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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餌

誘餌

作者:麻耶雄嵩
「三個小時吧!」
還是一逕呆望著屋頂。
「來去匆匆的人!我看他成不了大事。」
「你為什麼這麼做?雖然他是殺死大黑的兇手,但為了抓他,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
兩肘用力想撐起身子,可是後腦勺傳來一陣陣痛楚。小心翼翼地摸摸看,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腫包。
留下一團未解之謎。
梅爾拿下他胸前的玫瑰花遞給我。
此刻是白天吧,有陽光。我抬起腕看看表。
光?我再三揉了揉眼睛,凝視那個方向。
「換句話說,由此可見是有人故意要陷害美袋、嫁罪於他才故意開窗的。」
天助我也!雖然我不是虔誠的教徒,但此時也不由得如此感嘆,神還沒有放棄我。
我有足夠的理由被懷疑。於是我落入圏套。
「美紀彌?」
我感到房裡意外冷清。昨天還以為是神為我準備的搖籃,如今房裡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美紀彌的語調稍微嗅得到暴力的味道。
「小土茶。」
他開朗地舉起手,然後像旅途中遇見知己一樣。
後來發生的事我不想說。
雖然不同系,但梅爾與大黑也是朋友。
「你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回去,今晚就暫且住下吧!」
我這下才明白果然曾經發生事情。可能是在暗巷內遭人偷襲,再被運到這兒來的。然後就被丟棄在這裏了。
「果然就是這樣了。」
富山縣,怎麼會被人從大阪帶到這裏來。開車也要五、六小時才到得了呢!
眼前浮現自己在房裡吃著便利商店買來的便當的景象。本來應該邊看電視邊享受的才是。好想洗個痛快的澡。好想喝冰塊沉浮其間的冰咖啡。哦,茶也可以、青草汁也行。我好想喝東西。
這時候如果梅爾卡朵在的話就好了。再打一次電話,結果相同。本來這種時候他的「特異功能」很能派上用場的。有他在,狀況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呈現一團謎的。
倒是受害人對不知情者皆保持緘默,直到那個人也成為受害人為止。然後大家再一同來猜測何以自己在他眼中竟成如此景象。當時眾人對於我上當一事也是報以沉默與微笑。關於這點,據一位毒舌派的朋友解釋說他是個厭世悲觀論者。
梅爾只手高舉手杖。我怎麼會有這種朋友……看著他的背影,我真心地這麼想。
「如果窗子整夜都開著,蟲子一定會飛進開著燈的房間,對吧?」
「對了,」美紀彌淺淺地笑,「你一定還沒吃飯吧,到樓下吃晚飯吧!」
包裹內附,的紙條如此寫道。簡單明了,但卻不似他往日的作風,反而令人有壓迫感。他向來是寧死也不用「親愛的」這三個字的人。
「你還記得浦澤大黑嗎?」
「你醒了?」沉穩的聲音對我說。
「……我是誘餌?」
真是個不幸的巧合。如果是這樣,當初我就該和美紀彌好好商量,說服他按兵不動,也許這樣就不致發生這種慘事了。
「我知道誰是兇手。」
拖著磨破水泡的雙腳走山路、被黑暗包圍、餓得寸步難行時,看見洋房的燈而喜出望外時、當目的一切迅速在我腦中閃過。這些、這一切居然都是眼前這個得意洋洋的梅爾一手導演的!
再往前走一點,一定有人家。再十分、再五分,剛才我一直如此激勵自己。但是現在心裏只有絕望。
「好了,工作完畢,回家吧!諾克斯還在等我呢!」
「應該有線索。」
口乾舌燥之餘,我喝了一口擺在床邊的水潤潤喉。
「不要好吧?」
綁架?可是,誰付贖金呢?鄉下雖有雙親在,但他們並不富有。難道有人想綁架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謀利?
「你也太沉不住氣了,你這樣可是很容易禿頭的。還勞我專裎飛車從大阪趕來。也許到拘留所吃幾頓冷飯菜可以糾正你的脾氣。」
梅爾時而認真聽我說,時而說個破壞氣氛的笑話。待我說完,他輕輕點頭,說:「原來如此。」然後動作優雅地整了整高帽子。
我被列為涉嫌人。難不成這是個嫁禍於人的陷阱?我真的搞不懂。只是這種事應該昨天就報警的。
半小時后,原田被逮捕了。並且供認他殺了大黑和諸石。大黑是在造訪原田位於東京的家時遇害的,屍體埋在山梨縣的山裡。理由正如昨晚美紀彌猜測的一樣——只是猜錯兇手了。
——這裏究竟是哪裡?
「可是這樣也不能證明他不是兇手呀!」刑警思索了一下辯駁道。「而且,說不定蟲子是天亮之後才飛出去的。」
「怎麼樣?」
他的人格暫且不論,擁有傑出的推理能力則是毋庸置疑。也許他可以為我洗刷冤屈、抓到真兇。
「什麼縣?」
梅爾神秘兮兮地脫下帽子,坐在昨晚美紀彌坐的椅子上,表情認真起來了。
美紀彌的細心和粗線條的大黑完全不同。不知是因擔心哥哥的下落或個性使然。
但是現在能做什麼呢?這時候美紀彌敲門進來了。
真複雜。如果我沒有來這房子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樁不幸了。
「知道了,我再想想吧!」
可是——
此刻只覺恨得牙癢。
我匆忙打開,裏面赫然是一個香煙盒。中間有金屬裝飾的「大黑」字樣。一眼就看出是他的東西。那是他在福岡的土產店裡發現的,因為喜歡,就一直用到後來。這種一看就像用來欺騙鄉巴佬、觀光客的東西,談不上有何品味,而且很便宜,他卻視如珍寶。我便戲稱它為「大黑牌香煙盒」。
這是他的口頭禪。
「是呀,你是該感謝我。畢竟你我非親非故呀!」
將香煙盒放入上衣內袋,我開始沿路奔跑下山。
「我有嗎?」
我好像被單獨留置深山裡了。
他原先志在學畫,想入美術大學,卻因父親反對而選擇文學院。不知是因為如此,或他本性使然,他很少來上課,反而經常過了中午才見他在福利社餐廳內一邊用餐一邊瞑想以打發時間。中午之前是他的睡眠時間,下午到早上他則待在便利商店打工。
我得救了,我終於得救了……我再次真實體驗到那種感覺。
「謝謝。不過,也許他只是有事耽擱,以致未能如期回來而已。」
「等一下,你說正如你所希望的,那你也預見美紀彌被殺嗎?」
不假思read.99csw.com索往窗子看,對著陽台的窗戶敞開,沒有綁住的窗帘隨風飄飛。
「很抱歉。」梅爾拒絕得很乾脆。「我這麼寶貴的頭腦可不想浪費在這芝麻小事上。」
「我不會。」
「你煩不煩!」
如果能明白,早就知道答案了,根本不必仰賴梅爾的協助,自己就可以找出兇手了。
「所以呢?」刑警挑著眉問。
「什麼諾克斯。一切都是你在導演,我才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手稿交給你呢!」
原來是他父親死了,他才能盡情的沉醉於繪畫。
「我明白了。」他隨即說道。
究竟有何秘密——
從指間我看見一條細長繩索圏住他的脖子。他的脖子有一圏紫色痕迹,一見便知是勒死的。可能是從背後下手,因為繩子在頸后交叉。
這一反問令不明就裡的青年一臉迷惑。
兩根大拇指走得起水泡而且磨破了。現在兩條腿像枯木一般失去彈力,與其說走路,不如說是拖著。
「謝謝你。」
那、到底是什麼陰謀呢?抓錯人了?
「從你被人懷疑到我來這兒相隔多久?」
「沒有。家母也很擔心,打算明天去報警。」
「……他,還沒回來。」
大黑是不是出事了?或者他想做什麼?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這是很自然的事。」
這時,那個長得像中尾彬的刑警面無血色地衝進來。一見到站在一旁、一副神聖不可侵犯模樣的梅爾,立刻大聲怒斥:「你是誰?」
美紀彌緩緩拉過一張椅子來坐在我旁邊。
接著一個緩降坡,然後又是上坡,這時我終於跌坐在路邊的樹叢。
我仔細地看著大黑的香煙盒,可是上面除了錦蛇一般附在其上的飾金大黑字樣外,看不出有什麼像是秘密的東西。
這是三天前浦澤大黑送我的。
「那就從頭說給我聽吧!」
門口有三個怔然而立的男人。他們是畫畫社的會長原田、小個子的金子和鬈髮吉井。
「誰認識你!」
「可惡!」我說著,掛上話筒。接下來該怎麼辦?
究竟是誰撒的網?一定是他們四人之中的一位——是美紀彌懷疑吉井嗎?或是另有其人?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也一樣——可是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美紀彌惶恐似地說:「對不起,因為我想看看你的反應。」
刑警眼尾餘光掃向我。
醒來時我睡在潔白的棉被裡。
「以前家兄說過諸石和吉井兩人不太合得來。那些人現在也是彼此暗中較量。而且我也覺得他今天有點反應過度。」
可是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這呢?還有,這是哪裡?我被人強拉來此的嗎?
「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而已,打擾了。所以給了他一點麻藥讓他休息一下。」
星星很美。黑夜將大阪臟污的天空掩藏得極好。偶爾潔白的月光也會投射在身後。
「我自己存錢讀美術大學,不要靠我父親。」
「於是他自己去找證據?」
刑警此刻的表情好像血管都快爆裂斷了,憤怒已極的邊用高分貝聲音說道,邊瞪著梅爾。
「什麼?你妨害公務哦。」
美紀彌猛點頭。
彷彿是抓到了什麼光明希望,我支著床沿站了起來。
「這就容易了。」梅爾轉頭看刑警,又說:「你認為美袋殺人之後從窗子出去,匆忙間忘了關窗?」
他瀟洒自若地自我介紹。
「我沒有殺人……救救我。」
「如果是夜行性的蟲,天亮后太陽一出來就會躲到暗處。比方床下或桌下,它們不會往外跑。而且,如果美袋是兇手,他為什麼故意把窗打開呢?這豈不是敗露事迹?所以窗子是在兇案之後幾小時的早上打開的。」
「方便嗎?」
因先前提到過署長的大名,刑警有點收斂。
「可是原田為什麼要殺美紀彌呢?美紀彌懷疑的是吉井而不是原田呀。」
原名:「彷徨える美袋」(收錄于《メルカトルと美袋のための殺人》)(原作發表年代:一九九七年)
不久太陽完全西下,四周漸次籠罩黑暗。聽得見夜行鳥鬼鬼祟祟的啁啾與振翅之聲。
忽地,見一青年坐在椅子上,一臉擔心地看著我。他也注意到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沒有天花板的屋橫樑。這些橫的豎的梁與棟似乎隨時有塌下來的可能。屋檐是老舊的暗褐色木板。透過間隙瀉下來的陽光中,可以看見房裡飄浮著的塵埃。
他給我看作品,只見畫中的校園有夏威夷的威基基海灘和摩天大樓交錯其間,妙不可言。但是卻不見我在畫中。我質問是否惡意開我玩笑,他只是一臉認真地說:「看起來是如此呀!」
「……是你嗎?」我顫抖著聲音問。
「在後面。」
我對著門口四人大叫,但是他們只是低頭不語。
越想越多可能性。平常我只是坐在文字處理機前思考的。可是現在,心裏卻完全沒有譜。
難道自己是因為這個香煙盒而遭到襲擊的?若是如此,大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懷疑他說的是真假。
「我有一個朋友當偵探。我回去之會和他好好商量看看。」
「抱歉,你不認識。諸石也是會員之一,大約半年前從大樓屋頂跳樓自殺身亡。警方分析他是精神異常而自殺,但家兄並不如此認為。因為他死前一個月畫畫社開個展時,有一個人的畫被諸石的擠掉了。」
一籌莫展,我靠在小屋的壁板上,兩腳不停發抖。
我努力地回想,卻仍是徒然。什麼也記不得。好像走在路上身體突然感到一陣麻痹,同時還有寒氣逼人。恐怖?
「大概要五、六小時吧。即使搭飛機也快不了多少。」
刑警話未說完,梅爾伸出穩健的手掌制止他。
這傢伙到底來幹什麼。昨晚打了一夜電話,偏偏他都不在。
「這樣美袋的嫌疑澄清了,再來說兇手的部分吧!」梅爾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刑警先生,你現在問的正是最大的線索。他為何不在夜裡搬運屍體呢?晚上大家都在睡覺最方便了。兇手一定也這麼想,可是不行,所以他沒有在晚上搬。這麼說你了解嗎?」
工作告一段落,梅爾顯得意氣昂揚,也許也因為諾克斯的手稿即將到手的緣故九九藏書。看樣子他似乎心裏有底了。
我喜歡推理、偵探小說,又愛寫東西,我們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同為歷史系學生卻對歷史毫無興趣。不過他曾經有一回請我當他的模特兒。我原先以為他擅繪風景,這可令我大吃一驚。不過聽他說可以畫得不錯,於是我爽快地答應了。
「也許吧!」
小屋前面有一條一輛車可以勉強通行的小路,路上有比較新的輪胎痕迹。大概是用車運我過來的吧。
「只要是家兄的朋友我都歡迎。而且他那些繪畫朋友們也都很擔心家兄,你下去跟他們談談,如何?」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大叫。
救命呀——我想叫喊卻沒有聲音。一切早已超過我的能耐。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美紀彌。
「如何?」他微微一笑,催我回答。
「為什麼不在夜裡搬運呢?晚上不容易被發現,不是比較安全嗎?」刑警疑惑地反駁。
我將事情始末詳細述說一次。從大黑寄來香煙盒說到我醒來留置在山中小屋的事,還有昨天在這兒遇見美紀彌,捲入謀殺案。
這時我注意到一個重大的可能。一件比眼見美紀彌被殺更重要的事情,不,是致命的……
人家?
美紀彌起初不願說,猶豫了半晌才說:「吉井。」
「好吧!首先我要為美袋澄清一下。」
美紀彌的屍體是早上八點被人發現的,就在我被叫醒前十分鐘。因為美紀彌的母親遲遲未見他起床才去房間看看,不意竟發現他被人勒死陳屍房內。驚嚇之餘,現在還躺在床上休息。
「所以你才叫我和他們一起吃飯?」
我向美紀彌說明香煙盒在我手上的因由,卻不知他相信幾分。
房間沒上鎖,面對陽台的窗子敞開,可能是兇手殺人後急著離開而忘記關了,並且因而掉落了香煙盒。
「可惜我沒想那麼多,所以不太注意……那你認為誰可疑呢?」
「謝謝你。」
梅爾還以驚訝的臉色。的確,警察怎麼可能會讓這個奇裝異服的梅爾大大方方地進來呢。
「我當然不知道。對了,真的是你把我打倒的嗎?還把我帶到這兒來?」
就在這時候——
「當然,警方不相信從畫可以看出什麼。」
在餐廳與另四位訪客討論后回到二樓的房間已經十點多了。但是並沒有討論出什麼來。他們對我的出現一樣驚訝不已。大家也都不知道大黑的下落。不管他們是否相信我說的話,有一位叫吉井的倒是頻頻以不信任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我又能怎麼樣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除了醒來后發生的這一切。
「你知道誰是兇手?」
我自知是清白,因此對歹徒所設下的圈套瞭然於心。可是警方當然不會相信我。
可是我不明白。一旁的刑警也在等待梅爾往下說。
「那個立志當畫家,被他老爸罵得狗血淋頭的傢伙。」
「好吧,你說說看。」
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蛛絲馬跡。躺在這裏之前——對了!我本來是打算去便利商店買便當的。
他用手杖敲我肩頭,突如其來的一擊,我差點站不穩。
前面還有路,不知道已經走多久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
就是那個用懷疑的眼光看我的鬈髮男子。
「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去向他們問個清楚,我一個人不敢。」
「對,我叫浦澤美紀彌。」他回答。表情神秘,同時緊緊握著大黑牌香煙盒。
「既然不是原田寄的,就可能是與他立場對立的人。原田的擔心是對的,但不是美紀彌。」
我坐起來,拿起話筒。我必須儘快告訴別人這件事。
不過,從此之後,即使去便利商店我也隨身帶著。
我不明白他的問題,只能重複他的問話。
「十天前,大黑離開這裏去找我商量他朋友自殺的事。雖然同是大學時代的朋友,不過,找推理作家不如找偵探有用吧!當然如果只是如此我也不會心動,所以我說可以看看。結果大黑上東京找原田后就失去聯絡了。我想他可能遇害了,屍體既然還沒被人發現,一定是埋或沉在某處。但我沒有確實的證據,除了他告訴我的話之外。所以我才會趟這趟渾水,先設計引起原田的猜疑和恐懼。寄給你的香煙盒是仿造的,是我請福岡的土產店寄來,還故意弄得舊舊的。正品恐怕還在屍體衣服的口袋裡。」
不管如何,先下山吧!下山求救。有命才有然後——
「我知道。如果可能,我也很想幫忙。可是不是現在……因為我還不清楚狀況。」
我不疾不徐的話令他失望透了,他機械式地站起來,反應冷淡。
是平安通過死蔭幽谷的恐怖。就好像自己錯過死亡班機,事後得知時一樣。而拔掉機翼的人正是現在在眼前誇耀的梅爾。
「怎麼了?」
三天前大黑忽然寄來一個包裹。
好像是在哪座山裡。空氣比平地要涼。昨天之前還是若不開冷氣幾乎可以熏制東西的溽暑。居家附近似乎沒有這樣的一座山。
「可是你怎麼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被人打昏后帶到這兒來。
「你可不能為了庇護他就胡說八道啊!」
青年拿出大黑給我的香煙盒。似乎是從我外套里找到的。經長途跋涉外套已有些污臟,此刻正掛在牆壁的挂鉤上。
一聽這話,我穿著睡衣從棉被裡衝到鄰房美紀彌的房間。難道他一個人去追問兇嫌之事?
「富山縣。」
「我是專業人士。」
「也許反而因此被他們其中的人……」
「……原來如此。我——向你道謝。」
我左手持扇看著梅爾。「所以,殺死諸石的也是原田?」
「是誰?」
「親愛的美袋,請代我保管這個東西,不要問我為什麼。並且請儘可能隨身攜帶。」
我會不會是昏倒被人發現而送到山中小屋來的?若是如此,我不假思索地走上山路或許太輕率了。我明知故犯中了對方的圈套……空氣漸冷,後悔在我T恤底下的胸中騒動。肩膀感到沉重異常。
「不要想探我的情報網。這種事簡單得很。」
奇怪的是我全身僵硬。
我還記得,在一處貼有高利貸廣告的電線杆轉了個彎。穿過這條公寓夾道的小暗巷就可以到達國道邊的便利商店了。
「梅爾!」我說。
「是https://read.99csw.com的。吃過晚飯後好多了。」
得救了——我卯起全身僅剩的一絲力氣,拖著疲憊酸軟的雙腳向著亮光處前進。
「你明天要回家了嗎?」
附近沒有人跡,只見一大堆樹木。
「我才不會。這樣豈不毀了我一世英名。我的名聲比這個男的重要多了。再說最後下判斷的還是你們呀!」
「在專業上我從不吹牛,這可關係著諾克斯手稿。讓我見見負責調查這件案子的警官,我會找出兇手,並且還你清白。」
我感覺很不好。我交給美紀彌的大黑牌香煙盒竟然掉落在陽台。
「沒什麼。」
事後再問其他人才知道很多人也上過當。有人被畫成月球表面上三部汽車追撞;也有人被畫成緬甸的古迹上倒插著滑梯,還有泳池。
「我只是想證明自己沒有對手而已。」
「家兄是否捲入什麼是非了?」
我不能說什麼。但我可以確定自己對他沒有好感。
我緩緩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口。大門和屋頂一樣,似乎一踢就會倒下來,而且沒有上鎖。想來也沒有裝鎖的必要,不過是一間堆置雜物的破屋子罷了。
長得像中尾彬的刑警詢問過每一個人後,果不其然認為我可疑。深夜突然來訪,自稱是大黑朋友的可疑男子。這就夠惹人注意的了,更何況還有那個香煙盒。
「或許。我也這麼想。但卻不知是何事。我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是的。十天前他說要外出寫生,就沒有回來了。因為他常出遠門,我也就不以為意。可是昨天他一票畫畫的朋友來找他玩,他卻仍未回來。起先以為是有事耽誤了,但卻都沒有連絡。這時候你又帶來了哥哥的香煙盒……」
「所以窗子是天亮之後才開的。」梅爾像在對三歲小孩解釋一樣慢慢地說。
刑警板著臉抬眼看梅爾。
哥哥會不會出事了?美紀彌憔悴的臉上彷彿寫著這些字。
我,昏倒了。
「……對了,」美紀彌探身向前又說話了,表情緊張,「你看那些人怎麼樣?」
黑暗中變得黑黑的樹與樹的間隙中有人工的黃色光線。雖然只閃了這麼一下子。
「謝謝。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而已。」
平常讓我不舒服的態度,現在卻令我感激不盡。
又是那調調。但是這時候我還能抱怨嗎?
「……」
太陽已西沉,我仍在山中徘徊。不要說住家,連個人影也沒遇見。路只有一條,不可能迷路。可能運我上山的車輪痕迹還蜿蜒在山路上,但路邊景色除了濃密的樹之外還是濃密的樹。當初以為單純下坡的路不但彎來拐去,而且時而上坡時而下坡。
「被人殺死了。」
真的下得了山嗎?不安的情緒沁入骨里。
「麻煩你這麼多真不好意思。」我致謝。
「是嗎?那請你去問你們署長。署長級的人應該聽過我的大名。你們的署長是倉田吧!」
「所以兇手是在自己房間殺死美紀彌的?」
「哦,是的。對了,這是哪裡?」
這究竟是為什麼?
據刑警說,原田在大約十天前殺死大黑的。也就是他離開家之後第二天。若是如此,那麼寄香煙盒的就不是大黑,因為他早就死了。
可是,告訴誰呢?警察?要怎麼解釋才好呢?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會當真嗎?對了,梅爾卡朵。
我用疲軟的手指按了他的電話號碼。可是事與願違,接電話的是機器。平常幾乎令人厭煩的人値此要緊時候竟找不到人!
窗帘——是束窗帘的繩子。
「美紀彌他——」語帶弦外之音。
「為什麼?」
「聽說你殺人了,今天是來和你道別的。下次相逢可能要隔著鐵窗見面了。我個人是不會做這種事,但是希望你殺人也要用點推理作家的腦袋。總之,今天是來餞別的。」
刑警想不出如何反駁,兩手抱胸在椅子上思索。
可是,為什麼我會碰上這種事呢……太慘了——該如何形容呢?
「怎麼回事?」
「令尊怎麼樣?」
——有一天,我一定要殺了他!
中午剛過,房門竟開了,一個男子闖進來。男人身穿燕尾服,頭戴絲質髙帽,像電影上一樣耍弄著手中的手杖。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不安地窺伺外頭。陌生的世界在眼前展開。眼前是一大片森林。綠,滿眼的綠。
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稻草堆上。背上是鬆散而沒有彈性的稻草,肩膀窸窸窣窣作響。空氣中瀰漫著纖維質受潮的味道。
還有,肚子也餓了,腳也酸了。絕望地仰望天空。原以為有救的……
「這是我哥哥大黑的東西嗎?」
離家時……記得是深夜一點左右。
聽說美紀彌遇害時間是昨晚十一點至凌晨兩點之間,距他離開我房間還不到兩小時。死因是勒殺,兇器是窗帘繩。當然,深夜三點,誰會有不在場證明呢?我也是。漫不經心地在山中散步,累了就回房呼呼大睡。而佐川則帶了日本酒到原田房間,兩人聊到早上六點,不過那是十二點以後的事,很巧地與死亡推定時間錯開,如果他有意殺人倒也有足夠的時間。但這是否為佐川的意圖就不得而知了。金子和吉井則在一樓客廳看電視直到一點,然後各自回房休息。他們也沒有不場證明。
「大約一個月前家兄向我透露過。他說:『諸石真的是自殺的嗎?』」
「還沒?」
「惡法亦法。說了就要做到。」
「所以我說嘛,可能就是因為你猶豫消極的態度,他才去找會長原田商量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兇手。」
或許是擔心歸程,我似乎說過是乘車來的。
「和這個香煙盒有關係嗎?」
可是梅爾卻搖搖頭說沒那回事,彷彿連這事也在他算計之中。
我會就此橫屍荒野嗎?誰來救救我呀……為什麼一個路人也沒有呢?
「既然是半夜被殺,為什麼窗子在早上才被人打開呢?你能解釋嗎?」
然後呢?想不起來……
梅爾卡朵笑得很愉快。
「諸石?」
不知他父親如何看待此事。我忽然想到他父親會不會大怒,說「那個只會畫畫的廢人擔心他做什麼」。
「等一下。大門口的警員是被你弄昏倒的嗎?」
「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原來如此。我是美袋三條,和大黑是學read.99csw.com生時代的朋友。」
我雖不是那名刑警,但我一定也因為太生氣而青筋暴露,血管幾乎要爆裂了,如果再喪失一些理智,可能會和他打起來。
他搖頭又聳肩的,見死不救地嘲笑我,但立刻又改變主意。
「你以前就說過了。你到底有幾個一生?」
「他殺死美紀彌后,佐川突然來訪,使他不得不將屍體藏起來。也許就塞在床下,等佐川走了,他才把屍體移到美紀彌的房間。」
美紀彌臉上有一抹暗影掠過。
因為是避暑地,外面吹著涼風。白天如何不得而知,晚上倒是不必開冷氣就能入眠。紗門外貼著幾隻褐色的飛蛾,那是它們向光的本能。
「太好了!」
這棟建築物的二樓陽台是由兩個房間所共有。雖然兩房間隔有一公尺遠。鄰房的人可以偷偷越過陽台潛入房間。而美紀彌的鄰室是我。
第二天早上叫我起床的不是美紀彌,而是會員之一的佐川。我張開惺忪睡眼起床,眼前是面色鐵青的鬍子臉。
大黑曾說其畫如人。既然大黑如此,美紀彌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我催他往下說。
「契約成立!」
柔軟的棉布被,讓全身感受到溫軟的質地。
選自:《推理雜誌》月刊·林白文化 譯者:吳雯玲
「別這麼說。」
原來這裏還住了四個客人,他們和大黑一樣都加入了東京某個繪畫組織。大黑為了逃避父親面躲到富山縣來,但與畫友的交流沒有中斷,每年此時大家都來這裏相聚並避暑。大黑也衷心期待,但是今年他卻還沒返家,令人不由起疑。
腦海中的記憶中斷,我陷入被朋友出賣的半崩潰狀態——可是,這些並沒有發生。這傢伙還是一樣。這一點也不意外。我回想過去,一種不信任感從過去逐漸蔓延到眼前。其實,今天只是更加確定而已。
「走,回去吧!」
我全然沒有印象。
「你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你時,你好像在山裡走了很久。」
「你救了我……?」
很有那麼一點詩意——
「夜裡無法搬屍體的傢伙……昨晚不是有人突然被佐川絆住而在房裡待到天亮走不開嗎?」
「是的。」
梅爾緩緩點頭。
「你為什麼會有這個?」
「從大阪來到小土茶的富山縣深山中,你想需要幾小時?」梅爾若無其事地問。
我也一樣。瀕死邊緣被光亮引導至此,一切只基於求生意志,卻因而遇上大黑的朋友。只是大黑卻不在。他托我保管香煙盒之後便杳然無蹤。
我真是不明白。
這三年來我們連賀年片也不曾互寄,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活,之間的情誼自然轉淡。也曾聽說他依父親意思經營民宿——結果還是聽了父親的話,但不管如何,對目前的我而言,大黑已是記憶中的人物了。
星星像一顆顆晶瑩的小天體,可是今晚我無論如何也詩意不起來。
「朋友?」
「……我總覺得家兄的失蹤和他們有關係。」
「家人在擔心,而我也關心大黑的事……對了,大黑還是沒回來嗎?」
他拉過先前梅爾坐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來。
來到門前按了門鈴。門裡傳出腳步聲。
「大概吧!」他的表情認真,壓低聲音說。
腦中轟然巨響。
「對。那個大黑寄了香煙盒給我。」
「不然這樣吧,聽說你手上有諾克斯的手稿?給我吧。」
就這樣,在自己也不甚了解的狀況下,我在富山縣的一棟山中洋樓里住下來了。
「真的?不是玩笑吧!」
「不會,你不會死。因為越笨的人越長壽。而且真有萬一的時候,我會出手救你,像剛才一樣。」
「你怎麼會這裏?」我劈頭就問。

1

美紀彌明顯變得十分失望。
我想起大黑的笑臉迎人。當他獨自沉思時,總是顯得憂鬱。
美紀彌一聽,一臉失望。我似乎惹他悲傷了,心裏不大自在。
「我也不知道。家兄沒說太多。當時我想家兄也沒什麼證據。」
「這個糊塗蛋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他陷入絕境。」
「行兇時刻是晚上十一點到兩點之間,對不對?」
「說吧!」
「那——」
現在香煙盒在我眼前。
「我是梅爾卡朵·鯰。你不認識我嗎?」
……不,我再也走不動了。
得救了……一股暖流在體內竄流。這次肯定有救了。這种放心鬆弛了我的神經,分不清是夢境或現實。
眩目的日光燈——方才渴求的光,而今就在我頭上。
「小土茶?」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聽說把我運來這裏的不是原田。不只如此,他連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原田以為我帶香煙盒來此地是美紀彌的安排。因為我身上有大黑——已死之人——的遺物,以為我有什麼目的而感到惶惶不安。豈止不安,簡直恐懼。因為他曾偽造諸石自殺,所以以為美紀彌不是真心來找他商量,而是來試探的,因此心生疑懼才殺死了美紀彌。
「那,大黑是因此而——」
我推開他們奔向美紀彌身邊。沒有脈搏,像人偶一樣又冷又硬。
因為寫長篇小說寫不下去,延誤了晚餐,想藉著散步舒松一下心情,便步行到腳程十分鐘的便利商店去。夜涼如水,腦筋想必會因而靈感泉涌才是。
床頭上就放著一具白色的電話機。
刑警不相信地看著梅爾。這也難怪。
「每個房間的窗帘繩都一樣,所以只要帶回自己房裡替換就好了。搞不好就是在拆下繩子時想到要打開窗子的。」
事情的意外發展,讓我頓生許多疑問,但都只是沒根據的臆測,找不到任何答案,只是一片混亂。
「雖然你說過幾次,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對不起,有電話嗎?」
「很簡單,美紀彌不是在房裡遇害,開窗應該是為了瞞人耳目。還有,兇手是在黎明時將美紀彌的屍體放進來,所以窗子確實是早上才打開。至於燈是兇手開的還是美紀彌一直沒關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這麼做反而是個敗筆。」
「你好點了嗎?」
——怎麼會這樣?難道真如美紀彌說的,這其中有兇手?
「只是搜集到了一些線索而已。」
「拜託。我一生唯一的read.99csw.com請求。」
「我差點送命。」
「可是,家兄——」
十一點二十六分,日期是八月九日,已經過了一晚了,正確說來是過了十個小時又多一點。這段時間內,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梅爾總括地說:「不管是殺諸石或大黑,原田都做得很完美,連我也幾乎找不出破綻。但這次事情發展快得令他措手不及。可說是門外漢的悲哀吧,他就這麼被我識破了。正如我希望的。」
「請各位回房,暫時不要出來。」
美紀彌深深鞠個躬。我突然感到抱歉,但實在也無可奈何。事情應該不是如此單純的,此刻回想自己這二十四小時所遭遇的事情,不覺感到狀況更複雜、可怕了。
洗清冤屈的我終於鬆了一口氣,詢問梅爾以確認。心情好極了,彷彿十分鐘之前陷在絕境中只是噩夢一場。這傢伙雖然不太近人情,但肯定是有才能的。
「當然,剛才的話都是在家兄遇害的前提之下,所以請不要對別人說。」
難道說——
總之我與大黑因此成了好友。但三年後他輟學,並如願地進了他夢寐以求的美術大學,我們便幾乎沒有機會見面了。聽說為了他重考之事又與他父親相持不下。
「你真聰明啊!」
這條淺褐色的繩子很眼熟,好像在我房裡也有。
「美袋說美紀彌房間的燈開著,是吧?」
梅爾志得意滿。也許該說他對自己滿意得不得了更貼切,他一點也不自責。現在我可以斷言,他不會悼念朋友,搞不好還認為原田「幹得好」呢!
我再次後悔不已。
我雙膝跪倒地毯上,兩手掩面。
我會怎麼樣?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歲左右,臉龐略瘦,臉色顯右。看似生活無憂的青年不好意思地伸手摸著腦勺回答。
那可是我花了不少錢才弄到的,我不想拱手讓人。可是此時我開始考慮答應梅爾的要求。因為他或許可以為我撥雲見日。
為了抓一個殺死兩個人的兇手而犧牲另一個人的生命?我不能理解。而且事後居然還能若無其事。
這時刑警霍地站起來,彷彿梅爾的話是來自神的指示。「原田嗎?」
感覺口乾舌燥,別說食物了,連一滴水也沒沾口,有的只是香煙盒。沒有任何幫助。
大黑寄來香煙盒是三天前,這期間他出了什麼事?無法對外聯繋?遇害?
「我的計劃精準,絲毫不差。」
難道他一開始就知道了?
一個體格魁梧的中年男子威嚴地指示。
煙、香煙……一定要先鎮定下來,我急急搜尋夏用夾克的內袋,摸到裡頭有個朋友送的香煙盒。
不安的折磨,我雙手抱頭,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巧合嗎?不,不是。不可能是巧合。那麼,是有意?又是誰的主意?而且目的何在?是大黑嗎?
「那,大黑住這兒?」
「好吧。無條件。可是拜託你一定要為我解開謎底。」
我不知道刑警的綽號是不是叫「瞬間煮沸器」。不過,過了這麼一段時間,情況似乎緩和下來了。
「那窗帘繩又如何解釋?」
「是嗎?」
椅子被搶了的梅爾不滿地看著刑警。
浦澤大黑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兩人都是修本國史的。他雖然情緒起伏很快,但卻是個表裡一致的人。加上他的名字極少見,大伙兒都直接叫他大黑。他自己也頗滿意,除了正式文件之外,一律署名大黑,很多人以為那是他的姓氏。
「他有線索嗎?」
「不要太早下結論。就算他真的可疑,也不能因此認定是他,還是再觀察一下吧!」
他一逕是嘲諷的態度,不過他的到來或許能為我的窮途末路帶來一線生機。
原來美紀彌在懷疑他們。
這是與其是民家,毋寧說是一棟木造洋房。大門上寫著「馬哈·卡拉」。或許房屋維修得好,橫木做的牆依舊散發木頭的光澤。先前的孤獨感一掃而空。窗內泄出光亮,就想我這流浪者的燈塔指引著前路。
「我很樂意。大家集思廣益也許能得出個結論來也說不定。」
「那到底是誰?」我問梅爾。
「怎麼了?」青年的眼神有點不安,問道。
「是。」
他究竟有沒有成為畫家的才能不得而知。也許他父親的反對是正確的。父親死了誠屬不幸,但大黑也因此恢復自由之身。
我忘了自己的立場,忍不住插嘴:「有可能,也許是美紀彌去找他的。兇手行兇後再把美紀彌屍體帶回他房間的。」
「所以你也沒有見到家兄?」
「你是大黑的弟弟?」
他的眼睛睜著,嘴巴閉得死緊,似乎訴說著他的想法。後悔在我體內逆流。
「不只是這樣。我需要你的幫助,可是你不會演戲。」
二十分鐘后警車來了。
刑警馬馬虎虎稱謝一聲,便衝出房間,大概終於明白梅爾的意思了吧。
他自信滿滿地露出笑容,站起來。
梅爾卡朵是一位偵探朋友,他曾幾次解決過一些棘手的難題。他是個傑出的偵探,但個性孤傲,認為自己以外的人都是笨蛋。是那種讓人不願親近的人,但是他又有極優秀的才能,因此我也就不即不離地和他保持友誼至今。
房外有警員看守,我會不會因而被當作涉嫌人帶回警局去?
我的身體不由得顫抖。
「兇手?真的嗎?」
我看著梅爾的眼睛,他正在笑,笑得很開心。
即使大黑有特殊的直覺認為諸石不是自殺,可是沒有證據也是徒然。這可以了解,而這是個很可能的動機,或許真有人為了掩飾殺人真栢得逞而暗自親喜。
「好像是這樣,學生時代令兄也經常向我抱怨。」
青年的話令我意外。
梅爾用鐵竿似的手杖尖催我。
「對。」
「沒錯。更正確的說,是先打你後腦勺再給你嗅迷|葯,之後才用車載你來。」
梅爾說,彷彿他是全知全能的神一般。
「父親兩年前去世了。現在只有母親和我們。」
全無記憶。
「沒有,這是連同一封信寄來的。」
但美紀彌的表情是聽進去了的。

2

「你居然一直沒發現,真服了你了。」
房裡開著燈,裡頭一個人,不,連一條蟲也沒有,只有美紀彌的屍體。
「晚安。」
「是呀,父親對我不錯,卻不知為何與家兄處不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