看了看大鐵門上舉著的幾個灰白的大字。「這是國家大庫!」我學著馬三德的口吻說話。他們安靜一會兒。我真沒留意找到馬三德時,那個從大庫的小後門閃了出去的人影。他看見我,臉上一陣青白。跟我去門口的一路,唉聲嘆氣,像在自責。到門口時,門口人沸騰了。「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大家呼喊著往門裡湧來。馬三德作出的一個舉動,使大家再次安靜下來。他把小腦袋側放在了小鐵門的門檻上,不管你喊什麼「拿雞毛當令箭」、「狗屎的奴才」、「不知好歹」、「缺德掛冒煙」「見死不救」甚至「生兒子沒屁|眼」之類,他只小脖一扭,嘴巴緊閉,看你都不看。我站在他身後,眼睜睜看人群罵著推了去。之後,快速關上門,我跟馬三德走回倉庫深處那間小屋時,日光炎炎,一路仍刺眼的白。他晃著身子走路。脖子上的紅痕,我看了個真切。嘴上沒說,我心裏是挺佩服他的。他那以後,一下老了。尤其,坐在對面,和我說我老舅背走了一包米時,我才理解他剛才為何不說話。他很會說話,慢條斯理,一丁一卯地噎死個人。這次,他沒有說話。馬三德過後問我,知道為什麼嗎?才知道馬三德有個和我老舅一般大妹妹,如今在縣裡讀書。當時,名額本來是我老舅的。「你老舅成績最好!」他說著,有些惋惜,「如今打漁別人也沒得比!」他欠我老舅的。用他的話說,到死也欠下了我老舅的。
(和鳥類學家裝束一樣女人,手持黑色小盒子(聲納探測器)在圊湖附近水塘出現過幾次。這件事紅珠無意間提起。她說,那天她搖船去給鴨子打草,在石榴河邊看見個說話像鳥叫一樣的城裡女人。她把她送到了圊湖。後來,打草也恍惚見她失魂落魄地在圊湖的葦叢中追逐什麼……)直到一天,他在湖邊坐到深夜。飯菜已涼透。圊湖的死寂持續很久。遠方破曉的微光一點一點塗抹在湖上。蘆葦盪傳來了碎碎的風響。出於本能,他把飯菜留在草堆邊。希望鳥類學家沒有死。三德子送飯的習慣一直進行好久,(他不敢想鳥類學家還活著,九*九*藏*書哪怕別的動物吃了去,他心裏也好有了個安慰)有一天,他回去時,從帳篷附近經過,發現一串彷彿帶蹼的大腳印。他循足印找下去,在一塊草甸里又發現了人手抓下來的一塊帶血絲的魚肉。這時,他有點怕。長久不見鳥類學家的蹤影了。三德子這次以後,連帶蹼的腳印也久未見了。原來的大腳印也逐漸被野鴨的腳印踩亂。
「等等,」三德子說著,往葦塘指了一下,「你說水葫蘆?」他果然在這個怪人(在他看來)眼中看到了驚喜。「對,對,對。」他說著,在本子上寫了幾筆。三德子回憶著圊湖很久以前有過這種鳥。「現在,看不到了。」他說。鳥類學家難掩興奮之情,扭頭瞬間,跟他說:「它來了。」
「你老舅沒給你講?」
到家時,扇形的魚尾已磨得滿是泥血。我媽手持菜刀,很惋惜地,「咚」剁了去,扔過院牆,餵了鄰居二德子家的狗。我那晚上咬著拳頭大的蒜瓣肉,心裏琢磨:「你說說圊湖的魚那得多大啊?」別人那天晚上排長隊。村長像個警衛員一樣,在我家門口巡視。我老子則像另一個警衛員,站另一側,跟村長嘿嘿笑。後來,人少了,村長湊到這一側,小聲在他耳邊說:「這碼事啊,你倒不如讓他老舅說說去!」他直點頭。
據說,三德子能上報是因為一個省城領導和一個科學考察隊在圊湖搞野外考察時看見了野人。這個領導並未害怕,而是追了上前去,朝嗡嗡嗡作響的湖面的遠處連發幾槍。三德子聽到第一聲槍響后,往他那邊跑起來。本來,是想制止他。反而,把他從沼澤邊推開,救了他一命。這事情得到縣裡領導關注。他們下來馬州,問明情況后,都帶著滿不相信的表情走了。臨走,跟馬三德說你去陳庄大庫吧,那缺個管理員。馬三德因此看起了倉庫。他當然和我一樣,也是從陳庄大庫的每一塊地磚,每一根梁木,每一隻老鼠扒米的習慣,等等熟悉自己工作的。我知道這些后,一直找了機會向他求證。也巧那天,我老舅提著一壺酒走進了我們陳庄大庫。他喝了酒,話多起來。我老舅給我使眼色,示意我快問,他才徐徐說:「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又好像沒有……你說有吧,他真能騎在塘鯴背上從水面上穿過?如果說沒有,我又從哪知道那鳥叫,那大魚叫塘鯴呢?」
三德子覺得大約他的確被那隻可惡的塘鯴給吞掉了。
從那清晨,三德子直等到傍晚,鳥類學家才從湖水深處走了上來。渾身掛滿水藻的鳥類學家垂頭喪氣地一直走到他身邊。他跟他說:「塘鯴雖然身形龐大,但消化功能其實是很差的,也許我還有希望拿回我的……」三德子覺得他瘋了。他不停地從水中濕嗒嗒地走上來。過了一段日子以後,三德子從帳篷附近的水中還看到一串大水泡時,便知道是鳥類學家來了。他每次都坐在帳篷邊的草堆之上,將視線延伸向水面任何一處波動。誰也不知道水底發生了什麼。但最近發生在三德子周圍令人想https://read•99csw.com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他慶幸自己總能等來鳥類學家。鳥類學家走出水面時,步伐是那樣堅實。幾次,手上還扳著大魚,魚都送給了三德子……(後來,鳥類學家在水中的時間越來越長。有幾次,三德子都不得不在岸邊拾完魚便悻悻地回去。是這樣:據三德子後來觀察,水底打過一顆子彈似的,這個「子彈」伴隨與水摩擦而產生的尖銳的閃電般的聲響,聲響引起巨大|波動使得魚浮上來。再經由波浪推動,送到他的腳邊。)三德子還慢慢發現鳥類學家身上附滿了一層綠色的水草。尤其,遠看去,他的輪廓都是毛茸茸的。鳥類學家的話也越來越少了。在很多個沉默的黃昏里,三德子被紅色的夕陽湮沒。他望向水面,試圖從水波的強弱,判斷鳥類學家上岸的時間(人們都這麼傳說)。當魚都被自己收進竹簍時,圊湖會出現一段死寂。死寂持續到某片水域泛起巨大的水泡為止。
「找馬三德要做什麼?」
鳥類學家的行為越來越使人不解,可是沒了他,大概不會再來。在一個很平常的清晨里,三德子往常一樣,走向鳥類學家的小帳篷。他早感覺到有一種聲音。但發現是他躲在帳篷里哭時,還是有些尷尬。他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哭。所以,他意識到一定是怎了。大約,有段日子了,鳥類學家看有看見。昨晚,他走時,鳥類學家喊住了他:「你看,你快看!」遠處的一片葦塘中游著一群野鴨。三德子通過他的教授,已可以輕鬆辨認了。它在它們中。鳥類學家好容易露出了笑容。他也睡了一夜好覺。「到底怎麼了?」他心想。他走到他身邊,靠著帳篷,坐了下來。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這湖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塘鯴?」聲音雖然很低,但聽得出很傷心。「什麼?」三德子又聽到一個陌生的詞彙。這次,鳥類學家顯然沒有了解釋的耐心,他極速地說:「該死的大塘鯴躍出水面,從空中取走我的,就像取走了一粒塵埃……」這場景令鳥類學家說起時顯得痛心疾首。「為什麼要吃掉我的?」等平靜下來,才從鳥類學家口中得知圊湖有很大的魚(這也應證了早年間我老舅的話)。巨大的塘鯴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可它出現了,並吃掉了。鳥類學家一時忍無可忍,起身,奔向湖,在湖邊看了遠處一眼,而後縱身一躍。
我倆是在村口分別的。他說他們都說好了。你沿石榴河東北方向走,日頭照上樹梢時,會遇上一道埂,你過河,上埂子接著往裡走。你走啊走啊走,記著往遠看,看到一個高頂,四面牆……那兒就是陳庄大庫。去那兒找三德子。別先別管誰是三德子?說你也不認識。你就說找三德子。
傳聞是那三德子天不管地不怕的。村長就是村長。我老舅的話還真像他說的頂了用!
「你怎麼知道?」三德子問。「我一路從石榴河那邊跟來的。」鳥類學家說著,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台黑色的盒子。他告訴三德子,這可是洋人用的聲頻read.99csw.com跟蹤器。三德子哪裡看過這東西,他看了看他,看了看黑盒子。不知可否地,點了一下頭。經過交談,他還是不敢相信圊湖來了一個鳥類學家。鳥類學家是幹什麼的?他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家人問他天天去圊湖沒日沒夜的幹什麼?他不答。他答不了。三德子每天給鳥類學家送吃的,跟他打下手,幹些淌水,往葦塘中插標杆之類的事情。他喜歡聽他閑來告訴自己的那些關於各種各樣的鳥的故事(當然,他也收下了鳥類學家給他的錢)。「,哦,是水葫蘆,我找了它很久。我們……」說話時,鳥類學家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葦塘中。圊湖荒涼得很。越看越荒涼,遠處的風像是霧。天色越晚,就越濃。他們就坐在草堆里觀察著那隻。鳥類學家說起的口吻就像說自己的孩子。比如,他說:它餓了,他該睡覺了,他飛得還不是很好,等等,都像說一個人。在這些時候,三德子專心致志地聽著。有幾回,來了打魚人,鳥類學家就拉上他躲起來。三德子覺得這樣怪!科學家大概都這樣。他當時沒多想,跟他在草叢中趴了下來,等打魚人走過去,站起來。
我回馬州半年後,忽然一天,我老舅在紅珠家豬圈上找到我。他讓我去找三德子一把!我老舅還說,事情你一碼一碼辦,現在看也白搭!(紅珠沒考大學,她落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個曬粉廠做小工。)這天正是她回來拿換洗衣服。也是我半年來第一次見她。她鴨蛋圓的小臉上抹了油似的亮。我想,肯定粉廠吃得好,喝得好!要不,咋闊到拿半袋粉頭回來呢!
大家議論三德子像我這麼大時,一回在圊湖游水。有個鳥類學家追著一隻也來到了圊湖。那時的圊湖可不像現在。「除湖水,什麼也沒有。」三德子的話印證了鳥類學家長期的研究。這種類似野鴨的水鳥天性孤獨。他來到圊湖的那個傍晚,在湖邊尋覓的蹤跡時,三德子追上了他問他找什麼?他說:找一種鳥。而後,他用陌生的詞彙開始了陶醉般的描述:「翅約100毫米,前趾上有瓣蹼,黑褐的頭;眼、頰、頦和上喉等均黑色;下喉、耳區和頸棕栗色;上胸黑褐色;下胸和腹部銀白色;尾短,呈棕、褐、白等色相間……」
他不說。我依然認為馬三德是個說話丁卯分明的人。說說我去的第二年吧,天景不好,鬧災荒。平時,陳庄大庫來人很少。那些天人沸得很。啪啪,大鐵門響過一陣又一陣。我去開門時嚇一跳。門外擠滿四里八鄉的人。都說是來庫里提糧的(當時糧庫也在大庫)。我就在門口頂著門,不讓人進。「你們找誰?」我說。「我們找馬三德。」我說:「我去叫他,去叫他。」本來,想關上門。不料,人們忽然喊做一團:「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我們找馬三德!」
我老舅走時笑笑的,讓大家晚上家裡吃魚去!然後,示意我給他搭一把手。「魚孫兒」立起來,到他肩膀(魚比我高一頭)。後來,我就在他屁股後面跟著走而已。
「就給我講講水葫蘆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