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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秘密

作者:阿瑟·克拉克
「不,」哈斯汀斯糾正說,「我們沒有發現它。是月球賜予我們的……正如我們過去可能預料的那樣,如果我們以前還算得上有遠見的話。」
「噢,我只是想到麻醉劑,詐騙還有政治陰謀——現如今這些已毫無意義,剩下能想到的就只會把人嚇暈了。」
「月球上發生的所有事你都清楚,」他說,「你也知道我來是為聯合國太空署辦事——希望回地球前能出本書。但人們為什麼試圖掩蓋真相?」
第一個人造物體
「他能隱藏什麼?」
「星際瘟疫。」庫柏一字一頓地說。
當亨利·庫柏發現某些事有點不對勁時,他已在月球上呆了將近兩星期。
「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我越深入地調查關於醫學研究局的事,我就越發被冷落。前一次我在那兒,每個人都非常友好,並給我講了一些有趣的故事。現在可好,我甚至連他們局長的面都見不了。他總是很忙,要不然就在月球另一面。順便問問,他人怎麼樣?」
「現在我們發現我們能活上兩百年。想像一下他們對這條新聞會做出什麼反應!問題是你的了,記者先生,你不停地追問,現在如願以償了。告訴我,請你告訴我——我真的非常感興趣——你將怎樣把這條新聞披露給他們?」
1959年9月13日
王贇 譯
「在地球上,」他解釋說,「我們一生都在與重力作鬥爭。重力使我們的肌肉磨損,把我們的胃拉得變形。七十年中,我們的心臟提起多少噸血液又通過多read.99csw.com少英里把它們輸送到身體各部分?如今所有的工作、壓力都在月球上被減少至六分之一。這裏一百八十磅的人只有三十磅重。」
山德拉的電話是兩星期後打來的,半夜——真正的月球之夜。根據柏拉圖城標準時間應該是星期日早上。
山德拉用眉毛擠出個問號。
哈斯汀斯明顯在運用他的意志力,他又控制住自己了。他開始用冰冷的平靜語氣來敘述,每個字都如同寒冷刺骨的雨點滴進庫柏的腦子。
「想想上面的他們,」他說道,指著天花板,指著無形的地球。它那迷人的身影,月球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忘卻。「他們有六十億個,從每個大洲的中部一直住到邊緣——況且現在又擁擠著向海床開拓。然而這裏——」他指指地面,「我們僅僅十萬人,在一個近乎空曠的世界里。但在這個世界里,我們需要的技術和工程奇迹僅僅是為了生存;在這裏,一個智商只有150的人甚至找不到工作。
「我認為不可能。」
「亨利嗎?我是山德拉。你能在半小時內趕到五號氣鎖見面嗎?好的——待會兒見。」
當庫柏在阿克米蒂斯太空港降落時,首席行政官顯然十分高興見他,並表示本人對庫柏此行極有興趣。交通工具、住宿和官方導遊已安排妥當,庫柏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問他感興趣的任何問題。聯合國太空署信任庫柏,因為他不僅報道準確而且態度隨和。但是這次旅行變得枯燥乏味了,庫柏並不知道原因,只是決定著手調查。
「坦率地說,」哈斯汀斯開口道,「我不肯定我能不罵髒話。」他聲音顫抖https://read.99csw.com,幾乎失去控制。庫柏卻想:啊哈!又有人要精神崩潰了。
「當然。一隻豚鼠——實驗室里最常見的動物。」
當然,月球的一些部分是大家熟知的。誰沒有見過邁爾英姆布理姆平原上塵封的刻痕?在它那閃爍標塔旁的一塊金屬板上,用三種地球官方語言刻著:
那個警察司機的存在限制住了談話的內容。車子沿著推土機開闢的粗糙道路離開城市,穿越遍布月塵和浮石的大地。地球低低地懸在南方,近於渾圓,把明亮的藍綠色光輝撒向死氣沉沉的荒原。不管一個人怎麼努力,庫柏曾告訴自己,也不能讓月球變得光彩奪目。但自然卻能很好地埋藏它的秘密,在此地,人一定能發掘出它們。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恐怕你又有奇怪的理論了。」
「不錯,」哈斯汀斯答道,「一隻金色的豚鼠,它是如此普通,除了它五歲的年齡外——像這籠子里所有的豚鼠一樣。」
城市的多重穹頂隱沒在崎嶇的地平線下。現在,牽引車正從大路轉上一條難以辨認的小徑。十分鐘后,庫柏看見前方一塊孤立的岩脊上有個閃閃發光的半球體。一輛標有紅十字的交通器就停在入口處,庫柏他們似乎不是唯一的訪客。
「你知道這是什麼?」他突然問。
「這就是你想說的?」
有一會兒誰也不吱聲,但房裡並不安靜,到處都有瑟瑟聲、滑行聲和摩擦聲以及狺狺的叫聲,還有小動物的哀鳴聲。然後庫柏低聲說道:「我的上帝——他們發現了延長生命的方法!」
探長搖搖頭。「一點也不。」他答道。庫柏知道他在說實話,山德拉可以保持沉默九九藏書,但他從不撒謊。
「你沒給我足夠的材料。記住,我只是個警察,我缺乏你們記者生動的想像力。」
「規律並不簡單,」哈斯汀斯答道,「它因體型和物種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甚至一個月前,我們仍不能確認。但現在我們十分肯定:在月球上,人類的壽命至少能達到兩百年。」
大廳遙遠的角落裡,一隻幼猴開始哭泣。
「你真的不明白?」
「我明白了,」庫柏慢慢地講道,「一隻豚鼠活十年——人能活多久呢?」
世界時2001
科學家沒在禮節性的握手上浪費時間。他走到一個籠子旁,取出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朝庫柏遞過來。
「是的,那有什麼希奇的?」
此地
他看上去已經控制住情緒——彷彿他又是一位純粹的科學家,為一個發現而狂熱卻絲毫沒意識到其意義。
「哈斯汀斯博士,」山德拉說道,「來見見庫柏先生。」探長轉向同伴,接著說:「我已經使博士相信只有一個辦法能讓你保持安靜——告訴你一切。」
「唔。」山德拉回應道。他從嘴裏抽出煙斗,若有所思地望著。
讓山德拉放棄慢條斯理是不可能的。回答問題前,他總要費些時間,尤其是那幾個字還得吃力地從他的巴伐利亞手雕煙斗中逃出來。
他瞟了眼手錶,又看看人造天空。離他們頭頂二百英尺的天空倒顯得相當遙遠。「我們最好動身,」他說,「再過五分鐘將有場陣雨。」
一個長長的停頓。山德拉開口說道:「我會開始調查的,我也不喜歡這事真的發生。有條信息你很可能沒聽說,上個月醫療九*九*藏*書區三次出現精神崩潰的病例——十分,十分不尋常。」
庫柏已經參觀了月球衛星二號墓地——以及那以後來到月球的人的更有名的墓穴。然而,這些只屬於逝去的歲月,它們已經和哥倫布、懷特兄弟一起在歷史中漸漸褪色。如今庫柏關心的是未來。
「蠢貨!你不明白嗎?」
「哈斯汀斯博士?多刺的小人物,非常能幹,但不好相處。」
「噢,沒什麼,一點也不……除了豚鼠最多只能活兩年的小常識外。我們這兒還有些快要十歲了。」
他等待著,等待著。庫柏張開嘴,又合上,想不出該說什麼。
起初,只是一種古怪的懷疑,這種預感並不能使一個科學記者太在意。畢竟,庫柏來到這裡是應聯合國太空署的要求。太空署總喜歡攪和在公共關係中,特別是在編製預算前,在那個擁擠不堪的世界為更多的道路、學校、海洋農場叫嚷或是抱怨白白流入太空的數十億元的時候。
「當然——我寫文章論述過。其它行星具有截然不同的化學成分,它們的生命形式根本不與我們發生反應,我們所有的微生物和病菌演化了數百萬年才適應我們的身體。但我也拿不準。想像一艘剛從火星返航的飛船,比方說,它帶著真正致命的東西——使醫生束手無策的東西。」
「你竟然保密!」
庫柏預感到機會來了,五號氣鎖意味著他們要出城。山德拉找到什麼了。
「別激動。博士——別激動。」山德拉輕聲勸著。
雖然想像得出山德拉·庫姆拉斯瓦米穿制服的樣子,庫柏倒真沒見他穿過。按照約定,他們在柏拉圖城最引以自豪的小公園門口會面。時值人造二十四小時「晝夜」的早上九九藏書,公園裡空無一人,他們的談話可以不受干擾。
到達另一個世界
那是個小動物園,四周擺放著籠子、罐子和廣口瓶,廣泛收藏著地球上的動植物。大廳中央有個矮個的灰發男人在等候,他看上去很憔悴,並且非常不高興。
於是庫柏再次巡遊月球,每天傳回二千字的稿子。儘管新鮮感已經消失,庫柏面前仍舊靜卧著一個非洲般大小的充滿神秘和奇迹的世界——一個有詳細地圖但幾乎完全沒被開發的世界。離加壓罩、實驗室和航天港一箭之遙的地方就是那沉睡中的空間。它將在接下來的幾世紀中不斷激勵人們探索。
他們也非不請自來。當車在穹頂處停下時,雙重氣鎖中伸出柔軟的管道,摸索著車的外殼,直到與門嵌合。輕微的噝噝聲表示氣壓平衡。庫柏跟著山德拉走進建築物。
「什麼人?」他慢吞吞地問。
漫步在狹窄的碎石路上,他們閑聊起舊時光,談到大學里的好友和行星際政治關係的最新發展。他們不久來到公園正中,頭上是穹頂的中心,這時庫柏切入正題。
「我就怕你這麼說。好吧,如果你了解的不比我多,我不妨給你唯一的線索——一個令我害怕的線索:醫學研究局總想把我推得越遠越好。」
他接通電話,說道:「接線員嗎?請接警局,我要和探長通話。」
氣鎖操作員領著他們穿過曲折的走廊和徑向通道直達穹頂中心,有時他們能瞥見實驗室、科學儀器、電腦——一切極為平常而且在這個星期日上午都被閑置著。當領路者把他們帶進一間寬敞的圓形大廳並輕輕地關上門后,庫柏告訴自己,他們想必到達了建築的心臟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