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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欺詐遊戲

飯局欺詐遊戲

作者:方悄悄
「誰還會收著那種書啊,早扔了。你英語課文背不上來,這種事記性倒挺好。」
但是我不知道吳勇還送書。那個小商品市場莫非還有盜版書攤點不成?
「對不住吶,班長。」
「哪些人在?劉文,戴俊,胡珊珊,鄧婷……」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他說出了一個恐怖的名字:「班長也在。哪個班長,當然是王班長啊。王佳音。」
然而,現在我們這一群人並不是在長沙,而是在北京。接電話的人也不在長沙,而是在湖南的一個二級小城——我們的家鄉,也是我們一桌各位上小學和中學的地方。
「萬紫的事你知道吧,初二那年她父母離婚了。」朱大常說,「高二的時候她親爸回國,讓她選是去瑞典還是在國內參加高考。劉軍騎著摩托要帶她走,她要跳車,就出事了。」
「我也喜歡你很多年,你也沒有跟我在一起啊。」朱大常說,「別誤會,我不是抱怨你。我只是說,喜歡這種事,有時候就是一廂情願,不然那就不叫喜歡了。」
「你跟他說,你說他會相信的,就說他今天如果不來,萬紫就不結婚了。你讓他一定要來——」
初中的時候,劉軍已經是個成績不好、個子又高的男生了,不然怎麼當體育委員?
「我原來以為,」她說,「跟他分手的時候,我原來以為,我肯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男人,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有錢,帥,而且不瘸。但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人。上學的時候我總覺得,以後會是無比精彩,做各種各樣的工作,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但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人生最重要的事情,都在那幾年發生過了。」
但當時我們一無所知。
「不是你的錯。」我只能一遍遍重複。
「他在內蒙古啊。」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人只能面對面站著。落榜之後,我去了志願末尾的三流大學,從此跟同學都不再聯繫。「我一直在找你。」他忽然殷切地說,「一直沒有找到,直到有一天,劉軍叫我去參加你們同學聚會,說你會在。」
我對著電話,把這套說辭重複了一遍。
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來月經。
「他也有自己想見的人啊。」朱大常回答我。
說抵制可能誇張了一點,說隔離比較準確。但我並不感到羞愧,因為我也不怎麼看得上他們。
是……我的錯吧。那天吳勇給我打了電話,約我一起去找,我本來答應了,卻沒有去。
「席娟作品全集。」
然而,關係雖然精彩,這一次上當的卻一個也沒有。
投資——誰能想得到呢。不過投資煤礦,對他來說,想想雖然不合情理,卻也是順理成章。
幾乎有那麼一刻,我也以為自己即將見到朱大常。因為我喝高了。
九次。一次我也沒有答應。
方悄悄,「一個」常駐作者。@方悄悄諾娃
只是,那一次表白我也再沒有收到過。
「那時候你會答應嗎?」
聽說兩人先是打了一架,然後抱頭痛哭。
「班長,你不要怪他們。」這時候萬紫站了起來,奇怪,我之前一直沒有看見她。

3

「你那天,開車到長沙……」
飯桌上的同學一撥一撥地起鬨,我完全可以想象他在人群中,是多麼的面紅耳赤。
但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
「劉軍是我的小學同學。」主持人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時候,他是我們班成績最好的男生,也是最矮的一九_九_藏_書個。」
「我不知道。」
他點點頭。
當然我跟所有人氣場都不是那麼合。
「真的挺好玩的,你不覺得嗎?」他接著說,「高中畢業十年了吧?都不是小孩子了,想見誰,不想見誰,還是清楚的。」
「叫龐潔來嘛!」有人起鬨。龐潔正是阿毛的前妻。說起來,阿毛個子一米六,龐潔卻是我們班最高的女生,高三就達到了一米七七。與其說他們離婚讓大家意外,不如說當年他們宣布結婚時才是驚掉了全班人的下巴。
「叫梁丹吧。」
「叫黃瓊吧。」
「其實那本書是吳勇借給我的。」
我們都是旁觀者,在班裡。被孤立,或者被迫離開。面對這種不期而至的命運,我們卻做出了相反的選擇:我選擇了過度的冷漠,而他則選擇了過度熱情。
「我才沒有……」
第二天,劉軍的電話追了過來。
這不是劉軍第一次搞這樣的事了,而且,因為他前幾次都得逞了,這一次更加肆無忌憚。我聽說,上一次他在長沙,就成功地誆了一個深圳的同學回去見他的女神,但是見到的卻是一直暗戀他的男同學——是的,男同學。
其實很多小學同學,我連名字都記不起了。不過,我猜如果我見到他們中的一個,一定也會有種奇妙的感覺。
沒去的原因,當時看起來無可厚非,現在看來卻矯情得可笑。
然而,萬紫接下來的話卻讓我驚呆了。
其實有時候,就算兩人都喜歡,生活也會像兩條交叉的鐵軌漸行漸遠。
然而現在看來,不管是這輩子第一個喜歡過的人,還是這輩子第一個喜歡過自己的人,都是一種奇特的存在。
這是飯桌欺詐遊戲的升級版。
我們早在十年之前,在人生還充滿希望的時期,就已經面對過死亡、分離和相愛,但那時,我們對這些事情會有多重要,完全一無所知。
我遲疑了一秒,想說「算了」,但最後說出的卻是:「好,我們等你。」
再後來,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直到畢業之後十年,他忽然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參加同學聚會。
接下來的一次同學聚會是在秋天。
同學誠然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關係——一大群本來沒有任何聯繫或相似之處的人,被隨機分配進一間大屋子裡坐著,聽台上一個大人說,你們現在要建立友誼,因為同學將會是你們一生寶貴的財富。
「請大家不要拘謹,該吃吃,該喝喝。」那位小學同學說,「這是劉軍的意思。」
「為什麼他要搞這樣的遊戲呢?」我對朱大常說,心存愧疚——畢竟是我打了最後那個電話。
我氣憤地側過頭,想把他這種低級趣味訓一頓,結果卻發現:我不認識他。
一陣哄堂大笑中,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回答。
葬禮之後,大家一起吃飯。
「活該,誰讓你不厚道。」
「不過,後來我讓他跟你要回來,他卻說本來就只是借我看一下,然後就送給你的。」
沒有了劉軍的聚會,好像少了什麼似的。當他在的時候感覺有點煩人,當他不在,卻心裏空落落。萬紫顯然也是這種感覺。「他答應了要來的。」她喝了一點酒之後,反反覆復地說,「太不夠意思了。車禍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吃這個飯,因為,說白了,滿桌子坐的雖然都是我的同學,但我跟他們都不熟。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9

旁邊一個人「唰」的伸手,把我拉了下來。
後來,他出了一次車禍九*九*藏*書

2

「叫謝狗吧。」
因為同一年、出生在同一個城市、具有差不多的智力水平,我們進到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但當時,對這些人的重要性一無所知。
「所以下次回去不得了了,肯定會被他收拾。」
「真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吃這個飯呢,我吃飽了撐的?」
「真的在長沙,為什麼要騙你。」(說起來,對面的人為什麼不要求他開個微信定位?)
「所以,是我無理取鬧了,對不起!」
「萬紫從瑞典回來以後,他起碼組織了二十次同學聚會吧。每次都有不同的由頭。」朱大常說,「大概是怕她不來吧。」
接下來,有人唱起了《同桌的你》。
「不要掃興嘛,也蠻好玩的。」他笑嘻嘻地對我說。
「別拉上我!」我站起來抗議。
這句話才冒出來我就想罵自己傻逼了——他想見誰,那是一清二楚的。
「怎麼了?看我幹嗎?豬大腸呢?去廁所了?」
主持人,我看著眼熟,後來想起來,就是第一次同學聚會時出現的陌生人——他說他是我們隔壁的隔壁班的,可是,他怎麼會來主持……這個活動呢?
似乎感覺他要說出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我沒有作聲。
說喊人的是阿毛,幾個月前剛離婚——離婚的對象是也是我們同學。
也許因為父親去世得早,母親也再婚的原因吧,在這個追悼會上,感覺劉軍的親人來得非常之少。到場的大部分是同學。我們初中同學,後來他上的普通高中的同學,還有小學同學。
「太過分了啊。」
我搖搖頭。確實一點印象都沒有。
幾乎是沒有緣由的,他也送給過我諸如此類的禮物。既沒有問我喜不喜歡、需不需要,也沒有問我哪天過生日。他只是伸出手來說:「給你。」那種口氣,讓你很難拒絕他。
他給我們念劉軍寫給他的信:「人生無常,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我的父親、我的初中同學一樣遭遇了什麼意外,我希望你給我主持一個最棒的葬禮。」
然後開始一一打電話。「謝狗,梁丹來了,你來不來?」「康師傅,龐潔說你來她就來。阿毛在啊,她和阿毛離了嘛。不信?騙你是狗。」「志紅,黃瓊想見你,你來不來?」「黃瓊,劉軍喝醉了哭著要見你,你快來!」
「什麼小說?」
作為班長,我當然跟著班主任一起去了。班主任說了很多,關於吳勇平時怎麼關心同學,怎麼在大掃除中認真負責。我也說了很多吳勇作為小組長的優秀事迹。然而,我和班主任都清楚,那些——全都是編的。吳勇是個非常奇怪的小孩。因為家住在一個著名的小商品市場里,他經常會給同學帶各種稀奇古怪的禮物,比如新款的頭花啦,裝飾鑰匙圈的水晶(聚酯)球啦,水果形狀的電子錶啦,等等。
至少,我曾經一無所知。
「296的?」我問。
「班長,班長你也喝一杯。」劉軍開始起鬨,「為了這一份同學情誼,為了青梅竹馬的愛情!」
鄧紫說著,把一杯看上去有兩斤重的啤酒一口氣喝下。
「不要啦,不要啦,她來了我還有命嗎?」據說阿毛和龐潔離婚的原因是阿毛出軌,然後,想要浪子回頭的阿毛被龐潔三次打出了家門。
「大家都來就看你來不來了。」(其實同時在詐騙好幾個人過來。)
「真的?」
「你不知道?」
那天晚上,京張高速上發生追尾車禍,他的車被夾在了兩輛大貨車中間。
「是我。」他說,「我們英read.99csw.com語老師說,你輸給她要心服口服。但是我不服。我去你們教室想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7

自己曾有一部分被自己也遺落了的過去,卻在陌生人那兒保存著。在那些殘缺、失真,然而又可能比自己的記憶更真實的片段里,自己又是什麼樣子呢?
在這個葬禮上,我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朱大常。
「我只知道她出國,別的不知道。」我說,「好羡慕她啊,那時候。因為,我也想走得越遠越好。」
但是,所有這些暗中的注視,所有這些蛛絲馬跡,劉軍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是否在自己的人生遭受了不可挽回的失望之後,他就轉而將目光投向每一個別人的希望,並且懷著一種奇特的期待,就好像發起一個挑戰遊戲,只要他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就能多多少少換回些什麼,或者至少挽回一些時光?
我以為我們在開玩笑,誰知道,她一個耳光撲了過來。
「我當然要看了。」她說,「而且我不要你買新的還我,我就要那一本。」
趕到飯局的時候,我發現人人都盯著我。
「心愿個屁,反正以後我絕對不會參加同學聚會了,無聊。」
「騙你我是狗。」(那你現在已經是了。)
重要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我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只有劉軍可以做到。「我是為了滿足大家的心愿才這麼做的。」雖然他的出發點可能是捉弄人,但是,好像確實只有他真的知道,誰會為了誰願意穿半個城市來見,誰為了誰甘心翻山越嶺來見,誰為了誰甘心漂洋過海來見。他是在什麼時候做下這功課的呢?他又是為了什麼要做這樣無聊的研究呢?我忽然感到一陣惆悵,不是為他,而是為自己。
我和朱大常的關係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他曾經跟我表白過……九次而已。
「你英語好了不起啊。」
電話那頭,他久久地沉默著。我忽然很生氣,因為對我的說法,他居然連一絲一毫的質疑都沒有。
坐在我旁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換了,是個女生。
「不說她了行嗎?對了,豬大腸怎麼樣,昨天你們後來跟他說了吧?」
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自己不喜歡的世界,然後,所有的好事都會發生——我曾經是這樣想。是在十年之後,我才曉得萬紫在瑞典的生活並不如意。她結婚、生孩子、離婚、回國,然後再次結婚。「她為什麼不跟劉軍在一起?」我說,「既然他喜歡她那麼多年。」
然而,現在,如果要我對別人描述劉軍是個怎樣的人,我可能會說,他是「飯局欺詐遊戲」的發明者吧。
「我想跟你說,沒有遵守承諾,對不起。」
他沒有想到,我落榜了。

8

「叫康師傅吧。」
他的父親是在初三那一年,因為工作的煤礦瓦斯泄漏去世的。
如果還能多玩幾次飯局欺詐遊戲就好了。
萬紫跟一個鬼佬結了婚,要移民去澳大利亞,組織一次聚餐跟我們道別。
吳勇是我的同桌,初二那年,他因為搶救落水兒童而不幸去世了。那件事發生在暑假,一開學,我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市教育局也緊跟著派人來到了學校,向我們了解吳勇同學的光榮事迹。
「叫吳志紅吧。」
在我的印象中,原本他是一個活潑的男生,曾經是班上的體育委員,父親出事之後卻變得十分萎靡。高中沒有考上本校,去了旁邊一間教學質量天差地別的中學,很快就變了樣子,經常和一九*九*藏*書些小混混一起,騎著摩托車闖進我們校園,圍著女生起鬨。
「這麼說:誰值得你坐一趟一塊錢公車見一見?誰值得你打幾十塊的車見一見?誰值得你開三個小時的高速見一見?誰值得你漂洋過海見一見?人人心裏都有一桿秤,不會讓自己吃虧吶。」
酒量很差,而且沒有節制,一瓶倒就一口氣喝光一瓶,這就是我。
「大家本來已經天各一方了,為什麼一定要見面呢?」
「班長還記得我嗎?」
並不是因為他識破了我們的騙局。
「你現在還要看這個?」
我再次參加了同學聚會,因為朱大常來北京出差了。
「你們等著。」他說,「我過來。」
「那你還記得不,你那時候沒收了我一本言情小說,答應還給我的,到現在也沒還?」
如果我像劉軍一樣,熟知了誰會為誰而來,說不定也能破解那些我生命里難堪的謎題。比方說,我其實從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抵制的對象,但是,在察覺了這一點之後,我就開始刻意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不受歡迎的人……到現在依然如此。
什麼?為什麼要送我席娟作品全集?這是看不起人吶……
「咱們倆到底誰不厚道?」劉軍出乎意料地反駁道,「當時你完全可以拆穿我的嘛,之所以沒這樣做,就是要考驗他,到底是不是想見你。」
最後一次同學聚會,是在劉軍的追悼會上。至少,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同學聚會了,沒有了劉軍,也不會再有人邀請我,這一點我敢肯定。
「高二的時候英語競賽記得嗎?」他說,「你拿了第一。第二是誰?」
「你以為我很喜歡騙人嗎?我是為了滿足大家的心愿才這樣做的。」
曾經被他騙過的所有人,都來出席了他的葬禮。
看著有點眼熟但根本就叫不上名字。
這些眼花繚亂的關係讓我重新認識了我們的班級。在我自己被女生們排斥、被男生們敬而遠之的日子里,原來居然有這麼多關係在暗地裡發生。
「記得,你是萬紫。」完全是靈光一閃,我記起了她的名字。
「是我說要跟你道歉的,我上次太衝動了。但我怕你不來,所以……」
說到這裏,他興奮地看著我:「他可是專程過來見你的呦。」
……
可是,當劉軍一拐一拐地向我走來時——自從高二出了一次車禍,他就有點瘸了——我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類似於記憶中的童年美味,理智上你清楚那可能也是一般的食物,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你卻會越來越控制不住地覺得,那是世上再難一見的瓊漿佳肴。
「我啊。」他看出我的困惑,指了一下自己,「我不是你們班的,是隔壁班的。隔壁的隔壁。」
「你別瞎胡鬧。」我說,「把電話拿過來,我跟他講不要來。」
聚會的消息是劉軍通知我的,但是,他卻沒有到場。
「他想見誰?」
然而,我食言了。
他出差了,去內蒙考察一個煤礦,據說是在那有投資。
「我沒有失望。」他說,「你那天就穿了校服,白襯衣,藍裙子。高高昂著頭,從我身邊『唰』的過去了,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最後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聽說他母親去世,然後他結婚了。
「他居然沒有騙你。」我說。
如果不是劉軍,其實,我們有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面吧。
「我和劉軍是小學同學。」他在台上說。「哦——」台下的我們恍然大悟般地呼應。
初中、高中,我一直是被他們抵制的對象。
傳為佳話。
「是誰?」
「下次你別叫我了。」我說,「叫她,她比較漂亮。」
還書之前,他對我做read.99csw.com了第九次的表白。他可能永遠跟不上我的腳步,但是,他會一直等到自己配得上愛我的那天,然後,第十次向我表白。
她怕得對。如果說是為了接受誰誰的道歉,我是絕對不會來的。並不是因為記恨,其實我並沒有記恨她,而是,人長大以後慢慢就會懂得,一些人你得罪了就是得罪了,有一些關係無謂去修補,一些心也無謂去挽回;大家都親如一家,所有的人都喜歡自己,那只是少年人不合時宜的願望而已。
「怎麼說?」
在這個最棒的葬禮上,阿毛和龐潔都在,他們好像已經決定復婚了。出櫃的男生來了,他喜歡的人卻沒有來。梁丹來了,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曾經跟謝狗談過三個月的戀愛,兩人分手的原因是謝狗弄丟了她養的狗。萬紫走後劉軍也談過戀愛——跟黃瓊,但那是一次賭氣的戀愛。「我發現他心裏還是喜歡萬紫,就沒跟他談了。」黃瓊說,「他對別人是痴情種子,對我來說就是個渣男。」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朱大常的臉,十年的時間,好像並沒有改變多少的那張臉。
「嗨,要不說怎麼叫豬大腸呢。我們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手機沒電了,就這麼一直開到長沙了。」
我看向萬紫,她又喝多了酒,整張臉已經哭花了。

6

有人把電話塞到我手裡:「打呀,給劉軍打個電話唄。」
「再喊幾個人來吧。」有人提議。
「高二的時候劉軍車禍是怎麼回事?」
「高考填志願,知道你報了北外,我也鼓起勇氣報了……我沒想到……」
「你真的不認識我?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叫不上名字的人又走到了我的身邊。
她尖刻的口氣又喚起了我的部分回憶。就是她,萬紫。全班最漂亮的女生,腦子也差不多算最笨的,英語老師最最看她不上,經常要故意點她到台上背課文。
「你現在在哪?我們在長沙。」

4

「好的,豬大腸會過來了。」
萬紫沒有來劉軍的葬禮。這時候,我忽然想打個電話給他:「同學都在一起吃飯,萬紫也來了。是真的,她昨天跟我說,如果你來了,她就不走了。你來不來?」

1

我又喝了酒,喝得眼前一片模糊。萬紫喝得更多,把頭靠在我肩膀上哭。「我們從幼兒園就是同學了,他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人。」她這麼說。吳勇出事的那一天,是她說要離家出走,吳勇去找她,才到了那條河邊。

5

「她剛回國,可能情緒不太穩定。她在瑞典得了抑鬱症的。因為那邊日照太少了,抑鬱症發病率很高。」
「沒關係的,就跟他說萬紫想見他。」
幾乎這句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劉軍就把手機一合。
「沒想到萬紫會那麼激動。」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叫她了。」
然而,她接下來說的一段話卻讓我們陷入沉默。
他沒有過來。
朱大常和我從初中開始同學。他對我的第一次表白,是偷走了我的鋼筆,假借還鋼筆和道歉,請我喝了這輩子第一杯咖啡。他在我的抽屜里放過一隻剝了殼的蝸牛。他在我做紀律值日的時候組織男生全體逃課去踢球。他在高考之前偷走了我所有的參考書。
這讓我有點緊張,因為在整個中學時期,我都和女生群體氣場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