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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行駛的西伯利亞特快

往西行駛的西伯利亞特快

作者:麻耶雄嵩
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制動聲。是突然的急剎車。讓我身體強烈地上下搖晃。慣性的作用讓我的胸撞在了桌子上。真疼啊。
「這好像是拿鉛筆的姿勢啊。」
「你怎麼樣我才不管呢。」
「但不會有萬一么?」
「為什麼會是從椅子摔下來的呢?椅子也是像左倒的。明白了么?」
麥爾指出了這個疑點,我也認真地觀察著被害者的面容。被害者確實帶著黑邊眼鏡。我擁有他的書上的照片雖然的確也是沒帶眼鏡,不過記得前天和他說話的時候他是帶這幅眼鏡的。大概是最近才開始帶的吧。
「或許他只是在寫作時才這樣吧。」
「那麼繼續說。」
「這從結果就可以推導出來。那麼摔倒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框架眼鏡的右眼上的鏡片撞在牆上,撞碎了。於是……」
「好的,各位。我們這位悲催地看到死兆星的死者——桐原剛造,是在昨晚七點到八點之間被殺的。也就是說,是在我們在餐車就餐的時候被殺的。那麼很自然地兇手已經被限定在就餐途中離開座位回到特別車廂的,仰木夫妻和劍君,你們三人身上。我和美袋已經在餐車呆到八點半。北君在這段時間應該呆在二等車廂。大家都知道的,要到特別車廂,必須通過餐車,從餐車的後門過去。昨晚有經過餐車後門的只有你們三位,連車長都沒有通過。」
「如果要找墨水的話,應該都沾在藍色的地毯上了。」麥爾指了一下桌子的左側那條邊。深藍色的液體滲進了地毯里。因為地毯本身也是藍色的,所以最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灑落在地毯上的墨跡畫了一個大圓,在這個大圓的外面,墨水瓶悄無聲息地躺在桌腳旁。因為表面沾有藍色污跡的墨水瓶蓋還孤零零地躺在桌子的左側邊緣上,所以可以判明這瓶墨水從桌子上——正確的說是桌子的左側那條邊,掉在了地毯上。因為底下是地毯,所以墨水瓶完好無損,並沒有破碎。
「這樣啊。那我過去了。」
麥爾像是對小北沒有到他這個銘偵探身邊(麥爾是銘偵探,不是名偵探),而是最先來找我感到不高興。明顯地擺出一副不爽的表情。
「現在可以說清的是,如果墨水是在桐原活的時候灑下來的話,那麼他應當會命令小北幫忙處理乾淨,至少也應該把掉落的墨水瓶撿起來清理掉。」
小北毫不退讓,仍然頑固地擋在門前。說是忠誠,其實就是像他說的怕之後被責罵吧。前天已經就幾次看到桐原因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無名火起責罵小北。
「昨天老師囑咐我了,要我早上九點來取書稿。」
「急剎車以後的二十分鐘,列車可是一直都是停著的啊。這種情況什麼列車裡的通道都可以不用,只要堂堂正正地從外面走回去就好了啊。對,只要穿過雪白的大草原就可以了。」
「他當時在用墨水。打開的蓋子就是證據。」
「誒,說的是。就從我前天見到他情況來看,換做哪個人應該都能做到。而且他有不看面容和人說話的習慣。」
就在這個時候。
說完話,麥爾又重新開始了調查。他把注意力轉移到桌上。桌上放著一本名叫「古爾林」硬皮書,這是一本大約有一千頁,非常厚的書。
「這趟旅行實在太過無聊了。外子很喜歡這趟旅行,但這樣無聊的旅程實在太不適合我了。因此為了排解這種無聊,我就模仿桐原先生嘗試寫小說。到昨天已經完稿了……大概寫了五十張稿紙。」
「為什麼突然想要和他見面呢?不會是想要他的簽名吧。」
「這是啥?」
「別帶這眼鏡。度數很深。」
「是的。我想死兆星的亮度增加意味著桐原現在正面臨著非常危險的狀況。所以就想給他一些忠告。只是從前天開始就沒有見他露過面了。」
背後傳來說話聲,轉過頭髮現是劍。不知何時開始站在背後,身體倚靠在門上,腳角邊泛著暗笑。

1 十五日下午6點五號房前

麥爾卡托鯰舉起跟鐵管一樣的文明棍,在刻著「V」的金屬牌下方重重地敲打著。
「死亡留言么?」
因為擺得比較粗心的緣故,書的表面封底都自然翻卷了起來。
「因為聽說美袋先生一直從事推理小說創作,我想他對於如何處置這種局面應該會比較精通吧。」
「那個我過去看過了,拍的效果很差。關鍵是就從他擺在桌子上的照片來看,他應當是沒帶眼鏡的。」
「那麼現在我們終於找到了遺失的最後一環。兇手是一個不知道桐原是左撇子的人。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我無視他無聊的挖苦,詢問到。
「很棘手啊。要不然美袋君也來勸幾句。」
麥爾的問題無人應答。就像字面上寫的一樣,每個人都吞咽著唾沫,等待麥爾的下一句話。
「嗯,是的,你說的沒錯。不過,從急剎車到你走到桐原的包房,所花時間不超過五分鐘。可能桐原因急剎車的混亂,而停筆一會兒,沒注意到墨水瓶的掉落。可能他是在他重新開始寫作到筆尖的墨水被用光之前被殺的。這些都是理由足夠充分的解釋。還有,你沒注意到墨水瓶的掉落也是很正常的。因為當你進去的時候,墨水瓶就已經隱藏在桌腳了。除此以外,還有個原因是地毯和墨水一樣,都是藍色……怎麼樣?還有什麼異議么?」
「那不是會把蘇聯的警察找來么?如果是那些笨拙的傢伙來的話,恐怕我們全部都會被拘留起來。在我的眼裡,蘇聯警察的搜查能力和日本政府的外交手段一樣,都是不能信任。就現在這樣,我來找出犯人是最合理的。即使用任何手段。」
「不巧的是,我沒帶數量多到能塌下來的行李。美袋你呢?」
麥爾無視小北,繼續說道。
誰也沒有對此表示反對。甚至包括現在已經被鎖定為嫌疑犯的仰木夫婦。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不覺現身的劍笑笑著插嘴道。
「你不知道么?在他寫的單行本的封底有登他的照片啊。」
我脫口而出。
無意間朝窗外看去,黑暗中雪依然下的很大。
「回答正確。既然蓋子留在了桌上,那麼墨水就不是急剎車的時候灑出來的。但是為什麼會掉下來呢?如果是桐原本人弄掉的,他應當會撿起來。但不可能會有隻撿瓶蓋而不撿瓶身的人。換句話說是兇手弄掉的。是兇手故意弄掉的。那這麼做又是為什麼?理由很簡單,讓人以為殺桐原的是北君。」
麥爾先點了下頭,但卻沒有任何想去詢問的意思。大概還是嫌麻煩吧。
這話不知怎的總覺得有理。一想到要被大上一圈的傻瓜伊萬輪流訊問,這樣的選擇恐怕還是更好一些(傻瓜伊萬是托爾斯泰的一篇短篇小說ivanthefool里的人物,這裏應該是諷刺毛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即使是我也會這麼選。
聽到背後女高音的問話,我轉過頭去,背包旅行團唯一的女性仰木夫人溜達到了他們的身後。仰木夫人年方二十三,長得年輕貌美,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年長她三十歲的老公結婚的關係總覺得她言談舉止顯得那樣的老氣。恐怕是為了財產和地位吧,麥爾第一天就瞎猜過。
「啊,不用這麼急啦,下次讀也……」
「實際上……」麥爾開始對仰木夫人說明來意,大概打算拉仰木夫人入夥。因為聽說桐原喜好女色,讓仰木夫人嘗試,說不定能放我們進去。麥爾應該是這麼打算。只不過夫人也和普通人一樣對死兆星疑惑不解。
「他當時在用墨水。但並不是在寫信之類的文件,因為沒有找到這樣的東西。那麼,簡單一想就知道,他當時在寫作中。他正在寫小說。也就是說,兇手是一個儘管在寫作也可以在桐原背後走動的人。被允許在房間出入的人。所以兇手就是北君。」
「沒有碰過。因為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老師已經死了。」
他穿的白色西服襯衫後背完全被血染得深紅。就襯衫上的火藥痕迹來看,應該是非常近距離的槍傷。從體內噴出來的血只殘留著後背這點並不能讓人滿意,在他倒下橙色的地毯上也有一小灘血水匯成的血池。因為這灘血池現在已經凝固,所以可以判定已經死亡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麼,他為什麼又要在日常生活的時候帶框架眼鏡呢?」
我自己也帶眼鏡嘛,劍無情地回答道。
「啊,麥爾。吸墨紙和鋼筆都混在一起,這對於一向一絲不苟的桐原來說,實在太少見了。應該是因為火車急剎車的緣故,造成抽屜里的東西都混在一起。那麼假如那個時候,桐原還活著的話,他一定會整理的。可事實上,他沒有這麼做。那麼這就意味著他當時已經死了。」
「沒有人承認。很好。剛才說了只有兇手進過五號房。現在我來說明事情的原委。首先,因為什麼理由,墨水會灑出來,從這個開始說怎麼樣?」
隔壁的仰木先生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頭。一副對夫人的古怪舉動習以為常的樣子。
麥爾就像是能讀出我的心思一樣,一邊露出白皙的牙齒,一邊補充道。
小北一臉不解。麥爾用不服氣的口吻說道。
「所以為了瞞過第一發現人小北,但又同時讓桐原是在讀書的時候被殺——以引導出小北是兇手的推理,所以必須才必須採用這樣盤根九_九_藏_書錯節的方式。而且調查方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想到這會是一個doubletrick,在表面那層——小北是兇手的推理做出來以後,他們一定會相信這個就是真相的。」
我也沒碰過。小北告訴我發現屍體以後,我就馬上讓他去通知麥爾了。
「糾結這個幹嘛。蓋子不是打開的么?」
麥爾用奇異的方式放棄了。小北聽到此話方才安心,回到了他住的二等車廂(因為他是隨行人員,標準與普通遊客不同)。
「那是因為……」
「我明白啦。」我收回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不過,墨水瓶在哪呢?抽屜里貌似只有尚未開封的新墨水瓶。」
「據說是客機的尾翼掉在鐵軌上了。」(這是什麼情況尾翼竟然還會掉下來)
「大體上我已看穿一切了。現在可以給大家解釋一切了。要不然讓我們模仿一下過去的名偵探,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來一場推理秀,如何。地點就美袋君的包房吧。畢竟這裏屍體的臭味實在太重了。」
「已經沒必要了。瞧,仰木先生也過來了。」
五號房左側,從門到行進方向的牆之間有一張床,在右側靠里的方位放置著能座著眺望窗外風光的桌子和椅子。每個房間共通的都有一張相同的床,但桌子則是桐原為了寫書稿特意要求旅行社搬來的。在我的房間只有一個尺碼較小的桌子。除此之外,在床的旁邊還有一扇通向廁所和浴室的門。和我住的四號房形成對稱的結構。
「應該是他忘了把蓋子蓋上的吧。」
「很接近了。可是為什麼墨水瓶掉下來,裏面的墨水會灑出來?墨水瓶可沒破碎啊。」
「桐原看書大概都有插書籤的習慣。看,這也是。」
突然問到自己,仰木一臉意外,不過很快表情就恢復了正常。
劍住在六號房,他這個人的真面目是怎麼樣的,我不太清楚。不過就這五天的相處,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個愛管閑事的碎嘴子。總是穿著藍色的夾克,一周有那麼一兩次情緒會達到頂點。
「實在抱歉,舞這個傢伙。」
小北一邊微顫著虛弱的身子,一邊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匆忙地把手搭在眼鏡上,大概是為了抑制自己的內心的不安。
「不過要是機內有日本乘客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如果糾纏于賠償問題以至於兩國斷交的話,要是我們被拉到西伯利亞去進行強制勞動那就慘了。」(這槽吐得,果然有meru的風範。)
「啊,美袋君。」
其實說的只是外交辭令,不過……
垃圾桶——外圍的木框被固定在床腳邊,我想即使急剎車應該也不會翻倒——裏面基本上是空的。因為垃圾在每天午後都會被回收,所以裏面只有昨天白天的垃圾。垃圾桶里只有一張被捲成一團的餐巾紙,表面帶有藍色的污跡,想來應該是用來擦拭鋼筆筆尖的墨水的。其餘連煙蒂之類的都沒有。乾淨地足以見底。
此時仰木和麥爾開始就端來的點心——彼得桃的由來討論起來。仰木說這是當年彼得大帝以巨大代價建造聖彼得堡的時候,分發給建築工人的點心。不過麥爾則對此抱有疑議,單手拿著叉子,堅持這個點心是源自拉斯普廷,他假借彼得大帝之名,誘騙尼古拉二世的皇太子飲用。
麥爾雖然這麼說,但假如說了關於死兆星的事桐原不以為然,要是因為這樣小北被責罵了,那真是太可憐了。
「啊,美袋君。可以幫我查看一下床旁邊的垃圾箱么?」
麥爾開始一個一個口袋逐一查找。從西裝褲的左邊口袋找到了錢包,旁邊是一個很普通的方格手絹。接下來是襯衫的胸前口袋,麥爾的雙手慢慢地向里蠕動著,畢竟是屍體總會有些不舒服的,應該是拿到什麼了。手從口袋裡伸了出來,然後用桐原的手絹快速地把手裡抓的東西包了起來。因為動作很快,我們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拿了什麼。只看見一束光放了出來。
麥爾一邊笑著,一邊打算徒手接觸屍體。我很驚訝地問他為什麼不帶手套。
「你說我么?」
「我也沒辦法啊。」我輕巧地回答道。
麥爾一點沒在意剛才劍的話,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像是有點發燒,不斷重複著「那麼為什麼這樣呢?」這句話。過了一會兒似乎找到目標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手舞足蹈地向特別車廂走去。正在準備晚餐的服務生,獃獃地看她從門內消失,以為她是對飯菜不滿意。
我和麥爾一樣都沒有帶我和麥爾一樣也沒帶多少行李,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注意的是仰木夫人。長長的睫毛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裡傾述的都是「別關心行李了,看我的小說吧……」手稿啊,要麼別收,收下了就沒辦法了,看看吧。
「還有一周才到莫斯科,肯定還有機會的啦,麥爾卡托鯰先生。而且現在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啦。」
「如果你要這麼想。那兇手就達到目的了。」
「究竟怎麼回事?是發生什麼事故了么?」
仰木夫人大概是對捲入這樣不厭其煩的爭吵感到有點厭煩,轉身離去,搖晃著身子回到了她自己的二號房間。
仰木依然是那張童顏,從劍的後面跳到了我們的中間,像是擺出了一個jetstreamattack的陣型。(jetstreamattack出自1979年的日本著名動畫《機動戰士高達》,當時黑色三連星憑藉這此陣型的完美配合突入數量佔壓倒性優勢的聯邦軍艦隊中心,擊沉聯邦第一聯合艦隊旗艦「阿南凱」號,並擒獲了逃出的雷比爾將軍。麻神你個死宅。)
懂俄語的劍湊近給我們說明情況。
因為麥爾的話信息量實在太大,所以我們都不能馬上消化。不只是我,也包括仰木和劍。麥爾看到我們這樣的表情,實在是很焦急:
「現在大家都還是嫌疑犯。」
「沒有。也不能這麼說。」
在眾人的注視中,麥爾終於開口了。是和先前不同的,輕鬆的口吻。
「我想這應該是鏡片上的碎片。這個被放進了桐原胸前的口袋裡面。桐原在不使用的框架眼鏡的時候,都會把它放在那裡。沒有保護的放著。」
聽到麥爾的詢問,小北不住地搖頭。
麥爾臉上帶著微笑,把那個放進了他燕尾服的口袋裡。
一邊欽佩夫人情緒轉換的速度,一邊無奈地接過了手稿,翻到了開頭那頁。《赫德格羅斯的夜晚》(就查到的情況來看赫德格羅斯這個奇奇怪怪,貌似是出自日本早期的特攝動畫超人機梅塔路達的里的一個人物,這裏應該就單純是個人名吧)標題的字體有著女性獨有的纖細。
「但是為什麼要這樣欲遮還休的呢?直接留下線索,讓我們以為北君是兇手豈不是更好?」
麥爾獃獃地看著我,表情彷彿在說:「這都沒看出來么?」
「如果有什麼事,要不然就告訴我吧。」
大家都一致地點頭稱是。確實假如把自己放在那樣的環境之下,恐怕也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假如我是兇手的話,毫無疑問我會這麼做的。
於是馬上包房的門被靜靜地打開了,門內是一位有著白凈面容的男子。這是他的弟子兼書童的小北。這個看起來白凈和瘦弱的身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過去的文學青年。
餐車在列車的倒數第二節車廂,也就是我們特別車廂之前的一個車廂。餐車就是依據電影里的東方快車,將其羅曼諾夫化(大概就是俄羅斯皇家化的意思)和過度華麗化之後所呈現的產物,到處都被裝飾的和宮廷御用列車相仿。只是據說這個設計並不是蘇聯的鐵道部的想法,而是由船岡山旅行社設計建造的。
我和麥爾坐在仰木夫婦對面,圍坐在一桌。餘下的劍,因為能說俄語的關係,所以即使獨處也沒有問題,他現在正和另一桌從一等車廂過來俄羅斯熱情地攀談著。因為這次背包旅行還處在試運行階段,所以只準備了一個特別車廂,因此要和一等車廂的俄羅斯人共享一個餐車。據說予定不久會加長几節車廂,作為背包旅行者專用的餐車。小北因為是住在二等車廂,當然就只能使用二等車廂的餐車就餐了。聽說情況糟糕的時候,就與路邊蕎麥麵館一樣擁擠。只是因為他的俄語很流利,所以想來應該不會太頭疼。
「那我現在就去拿過來,請稍等一下。」
不過麥爾好像沒有被我的話打動到,閃爍著不屑一顧的表情。
麥爾泰然自若對各位說道。

3 十六號早上九點十分五號房

「實際上昨天我就冒昧闖進他的房間。我一進到室內,桐原突然轉過頭來,用非常難看的表情把還在寫字的鋼筆擺到我眼前。『嘿,小子!請不要在工作時間打擾我!』在那個大叔眼裡恐怕我還是個小子,不過那時候確實是很生氣。我想這以後再也沒有誰敢進他的房間。」
「好的,各位,我們十點,美袋君的房間,不見不散。」
已經過了早上九點。地點是五號房,桐原的包間。在場的有我和麥爾,屍體的發現者小北。還有就是以不自然的姿勢蹲在地毯上的,已經全身冰冷的桐原剛造。
仰木無力地垂下雙手,感到有些遺憾。
當然四周總是海海海的伊麗莎白號相比,面積上就有差距了。設備也有差距。這裏連開舞會的空間都沒有。除了客九九藏書車廂以外就只有和一等車廂那些蘇聯高級官員共同使用的餐車廂了。不能快點到莫斯科嗎?我真是有點討厭這種不能儘快到達莫斯科的閉塞旅行。
麥爾脫下了頭上的大禮帽,給大家致了一個誇張的禮節,像是要表示這句戲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候。
「死兆星……就是據說只有臨近死亡的人才能看到的星星?」
雖然感到憤怒,不過還是「啊啊」的,點了點頭。要不是因為現在正在調查命案,我一定要跟他理論。(真的假的)
「誒,怎麼?」
「喂,劍君。你說的是真的么?桐原是只在寫作的時候帶隱形眼鏡么?」
麥卡高興地反駁著劍,並對仰木表達著感謝。聽到麥爾對自己的支持,仰木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非常抱歉,老師今晚一直在執筆寫作,誰也不見。」
「那麼裝隱形眼鏡的盒子呢?」
「然後你就慌張地往美袋的房間跑去。」
當然現在可以知道的就是兇手在這幾個人當中……
桐原倒在椅子的右側,像是被|插|進椅子和牆之間的空穴里一樣。雖然把這和主動把自己關在天岩戶里的天照大神相比並不十分合適,但這樣的死法對我們這位謎一樣的鄰居來說恐怕也算合適吧。
「我想最好還是放棄吧,那個人在寫作的時候要是被打擾到的話,會勃然大怒的。」
「我們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第一發現人會是北君。實際上也正是如此。這個兇手也很清楚。那麼假如犯罪現場放著很明顯能暗示自己是兇手的假線索,北君會怎麼想?顯然,他明白自己被人陷害了,自己僥倖作為案件第一發現人,可以把那些陷害自己的線索去掉。至少我如果是他,我會這樣來考慮問題。」
「那是為了舞。誰叫他要嘲笑舞的小說是一坨屎的。」
舞夫人夫人的遺留物——仰木為桐原辯護道。他這番言辭引起了劍的不滿,不過轉念劍也思索起來。
「詭計。」
「嗯,已經接近核心了。但是為什麼蓋子是打開的呢?」
麥爾的話就像法官的審判詞,在車內迴響。隨後,仰木先生慢慢地抬起了頭,靜靜地說道:
「並不只是這樣。如果桐原正在認真讀書的話,誰都有機會襲擊他。是吧,仰木先生。」
舞夫人很堅決地回答道。語氣雖然平靜,不過卻是非常有力量的回答。這種沉著冷靜真讓人意外。
我特意叮囑到,但麥爾只是當成耳旁風。從放在桌子右側的立著的書叢中抽出了一本。
麥爾眉飛色舞地說著,滿臉高潮地看著我們。很自然的,背上的緊繃感都被他帶走了。
「為什麼?」
雖然接觸屍體讓人感到不舒服,但還是二話沒說順從了麥爾。(你個受!)背著臉,兩個人把桐原移回到椅子上。鼻腔充斥的都是屍臭味。
「請回吧。如果打擾到老師的創作,我會被罵的。」
「可是,我們找到的書稿不是正好寫到章末么,這不是說明他當時寫完了么?」
「可是剛才你不是說了么?除了那三個人以外沒人去過特別車廂。那北君究竟如何到特別車廂去的呢?」
「剛才說到哪了?啊,就像剛才說的,兇器是手槍。雖然口徑還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是一發由非常近距離打中後背的子彈。它擊穿了心臟,從心髒的右側飛出,嵌進抽屜裏面。不是立即死亡不過大概也只活了很短一段時間。」
「他可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啊。」
「桐原是從背後被擊中的。這裏不是美國,所以不存在因衝動而拔出手槍殺人的可能。即使黑市上買了一把槍,這也是預謀犯罪啊。」
「桐原先生他……」
這樣無聊的日子持續到了第五天的傍晚。麥爾卡托鯰有點焦慮地站在五號房門的前面。我一問,才知道麥爾有話要對住五號房的人說,可昨天和今天都沒見到人,所以只好自己移步前往。「移步」什麼的,其實麥爾就住在三號房,去五號房可比在便利店買東西還方便。然而,他卻產生了「我特地來登門拜訪」的意識,而且還對此十分焦躁,這真像他的作風。
麥爾說把墨水瓶蓋放在桌子上是真兇手的一個錯誤。但也有可能是兇手設下的詭計。因為這麼做能讓人聯想到是小北故意把瓶蓋留在桌子上。
列車繼續向莫斯科賓士著。
「所以,各位。有誰當時有進過桐原的包房,請說出來。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所以,即便是被陷害的——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如果有進桐原包房的請老實地說出來。我重申一遍。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這樣坦誠真令人高興。所以無論是仰木夫婦里的哪一位,他們都不知道桐原是左撇子這一事實。」
仰木一邊用紙巾擦著西服上的污漬,一邊用非常嚴重的口吻連說帶比劃地說明事情的原委。雖然確實事情很重大,不過看到仰木過於誇張的動作反而顯得很滑稽。
「你好像說過前天晚上他曾和你講過大熊座附近星光閃爍的事。」
「美袋你呢?」
麥爾意味深長地巡視著仰木夫妻和劍。
雖然對這樣的態度有些不滿,「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還是溫順地屈服了。
這時是下午六點二十分。
「假如我是的話那事情也簡單了,只可惜我不是。」
七點十分。過了十分鐘仰木夫人還沒有回來。可能是在找手稿。也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的妝花了,正在補妝。說不太准。
「是的」,劍改變了以往激烈火爆的情緒,坦率地點了點頭。
咔噠咔噠……列車又慢慢重新發動。應該是已經把鐵軌上的障礙物移走了。
「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
「好的。只要用單純的消去法就能確定兇手。仰木先生,兇手就是你。」
「當然他的學生小北是知道桐原這個特徵的。他應當見過好幾次正在寫作中的桐原。然後是仰木先生,他應該不知道這件事。他也曾經說過右手的環狀手勢是在握筆留下的痕迹這樣的話。還有,他拜訪桐原的時候,桐原是在讀書的。然而,劍君就不一樣了。他前天闖進五號房的時候,桐原正在寫作中。當時他還曾用筆擺在劍君面前。顯然用的是左手。所以他應當注意到了桐原是左撇子這個事實。而且當時仰木提出右手的環狀手勢是『那是持筆的手勢吧。』的時候,他非常直接地表示了反對,說了『不是這樣的』這樣強硬的話。而不是『我想不是這樣』的話。因此他應當對推翻仰木的說法有十分的把握。他的把握是什麼?現在已經很清楚了,就是桐原是左撇子這一事實。那麼,劍君是知道桐原是左撇子的。這應該沒有問題。」
手擺出的形狀好像握著一個雞蛋。雞蛋?小北不就是像作者的蛋么?(這裏應該是一個雙關吧。)但這個解釋實在太異想天開了。我等待著麥爾對此做出解釋。不過麥爾好像沒有馬上發言的意思,仍然保持著沉默。
「情感是可以相通的。拜他所賜,行李都被壓壞了。連手肘都被打到了。」
「真的么?」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受到仰木夫人的啟發,劍也慌張地跑回特別車廂。
「額,美袋君過去寫過小說吧。」
麥爾把眼鏡從桐原臉上摘了下來,試著帶在自己臉上。大概一瞬間大腦變得一片眩暈,慌張地脫下了眼鏡。
「因為不是立即死亡,所以這種可能性很大。」
「額,他應該是在讀這本書。還挺有分量的。」
麥爾看著小北。小北像是已經認命,沒有任何爭辯地低下了頭。
我話還沒說完,麥爾立即搖了搖頭。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一邊被麥爾壓制,一邊代表其餘幾位詢問麥爾。不過麥爾臉上浮現著令人厭惡的笑容,說了一句令人大吃一驚的話。
說話的同時,他又在屍體和書桌上到處留下了自己的指紋。沒辦法因為已經是即成事實只能說這次他贏了。
被麥爾點出名來的小北臉上一片慘白。
最上面的抽屜里放在還未使用的吸墨紙和隱形眼鏡的盒子。當然,框架眼鏡盒也在裡邊。和第二層一樣,所有東西都混放在一起。
「你不信?」
我持有懷疑地問道。
「那麼,小北就是兇手么?」
「因為什麼?這很重要哦。」
和印象中瘦弱身材的不一樣的北君強硬地反擊道,不過這應該都在麥爾的意料之中。
離剛才已經過去十分多鍾了,劍抓著頭皮回來了。滿臉疲憊地看著我們。
「災難往往都是因為人的疏忽引起的。」
我問到。
「沒這回事。」雖然表面上我否認了,不過說的確實是事實。假如死亡時間確實是七點到八點之間,那麼那段時間我們一直在餐車。這樣我和桐原之間沒有了接點,而且這段時間除小北以外的其他乘客都回過特別車廂,也就不能證明他們沒有見過桐原。再考慮這是在異國他鄉的話,這是難得值得慶幸的情況。能最先從嫌疑犯中脫離出來,當然麥爾也是這樣。
「有碰過屍體么?」
「並不是這個問題。」
「壘好的行李都倒下來了。早知道就不勉強塞那麼多東西了。仰木先生,你們最好也回去查看一下。」
「還和以前一樣,一個吵鬧的傢伙。」
「是的,老師是左撇子。」
「這確實可能是物品混在一起的原因。但你說吸墨紙沒有整理,就意味著桐原已經死了,這不一定。如果把這些吸墨九_九_藏_書紙換成書稿的話,他大概也會整理起來。不巧的是,他確實整理了,那份書稿上別了回形針把固定在一起。所以他到底什麼時候死的,現在還很難說清。不過對你來說能想到這樣出色的著眼點,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惜這不對。」
「即便說了你也不懂——俄語。」
「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他只是犯了一個最簡單的錯誤。即使發生了,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當時北君心中想的就是殺死桐原——即使這是有計劃——神經肯定也是處在極度緊張的狀態。他把書稿的十三章的部分用回形針夾好,放進抽屜。隨後取出《古爾林》這本書,插上書籤。從桐原的手裡把筆抽走,那個右手的形狀並不是死亡留言,只是右手握筆時的形狀。在抽走鋼筆,維持手的形狀,是他犯的一個錯誤。他在取出書,擦掉附著在鋼筆上的墨跡,然後給桐原戴上眼鏡的同時,他發現了桐原的鏡片已經碎了。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他想到可以讓桐原傾倒,所以他就像我做了我剛才說的那些工作。因為他感覺很完美地把這個難關處理掉了,所以這讓他如釋重負。以至於完全把墨水的事完全忘了。」
「不是,是更薄一些的文庫本。我進來的時候,他也想這樣把書籤插|進書里然後放在書架上。因為是插在書的接近最後的地方,所以恐怕前天就已經讀完了。」
「是啊。只是想見面把這件事和桐原先生說一下。」

4 早上十點四號房

最初我們期待是能夠像環行世界一周的伊麗莎白女王2號那樣的優雅的旅行,但事與願違,從離開海參崴開始,列車就只是在一個勁地在凍土上狂飆突進。打個比方就是被隔離在罐頭裡面一樣。四周總是雪雪雪,樹林樹林樹林。
「車終於又開動了。」
「沒。」
隨後麥爾把碎片放進了燕尾服的口袋。
身材物短,長得像座敷童子的仰木從她夫人的側面走了出來。因為有個要撈錢的年輕老婆所以每個人都知道他是個大資本家,和他父親和祖父一樣在擔任某百貨公司的重要領導。不過只是仰木是個和履歷上的形象完全不同的中年好大叔,和桐原相比,他善於社交的性格讓的大家對他更有好感。假如麥爾說桐原和舞夫人(譯註:就是仰木夫人)間說有什麼隱情是真的話,那隻可能是夫人看上桐原的錢了,畢竟仰木不是一個缺乏魅力的男人。就像現在這身,打理整齊的白色西裝給人一種浪漫優雅的氣質。
「還好,事情不久就會解決了。你可以先把門關上么?」
「聽到了麥卡托鯰君的說話聲,就想過來看看。真沒想到竟然死人了。」
大概他還記得之前的奚落,用了一種略帶譏諷的口吻。
「前天他是這麼說的。你要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小北。」
麥爾用最惡劣的語氣回答道。
「舞也不行么?」
「現在問題是,他是被犯人摁倒,還是因為急剎車的作用力跌倒。不過有件事已經很清楚了,不用我再做說明了。當時車是慢慢重新發動。(不要問我為什麼這句話這麼奇怪,因為我確實也看不懂。)除此之外,你們有注意到他右手奇特形狀么?」
「喂,這張臉是桐原剛造么?」
我提出了異議,麥爾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這東西是有波動,直接這樣問恐怕不行。你也是作家,應該很了解,作家寫作是一個曲形。」
「但是北君會記得把鋼筆處理掉,那怎麼又會漏過墨水瓶呢?」
「這什麼意思?」
「你要怎麼做。使用石蠟么?犯人現在對這些已經很有經驗了啊。」
麥爾對著劍藍色的背影,啐道。
「不會只是個巧合吧。」
「墨水瓶掉下來了,果然是……」
麥爾長考了一會兒。
「原來如此。」
只是俗話說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通常情況下在旅行途中同行的旅伴總會不知不覺間變得親密起來,不過桐原一直不露面,給人一種他討厭與人相處的感覺。甚至連就餐也完全都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完成。給人一種「要不是為工作,誰會參加這種旅行?」的感覺。就我的印象中,除了在過道跟他擦身而過以外,只是在前天吃晚飯的時候和他說過一次話。至於麥爾則一次碰面的機會都沒有。

2 十五日下午七點

「啪」地一聲,劍重重地關上了走廊上的門。
從著名演員的離婚案這個話題跳了出來,仰木夫人意味深長地問道。
選自:《為了美袋和麥爾卡托鯰殺人》 譯者:霍亂·槍火
「哦,我明白了。」
「莫非是,犯人乾的。」說話口吻感覺有些提心弔膽的仰木說道。
可能是桐原死亡對小北還有影響,他沒有像昨天一樣,對麥爾的傲慢無禮的話有所反抗,而是溫順地點了點頭。大概這已經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或者因為已經失去了主人,已經沒有必要再替他服務了。轉過身去,順從地走出了包房。
「好的,我們再把話題轉回北君。對北君來說,他所做的一切,是想要讓我們以為桐原是在讀書的時候被殺的。所以他必須讓桐原帶上眼鏡。但趴在桌子上,眼鏡卻碎了,這怎麼看都有點不自然。所以在保持眼鏡碎片的同時,他覺得在桌上放了一本書。隨後他把桐原向右推倒。讓人像是自然摔碎的樣子。但因為弄錯了方向,反而顯得不自然。」
仰木雖然不很驚慌,不過引以自豪的白西裝被弄髒了還是讓他很是為難。混亂中就只有麥爾卡托鯰還能一個人鎮定啜飲著伏特加。
「你心裏想的是『這是不過是你的想象』。不過在你心中大概已經歡呼雀躍了吧,這樣也好反正我有不在場證明了。」
麥爾坐在我的床上,注視著大家。
「應該是吧。當時他在看書。」
藉著桌子正面牆上延伸出來的平台上的光亮,麥爾隨意地亂翻著書。
「你們快看。這裏插著書籤。八十頁。正好是兩章交接的地方。仰木先生,你前天來拜訪的時候他是在看這本書么?」
已經到了約好的十點鐘,嫌疑犯們都陸續集中到我的房間。大家都帶著期待的表情。不過對麥爾所說的「事件已經解決了」,眼神依然帶有幾分懷疑。
麥爾滿足地嘟囔道。後背射入的彈孔和從腹部射出的彈孔,再加上正面嵌進抽屜的彈痕正好像行星連珠一樣連成了一條直線。
一邊對麥爾的喋喋不休有點厭煩,一邊回答道。
「這事連車長都不能說么?」
「兩位哪一位在急剎車以後——夫人是隔著急剎車這段時間,都可以去到桐原的包房。都有資格成為犯人。只是,兩位只有一點不同。夫人是在急剎車後過了大約五分鐘從特別車廂回來,而仰木則是在列車再次發動以後到特別車廂去的。各位可以回憶一下當時的狀況。兇手最初的目的是想要被整件事嫁禍給小北。讓我們相信從急剎車到再次發車這段二十分鐘時間內,小北通過戶外到達特別車廂。也就是說兇手知道列車會停充分多的時間讓小北能夠在之間往返。首先,舞夫人可以么?她在車停后只在特別車廂待了五分鐘。而且在停車的時候她在特別車廂,所以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應該想象不到是因為飛機尾翼掉落而引起的停車。也就是說,她不會想到列車會停二十分鐘。也不會產生讓北君來充當犯人的想法。所以,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吧。」
眼鏡在桐原倒下的時候撞到牆上,因為衝擊,右眼的鏡片被撞粹了,散落在地毯上。
說道為什麼平常連去沖繩旅行都無法如願的我會參加這次旅行,那是因為麥爾無意間得到了兩張免費票券。雖然並不清楚具體的獲得途徑,但能免費到海外去旅行我二話沒說就同意一同前往。
麥爾說完,我突然靈光一閃。
「不需要先問他一些內容么?」
不久急忙跑來的車長開始給我們說明情況,騷動也漸漸趨於平靜。
麥爾把帽檐往上頂了一下。
「好吧等發生了什麼情況后再說,倒也沒不壞。未來會向哪個方向發展誰也阻止不了。」
「首先,為桐原特別搬進來的書桌,一列的抽屜都設置在左邊。我們普通人使用的書桌抽屜會設置在哪一側?毫無疑問當然是右側。這麼做讓我們盡量坐在靠書桌的左側的部分,以便於用來寫字的右手活動範圍更大一些。但桐原卻特意準備了一個跟普通人相反的抽屜設在左側的書桌,這就暗示了他是一個左撇子這一事實。第二點,書桌上一排立著的書是放在書桌右側的。反過來說,他要想工作順手的話,那墨水瓶就應該放在左側。這也說明他是左手拿筆的。還有,在桐原的垃圾桶里只有一張貌似是用來擦拭鋼筆筆尖墨水的餐巾紙。其他任何垃圾都沒有。在他寫完的每一張書稿之間都插入了吸墨紙,這些吸墨紙本來應該是在書稿寫完之後使用的,但我可以看到書稿上的墨跡都很漂亮地印在了吸墨紙上。所有這些吸墨紙是桐原寫作的進程中就已經使用的了。桐原的書稿是從右向左豎寫的。(日本人的習慣,其實也是古代中國人的習慣。)那麼如果是用右手寫作的話,那麼換行的時候,右手的側面就會碰到九九藏書前一行,或是這一行上面寫過的部分。很難想象桐原會等到每一行的墨水幹了以後再繼續寫作,所以如果他習慣用右手的話,他的手應該也會貼在吸墨紙上。那麼寫完的書稿上應當會被滲透過來的墨跡弄髒。但書稿卻依然漂亮整潔,而且在他房間里也沒有發現用來擦掉這些污跡的吸墨紙。無論是抽屜還是垃圾桶。原因何在?這是因為他是左撇子,所以沒有必要使用。左手寫字,每次換行的時候都是還沒寫過字的新的一行。因此從以上幾點,就可以佐證我所做出的桐原是左撇子的推理。可能每一項單拿出來的說服力稍弱一些,但是三個放在一起,就和元就的箭一樣,不容置疑了。」(毛利的箭出自毛利元就的三矢之訓的典故,具體的我就不說了,大家可以自行百度。)
沒有任何反應。大家應該認為這是麥爾的故弄玄虛,他根本不知道誰真的進過包房吧,所以沒有人把手舉起來。
「是用鋼筆寫作啊。還是老式的。和你這種敲著打字機爬格子的有明顯差別啊。品格啊,你差多了。」
「如你所見。」
「這是伊達眼鏡?」
「難道說……可是不對啊,如果這樣的話,他應該是戴隱形眼鏡而不是框架眼鏡的啊。」
「這個以後再做倒也無妨。現在先趕快對現場做下調查,華生君。」(你還真把自己當福爾摩斯啦。)
大概從腹部流了什麼東西出來。血跡畫了一個小圓,流到右側的地毯上。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麥爾一句「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給解決了。
雖然劍做了辯解,但麥爾用不留情面地駁斥道:
「那桐原右手的環狀手勢又怎麼解釋呢?這個就簡單了。不知道桐原是左撇子的兇手假裝桐原在握筆,擺出了那樣一個手勢。」
「很遺憾,這隻是你的一面之辭。因為桐原這兩天的待人接物的態度有了完全的變化,如果是昨日的話,可能就會很高興地迎你入房門了。所以你還不能解除嫌疑。當然舞夫人也不能例外。」
麥爾注視著深藍色的文字。
不知是否因為對自己從嫌疑的風口浪尖的掙脫出來感到高興,小北的語氣明顯帶有和剛才不同的開朗輕鬆的語調,他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兇手把這一切偽裝成是北君乾的,推倒椅子,戴上碎眼鏡,把右手擺成環狀。我最初做出的北君是兇手的推理,並不是單純錯誤的推理,而是兇手刻意計劃的產物,引導我得出之前那樣的結論。準備把一切都嫁禍給北君。」
大概是覺得這樣下去不會有進展吧,麥爾對我說道:
「那是因為掉在地板上啊。」
「那也就是說,無論是鏡片,還是手環的形狀,都是兇手精心設計的。這個推理有點大胆了啊。」
小北昨晚七點到八點之間,小北並沒有在餐車進出過。而從北君所在的二等車廂到特別車廂,是必須要通過餐車的。
五號房的主人叫桐原剛造,是一位人氣作家。我讀過他的幾本書,是那種浪漫風格強烈的小說。在這躺旅行中,大概他也打算寫一部作品出來,整天就把自己關在包房裡搞創作。雖然覺得既然要搞創作何必來這種地方,不過據說他是作為旅行社宣傳的一部分,以特殊的待遇邀請他來為這次旅行寫一本小說。也就是說參加這次旅行本身就是他的工作。
「如果子彈射中背部,那麼手應當使了更大的勁。因為肉體受到了衝擊,所以這不是他半途而廢的產物。」
「現在這種事經常發生嘛。」
「不過,會有人聽到槍聲么?」
「桐原是被擊中後背以後,向前趴到在桌子上。那麼顯然,胸口就會撞到桌子的邊緣。所以非常有可能把口袋裡的鏡片撞碎。」
「就繼續加油咯。」
麥爾一邊用鼻子奚落著我,一邊把桐原埋在地里的頭朝我翻了出來。
劍興奮地插腳道。大概平常也看推理小說。不過麥爾的回答依然平靜。
夫人手肘上雖然沒有淤青,不過夫人絲般的皮膚就像嬰兒被蚊子叮了一樣紅腫起來。仰木拚命地揉搓著,對夫人的疼愛可見一斑。
「那是什麼?」
「這樣做雖然沒什麼錯,不過這不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啊。」
「實際上我現在就在寫小說的。不過寫的算不算好那就不清楚了,能請你幫忙看一下么?」
真是一幕反常的景象。
現在是七點三十五分。只處理了二十分鐘,對社會主義國家來說,應該算是出乎意料的快速了。(麻神你又不乖了。)我原本做好了火車整個晚上被困在雪原里的心理準備。
「死兆星這種說法感覺很風雅啊。」
「這真是淺薄的想法。」麥爾對我的問題嘲笑道。
他一說完話就走到外面來,嗙的一聲把門關上。因為小北與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強硬口吻,麥爾也露出了彷彿好心情被破壞的憤怒表情。
聽到我的詢問,麥爾卡托鯰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對我說:
「只在寫作的時候,才換上隱形眼鏡。這太奇怪了。」
說完后麥爾嘆了口氣,打了一下響指,心裏彷彿在說「終於講到結尾啦」。
「就像這樣。子彈嵌入抽屜留下的血痕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麥爾一邊說明,一邊一把把坐在椅子上的桐原重重推倒。屍體不自然向右趴倒,呈現出最初發現時的樣子。
「你們幹什麼站在這裏啊?」
「只說很少的幾句啦。」
桌子的正面有一個抽屜,左面有四個。因為正面平整的抽屜上附著著子彈和血跡,所以把手放在抽屜的下部慢慢地把它拉開。不過遺憾的是,裏面是空的。左側四個上下依次排列的抽屜,最下面一層是空的,倒數第二層放著對摺過的書稿。是800字一頁的A3大小的稿紙。稿紙用回形針別住,每一頁的後面還放上了吸墨紙。大概是為了防止墨水滲漏。麥爾隨意地翻著,書稿墨水留下的漂亮文字像照在鏡子上一樣,把痕迹印在了吸墨紙上。
麥爾一邊強詞奪理,一邊蹲在屍體旁邊。
「抽屜或是口袋裡。具體的話我就不曉得了。這個問小北就得了?」
今天在餐車依然沒有看到桐原的身影,大概還在自己的包房裡寫手稿吧。前天他本人都說過了,他是一個只要開始工作,就會全身心投入以致廢寢忘食的人。
「那你是犯人么?」
麥爾一邊嘟囔著,一邊把手放在抽屜上。
「如果是你說的那樣的話,那個墨跡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我是急剎車以後悄悄潛入房間的,那請權威的你來解釋墨水瓶的問題。剛才你的推理的可是以犯罪是在急剎車以前發生為前提的啊。」
仰木先生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轉向麥卡托鯰,徵求他的意見。麥卡托鯰則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我一邊注意著兩人的討論,一邊成為了仰木夫人談話的對象。大概夫人對桃的來源出處沒有什麼興趣,眉飛色舞地談起了她在周刊雜誌上看到的八卦新聞。恐怕因為平時沒有說這些話的機會,所以一旦閑聊起來,夫人就發揮出了完全無法估量的能量壓倒了我。雖然我自身對桃的由來也並非沒有興趣,但沒辦法還是當了夫人的聽眾。
「啊,看來果然只是在寫作的時候打擾他才會發作。碰到這樣的暴脾氣真是受不了啊。北君大概也受不了吧。」
垃圾箱什麼的,你怎麼自己不去看?雖然對他傲慢的態度還是很不爽,不過還是和劍一樣,在麥爾的淫|威之下,還是老實地屈服。
「你這麼一說,他當時是說過在極寒地星星看起來越發亮眼了。不過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哪顆星星啦。這有什麼問題么?」
「是的。是這個綠色的封面。書名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再會,戈扎克》。」
「好的。這就回去看一下。麥卡托鯰君你怎麼樣?」
「大概不會留下指紋。因為這是預謀犯罪。」
「美袋,這問題你怎麼看?」
跟之前一樣,我依然對所有的事情是完全的迷惑。大家都沉默不語。像是都怕打擾到眼前這位銘偵探的思考,努力維持著這種安靜。
麥爾一句話就否定了我這個結論。
「誒?我來說么?應該因為急剎車時候的慣性……」
「桐原身上的一個特徵。他是左撇子。」
「我的行李也危險了。」
「我沒有笑啊。別說失望啥的……就是死兆星啦。」
「是啊。畢竟他也算是嫌疑犯之一,他在場我就不好調查書桌和桐原的口袋。」
「他就是以這樣的坐姿被擊中的。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桌上。連背後的一點灰塵都沒有注意到。完全沒有防備。」
「你真是個冷漠的傢伙。朋友都有麻煩,你竟然還笑的出來,真讓人失望啊。」
「正好寫到十三章結束。這想是昨天晚上寫完的部分。」
旁邊的仰木和麥爾等得有點煩了,又繼續閑聊起來。無事可做的我也注意起他們的談話。話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桃變成了談起雞的必要性問題上了。
麥爾掐住屍體的右手,把它抬了起來。的確是很奇怪的形狀。桐原的右手輕輕地握在一起。食指和中指在拇指作了個環狀,無名指和小拇指沿著中指的外延,跟在後面。
「死兆星?」
「應該有裝消音器吧。而且包房是以寒帶房間為標準,隔熱隔音效果都很好。一點聲響外面很難聽到。」
「不好啦,不好啦。」
「這是……」
「啊,有事想和桐原先生談一下。可以read.99csw.com讓我入內么?」
我把垃圾桶的情況轉述給了他。麥爾交叉著雙臂,說了句「是嗎,如果這樣的話」,然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玻璃碎片。美袋可以搭把手么?我想把屍體移到椅子上。看起來被擊中的時候他像是坐在椅子上。」
雖然小北完全被當成了一個惡人,但他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像一個值班的保安一樣,一個勁地用千篇一律的口吻拒絕著。
他臉上露出了非常不合時宜的笑意。不斷探頭窺視著桐原那蒼白的臉龐。不過麥爾對沒有直接出去倒也表示欣喜。
仰木紳士地回了回禮,腳步安靜地回到了特別車廂。這時是七點五十分。而等到仰木整理完行李回來已經八點五分了。
「明白了。北君。等一會你到這節車廂的入口,堅決別讓其他車廂的人進來。即使是車長也別讓他進來。」
這時舞夫人也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我們一行五個人就向餐車走去。
「是的。」
「據說正常情況是帶框架眼鏡的,只是在寫書稿需要集中注意的時候會使用隱形眼鏡。」
「可是,當時戶外可是在下雪啊。」
「我就不行啦。我這個人很吵,一進來他就有所戒備了。」
「最重要的一環?」
「那麼,你是準備每個人逐一詢問么?」
「只要把書稿正好留到十三章末,然後把剩餘的零碎拿走不就好了。」
「絕對不應該是這樣。」
「那稿子寫到第幾章了?」
「左撇子?」
「難道說是小北乾的?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桐原的背後而不被懷疑。」
「兇手在侵入行兇的時候還犯了一個更重要的錯誤。就像剛才說的,那缺失的最重要的一環。」
船岡山旅行社名為「rusiaromantictravel西伯利亞急行之旅」為名的背包旅行現在正大規模銷售著。這趟旅行為期十五天,前十二天乘坐被稱為西伯利亞特快的長距離特快列車,全力向西奔襲,穿越西伯利亞泰加森林,到達莫斯科,並在莫斯科停留三天。
「也就是說這本是昨天開始讀的。不清楚他一天寫書稿要多久時間,不過以這個字距看八十頁大概只要一個小時。」
(片假名翻譯一下。コンパートメント:包房,バス:浴室,トイレ:廁所,ベッド:床,ドア:門,ゴミ箱:垃圾箱,インク:墨水,機:桌子,通路:走廊,本立:立著的書。其他應該都沒問題吧。)
對面的仰木差一點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與此同時桌子上的晚餐也朝他滑落,讓他的身上沾上了不少污漬。其實不只是仰木這樣,其他乘客概莫如此。此外還有不少在走廊上走著的乘客摔在了地上。在車裡響起了猩猩般(?)的語言。俄羅斯人口沫橫飛地議論著,說話都像是要把舌頭咬斷。女乘客都不能理解突然發生了什麼,紛紛發出了哀嚎。車內陷入了恐慌。
「這是仰木先生你說的那本吧。」
大家都點了點頭。這其中,只有仰木默默地低著頭。旁邊的夫人用冰冷的雙眼注視著他。
「如果是手槍的話,不需要馬上調查一下硝煙反應么?」
麥爾一臉麻煩地回答著我:
「取指紋還要有人撒粉。采型。我討厭做這些麻煩。你可以為我做么?反正我都已經摸過了。」
「預謀犯罪?」
於是麥爾取出了手帕,裏面放著從桐原的口袋裡找到的東西。麥爾把手帕打開,細碎的玻璃片反射出光芒。
「那麼,下一個問題,桐原的屍體是在急剎車的時候傾倒的么?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急剎車的時候傾倒的話,根據慣性,屍體應該向列車的行進方向傾倒。這跟公交車上,拉著吊環的人在急剎車的時候會向前摔倒是同一個道理。這裏的證據是墨水瓶,墨水瓶因慣性掉到地板上,所以屍體也應該向左邊傾倒。所以屍體的傾倒和急剎車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然後列車再慢慢地發動當然也和這事沒有關係。(跟前面一樣我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提到發車這件事)那麼結果就像我剛才演示的那樣——無論是不是被踢倒的——至少是被人推倒的。」
我讀著開頭的十幾張文稿,仰木夫人滿懷期待的眼神讓我有些緊張。
「車停的時候就說停止不就好了。俄羅斯人真不機靈。」
劍的話還沒有說完,答案就在打開的第二個抽屜里的得到了。抽屜里,鋼筆、鋼筆尖、新的墨水瓶,都雜亂地擺在一起。
「他在場會很糟糕么?」
我被這過於讓人意外的話驚得一時語塞。桐原是左撇子……完全沒注意到啊。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墨水自己為什麼會灑出來。」
「然後是舞夫人。她可能知道這件事,也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也就是她在這件事上的情況是比較模糊的。不論哪一個都沒有比較積極的證據。說起來是一種比較灰色的狀態。只是,作為丈夫的仰木要是不知道的話,認為舞夫人也不知道應該是比較妥當的推測。」
急剎車是在七點十五分。也就是說桐原是在七點到七點十五分這段時間被殺的,只能是這十五分鐘。在這段時間回到特別車廂,對仰木來說可能真的非常遺憾——只有舞夫人。
「不過我昨天來拜訪他的時候,他心情蠻不錯的啊。我們兩人有說有笑,大概聊了半個小時。相比起別人對他的評價,我覺得他是一個挺開朗隨和的人啊。」
小北敏感地推了一下眼睛,小聲地問道。
「真是一絲不苟啊。桐原是用極性筆寫作的么?」
「好的,這下明白了。」
對於兩人的提問,麥爾只是嘟囔了一句「額」岔開了話題,隨後笑著說道。
「當然不只是這樣。」
「好好想想案件發現的線索就能發現真相了。你只不過沒注意到那些細節。畢竟你就是個凡人啊。」
「是的。我們是因為和桐原老師親近才特意想給老師一些忠告的。你卻這樣對待我們。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列車包括牽引的內燃機車總共有十三節。列車的最後一節作為特別車廂被我們日本背包旅行團包租了下來。
「這麼有趣的案件哪能就這樣結束了?這個案件到此還缺少最重要的一環。」
「四天就寫完了么?太厲害了。請一定讓我看一下。」
我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麥爾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麥爾露出特別得意的表情。
「他從後面被擊中的時候,因為反作用力的作用,頭倒扣著,向下趴倒,正好就像在桌上睡覺了一樣。隨後大概一分鐘后,他被強迫地往旁邊,具體的說應該是右側,推倒。」
這時候仰木嘟囔道。要這麼說的話,倒確實有幾分相像。不,應該說是最接近的一種姿勢了。
確實,從出發開始到現在已近五天了,窗外可見的就只是銀裝素裹的白雪而已。甚至連我這種平常被認為很土氣的人對這樣的景象都已經厭煩了。喜歡排場的仰木夫人理所當然需要打發用某種方式來打發無聊時光的。
「啊,是的。舞,你沒出什麼事吧。」
「這是很重要的事啊。你沒注意到么?他說的那顆亮眼的星星是死兆星啊。」
「習慣了不就沒事了。」
「反正他大罵我那次,眼鏡確實是放在他上衣襯衫前的口袋裡的。」
仰木望向麥爾,勸起他來了。
「桐原在火車突然停車的時候,不會已經死了吧。」(好像語氣有點問題)
沒有人聽了麥爾的話有發出笑聲,大概餐車裡沒有懂日語的俄羅斯人,這真算是幸運的了。
「既然戶外都有處理飛機碎片的人在工作,北君從戶外走回二等車廂也就不需要太驚訝了。大概都穿了一兩件風雪衣吧。而且他很精通俄語,對事態的把握也會比較容易。所以他應該對之前發生了什麼,停車停了多久這些事一清二楚。」
「因為放的位置不顯眼,所以找了一下。」
「誒?」我不知說什麼好,不太明白他問這個問題的意圖是什麼。
「劍君這次你錯了。毫無疑問,只可能是這種這種解釋。毫無疑問。」
在仰木精心的照顧下,舞夫人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邊微笑,邊拿出了一疊文稿。本來夫人回去就是為了拿這個的。
劍大聲表示著反對。是因為發言被搶先了刻意要頂嘴,還是,自己想出了可行的解釋,這就不得而知。
「嗯,確實。不過這個不是現在的重點。古爾林也好,戈扎克也好,把這個當做基準時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有什麼事么?……你應該是麥爾卡托鯰先生吧。」
攤起雙手聳了聳肩,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俄羅斯人的感染,做了一個特別誇張的動作。
「所以說,當你進來的時候,桐原已經死了。」
「就像美袋君說的是在急剎車的時候。」現在說話的是劍。
「恐怕是的。現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嫌疑人。包括你我。」
「這個去問小北什麼時候結束寫作的,不就一清二楚了?」
「這件事,我不知道。」
這當口兒,離急剎車已經過去五分鐘了,仰木夫人才慌慌張張地從特別車廂回到餐車。
「首先我還是說一下案發現場的情況。請回憶一下桐原的桌上都有些什麼東西。書,一排立著的書,還有墨水瓶的瓶蓋。你看,瓶蓋在桌子上,而墨水瓶卻在離得很遠的地上。這意味著什麼?」
仰木夫人用摸不準是真心還是玩笑的口吻說道。這樣的反應和麥爾倒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