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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

惡魔

作者:弗雷德里克·波爾
的確很好笑,丹迪什想,但他卻怎麼也笑不起來。二十年前的孩提時代,像當年時髦地那樣燙著鬈髮,塗著指甲的丹迪什就曾夢想過眼前的情景。擁有一個自己的女孩——不愛她,不強|奸她,也不娶她,而是把她當作一名奴隸來佔有,在任何地方不受任何人阻撓地用自己所選擇的東西對她施加影響,每夜不知煞費了他多少苦心。
丹迪什透過那個房間的觀察孔注視著她,但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他是鑒定受騙者的行家,是的,他是一個行家。他曾花了大量時間計劃這件事。她是最佳人選,很美,非常年輕,身材又苗條。如同一個Hi-Fi發燒友通過目錄採購商品一樣,他翻閱了船上所有352個女性殖民者檔案里的縮微照片,從眾多的人中選中了她。
他用光學接收儀向外「看」了「看」下面的那一千萬顆恆星,用雷達無助地「觸摸」著整個太空世界,然後又在船後排放了整整五百萬英里的離子流。
船上的一點點響動都使人驚恐,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是醒著的,哪怕是遠遠地聽到一丁點兒金屬的刮擦聲或是什麼物體呼地撞到別的物體上去,對丹迪什來說都是一個威脅。他不止一次地好幾個鐘頭,好幾天地惶恐不安。直到查出是燈管爆裂或是那保不定會開開合合的門發出的聲響,才能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來。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還莫名其妙地在睡夢中夢到起火。如果說在這鋼筋和水晶構成的飛船里會起火,那是荒謬透頂的,但他所夢到的並非房子里起的那種火,而是下面那些恆星爆發的大火。
丹迪什不善於通過觀察別人的相貌來判斷對方的性格,但無論如何,他都認為心理學家們是騙子,是廢物。他必須用自己熟悉的標準去尋找需要的人選,他希望受自己騙的是那種頭腦簡單而對別人深信不疑的人。16歲的西爾維婭,智商略低於普通人,似乎有望合乎他的標準。令人失望的是,沒有看到她有更多恐懼的表情。
可以想像,不久以後,又會有一個女孩被選出來……
航行https://read.99csw.com中的一切都是可怕的,孤獨得簡直令人恐怖。向下透過水晶玻璃,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遠處的星星,但那些東西只能使人更加恐慌而已。丹迪什五年前就說過在航行時不往窗外看,但是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時不時透過水晶玻璃向外瞥一眼,對所見到的令人恐怖的景象冥思苦想一番。他現在就呆在這金屬牢獄里,隨著飛船跌跌撞撞地向著下面那一千萬顆恆星的中心前進著。
麻醉錐體降到了她的臉部,她大叫大嚷地掙扎著:「等一等!我沒說我不願意——」
那個女孩還在喊叫著:「接待中心的那些人警告過我們:『瞧瞧這副鉤子!小心把你送到瘋人院里!你會後悔一輩子的!』不錯,你現在就要得到這樣的下場了,無論你躲到哪兒。你到底在哪兒?看在上帝的份上,滾出來,讓我瞧瞧你是誰?」
「你醒了嗎?」他問道,卻不見她有絲毫的反應。
丹迪什注意到,她赤條條的,連一點遮羞的衣物也沒穿,和剛醒時一樣,正解開捆綁的帶子,離開柵欄,在她醒過來的那個房間里四下里尋找他的蹤影。
溫度,正常;燃料損耗量,正常;航線,正常;冷藏室一個新艙還在儲存,其它一切正常。
但西爾維婭既不是夢也不是一個布娃娃。「我不是布娃娃。滾出來,把這事給了結了!」言辭尖刻而又堅定,讓人震驚。
她搖搖晃晃地半蹲著,輕咬著乾裂的嘴唇,警惕地四下尋視。嘴裏繼續在說:「你要跟我說什麼?說一顆太空隕星撞壞了飛船,我們註定將漫無目的地飛下去,你、我,無力挽回一切,不如在船上過一段自己的日子。對不對,混蛋!」
「另一方面,也許你正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一些粗俗的想法。不知道你是否能做到,因為他們在給你這份工作之前自然對你進行過細緻的審查。不過,設想一下,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現在,我算明白了,假如你不是因為糊塗幹了件蠢事,那麼飛船上的這種非人的生活,也會把你擊垮的九_九_藏_書。也許你只是要找個伴?我能理解你。我甚至可以和你合作,為你而守口如瓶的。
丹迪什驚呆了。他不想這樣,這使他有些害怕。九年了,這麼靜悄悄地行駛在太空中,他嘗夠了孤獨的滋味,他害怕極了。船上雖然載著700艙殖民者,但他們全都那麼冷漠且毫無生氣地浸泡在氦液里,跟他們呆在一塊兒絕不是什麼愜意的事。然而要在飛船外看到人影,那也許得跑到兩光年遠的地方去。
「我跟你講過我叔叔的事情。他就冷藏在水星陰暗面的某個地方,頭腦里的那些去貝萊姻星球的航線信息全部消除掉了。你或許認為情況不至於這麼糟吧,亨利叔叔其實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猜他當時的情況和你一樣糟,氣管炎一直都沒有好,又沒有個伴。當然他可以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混日子,不過那樣的話他就會被調到別的不那麼好的地方去了。所以,他敢怒不敢言,倒不如儘可能地尋些開心好。九十年哪!他到目前為止也幹了六次,從我離開地球(不管現在叫什麼)的時候算起。你也是迫不得已才幹的,那麼為什麼不出來,我們談一談?」
王東福 譯
「你這該死的蠢驢!」她大聲喊叫著,但丹迪什懶得去理她。
關於這個夢,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只是在學校里學習實用心理學時,間接地假稱是某本書上讀到的那樣提了一下,老師洞悉了他的心理告訴他這是一種被壓抑的玩布娃娃的心理渴求。他說:「這個傢伙在扮演角色,他強烈地渴望自己成為一個女人,這些被社會排斥受壓抑的同性戀行為有多種表現形式……」如此等等。
不願意幹什麼?她再也不能說出來,錐體使她失去了知覺。一個塑料袋伸出來把她的臉,她的軀體,她的腿,甚至散落在頭髮邊的毛巾全給蓋住了。柵欄悄無聲息地退到了冷藏室里。
西爾維婭上完廁所回來時,餅乾、鹹肉和熱咖啡都已經給她端出來了。她伸伸腰,打了個哈欠。「我猜想你不會有read.99csw.com香煙吧。」她問道,「我得生活,給我件衣服,出來讓我見見你吧。」
西爾維婭坐在那兒盯著吃剩的早餐,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像演說家似的說了起來:
丹迪什感到內心有一股激|情在涌動。她現在完全是被動的,而且沒有任何防範。對她,男人可以為所欲為而不會遭到反抗,當然啦,她也不會有所回應的。他知道,她還活著,她的身體會自行變暖、變干,過一會兒她就會蘇醒過來。
「好了,你在哪兒?我知道我現在掌握在你手裡,但你要明白,你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別了,西爾維婭,實在不該選你作目標,丹迪什自言自語道。
丹迪什在這些要求中得到了些許的滿足,至少,他是預見到這些的。他先開了通向廁所的門,然後打開加熱爐熱了一點濃縮食物。
丹迪什傷心地移開了他的視線,報時器提醒他又該進行半小時一次的各路系統的常規檢查了。這種檢查做了不下十五萬次,而且還要做十萬次。他掃了一眼艙里的溫度計,量了量氦液的流失量並使它重新達到平衡。接著把飛船的航線與飛行圖核對了一下,又測算了一下燃料的消耗量和流速,發現一切正常,於是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女孩。
他想到了船上的那些無助的數以噸計的軀體,他本來是可以從這些軀體中獲得愉悅的,假如他自己的軀體不需要和亨利叔叔的一塊兒呆在冰冷的水星上的話。這更助長了他的恐懼感,假如他還能激起自己的恐懼感的話;他也會哭的,假如他還能哭的話。
她做了做鬼臉,然後又拿起個面卷,塗上黃油,猛地朝牆邊的處理器扔去,水馬上把它沖走了。
上面的去了四隻角的裹屍布,緊緊地捲成螺旋形的團,滑入了處理斜槽中,使下面無菌的裹屍布露了出來。無線電加溫發生器通過高壓衝擊電流測試后沒發現故障又自動關閉了。柵欄的四邊柔和地向下疊了起來。儀器台自動地被罩了起來。
不過,弄醒西爾維婭花了他九年的時間,他想他不會再幹了。
她站直了身子,read.99csw•com垂著手,握著拳,滿臉怒容,但毫不畏懼:「雖然我必須承認有這種可能,但我還是很疑惑,除非你是真的瘋了,你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做任何我不希望你去做的事。因為你不能掩飾一切,對不對?你不會殺我,否則你永遠都不能向別人解釋清楚,而且他們也不會讓一個殺人犯再去全權負責一艘飛船了,所以飛船著陸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喊警察,那接下來的九十年你只好去開地鐵了。」她格格地笑了起來,「這方面我很了解。我的一個叔叔就因為逃避個人所得稅而被降級,現在就像亞馬孫三角洲上的一條自動推進式挖泥船一般狼狽不堪,你應該來看看他寫的信。所以滾出來,我會很樂意讓你逃避一切罪責的。」
「我知道,開飛船的往往是一些混蛋,換了別人,誰會一出門就二十年的呢,即使是為了錢,為了任何形式的錢。不錯,你就是一個混蛋。所以你把我弄醒了,又不出來和我說話,那我對你也就無能為力了。
丹迪什當時很勉強地在廁所里放了一條小毛巾,但沒想到這位受他騙的女孩竟用它來包頭。
「快滾出來,我要看看你是誰!」醒來的那個女孩已經在向他發出命令了。
她一邊尖叫著,一邊四下里觀察他可能藏身的地方。「他們會判你十五年監禁的。你很清楚,對不對?」
只一會兒時間,她就看到了他拿出來給她的梳子和鏡子,於是怒氣沖沖地梳妝打扮起來。
這艘來自地球的星際飛船,載著一些冷藏起來的殖民者,要跨過那漫無邊際的太空,一直飛向一顆過去在宇航圖中只有代號,而現在被叫作埃莉諾恆星系中的一顆行星上去。丹迪什是這艘飛船的船長,也是唯一的一名乘務員。眼前這個女孩,他知道叫西爾維婭,但以前從未見過。
丹迪什離開了她。他聽到飛船在嗖嗖地飛著。過了一會兒,他打開了柵欄開關。他已經輸得夠慘了,不能再繼續輸下去了。
等丹迪什回頭看她時,她已經醒了,她在拚命地用折刀割著身上的安全帶,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
夢境在任何時候都能得https://read.99csw.com到肉|欲的滿足,小丹迪什覺醒了,因為受到老師譴責而忿忿不平。
「假如你殺了我,那他們會把你抓起來;假如你不殺我,那著陸時我會告訴他們事實真相,他們也會把你抓起來。
她輕輕地拍著頭髮哀傷地說道:「我猜你會覺得很好笑的。」
冷凍技術也有個缺點,就是無法阻止結構複雜的指甲和頭髮的生長。在氦液的溫度下,任何器官都易損壞,雖然技術上可以控制,屍體也被包在富有彈性的繭袋中,仔細地試驗過避免有尖硬的東西,指甲和頭髮還是沒有辦法剪斷。接待中心的人反反覆復地強調留短指甲、理平頭的重要性,但這些殖民者們卻總是不相信。西爾維婭現在就像是一個實習的假髮師試驗失敗了一樣啞口無言。她最後想了個辦法,把頭髮捲成小麵包似的團,用梳子用力往下扯,細發飄落,就像是沙漠風暴一般。
這樣過了五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之後,她又說道:「你這該死的,不管怎麼說,給我一本書看看吧。」
她變得越來越不耐煩了,搖搖頭說道:「該死的,我說的沒錯吧?哦,對了,我得上趟廁所,然後我想要份早餐。」
眼前這個剛從運輸艙中搬出來的女孩,一|絲|不|掛,脖頸上標明身份的緞帶被凍得直直的。丹迪什不由得感嘆道:多麼無助的一位美人啊!
旁邊的那個柵欄,意識到她已從中逃脫,正恢復過來,在武裝著,重新武裝自己,準備被再次拿出來使用。
顯而易見她剛淋浴過,頭上裹著一條小毛巾,皮膚也不見得那麼乾裂了,真是楚楚動人。
女孩停下來稍微看了看后搖頭大笑起來:「想嚇唬我嗎?過來,讓我們來了結此事。要麼,給我件衣服穿,我們認真地談一談。」
丹迪什沒有再看下去,他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另外,報時器也在提醒他又該去做常規檢查了。
他想到了她那位叔叔在南大西洋河岸開挖泥船的情景,現在輪到他自己了。他得在監禁中度過餘生,再不能去開飛船了。
柵欄展開了,女孩不由得跳了起來。柵欄柔軟的觸手把她抓了進去,綁帶攔腰捆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