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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象鼻蟲的建議

給象鼻蟲的建議

作者:林輝熊
由於它的脖子拉得比身體還長,造型有點「未來式」,加上大大的眼珠,模樣可說有點滑稽了。這天陽光不錯,逆光的鏡頭下可以看到它四肢透明赭紅如寶石。造物者真是神奇。當它六隻腳撐開挺高,機器獸一樣,好像架起一座海中鑽油平台,準備吃午餐時,那長長細細的脖子不折不扣就像怪手挖土機,朝山桂花葉面上一口一口地挖啃。我好心地告訴它,慢慢吃,別噎著。
「看你那麼賣力,你老婆應該替你多生幾個!」
「笨手笨腳的,你要幹什麼呀!」
我想象它已汗流浹背。「來,和你的作品拍張合照吧!」鏡頭中,那方才矯健透明的四肢,依然赭紅如寶石。
摘自灕江出版社《2003中國年度最佳台灣散文》九九藏書
看它遲鈍的舉止中,居然可以花去十分鐘把葉片切出一塊方形,令我覺得有點不尋常,忍不住想問出個緣由。
拍昆蟲以來,大原則都放在「昆蟲之美」上,對「記錄式」拍攝深覺索然無味,但此刻我不由得在記錄的動機下開始按起快門。因為接下來將近三十分鐘的過程中,這隻象鼻蟲嘴腳並用,創造了一件完美的作品——搖籃。光看它巧妙地把切好的長條葉慢慢捲成圓筒狀,還結結實實地扎得很緊密,就夠讓人眼界大開了。
前年先後斥資九-九-藏-書買了兩台數位相機,陸續追加的周邊配備也不少,打算和昆蟲交個朋友,這算是相當誠意的舉動了吧。不過,記得第一次背著相機到屋后小山繞了大半圈,徒勞而返,並沒有想象中的受歡迎。後來才頓悟凡事必須先「低姿態」,以示真誠。第二回我便不再走馬看花,開始定點訪查;昆蟲通常躲在葉背,你不蹲下來它們才懶得出來見你。
在這裏我看到生命完美的設計,重新思考「智慧」的定義。象鼻蟲本來就不好動,加上動不動就裝死,給人天生「懶蟲」的印象。依此看來,這天長頸象鼻蟲一副打拚的模樣,可說幹勁十足,令我十分好奇。
那麼笨拙的手腳九_九_藏_書如何完成如此細緻的作品呢?從切開葉脈的大動作,到對摺葉片的技巧,最後精確無誤捲簾小動作的細心,都在不疾不徐中完工,末了,才把葉苞切斷掉落地面。也許老婆產卵期快到了,它才這麼賣力吧。
壓低姿態還好,我拍到後來,一些昆蟲朋友,硬要我趴下求見。那是當我在近拍和光影角度需求的拿捏之中,必須常常出此「下」策的舉動,反正四「下」無人,灰頭土臉也沒人看到。不過有一回我在瓜田裡發現一隻奇特的象鼻蟲,如獲至寶,當時按下幾百次快門,或蹲或爬,或坐或卧,想來個全方位的記錄寫|真。在一旁納悶許久的農夫趨近一看,說:這蟲那麼寶貝啊九*九*藏*書?田裡到處都是,送給你好了。
象鼻蟲種類繁多,除了比較熟悉的,俗稱「筍龜」的台灣大象鼻蟲外,其餘的我幾乎叫不出名字,印象中都是醜陋一族。所以後來我在屋後山丘的山桂花上發現一隻色澤鮮艷的長頸卷葉象鼻蟲后,興奮得每天下班都跑去找它。
與昆蟲接觸這些日子以來,我常會忍不住和它們對話,並不時給予建議。也許應該說自言自語比較恰當,好像有點神經病。
這是那天回家前我給象鼻蟲先生最後且最蠢的建議。
幾天後我發現這裏不止一隻象鼻蟲,我猜它們是一家人。有一隻體型相當,但脖子較短的,和它比較常來往,應該是它老婆。看來它們已育有一對read.99csw•com兒女,正準備繼續生個娃娃,因為造訪的第三天我正好發現象鼻蟲在打點新的床位。
雖然拍鳥不一定得大費周章把器材扛到荒郊野外,但上次在華江橋畔看他們拍雁鴨后,還是得承認,「體力」仍然是拍鳥最重要的「器材」之一。這大概就是我打消拍鳥念頭的最重要原因了。比較起來,昆蟲生態拍攝就比較沒這方面的顧慮,也不必把自己的相機搞得像大炮。
我對拍鳥興趣不濃,看朋友的Nikon995接MECREZ八十倍望遠鏡,架上腳架后不輸一挺機關槍,還搞了一身迷彩裝像個突擊隊員潛躲在草叢中,枯候的過程居然抽掉一包香煙。這個翠鳥迷的朋友,那天並沒有拍到滿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