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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心中的蛀蟲

我們心中的蛀蟲

作者:連諫
我忍著快要掉下的眼淚說「好」。傷心的不是要被分掉一半的字畫,而是妹妹的迫切。
之後的幾天很平靜,妹妹偶爾給我打電話,全是商量字畫的事,好像我們的關係就靠這箱字畫來維繫了。周五一早,妹妹敲開房門:「我找到了一個鑒定專家,姓吳,他可以免費幫我們鑒定。最好今天就去。」
中午,妹妹又打來電話,約我一塊去把封條貼了。封條是她用電腦列印的,上面簽著她的名字、按著她的指印,也給我留出相同的空白處read.99csw•com。看她忙得一絲不苟,三十多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她那麼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熟悉親切。
電話的最後,她急切地說出自己的安排:「姐,我們請字畫鑒定專家鑒定一下價值吧。不然,我們不懂也分不公平。還有,在分那些字畫前,最好把那隻箱子封上。」
父親去世后,遺囑里把財產分割得很公平:房子和房子內的一切給我,和房子等價的存款留給了妹妹。辦完喪事,我們開始收拾房子https://read.99csw•com。妹妹在書房裡找到了一隻舊皮箱,她抬眼看我,眼神複雜,有說不上來的一種隔閡感:「爸爸有整整一箱字畫。」
泛黃的字畫擺滿了吳先生的工作台。整整一個上午過去了,吳先生放下放大鏡和手裡的參照資料,讓我們把字畫收起來。妹妹小心地問:「能不能麻煩您大體說說每張字畫的市場價值?」
妹妹氣急敗壞地一張張翻那些字畫,失望又不死心:「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們把皮箱抬上車,九*九*藏*書整整四十多分鐘的車程里,誰也沒開口說話。
她頓了一下:「是,我覺得爸爸的遺囑不公平。」
妹妹怏怏地看著字畫,一聲不吭。因為父親在遺囑中說得明白:房子和房子里的東西歸我。妹妹不告而別,留下我坐在房間里哭。第二天早晨,我接到妹妹的電話,她猶猶豫豫,好像有話不知該怎麼說。我知道她想問字畫的事,說:「是不是關於那些字畫?」
「我們平分。」妹妹說得乾脆。
「怎麼從來沒聽爸爸說起過這些字畫?」我聽出https://read.99csw.com她的怨氣,似乎認定父親故意偏心留給我才不讓她知道。
摘自《家人》2011年第1期
吳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這些字畫是臨摹品,沒有市場價值。不過掛在客廳里做裝飾還不錯。」
「對不起。」我聽見她很小聲地道歉,這句話開啟了我們姐妹的淚閘,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們哭,跟這些字畫值不值錢沒關係。我們都看見了生長在彼此心中的蛀蟲,它傷害了相親read.99csw.com相愛的感情,而我們不知怎樣才能消滅它。
「你想怎麼處理?」
我訥訥地解釋:「爸也沒和我說過。」
我的心則莫名其妙地鬆弛下來,好像終於澄清了父親沒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並沒和父親事先商量好瞞著妹妹的事實。字畫還是被我分成了兩份。給妹妹時,她使勁拒絕,我塞到她懷裡,然後對她說:「這是父親留給我們的禮物,大家都留著做個紀念吧。」
父親喜歡丹青我們是知道的,卻不知他什麼時候收藏了這些字畫,那些字畫的宣紙有點泛黃,是年代久遠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