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鬥士傳說

鬥士傳說

作者:方白羽
「龍公子,」只聽舒姑娘的聲音凄楚婉約,「我父親本是一名武師,一柄家傳短刀在江湖上也還有點名氣,不想那尤旭覬覦我家刀法,命人偷得我家刀譜,幾年後,父親見那尤旭使出我家刀法,便上門理論,想討回刀譜,那知尤旭反誣我父親構陷於他,將我父親重傷,終不治而亡,那尤旭更命人假扮大盜襲擊我家,意欲斬草除根,我僥倖逃脫,但母親弟弟均命喪賊手,你說,我能不報仇么?」
隨著大漢們的酒酣耳熱,談論越加肆無忌憚:「……想咱們初出道的時候,師傅考察之嚴格,刀要見血、拳要殺人,哪象現在的年輕人,隨便一個穿綾著緞的富家公子,或者還沒長大的半大孩子,掛把破刀背把爛劍就當自己是江湖人,什麼時候腦袋掉了都不知道。」
方成一招得手,卻沒有一絲欣喜,反而面如死灰,沒有想到龍飛如此兇悍,更沒想到他的身體如此強健,受了一計重擊仍能發出曠世罕見的一擊,終於傷了蕭三郎,明天,蕭三郎將不能參加決鬥,大賭坊將再次賠償賭客們的損失,這對大賭坊來說是空前的災難。
領路的大漢笑道:「我家主人早就說過,武林中人若不是萬不得已,誰會來做大賭坊的決鬥士,人家是拿命來為大賭坊掙錢,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在這兒得到世間最大的享受。」
「怎麼保證?」龍飛冷冷地問。
「是么?」舒姑娘說著跨前一步,慢慢解開了衣衫。
賀雲鵬恨恨地道:「好!雖然你以前那樣待我,我仍當你是朋友,但從此刻起,我們不再是朋友,不僅如此,我還要為舒姑娘討個公道,畢竟,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說著,「刷」地抽出了腰中的刀。
舒七七紅著臉低下頭,雖一言不發,但那扭捏垂首的羞態無疑作了最好的回答。龍飛的臉上漸現意外、驚喜、興奮、茫然、失落、沮喪、絕望,各種表情交織,那種不同表情在臉上不斷變幻的模樣直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當然,只要你是高手!」
「大叔,你知不知道……」說到這,賀雲鵬才發覺自己甚至沒有注意過昨晚那間客棧的名字。那個滿面慈祥的老人微笑望著賀雲鵬,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這位姑娘是誰?我這又是在哪裡?」龍飛皺著眉,望向賀雲鵬問。
龍飛嘆息道:「我修習的是一種霸道無比的武功,每動一次真氣功力就要增長一分,有時還要承受一次大腦的劇痛,最後功力會超過我肉體能承受的極限,就象上次一樣,震傷自己,甚至,震斷自己的心脈。」
少年默然片刻,突然道:「我也要做決鬥士。」
「你滾吧!你早已不欠我什麼!」馬背上的龍飛艱難地道。
「少俠的功夫似乎頗為繁雜,不知師承何人門下?」老者拱手問。
斟上杯酒,然後遞過去,賀雲鵬笑著道:「今日同桌也算有緣,來!陪本少爺喝一杯!」
「你……」那姑娘氣得滿面通紅,驀地拔出短刀,恨聲道,「我能救你,也能殺你,若不願替我報仇,我當收回你的狗命!」
方成面無表情地對著楊傲那無頭的身體,第一個感覺就是不真實,這是大賭坊的從未發生過的事,更不要說發生在逸園中,死的還是今日就要進行決鬥的決鬥士,真不知道怎麼向眾多翹首以盼的賭客們交代,相較大賭坊的聲譽而言,按協議加倍賠償賭客們的損失反而不算什麼。
龍飛望著象個快樂母雞一樣嘮叨著的賀雲鵬,心裏不由一陣溫暖,眼裡也漸漸湧出星星淚花。
龍飛大步迎上去,長劍自下而上劃出,象一道白虹直貫天幕。白衣騎手竟不敢硬接,空中一個大翻身,躲開白虹後方一劍從上而下,閃爍不定地刺向龍飛,只見龍飛全力劃出的劍居然能硬生生半途收回,橫架胸前,護住了全身要害。
眾人默然,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漸漸在拉大,臉上的表情也肅穆起來,只有龍飛,始終面無表情。
「有!那叫生靈,」無知回答道,「通常是用鋼釘或銀針,從受術者頭骨上釘進去,刺|激大腦相應的區域,並輔以藥石,以激發出大腦的無窮潛能,成功的受術者會因此變得身手異常敏捷,肌肉的速度和力量會成倍增加,修習內功的進境也遠勝常人,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能力會越來越大。」
「講!」
慢慢閉上眼,龍飛似乎怕看到那可怕的一幕,顫聲道:「我親眼看到父親為了救我,不惜自斷一腿一臂,最終仍被亂刀砍死,更親眼看到奶奶母親妹妹被人一刀斬下頭顱,她們的血不斷地噴出來,好多好多,流了一地,我踏著她們的血拚命地逃,血浸進我的鞋子,又濕又熱,那是我親人的血啊!可就是這樣,我還是逃不掉,幸虧遇到一位真正的大俠,得以僥倖留住性命!」
龍飛嘴角帶笑,沒有理會順著嘴角流下的鮮血,這一次,他又贏了一局。
「這是自然,」賀雲鵬躊躇滿志地回到座位,對龍飛悄悄道:「該你了,若接不下千萬不要勉強,他的拳實在不輕!」
賀雲鵬奇怪地望了少年一眼,忍不住問:「好象你對它有些了解?」
賀雲鵬身體搖搖欲倒,卻還衝少年大聲道:「喂!這兒沒你的事,給我滾遠點,本少爺還要和這兩面三刀公公平平地斗一斗!」
長安,夜寒微涼,一輛黝黑的靈車,帶著粼粼的悶響,穿行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靈車前後,八條精壯的大漢全神貫注地護衛著,直把靈車送入城西一處巍峨的府第。
「賠什麼賠?再他媽羅嗦小心我拆了你這鳥店!」賀雲鵬只覺得心情異常惡劣。
「那是你的事,在下不感興趣!」龍飛的聲音冷淡而殘酷。
感受到龍飛眼中那瘋狂之恨,賀雲鵬只覺得陣陣心悸,囁嚅著道:「可是,這並不影響你多殺個尤旭啊!」
「你來殺我?」蕭三郎淡淡地問,語氣就象在問你請我吃飯一樣。蒙面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象幽靈般輕盈地跨進屋中。
「不公平不公平!」賀雲鵬指著萬里行和蕭三郎問道,「為什麼他們可以不用比試?」
方成笑道:「在簽了生死狀,拿到我們的第一筆錢后,就算是我們的掛牌決鬥士,如果突然退出,那是失信于天下,自然要受到一些懲罰。」
賀雲鵬笑笑道:「沒關係,只是被只老狐狸暗算了一下而已。」
「他媽的暗箭……傷人……」賀雲鵬只感到十分憤怒,想破口大罵,卻痛得語不成句。
「酒!快給我酒!」龍飛就象昨夜一樣,痛苦地以頭撞地,直撞得血流滿面猶不自知。
龍飛搖了搖頭,道:「尤旭不值得我殺,我也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想節外生枝。」
那背影正是日間那個不知好歹的少年,只見他正拐進街邊一處破舊小店,這樣的小店很明顯是為那些下苦力的漢子準備的,此刻,到正合賀雲鵬的需要。
「嗆」地一聲劍吟,龍飛長劍驀地出鞘,劍光一閃而止,已停在方成脖子上,冰涼的眼光直射方成,龍飛冷冷地道:「我若殺了你,你的主子自然會來見我。」
「除了這身子,我已沒有任何打動人的本錢,」舒姑娘的聲音越顯凄涼,「我只想以自己來打動你冷酷的心,甚至不敢奢望得到任何保證。」
中年人搖頭道:「若只是找出兇手,相信方成也能辦到,但能讓高兄弟讚歎的劍手,這個世上又有幾個,本王難免不起愛才之心。」
「快給我!」龍飛嘶叫著拚命地奪酒罈,「不喝我要瘋了!」
見賀雲鵬還要爭辯,龍飛突然跪倒,大聲道:「你若不答應,龍飛死不瞑目!」
方成悠然道:「雖然你矇著面,但從你的身材衣著和佩劍的方式,我也能猜到你就是龍飛,與蕭三郎和萬總鏢頭一起來的龍飛。」
實在空虛難耐下,蕭三郎也曾四處找人決鬥,在公平決鬥中殺人多少讓自己心裏好受些,開始還偶爾有人應戰,後來人人就都甘拜下風,在蕭三郎面前不戰而降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因為武林中人現在都稱蕭三郎為蕭三瘋子,誰會跟一個瘋子認真計較?
「我正打算去做大賭坊的決鬥士,不勞相送。」賀雲鵬沒好氣地道。

第十二章

「喂,你怎麼稱呼?相識這麼久好象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見少年不願回答,賀雲鵬轉開話題,隨意地問。
門「咿呀」一聲開了,門外是個體態微胖中年富賈,面上一團和氣,沖開門的小沙彌拱手道:「小師傅,麻煩通報一聲主持,就說東都的九爺來訪。」
賀雲鵬苦澀一笑道:「只怕,她也不會有別的選擇。」
方成苦笑道:「如果是那樣,大賭坊將賠償所有賭客的損失,也就是加倍退還投注的賭資!」
師爺恍然而悟,繼而又皺眉道:「王爺,兇手既然向大賭坊挑戰,必定與大賭坊有深仇大恨,恐怕難以為用。」
「你們來也一樣!」賀雲鵬叫著,雙手連環抓出,數招間,已把一個大漢撈入懷中,「快說!那間客棧在哪裡?」
默然片刻,龍飛譏笑道:「就算當年殺害我全家的幕後主使是皇上,卻也死了多年,當今皇上不過是他的兒子,雖說父債子還也不為過,但他畢竟是你親侄子,你為何要置他于死地?」
「我們……我們……給長風幫交了保護費的!」裡屋的聲音有些色厲內荏。
「哈,我幫過你?」賀雲鵬感到有些惱怒,「以你的功夫,我根本就在多事,你還要說風涼話?」
少年轉回頭,有些不解地望著賀雲鵬,賀雲鵬質問道:「知不知道方才我救了你?難道你不會說句感激的話,難道你師傅沒有教過你?」
喘著粗氣,龍飛以劍支著身體,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那種啃噬神經的痛苦,看來要把他擊垮了。就在此時,突然一盞油燈從破開的窗口飛進來,落在房內的木桌上,「噗」地一聲爆開,藍色的火焰立刻熊熊地騰起來,接著聽見窗外有人大喊失火,跟著又有油燈、燈籠不停地飛進來,屋內的家什立刻被點燃。
少時,小沙彌匆匆出來道:「施主,主持有請!」中年富賈對隨從們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留在外面,眾隨從紛紛下馬,中年富賈方隨著小沙彌跨進廟裡。
那九王爺盤膝在老僧對面的蒲團坐下,待老僧揮退小沙彌後方拱手道:「世俗之人,深夜打攪大師清修,罪過罪過。」
少年緊抿著雙唇沒有回答,眼中似乎有一種火焰在燃燒。

第十章

那大漢皺皺眉,大約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賀家莊,但也不敢再問,一揮手,帶著眾人上馬絕塵而去。
望著面前鏢局老少爺們眼裡那種惟馬首是瞻的依賴,萬里行只感到心裏更苦,那不是普通的鏢,那是一百萬兩銀子!就是把整個中原鏢局幾百號人全零敲碎打地賣了也賠不起,賠不起就要砸招牌關門,一世英名到也沒什麼,可憐那幾百號孤兒寡母,都是早年隨自己打江山而送命的兄弟們的遺孀,她們還要靠著鏢局養活,鏢局要關了門,她們怎麼辦?自己怎麼向九泉下的夥計們交代?
龍飛噴出一口血霧,身體向前衝出數步方回身站定,靠牆而立,胸口急劇起伏,臉色更加慘白,顯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我殺了你,自己會去大賭坊找他。」龍飛的聲音更寒。
七拼八湊也僅僅湊了不到五十萬兩,而賠償的期限越來越近,萬里行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方成笑道:「當然可以,只需連勝九場,即可選擇退出或者再戰九場。」
「右手,握刀那隻手!」陰騖大漢聲色不動。
龍飛仗劍而立,傲然盯著白衣騎手,手中長劍尤在微微顫抖,發出一種連綿不絕的「嗡」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傳出老遠。
猶豫躊躇片刻,舒七七小聲道:「可能,就是這兩天吧。」
郊外的逸園,方成屏退左右,把那王爺迎進一處密室,隨行的只有師爺一人,待王爺坐定,方成立刻把最近發生的事簡要向王爺稟報。
尤旭陰陰地道:「若我接下你一刀又如何?」
「我賀雲鵬長這麼大什麼時候佔過別人的便宜,無論是錢財還是性命。」賀雲鵬的聲音有些自豪。
「當然,」方成頓了頓,沖左右上首的老者和世家公子拱手道,「象中原鏢局總鏢頭,鐵膽萬里行前輩以及江南蕭家蕭三郎,自然是用不著過這一關的。」
「龍飛!」少年從嘴裏低低地擠出兩個字,然後緊抿雙唇,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閱人無數的老闆一眼就看出這是個豪爽的主兒,不禁滿面堆笑,殷勤答應著立刻去張羅,只一會兒,他就老實不客氣地把大盤小盞堆滿了賀雲鵬的桌子。
賀雲鵬有些驚異地望了望二人,仍心有不甘地問:「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是萬里行和蕭三郎?或者他們只是些冒名者也說不定。」
「追魂劍楊傲!」
小沙彌疑惑地打量著來人,只見他言行雖然恭謙,但那種與生俱來的雍容氣度讓人不敢輕視,小沙彌忙還禮道:「施主請等一等,待小僧前去通報,主持見與不見小僧可不敢保證。」
柱香功夫,幾個人終於停止了對屍首的研究,領頭那個對中年人稟報道:「王爺,這人是被利器從正面瞬間劈斷脖子斃命,而這種利器最有可能是一把並不十分鋒利的長劍。」
眾大漢也紛紛道:「小子,別找碴,大爺們今天心情不好!」
賀雲鵬看到這裏實在看不下去,不禁拍案而起,沖徐老三大聲喝道:「你他媽實在不象話,竟跟一個孩子如此過不去!」
「都他媽別這麼看著我,」賀雲鵬實在受不了債主們的眼光,終於忍不住罵道,「大不了本少爺去做決鬥士!」
蕭三郎腦海里猛然浮現出追魂劍楊傲那無頭的屍體,以及他最終沒有拔出的劍,似乎世間沒人能擋這樣的一劈!
洛陽最負盛名的仵作在檢查著楊傲的屍體,方成默默地看著,沒有打攪,他知道如何把工作分給最擅長的人去做。
「孩子?」龍飛渾身一震,思維出現一瞬的空白,耳邊又傳來九王爺那平和舒緩的聲音:「不錯,孩子,你的孩子,龍家的血脈。」
九王爺的冷靜和從容讓龍飛激動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依稀想起當初攻入漕幫的刀手言語舉止不類漢人,尤其領頭那個大漢更不象中土人士。

第三章

龍飛微微一哂道:「原來大賭坊可以失信于天下賭客的。」
九王爺垂下眼帘嘆息道:「能請動匈奴三王子為其所用,更能趨使本王為其奔走接應,你以為這天下能有幾人?」
無知大師默默地垂下頭,似已入定,直靜默了柱香功夫,方緩緩抬起頭道:「這個門派發源已不可考,他們和武林中其它門派以習武為主完全不同,他們主要修習的是訓練死士和開發人體潛能的方法,因此他們的門人都精擅醫術,他們訓練的死士被稱為死靈,意指靈魂已經死亡,是些完全沒有感情、沒有思想,只知道服從於訓練他們的訓導師的殺人工具,由於他們的殘忍和毫無人性,一直不容於官府和武林,因此他們通常潛行隱藏於人跡罕至的蠻荒不毛之地,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方成沒有理會賀雲鵬,接著道:「然後根據賭客們的願望來安排決鬥,通常一個月安排一兩次,每次賭資的一成屬於戰勝的決鬥士。」
「我不喝酒!」少年沒有抬眼,聲音冷淡如舊。
方成攤攤手道:「既然是意外,那也沒辦法,只需撤掉他的牌子,然後向賭客們退錢道歉。」
一道凌厲無匹的劍光,如閃電般擊在那張網上,爆出叮叮噹噹無數聲脆響,劍網突然消失無蹤,回歸成一柄普通的劍,握在白衣騎手的手中。
賀雲鵬有些不安地挪挪屁股,問:「如果以後不想幹了,可以退出嗎?」
九王爺面色一寒,緩緩道:「本王已沒有別的選擇,如今皇上就要親政,屆時將撤去這攝政大臣之位,為保住這權頃天下的權力,只怕任何人都不惜用性命一賭!」
「有酒有酒!」賀雲鵬慌忙把那兩壇打劫來的酒抱過來,這兩壇酒居然在眾人激烈打鬥中倖存下來,也算異數。
師爺露出震驚的表情,心驚膽戰地道:「王爺說的莫非是……」
九王爺毫無懼色地直盯著龍飛的眼睛,聲色平靜地道:「你若敢傷害本王,除你之外,至少還有兩人,不,三人!將為本王陪葬!」
方成皺皺眉,劍最常用的動作是刺而不是劈,何況如此乾淨利落地劈開一個人堅硬的頸骨。那需要過人的腕力和爆炸般的速度。
出得酒館,賀雲鵬拚命往來路奔去,四周幽暗的景色在不住倒退,顯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怎麼回去的路這麼長?賀雲鵬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四周,驀然發現除了黑暗,街道房屋完全陌生,他終於發現自己是完全迷路了。
龍飛冷冷地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龍飛眉頭一跳,沒有答話,面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是暗驚。
此時方成突然插話:「既然這位賀莊主有傷在身也勉強接下了我這保鏢一招,就算過關了罷。」
「嗆」地一聲輕響,少年的劍以人眼莫辯的速度回到鞘中,扶著賀雲鵬,二人慢慢離去。
「高兄弟,也請你退出去。」九王爺的語氣雖然客氣,卻不容反駁。
「而整個逸園中好象只有你是這樣佩劍的?」賀雲鵬若有所思地問。
賀家莊曾是遠近聞名的殷實大戶,方圓百里無人能比,但到賀雲鵬手上就以驚人的速度沒落了,爹娘的過早辭世使賀雲鵬象一下子失了羈絆的野馬,怎麼撒歡怎麼折騰,象吃喝嫖賭這些爹娘在世時嚴令禁絕的玩意兒,當然要挨個兒嘗遍,本來以賀家莊的家底,賀雲鵬就是折騰幾輩子只怕也折騰不完,但那些好玩的玩意兒一個人玩有什麼意思?獨樂樂不若與眾樂樂,於是賀家莊天天笙歌,夜夜艷舞,人間天堂大約不過如此。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燒焦的糊味,那是蒙面人的鞋底與地面摩擦產生的異味,望著蒙面人仍在微微冒煙的鞋底,左邊的方成、右邊的萬里行,前面的蕭三郎、後面受了輕傷的秋海棠,臉上全都是不可思議和震驚。
眾人鴉雀無聲,直靜默了半晌,一個年輕人越眾而出,慢慢跪倒在萬里行面前,匍匐著道:「爹爹在上,就是要出此下策那也該由孩兒去,怎敢看著爹爹往火坑裡跳?」
師爺最後凝目望了望遠方,只見廣袤的天宇下,那個孤傲的背影越顯渺小……
一隻腳跨上馬蹬,正欲翻身上馬,尤旭卻突然象中了定身法般頓在那裡,身後,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接著,聽到一個寒冷如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放開他!」
對面的龍飛也不好受,倒退數步然後摔倒在地,手中的鬼頭刀變得象把曲尺,翻滾著飛上半空,嘴角滲出絲絲血跡,右手癱軟似若無骨,竟似被震斷了。
這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以尤旭一己之力就與賀雲鵬不相伯仲,再加幾個僅比尤旭稍弱的高手,以及長風幫彪悍的幫眾,賀雲鵬遠落下風,惟憑一股兇悍之氣勉力支撐,敗,似乎只是遲早間的事。
當然,賀雲鵬完全可以拍拍屁股去闖蕩他的江湖,誰能拿他怎樣?論文他光棍一條,除了一身債什麼也沒有,論武以他從小棄文習武、先後十八次青出於藍打敗自己十八個師傅的本事,眾人更是莫耐他何。
「他娘的!你總算醒了,」賀雲鵬驚喜地大叫,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可以感染任何人,「你知不知道你足足醉了整整兩天?你知不知道你喝酒的時候有多嚇人?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都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洛陽郊外的逸園內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楊傲的死也不再有人提及,對於決鬥士們來說,死是早就註定的,死在決鬥場還是死於暗殺,其實又有多大分別?
長劍的速度超過蕭三郎想象,即便是搶先出招,仍比對方慢了一瞬,只read.99csw.com好無奈變招,寶劍橫架,護住自己脖子。
「開門開門!有人在這園中被暗殺了!」賀雲鵬使勁敲著龍飛的房門,口裡沒日價地叫著,他是先趕到兇殺現場,只看到大賭坊的武師剛好把楊傲的屍體運走後,才興奮地來找龍飛,這等新奇大事總要找個人聊聊,整個逸園中,也就只有龍飛不象其他人那樣陰陽怪氣。
龍飛慢慢抬劍,遙指高強道:「是么?你劍不如我快,功力不如我深,不知何以勝我?」
「這個……」賀雲鵬感到有些突然。
龍飛面帶譏笑道:「枉你也是一幫之主,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竟不敢接我一刀?」
師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讚歎道:「跟著王爺,總能在不經意間明白許多人間至理。」
「唉,生靈術的威力不過如此,若再拼下去,只怕你會自殘而亡吧?」九王爺嘆息道,龍飛聞言渾身一震,自己引以為恃的秘術竟被對方一語道破,信心更受打擊。
刀光在離鐵盾不及一尺時,不可想象地頓了一頓,尤旭以全身勁力迎出的鐵盾沒有象預料的那樣受到重重一擊,這使他就象一腳踏空般萬分難受,胸中更是煩惡難當,就在此時,那道刀光猛地劈在鐵盾上,爆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震耳發聵。巨響聲中,只見尤旭和那面巨盾被震得倒飛而出,直落在三丈開外,尤旭癱倒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龍飛淡然一笑道:「那我立即扔刀投降,任你處置!」
那個徐老三見少年沒有搭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身形一晃,攔在那少年身前,雖然步伐有些踉蹌,身手到也十分矯健。
黑衣人摸捏了一番道:「無妨,只是幾處關節脫臼,小臂有兩處骨折而已。」
「掛牌?怎麼有些象青樓的姑娘?」賀雲鵬悄悄嘟囔了一句。
龍飛沒有理會賀雲鵬的話,慢慢站起,一步步度到那灰衣人的對面。灰衣人也不多言,一拳輕飄飄似若無力,飄忽不定地向龍飛全身罩來。眼看就要及身,龍飛方單拳出擊,一拳即震散了身前無數的拳影,然後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座位。
方成開始懊悔自己的託大,以為憑自己和萬里行、蕭三郎、秋海棠的聯手,世間決沒有對付不了的人,另外也是怕走漏風聲,沒有召集更多的人手,如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能否擊殺龍飛,竟沒有了十足的把握。
一把扯下外面的英雄氅,露出裏面的貼身短打,賀雲鵬捋起袖子道:「你們心情不好,本少爺心情更差,來來來,你們誰先來祭少爺的拳頭?」
少年嘆了口氣道:「我不會耍劍。」
方成見眾人不再問什麼,便揮了揮手,立刻有人把生死狀送到每一個人手中,方成向四人團團抱拳道:「各位仔細看清楚生死狀的條款,若有任何不滿都可以不簽,一旦簽了,就是我們大賭坊的決鬥士,所有條款都必須遵守!」
「啪!」陰騖漢子尚未說完,已吃了老者重重一耳光,也不知老者怎麼一晃就下了馬背,一巴掌直扇得那漢子滾出老遠。
望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賀雲鵬,龍飛的眼裡閃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戚,俯身扶起賀雲鵬,龍飛聲音凄涼地道:「我不能為任何人報仇,正是因為我也身負血海深仇!」
「只會殺人?」徐老三突然轉頭沖同伴們大聲道,「他說他只會殺人!」
「你還有何話說?」灰衣人沒有理會蕭三郎,而是對賀雲鵬冷冷地道。
虧空其實早就出現了,但一個人要過慣了奢侈的生活,再讓他節儉大約比要狗不吃屎還難些,再說賀雲鵬心裏還有個永遠的夢想,那就是孤身獨劍闖蕩江湖,做一個人人尊敬的大俠,做不了大俠做個惡人也行,一輩子守著祖產過那三餐一睡的日子有什麼意思?

尾聲

眾債主聞言一驚,眼中的懊悔、絕望漸漸變成同情、憐憫,繼而又變成期盼、希望。一個本家堂伯的嘴唇囁嚅半晌,似乎要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來。
就在此時,屋頂「嘩啦」一聲裂開一個大洞,一條灰色人影從天而降,在蒙面人身後三尺凌空出拳,直擊蒙面人後心,幾乎同時,左右窗欞同時爆裂,一左一右兩條人影直射進來,右邊一條長棍橫掃蒙面人下盤,左邊一雙大袖遙擊面門,而正面的蕭三郎也斷劍上撩,半攻半守,蒙面人突然四面受敵,似乎已經死定了。
老闆漫應著,殷勤勁一下子消失無蹤。
從床上緩緩爬起來,龍飛的眼睛已恢復了那種憂悒和冷漠,望著賀雲鵬留在桌上的刀,龍飛的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感情,只一瞬,又立刻轉開頭,似乎不敢再看那把刀。最後掃了這茅屋一眼,龍飛拿上自己的劍,大步出門而去。
見中年富賈露出不解的神情,白衣騎手沉吟了一下,接著解釋道:「打個比方,就象他出劍的速度快過我,但劍鋒走的路線總長過我劍鋒的路線,所以抵消了他速度的優勢。他力道雖大,但我避開他勁道滿盈那一瞬,擊其新力朝發或力老暮歸時,以我十分的力道擊其八九分,自然不會輸與他。」
走在賀雲鵬身後的萬里行蕭索地介面道:「這種賭法其實一點也不新鮮,早在春秋時期,就有士大夫在家中養著決鬥士,每逢酒宴,便讓各自的決鬥士賭命助興,大賭坊不過是把這種賭法發揚光大罷了。」
龍飛緩緩閉上眼,似乎不願那眼中的淚水滾落下來。
接下來的情形讓突然攻擊的幾人大驚失色,只見正向前疾沖的蒙面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猝然後退,猛然的發力竟把雙腳上的牛皮靴子掙得爆裂開來,這種突兀而不可能的用力方向變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眼睜睜看著他用後背撞入後面灰衣人的懷中,直把他撞出一丈多遠。
跟著方成七彎八拐地來到最里的一個小院,跨進正對院門的大堂,立刻,龍飛就看到那個氣度雍容、目光冷峻的大賭坊老闆,依稀記得他就是當年那個要殺自己的九王爺。
「你要我行刺當今皇上?」龍飛冷冷地問。
中年人點點頭,轉向身邊那個一直不曾動的白衣人道:「高兄弟怎麼看?」
賀雲鵬搖頭道:「我不欠你什麼,但我們還是朋友!」
蕭三郎微微嘆息道:「我一生大小數百戰,從來沒有見過象你這麼快的身形,這麼狠的劍法,這麼不可思議的武功,難怪楊傲連劍都不及出鞘就已經身首異處。」
天色開始暗下來,龍飛已收拾好行裝,賀雲鵬望著天邊血紅的火燒雲,輕輕地問:「你不等舒姑娘了?」
九王爺不為所動,冷冷地道:「當年挑漕幫的是當今匈奴王呼兒罕,當時是來京師和親的匈奴三王子,本王雖曾在暗中接應,但真正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什麼?」姑娘的眼光突然變得冰涼,「本姑娘不是那種施恩不望報的女俠,救你就是要你報恩,幫我報得大仇!」
蕭三郎斷劍半封半閉,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蒙面人握劍的右臂,雖然感受到對方無窮壓力,但他的臉色仍平靜如常,有點有恃無恐的樣子。
龍飛掃了賀雲鵬一眼,冷冷地道:「我不會替她報仇。」
九王爺面露譏笑道:「第一,漕幫壟斷黃河水運,勢力雄霸黃河沿岸,使許多地界百姓只知有漕幫而不知有朝廷,這就該死!第二,漕幫是民間自發幫會,雖有違法之舉,卻也無非剿不可的罪行,妄加殺戮怕失去民心,再說調動兵馬難保不會走漏風聲,利用遠來的匈奴人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我不需要!」龍飛的聲音冷淡如舊。
大賭坊燈火通明如舊,只是沒了往日的喧囂,靜靜地顯得有些詭異,龍飛跟在方成后,雖然早已抱著必死的決心,但心裏仍有些忐忑不安,看來大賭坊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自己一切都在對方算中,報仇的希望微乎其微。
中年富賈淡然道:「咱們並不是要除掉他,何必逼得太急,他這一去洛陽,還不是在咱們視線之內,況且他與高兄弟兩虎相爭,本王不想他們有任何損傷。」
賀雲鵬邊擋邊退,心中暗暗焦急,象這種小角色到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在這繁華鬧市,不敢公開殺人,不然沒有做成決鬥士到先做了官府的階下囚。
「誰都可以做決鬥士?」少年有些感興趣地問。
「不要逼我!」少年沒有回頭,反手持劍,劍象鋼澆鐵鑄般紋絲不動,聲音冰涼刺人心魄。

第二章

方成也道:「能在我們四人聯手一擊下全身而退的,只怕當世難尋!」
九王爺無畏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龍飛,緩緩道:「本王敢這樣面對你,是相信世間自有公道,真相總會大白!」
龍飛面帶嘲笑道:「若趁我昏迷時動手,你殺我易如反掌,如今我既然醒來,你就決無機會!」
前方一個熟悉的背影讓賀雲鵬眼睛一亮,舉手正欲招呼,卻又張著嘴楞在那兒,省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啐了一口,賀雲鵬暗罵一聲:我他媽幹嘛那麼賤,非要跟他結交?
心裏想著,嘴裏又忍不住罵道:「真他媽是個蠢貨,就算不能幫別人報仇,也該先把她穩住,等傷好了再說,如今不是憑空給自己樹個仇敵么?」說著轉過身,打算回去給龍飛提個醒,卻又驀地打住,心裏暗罵自己道:「你他媽剛發過誓就當放屁了?這樣回去好沒面子,知不知道?」
就在賀雲鵬第一壺酒見底的時候,那人剛好跨進店中。
賀雲鵬有些尷尬地留了下來,雖然不再和龍飛說一句話,卻也沒打算真的就走,而舒姑娘開始尚有些臉紅,卻還是跟龍飛住在了一起,象個細心的妻子仔細照顧著龍飛的起居,讓他安心養傷,幸好茅屋不止一個房間,賀雲鵬不必每天對著這對不清不楚的男女。
「什麼事?」龍飛皺著眉問。
方成正色道:「很簡單,只需接住我這保鏢一招就算過關。」說完一揮手,身後的灰衣人無聲地走上前來,直到大廳中央站定。
賀雲鵬有些意外地看到大廳客座上還有兩個人,左首那人是個老者,雖然身材高大健碩,神情卻有些萎靡,右首那人是個年輕人,月白的衣衫一塵不染,面容英俊而冷酷,隨意掛在腰間的長劍只看劍鞘也知道決非凡品,看打扮氣度象個世家公子,眉宇間卻又有世家子不該有的厭世與蕭索。二人見賀雲鵬一行進來,俱沒有抬眼,似乎對身邊的事都漠不關心。
「每一次決鬥都要分出生死?」龍飛突然問。
小廝想想道:「可能是鐵膽萬里行和蕭三郎了。」
「幫我報仇!殺了尤旭!」姑娘咬牙切齒地道。
長時間的拚鬥使龍飛開始有疲憊之感,頭顱更隱隱作痛,生靈術的副作用漸漸出現,龍飛象垂死的猛獸喘息著做最後的掙扎,雖然勁道未見減弱,劍光依然飛速閃耀,但出劍已無章法。
感受到龍飛語中的諷刺,萬里行和蕭三郎俱面現一絲尷尬,只有方成不為所動,淡然笑道:「這裏不是江湖而是大賭坊,我們對付的也不是堂堂正正的武林中人,而是一個躲在暗處蒙面殺人的刺客。說實話,我真想不通在大賭坊有了戒備之後,你還敢繼續你的刺殺。」
龍飛還是冷淡地道:「我早就說過,無論她怎樣對我,我都不會替她報仇,況且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躊躇滿志地給自己斟上杯酒,賀雲鵬習慣性地舉杯四顧,卻發現酒館中空蕩蕩地除了老闆小二就只有自己,不禁大為掃興,悶著頭把酒一口而干。
「兩面盾?」賀雲鵬有些不懂。
「沒錯,他叫龍橫。」那師爺插話,「當時他有個兒子被憨俠帶走,算起來也差不多該這麼大了!」
見龍飛無語,高強接著道:「你雖以非常手段使功力猛增,肌肉的敏捷和力量更是無人能比,但劍法一道卻沒有半點捷徑,必經長期艱苦訓練而成,終要使自己一舉手一投足無一不暗合劍理,隨意一刺一斬莫不渾然天成,這等境界豈是用邪術投機能達到的?」
龍飛回頭望望,逸園方向隱約傳來馬蹄聲,夾雜著人聲緲緲的嘈雜。看來也確實只有先到洛陽再做打算。
眾人極目看去,只見樓台亭閣、刁斗飛檐點綴在層層花紅柳綠中,隱隱約約不知幾許,時有紅裳小婢、青衣童子花叢間悠然來去,幾隻不知名的雀鳥間或飄然而起,鳴叫著盤旋數匝,復又投入五彩林中,讓人恍若身在夢境。
擋在九王爺身前的眾武士,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高手和勇士,但在龍飛迫人的氣勢下,眼裡也露出一絲本能的恐懼。就在這種恐懼瞬間達到頂點時,突聽龍飛一聲暴吼,一幅匹練象道白虹,從他的背後斜飛而出,攔腰閃過當頭兩名武士的身體,只聽兩名武士大叫著舉刀前沖,剛衝出兩步,上半身卻象折斷的竹竿般向後直倒,下半身卻還定定地立在那裡,似乎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第八章

抱著兩大壇酒,賀雲鵬獃獃地立在空蕩蕩的長街中央,直想仰天大哭。
「怎麼回事?」賀雲鵬有些不悅。
「找死!」灰衣人低吼一聲,臉上隱現一絲怒色,一拳直搗賀雲鵬胸膛。
高強和師爺最終慢慢地退了出去,大堂中除了屍體就只剩下九王爺和龍飛。望著面前這個朝思夜想、恨不能挫骨揚灰的仇人,如今毫無遮掩地坐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龍飛反如身在夢境般怔立當場,不知所以。
龍飛長嘆道:「當初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實力,妄想以一己之力挑掉大賭坊,沒想到大賭坊高手如雲,尤其那個白衣劍客,明明功力反應俱不如我,我卻偏偏奈何不了他,看來我的劍法還是太低,只是我已經沒有機會再提高了,如今,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雖挑不了大賭坊,至少,可以殺掉那個大賭坊的幕後老闆!」
握著半截斷劍,蕭三郎怔立當場,若不是對方後退著出劍,只怕這柄寶劍也不足以保住自己脖子,一劈之威竟霸道如斯!
見龍飛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姑娘接著道:「那天我跟蹤尤旭,正好見他到小客棧抓你,你雖已昏迷不醒,他仍不敢上前,可見對你是多麼忌憚,從那一刻我就打算救你,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黑衣人黑巾蒙面,身材瘦小,一柄短刀招數陰狠毒辣,護在龍飛身前,長風幫一干人一時三刻竟然沖不過去。
雖然眾人早有戒備,但龍飛那迅疾的身形還是出乎人意料,待眾人反應過來,長劍已然纏上正面的蕭三郎。蕭三郎不敢捋其鋒,全力後退,再退,邊退邊舞動斷劍拚命抵抗。
幾人一路上遇到不少武林中人,看神情就知道是大賭坊的決鬥士,他們臉上俱有一種及時行樂的頹廢,更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寂寞和孤獨。賀雲鵬開始還笑臉相對,希望能有人跟他聊聊,哪知沒有人願意搭理他,有些奇怪他們那種拒人千里的模樣,賀雲鵬忍不住問:「他們怎麼都那模樣,好象誰欠了他們什麼債似的?」
「小兄弟,四海之內皆朋友,何不過來喝一杯?」賀雲鵬見那少年撿了個角落坐下,獨自咀嚼著冷硬的饅頭,便忍不住出言相邀。
「哇」地嘔出一大口鮮血,賀雲鵬張口欲罵,卻感到全身骨頭似已散架,胸口痛得發不出一聲。
老闆和小二立刻滿臉堆笑,殷勤地上去招呼:「客官請上坐,本店雞鴨魚肉、燒刀子女兒紅無一不有。」
那王爺點點頭道:「高兄弟從小習劍,劍法之高已是當世奇迹,而那少年年紀比高兄弟幾乎小上一輪,竟隱然可與高兄弟一較長短,這豈不是更大的奇迹?不知武林中誰可造就這樣的奇迹?」
「你……」賀雲鵬為之氣結,頓了頓道,「他在侮辱你,這你也不計較?」
九王爺猶豫了一下,問:「他們有沒有方法,把一個普通人在很短的時間內變成一個可怕的武林高手,而又保留他的思想和個性?」
「去他媽的長風幫!現在是給本少爺交保護費!」說著,終於在屋角找到幾大壇酒,賀雲鵬不再羅嗦,一手一壇,抱起就跑。
灰衣人冷冷地道:「若帶傷來接我的招,只怕是嫌自己命長。」
「我說過,你什麼也不欠我。」龍飛冷冷道。
「不錯!」賀雲鵬淡淡地應著,偷眼打量四周,只見自己已經被完全包圍起來,周圍的黑衣大漢只怕有二三十人。
賀雲鵬一驚,轉身即跑,雖然夾著兩大壇酒,卻也不是尋常衙役可以追上。轉過幾個街口,衙役們被遠遠甩得不知去向,賀雲鵬剛要鬆口氣,卻突然發現周圍有不少大漢悄悄圍了上來,大漢們都身著鑲邊黑緞的短打衣褲,眼裡露出群狼望著獵物時的表情。
「沒事,老毛病犯了!」龍飛故作鎮定道。
「可惜可惜,」九王爺連連搖頭惋惜道,「本王雖也是你仇家之一,然而卻不是你最大的仇家,可笑你在此拼盡一切,卻還不知自己真正的仇家是誰,實在讓人可憐。」
「可是,」龍飛猶豫著道,「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難保不是你在幕後主使!」
賀雲鵬饒有興緻地望著他,隱約可見其背上有一物突起,好象是劍柄,能在這裏遇到一個江湖人,賀雲鵬感到有些興奮。
見中年人在微微點頭,師爺清清嗓子,接著道:「從他的動機來看,不外兩個,一是大賭坊的競爭對手所為,一是大賭坊的仇家,如今已沒有哪間賭坊有資格做大賭坊的對手了,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大賭坊的仇家,他如今潛伏在大賭坊的決鬥士中,決不會就此收手,相信很快,他又會做第二次刺殺。」
賀雲鵬呆了一呆,喃喃道:「我們本不是朋友?我們本不是朋友?他媽的,不是朋友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我真他媽賤!」說著,憤然踹門而去,傷心失望之情溢於詞表。
方成鄭重地道:「幾位來應徵大賭坊的決鬥士,想必對我們的規矩也清楚,不過為了不給大家留下任何疑問,有必要在這裏把規矩重申一遍,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在簽生死狀之前隨時可以退出!」
「這……」賀雲鵬還在猶豫,只覺得這一切總有些不對頭,就在此時,突然感到手腕的脈門被老者鷹爪一樣的手死死扣住,半邊身子立刻就軟了。
「你家主人是誰?」一直不曾說話的龍飛突然問。
「不好!」賀雲鵬突然失色道,「他是鐵盾門的,鐵盾門最善防守!」
門裡隱約有一種壓抑著的痛苦呻|吟,在賀雲鵬敲門的時候嘎然而止,就在賀雲鵬感到有些奇怪的時候,門「咿呀」一聲開了,隱在門后陰影里的龍飛,看起來臉色更加蒼白。
「我……這是在哪裡?」龍飛掙扎著抬起頭,吃力地問。
不要奇怪還有人放心借錢給他,那完全是看在這個莊子份上,賀雲鵬雖然敗家,卻還是個守信之人,再加對錢財的幼稚,借錢給他總有賺頭,但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這個價值不菲的莊子會在一夜之間變成白地,此刻,眾債主的腸子都要悔綠了。
楊傲的屍體還擺在原處,拚命做著要拔出佩劍的樣子,只可惜這個動作被永恆地凝固下來,三丈外楊傲那失血的腦袋上,圓睜的雙眼驚詫莫名地望著自己的奮力拔劍的身體,是如何真實地記錄下兇手那閃電一擊的速度和氣勢。
「你……」賀雲鵬剛想掙扎,老者一掌已然印上他的胸膛。砰地一聲悶響,賀雲鵬的身子倒飛而出,平平摔在地上。
「好!取我獨門兵刃來!」尤旭高叫著,聲音里暗含得色。
九王爺自信地笑道:「你的仇人有三,依次是先皇,呼兒罕和本王,你只能從中選一,刺殺他們中任何一個,無論成功與否都只有死路一條,死靈門的邪術留給你的時間只怕已不多了,你恐怕沒時間遠赴關外,至於本王,殺我雖是舉手之勞,但一來本王不過是一幫凶,二來你將付出高昂的代價,龍家只剩你這點血脈,你不想至你而絕吧九-九-藏-書?為本王所用,你不僅有機會報得大仇,而且還可保全朋友和親人,更可為龍家留下一點血脈,你要想清楚。」
龍飛身形如鬼魅般橫移,手中長劍從怪異的角度突出,劍光閃爍中,立有武士慘叫著倒下,卻有更多的武士猛撲上來。
喘了幾口氣,賀雲鵬抹著嘴道:「媽的,若不是我託大,故意先受了傷,你說我能不能接下你這一招?」
大漢歉然道:「我們做下人的從來沒有見過主人,主人有什麼話都是通過方大總管傳達給我們的。」
略頓頓,中年人又轉向另一邊的問:「這事師爺有什麼看法?」
「這是為何?」九王爺不解地問。
賀雲鵬想了想,道:「如果我闖出了名聲,又何必要做決鬥士?難道不會退出么?」
黑衣人摘下面紗,露出一張並不十分漂亮,卻另有一分颯爽英姿的臉,竟然是舒七七。
「誰?誰被暗殺?」賀雲鵬興奮地問。
「兄弟,勞駕挪個地方!」一個大漢見那少年獨佔一桌,便沖他拱手道,言辭雖然客氣,語氣卻不容反駁。
劍光猛地頓在九王爺肩頭,龍飛面帶譏笑道:「我為何不敢?」
賀雲鵬和黑衣人忙掠到龍飛身邊,查看其傷勢,龍飛想抬起手臂,卻軟軟地毫無知覺,苦澀地一笑,龍飛艱難地問:「我的手臂……斷了?」
無知大師嘆息道:「這等邪術逆天道而行,雖能激發出大腦的無窮潛力,但人的肉體承受能力終究是有限的,隨著肌肉力量、速度和內力的不斷增強,會超越肉體所能承載的極限,稍不留神,就會綳裂自己的肌肉,拉脫自己的關節,震碎自己的骨頭,也幸虧如此,這種邪術才不至於造就不可戰勝的人間惡魔!」
方成面色不變地微笑道:「主上手下象方成這樣的奴才不知幾許,方成是死是活主上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只是這樣一來,你恐怕就再難見到主上了。」
「我們有仇?或者你與大賭坊有仇?」蕭三郎慢慢站起來,聲色不變。
「什麼生死狀?」賀雲鵬問。
十幾個大漢呼七喝八地找位子坐下,簡陋的酒店因他們而越顯窄小。
九王爺眼睛變得異常深邃,緩緩道:「行刺一個人。」
萬里行把手中長棍往地上一頓,長長嘆息道:「一個如此年幼的少年,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只怕我說出去也決沒人會相信!」
師爺默然片刻,嘆息道:「沒有!絕對沒有!」
九王爺點頭大笑道:「好!本王保證,長風幫的兩面三刀尤旭,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方成,這事你去安排!」
龍飛拼力再次變招,這一次長劍向空處斜揮而出,身形也向後急推,劈向空處是把不得不發的勁力瀉出去,後退是防對方反擊,只見長劍的勁浪象颶風掠過高強身側,劈開了高強身後幾個武士的甲胄。只一招,二人的劍法高下已分。
庄丁猶豫了一下,方道:「昨夜莊園內有人被暗殺,而兇手還沒有找到。」
可惜如今身上剩下的銀兩莫說請客,就是讓自己好好吃上一頓也不夠,望著面前一處奢華的酒樓,賀雲鵬嘆了口氣,沒有停步,希望能在前方找到一處冷清些的小店填飽肚子,然後儘快成為一名吃穿不愁的決鬥士。
「也可以這麼說。」方成攤攤手。
龍飛想想道:「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總不會有什麼好心吧?」
方成仔細收起幾張生死狀,然後沖幾人拱手道:「恭喜幾位成為大賭坊的決鬥士。」
蒙面人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右肩上的劍柄,手與劍立刻成為一個奇妙的整體,從手臂彎曲的形狀,誰都能預料到劍出的一瞬將是石破天驚的一劈。
賀雲鵬緩緩拔出刀,耐心解釋:「你把手伸出來我才好割啊,笨蛋!」說完,刀如匹練,直斬那漢子的右手。
蕭三郎在靜靜地擦拭著寶劍,劍身象一汪幽暗無底的深潭,在火燭的跳躍下發出一種閃爍不定的寒光。明天就要和萬里行進行決鬥,象這樣的決鬥正是他嚮往的,但此刻,他的臉上並沒有一絲欣慰、渴望的表情,相反,平靜的眼睛里暗含一絲緊張和戒備。
眾人的眼裡先是一怔,繼而是驚恐,紛紛道:「那怎麼行?那怎麼行?」
那邊尤旭躺在地上艱難地揮揮手,長風幫眾人立刻抬起他,匆忙地退了下去,片刻間走得乾乾淨淨。這邊黑衣人手法熟練地為龍飛接上脫臼的關節,然後撕下一幅衣衫,把龍飛的手臂固定在身側。
賀雲鵬贊道:「能創下大賭坊如此規模的必不是尋常人,若有機會,本莊主真想認識認識!」
賀雲鵬見到他心中一喜,心知對這種地頭蛇來說,洛陽城的大街小巷就象他們自家的後園一樣熟悉,放下酒罈,賀雲鵬張開雙臂向他迎過去大叫:「你來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那情形有些象突然看到久別的情人。
那大漢慌忙後退,邊退邊叫:「你別亂來,我不好這調調!」
但龍飛已沒有退路,略一停頓,立刻又大叫著揮劍再上,長劍象白虹貫日,直撲高強,只見高強長劍如流星繚繞全身,又如有靈性的銀蛇,在身前一尺之內遊動不定,把龍飛鋪天蓋地的攻勢巧巧卸開,場面上龍飛佔盡優勢,實則有苦難言。
龍飛嘆息道:「其實認識你們后,我一直都在想這種毫無希望的復讎究竟有何意義?只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但是七七,那是舒姑娘的小名,她還可以選擇。」
「那豈不是說高兄弟也不是他的對手?」中年富賈臉色終於變了。
「什麼大賭坊?什麼決鬥士?」聽道「大賭坊」三個字的時候,少年的眼光似乎一寒,有些急切地問。
賀雲鵬的心情也好極了,不僅是因為看到近前這個簡陋的酒館,更是因為看到遠方東都洛陽那逶迤隱約的城牆。
少年搖搖頭道:「你我無冤無仇,我不會殺你。」
只見九王爺淡然一笑道:「如今本王這樣跟你說話,不知是否能讓你相信一二?」
「好啊,我們可以同路。」賀雲鵬有一種意外遇到知音的欣喜,率先而行,禁不住哼起平時常唱的歌:「少年任俠不知愁,仗劍長街走……」
洛陽西門城樓上,師爺望著將要消失於地平線盡頭那個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嘆息道:「王爺何以甘冒奇險,莫非肯定自己一定能贏?」
龍飛凝視著九王爺坦然的雙眼,心裏無疑經歷著一次天人交戰,父母親人的血和賀雲鵬舒七七以及那個無法想象的孩子的面容在腦海中交替閃現,同樣的讓人心痛,同樣的讓人珍惜,這無疑是人生最痛苦的選擇,四周的一切寂靜得讓人窒息,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靜靜地等待著龍飛的選擇,足有柱香功夫,龍飛終於緩緩收回長劍,艱澀而無可奈何地道:「你贏了。」
「小子,今日午間是你傷了我的屬下?」領頭那個陰騖的大漢冷冷地問。
「對了,在下方成,是這大賭坊的大總管。」見幾人的目光有些輕視,來人微笑著自我介紹。
舒姑娘?就在龍飛疑惑不解的時候,柴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渾身黑衣的姑娘輕盈地跨進門來,只見她身材高挑,肌膚黑里透著紅潤,面容雖算不上十分美麗,卻另有一種颯爽英姿,尤其一雙丹鳳眼,顧盼之間似有珠光閃耀,只是眼光冷冷的、眉頭微蹩,既有拒人千里的冷淡,又似有無窮心事。

第四章

白衣人嘆息道:「這一劍的力道和氣勢,是我平生僅見!」
九王爺嘆道:「無所不知的無知大師是這武林近百年來的活史籍,若你也不知情,那這世上,除了他們本門中人,只怕沒人知道詳情了。」
鐵膽萬里行只感到現在自己的膽已經不再是鐵膽,只能叫苦膽,從心裏一直苦到嘴裏。整整三個月過去,那一隻鏢還完全沒有下落,大概永遠也不會有下落了。
白衣騎手慢慢抬劍遙指龍飛,淡然道:「再接我一劍試試!」說著一拍馬鞍,猛然凌空躍起,如飛鷹搏兔,直撲龍飛。
龍飛沒有再說什麼,轉而問:「我們這是去哪裡?」
賀雲鵬戒備地盯著老者,老者也在眯眼打量著他,身後追來的那幫大漢,見到老者后都紛紛停止鼓噪,對他恭恭敬敬地拱手,齊聲叫幫主。
蕭三郎也嘆息道:「江南蕭家也算是數代名門了,可要論這份幽雅,卻也無法和這兒相比。」
近前一個白衣如雪的騎手見賀雲鵬搶馬,不禁啞然失笑道:「哪裡來的小毛賊?竟然搶到咱們頭上來了,你也下來吧!」說著一劍從馬背上刺了過來。
武林中當然不乏該死之人,但蕭三郎既沒有四處搜尋追蹤的耐心又沒有那本領,所以很難碰到一個,再加現在武林中稍有點自知之明的惡人,一聽到蕭三郎的名字早就躲得遠遠的,因而殺人于蕭三郎已經成了一種奢侈。
「你胡說!」龍飛突然暴怒異常,神情如一隻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九王爺駭然道:「那豈不是他們輕易就可成批造就武林高手,甚至無敵的超級殺手?」
「為什麼不拔劍?為什麼不還手?」賀雲鵬刀架在龍飛脖子上大叫。
龍飛沒有想到大賭坊一個總管竟也如此了得,敢在自己劍下侃侃而談,居然使自己進退兩難,猶豫片刻,龍飛突然收回劍道:「帶路!」
方成點點頭:「這是自然,只有人氣最旺的決鬥士才有這個機會,不然隨便兩個人在那裡拚命,江湖上每天都有,誰願意看願意賭?所以決鬥士在江湖上的名聲很重要。」
「好!我先來!」說著賀雲鵬已長身而起,站到灰衣人面前。
中年富賈身後幾個騎手全神貫注,聽得如痴如醉,這等劍道至理,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聽到。中年富賈則輕舒了口氣,微微頷首道:「本王明白了,就象兩支軍隊打仗,一支人數雖多,實力雖強,但另一支的主帥更精通兵法,善於用兵,所以反而能勝。」
望著對手眼裡慢慢熄滅的生命之火,蕭三郎猜想他一定在後悔,後悔為了一時之歡而姦殺無數良家婦女,成為武林中人人不齒的採花大盜,更後悔碰上以殺人為樂事的蕭三郎,能讓一個該死之人臨死後悔,總讓蕭三郎萬分興奮。
「王……」高強正欲相勸,卻被九王爺揮手打斷,只聽他不容爭辯地對高強和師爺道:「你們,都出去!」
茅屋中突然傳出龍飛淡漠的聲音:「你就算這樣對我,我也不會為你報仇,不要白費心思了。」接著傳出舒姑娘幽怨的聲音:「我知道,但任何事只要去做,總有些希望,如果不做,那就一分機會都沒有了。」
尤旭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回頭,就看到一丈開外,一個少年象標槍一樣釘在那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凜冽的氣息,雙目如電,直射尤旭的眼睛。
「怎麼根據賭客的願望來安排決鬥?戰敗的一方又可以得多少錢呢?」賀雲鵬問道。
少年沒有爭辯,又道:「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然後咱們各走各的路。」
方成應諾著帶舒七七退下,師爺崇敬地望著九王爺嘆息道:「王爺指揮若定決勝千里,一切俱在掌握之中,尤其這招『沒有弱點給敵手製造弱點』之計,更是空前絕後曠古爍今,大戰尚未開始勝負已分,古今名將只怕也要自嘆弗如!」
方成道:「從正式掛牌那一天起,我們將完全負責他的起居和安全,直到決鬥那一刻!」
「大爺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徐老三打著酒嗝問。
師爺默然片刻,搖頭道:「雖然如此,但王爺萬金之軀實不該和一賤民做這等生死豪賭。」
龍飛喘息著恨恨地道:「不能殺你是蒼天無眼,你又何必巧言令色,我又怎會相信?」
少年沒有理會賀雲鵬的呵斥,轉身架住他的胳膊,冷冷道:「我們走!」
「好說好說!」賀雲鵬也客氣地拱手道。
眾人啞然。萬里行蕭索地揮揮手道:「都下去吧,我決心已定,大家不必再說什麼,明天,我就動身前往東都。」
方成神色如常道:「大賭坊佔地百八十畝,大小房屋七百四十二間,護院武師一千二百六十三人,再加主上帶來的人手二十六,你自認殺得了幾人?有幾分把握找到主上?」
少年停下腳步,有些不知所措望著面前這個醉漢。
望著地上慢慢變成屍體的對手,蕭三郎心裏突然生出一種象乞丐那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失落感,不知道下一個該死的人又在哪裡?
雖然如願以嘗地硬扛了對方一擊,賀雲鵬仍然一點沒有討到便宜,蹬蹬蹬連退三步,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窗外,散落著不少看熱鬧的決鬥士,三三兩兩地袖手而立,饒有興緻地看著這場大火,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而那些大賭坊的大漢們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亂著去救火,沒有人想到要來捉拿龍飛,待方成四人衝出火海時,只見一個人影帶著龍飛已經躍出了逸園的庄牆,消失在庄外的夜幕中。
剛跨出柴門,龍飛驀地停住腳步,門外,那個一身黑衣的舒姑娘去而復返,靜靜地堵在門外,與黑夜溶在一起,曾經冷傲無比的眼眸,變得絕望而凄楚……
「什麼?」那漢子似乎沒有明白。
賀雲鵬哈哈大笑道:「我管他誰是兇手,跟我又有什麼相干?」
龍飛面帶譏誚道:「我龍飛也不是那種受人點滴之恩即湧泉相報之人,你雖救我,但動機不純,因此在下並不領情。」
府第內一處偏殿,幾個朦朧的人影,在昏黃晦暗的燈火照耀下越顯朦朧,靈車直到那偏殿外方停,然後,兩個大漢一前一後,把靈車上的棺材直抬進大殿,抬到那幾個人面前。

第十一章

「你……你不要過來!」龍飛驚慌地後退,被舒姑娘越來越白的身體一步步逼回茅屋,茅屋的門被她隨手關上。
九王爺身前一排武士舉刀成陣,封死龍飛來路,雖知龍飛一劍必殺,仍無一人移動半步。龍飛一聲大吼,長劍不留餘力地凌空下斬,只聽刀劍相擊的「叮噹」聲中,眾武士的刀俱被擊落,一劍即震散了刀陣。
賀雲鵬忙跪倒,抱住龍飛道:「我答應!我答應!」
長劍再揮,數名武士捂著噴血的脖子倒下,圍在九王爺身前的銅牆鐵壁終於翕開了一絲縫隙,龍飛劍如靈蛇,直鑽入這道縫隙,直指九王爺咽喉。
「未必!」龍飛冷冷地道,「我今晚不僅要走,而且還要讓明天的決鬥無法進行,讓大賭坊賠上更大一筆賭金,今後再沒臉進行什麼賭局!」
方成終於看出龍飛的痛苦並不是來自身上的傷,並且這種痛苦是無可忍受的,以至於兇悍的他也要靠緊咬嘴唇來壓抑住痛苦的呻|吟。
龍飛盯著賀雲鵬的眼睛,一動不動,直到賀雲鵬的刀停在了他的脖子上,仍紋絲不動。
就在此時,龍飛竟壓抑不住地發出一聲呻|吟,受傷的是手臂,他卻抱著頭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賀雲鵬大驚,慌忙問:「你……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在老人眼光的鼓勵下,賀雲鵬開始結結巴巴地形容那間客棧的模樣,老人臉上的表情漸漸從寬容和藹變成深深的同情和憐憫,終使賀雲鵬再說不下去,從老人的眼中他已知道自己被當成了什麼人,任誰在一大早問路,卻又說不出任何名字和有特色的標記,還在左右腋下夾著兩大壇酒,都會被當成兩種人——白痴,或者瘋子。
少年神色不變,淡淡地道:「那個醉漢不過是喝多了,我都不跟他計較,你又何必多事?」
「本少爺雖不是你的對手,卻也要打抱不平一回,就算死在你手裡,也是我當初瞎了雙眼的報應!」說著大吼一聲「看刀」,一刀直劈龍飛脖子。
蒙面人緩緩摘下面巾,現出憂悒的雙眼、蒼白的面龐,緊抿著的雙唇雖象大理石般堅硬冷酷,仍難掩唇間未脫的稚氣。
「真不知道大賭坊怎麼想到這種賭法,只怕天下賭徒,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都會喜歡這種新賭法!」賀雲鵬邊走邊自語。一行人在一個大漢的引領下,望庄內而去。
方成見幾人都注意到自己身上,方微笑著道:「幾位來這裏,想必都是為成為大賭坊的決鬥士而來,但為了最後確認,還要幾位親自肯定一下。」
小院內一處幽靜的書房,九王爺望著進來的舒七七,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只見舒七七沖九王爺拱手冷冷地道:「王爺,七七幸不辱使命,該是王爺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這下好了,家產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回想那場因醉打翻油燈而起的大火,賀雲鵬只後悔自己幹嘛要逃出來,逃出來面對眾多的債主。
「誰……」就在賀雲鵬四處找酒時,裡屋傳來戰戰兢兢的聲音。
方成微笑著耐心地解釋道:「每一位賭客把心中屬意的任何一個決鬥士的名字寫上,然後在大賭坊的任何分店投注,我們根據各個分店統計的情況,安排投注銀兩最多的兩人正式掛牌一個月,接受天下人的投注,然後再安排他們決鬥。對決鬥士來說,戰敗的一方一個子兒也沒有,因為死人是不需要錢的。」
賀雲鵬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九王爺緩緩拍拍手,大堂右側一面牆突然憑空裂開,象被一隻巨手撕裂、推倒,塵埃瀰漫中,可見牆外被反綁的賀雲鵬,以及他身旁一臉愧色的舒七七。
「你以為驕橫無比的匈奴人會聽我一個尋常王爺的差遣么?你以為真的是本王受益么?」九王爺語含嘲諷。
圍著龍飛的三人開始沒有誰去救火,在他面前沒有人敢走神,所以那火不一會兒就騰騰而起,直竄上屋頂,最後完全包圍了他們,讓人不得不專心去躲避它。
意尤未盡地抽回寶劍,蕭三郎感到心裏又慢慢湧起那種空虛,自從她永遠從自己生命中遠去后,蕭三郎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感到一些充實。

第七章

少年沒有言語,默默地拿上自己的饅頭清水起身,慢慢過來,坐到賀雲鵬對面。
賀雲鵬忙搶過酒罈道:「別喝了,這樣你會喝死的!」
尤旭望望再無反抗之力的賀雲鵬,轉身打算離開,這事對他來說已經完了,剩下的事自有手下人去辦。長風幫雖然是洛陽第一大幫,也偶爾有人來惹麻煩,若無任何背景,通常都會象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子!你看看這是誰?」遠處,一個得意的聲音遠遠傳來,雖距離遙遠,卻清清楚楚地傳入賀雲鵬耳中。賀雲鵬心中一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個老者騎馬打頭而來,面帶陰笑的臉再熟悉不過,正是長風幫的兩面三刀尤旭,他的身後,一匹駑馬上,一個渾身血污、狼狽不堪的人被五花大綁縛于馬背,被長風幫眾蜂擁著,直到近前賀雲鵬才認出,那就是龍飛!
九王爺微笑著耐心解釋道:「善於用人首先要知人,高強的劍法雖強,但論殺人,只怕天下無人能及龍飛這個死靈門的死士,尤其象這種有去無回的行刺,正需要龍飛這種一去無回必死的死士,尤其是他跟本王沒任何關係,而高強熟讀聖賢之書,只怕未必會去行刺皇上。」
「誰?誰是主使?」略一猶豫,龍飛忍不住問。
三杯下肚,賀雲鵬一推杯,只覺得滿桌的菜肴吃到嘴裏味同嚼蠟。百無聊奈地轉開頭,蕭索地望向窗外,突見不遠處的官道上,一個人影躑躅而來,孤寂的身影,在廣袤的天宇下顯得那麼渺小和無助。
「一大幫人欺負一個外鄉人,把我們長風幫的名聲都丟盡了,別人已經手下留情,你還敢添油加醋地哄騙老夫!」老者憤憤大罵,繼而又轉向賀雲鵬拱手道,「這位朋友莫怪,本幫幫眾有何得罪之處,還望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擔待一二,老夫長風幫尤旭。」
「只是,」師爺猶豫了一下,「高公子的武功既然勝過那龍飛,何不用他?」
「你明白本王為何敢這樣單獨面對你了?」九*九*藏*書就在龍飛瞬間經歷人間大喜大悲之時,耳邊傳來九王爺舒緩平和的聲音,龍飛聞言面色一肅,突然一轉腕,長劍抵住九王爺咽喉,嘶叫道:「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敢殺你!任何人也別想阻止我報仇!」
九王爺嘆息道:「如此隱秘的門派,大師竟也知道得這般詳細,無所不知的無知大師,果然名不虛傳!」
「好,把手伸出來!」賀雲鵬笑眯眯地道。
尤旭淡淡地吩咐:「莫在城裡下手,免生是非!」
就在賀雲鵬苦苦掙扎,完全絕望的時候,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從街邊的屋檐上凌空掠下,象只靈巧的雛燕,輕盈地掠到遠離戰場的龍飛身邊,幾個長風幫幫眾剛發現來人,就已被幾枚暗器打落馬下。來人手中短刀閃電一挑,即割斷了捆著龍飛的牛筋。失去束縛的龍飛,虛弱地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中年人頷首道:「只怕他不僅是想打擊大賭坊,更想通過此事引出大賭坊的幕後老闆,本王就往東都一行,讓他見見本王又何妨。」
賀雲鵬傲然道:「我賀雲鵬卻也不是尋常人。」
「我跟你一起去!」賀雲鵬挺起胸膛道。
陰騖大漢心領神會地點頭道:「屬下省得!」說完一揮手,眾人七手八腳地把賀雲鵬捆了個結結實實。
龍飛默默抬手,緩緩握住右肩上的劍柄,立刻,人與劍合為一個奇異的整體,人和劍就象滿張的勁弓,變得一觸即發。
莊園內的生活富足而無聊,不時有決鬥士耐不住寂寞而外出或尋仇或買笑,莊園對大家來說不僅來去自由,還能提供一定的保障,除了衣食之外,無論你在外面惹了多大的麻煩,只要回到莊園中,就沒有外人敢闖進來,曾經有不信邪的武林中人妄想到莊園中來抓人,結果俱鏜羽而歸,大賭坊似乎跟武林沒什麼關係,但任何武林幫派都不敢輕視它。
「回去吧!」九王爺望了一眼龍飛那緲緲的背影,轉身望城樓而下,「他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成敗他都難逃一死,本王只關心那最後的結果,希望他能為本王立下一功!」
不一會兒,幾個長風幫眾抬來兩件兵刃,一件是把短柄撲刀,一件是面半人高、黑黢黢的巨盾。尤旭抄起兩件兵刃,舞了個刀花,想想又拋掉撲刀,雙手持盾,舞動兩招,得意地笑道:「好!我就接你一刀試試!」
黑衣人慢慢俯下身,輕輕撥開龍飛抱頭的手,然後小心翼翼地分開他凌亂的長發,一旁的賀雲鵬駭然發現,幾枚銀針深深地扎入龍飛的腦袋,發間只餘一點銀白的針頭,在晨曦下閃閃發光!
白衣騎手想了想,點頭讚歎:「王爺果然心思敏捷,立刻就明白其中關鍵,以兵法喻劍法,使這個道理淺顯得一點就明。」
對把門的大漢說明來意后,二人在一個身份稍高的護院帶領下,七彎八拐地穿過長廊甬道,最後來到堵坊後面的一個大廳,大廳的布置很象個簡潔的客廳,只是籠罩著一層肅穆莊嚴的氣氛,領路的護院來到這裏后,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龍飛漸覺氣勢達到前所未有的顛峰,內力在體內澎湃欲炸,若不宣洩只怕要破體而出,突暴吼一聲,雙手持劍,直揮向高強,劍未至,凜冽的劍風已把高強的衣衫揚起。只見高強的劍在龍飛的劍方揚起時已輕靈一挑,劍尖斜斜上迎,龍飛突然發覺自己劈出的劍若不變招,只怕未傷敵先把自己的手送到對方劍尖上,幸虧龍飛力量反應驚人,硬生生橫移半尺,長劍繼續下劈,哪知對方只略一轉腕,劍尖象待機而動的靈蛇,隨龍飛的手腕而動,始終瞄著發動攻勢的起始點。
收回眼光,賀雲鵬極不情願地望向面前幾個人。望著這幾個人眼中那心痛、懊悔、傷心、絕望的眼神,賀雲鵬更加後悔,後悔自己幹嘛不和這個莊子一併燒光。
蕭三郎突然向前踏進,寶劍直刺中宮,他要搶在對方長劍出鞘前進攻!
轉眼三個月過去,已是初冬時分,龍飛的手臂已完全恢復,就是身上的傷也完全好了,在舒姑娘的細心照顧下,人也白胖了一些,這天,賀雲鵬趁著舒姑娘外出採買時,突然問龍飛道:「你什麼時候去給舒姑娘報仇?」
龍飛緩緩地點了點頭。
蒙面人猛地後退,右臂不受干擾地從右肩上斜揮而下,「嗡」地一聲劍吟,一道匹練直划蕭三郎脖子。
黑衣人冷冷解釋道:「鐵盾門的祖師原是隨高祖爺征戰四方的步軍統領,一柄撲刀一面鐵盾為高祖爺攻城拔寨銳不可擋,歸隱后創下鐵盾門,由於用於戰陣的鐵盾太大,尋常人根本舞不動,不適於江湖爭鬥,后經後人改良為小些的木盾,鐵盾成了震派之寶,此刻尤旭手中的,正是那面鐵盾。」
四周除賀雲鵬外,所有人臉上都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
「當」地一聲脆響,蕭三郎渾身巨震,手裡一輕,寶劍竟然被對方生生劈斷!而出鞘那「嗡」地一聲劍吟,尤在四周微微激蕩。
「你!」陰騖漢子盯著賀雲鵬,從牙縫中迸出一個字。
「怎麼回事?」那老者淡淡地問。
方才眾人的談論早就引起了賀雲鵬的不快,如今既然較上了勁,賀雲鵬乾脆豁出去了,想當初在家鄉時,從來都是別人怕自己,什麼時候怕過別人?
「一壺清水,三個饅頭。」來人淡淡吩咐,冷淡的聲音難掩未脫的稚氣。
徐老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著氣道:「好好好,你既然不願殺我,那就留下你的劍,要不就從我的胯|下鑽過去吧。」
九王爺默然片刻,長嘆道:「正常人只怕沒有人願意接受這種邪術。」
「他不會跑得遠遠的躲起來么?」賀雲鵬笑道。
蒙面人微微點點頭,似乎有些讚許蕭三郎這一擋,接著長劍一抬,遙指蕭三郎,立刻,長劍有如伺機而動的猛獸般,罩定了蕭三郎全身。
少年定定地瞪著對子,喃喃道:「或許,它有這個實力。」
龍飛譏笑道:「你眼中根本沒有殺意,我何必要還手?」
賀雲鵬答道:「這位姑娘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她就是救下你的那個黑衣蒙面人,你受傷后也是她給你接的骨,並且帶我們躲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你醉死這兩天更是她給你熬湯換藥、一刻不停地照顧你。」
方成莞爾一笑道:「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騙得過大賭坊。」
「我走後,望兄長替我照顧七七!」龍飛盯著賀雲鵬的眼睛道。
轉而又一想,他不過是個孩子,我何必跟他一般見識。這樣想著就開始往回走,剛走得幾步,卻又暗道:切!我這樣回去豈不是被他笑話死了!正猶豫不定間,突然發覺自己的刀沒有在身邊,心中不由一喜道:本少爺回去是拿自己的刀,可不是要去見他!
望著龍飛和賀雲鵬遠去的背影,中年富賈身邊那個師爺突然道:「王爺為何就這麼讓他走了?」
賀雲鵬本想客套兩句,見上首那個老者和世家公子俱沒有說話,便也把涌到嘴邊的客套又吞了回去。雖然老者和世家公子沒有說話,但都把目光投到方成身上,目光中有好奇,更有關注。確實,大賭坊的大總管,哪怕只是個三歲小兒,只怕也沒人敢輕視。
見有機可趁,方成雙袖一擺,率先出手,雙袖鼓漲如帆,分擊龍飛左右。秋海棠立刻跟著出拳相助,萬里行猶豫了一下,也棍挑龍飛下盤。
突然的變化讓龍飛楞了片刻,接著沖舒七七大叫:「他說的是真的么?你告訴我!告訴我!」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茅屋中的聲音早已消失多時,賀雲鵬突然發現,不知覺間,自己竟在這裏呆了一整夜。
但方成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畢竟仵作是這方面的權威,最後深望楊傲那沒了腦袋,卻還在奮力拔劍的身體,方成淡淡地吩咐手下:「立刻把屍體抹上防腐香料,火速運往西京!」
大概天黑之前能到東都吧,賀雲鵬愉快地在心裏盤算,經過十多天的跋涉,當目的地就在眼前時,走過的一路艱辛立刻變成一段值得回味的經歷,最後的這段路程也象成了孩子手中最後的一小塊饃饃,不捨得一口吃完。
「也不是太嚴厲,」方成緩緩道,「只不過廢掉他的武功,斷他雙足而已,這些條件在生死狀中都寫得明白,你可以仔細看看!」
「你……你……你他媽太不象話了,」賀雲鵬氣得嘴唇直哆嗦,「別人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居然如此忘恩負義,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徐大爺來會會你!」徐老三說著直撲過來,一拳直擊賀雲鵬面門,缽盂大的拳頭到也虎虎生風。
「你幹什麼?」龍飛說著後退兩步,聲音有些慌亂。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轉瞬即逝,繼而又恢復那種淡淡的憂悒,默然半晌,慢慢彎下腰,趴了下去。
少年不再理會賀雲鵬,轉過身,慢慢向洛陽而去。賀雲鵬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恨恨地掏出塊碎銀,高叫老闆結帳。躲在一旁的老闆此時方哭喪著臉過來,接過碎銀,可憐兮兮地道:「大爺,打壞了那麼些家什,好歹賠幾個子兒吧!」
那姑娘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終變得煞白,眼中也只剩下凄楚,頹然垂下刀,突然捂著嘴從屋裡沖了出去。
罵得一回,心裏總算好過了些,四野涼風漸起,秋意蕭然,賀雲鵬緊緊衣杉,心裏的怒氣漸漸消散,繼而又擔心地想起負氣而走的舒姑娘,她若要報復龍飛的忘恩負義,只須把他的行藏透露出去就成,無論大賭坊還是長風幫,都不是重傷的龍飛可以對付的。
九王爺爽朗一笑道:「放心,本王沒有十足的把握豈能如此自信!」
見龍飛有些疑惑,賀雲鵬立刻沖外面喊:「舒姑娘,龍小子醒了。」
眾大漢哄堂大笑,徐老三打著笑嗝道:「那好,你就把我殺了吧。」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來,在酒店外打住,十幾條大漢栓好馬後蜂擁而入,空蕩蕩的酒店立刻變得擁擠嘈雜。
「憑『九王爺』三個字!」九王爺話音里充滿自豪,「本王一諾千金,守信重諾聲名滿天下,你在江湖上走動,只怕不會沒有聽說過。當著這個這麼多人,本王發誓,只要依本王所言,本王立即放了賀雲鵬和舒七七。」

第九章

「立即退出大堂,不得留下一人!」九王爺的語音里充滿震懾四方的威嚴。眾衛士聞言卻是一楞,繼而面面相覷,高強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象本莊主初入江湖,豈不是沒有機會了?」賀雲鵬問。
高強嘆息道:「不錯,假以時日,只怕我也未必是其對手,但劍法一道,其理知易行難,必經艱苦的磨練方能窺得劍道門徑,多少習武之人,窮一生的精力尚不得要領,就算能登堂入室,那劍道之境無終無止,誰又敢稱大成?誰又能預計自己或他人能達到的境界?」
地上的龍飛艱難地站起,手中多了把長風幫眾拋落的鬼頭刀,刀遙遙指著尤旭,龍飛艱難地道:「尤旭!我雖重傷,仍能一刀斬下你的頭顱,信也不信?」
白衣騎手嘆息道:「若單以速度和力道論,我已比他遜了一籌。」
賀雲鵬奔行在空曠的原野,四周景物在無月的夜色中朦朧晦暗,蟲蟻無休止的鳴叫直讓人心情更加憤懣煩躁,忍不住對著曠野大聲罵道:「他媽的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救過本少爺一回么?本少爺卻救過你兩次,什麼情都還清了,不當我是朋友,好稀罕么?最好讓大賭坊那幫傢伙找到你,把你這不知好歹、忘恩負義的小子剁成肉醬!」
暗暗嘆了口氣,賀雲鵬轉眼望向四周,眼光穿過四面的牆望向廂房,望向庭院,望向花園,望向庄牆外的地平線,可以看到遠方几個零星的佝僂身影,冒雨在地里勞作。
灰衣人呆然而立,喃喃道:「怎麼會有這麼快的拳法,不可能!不可能!」
「高強,高大的高,堅強的強!」白衣劍手淡然道。
屋裡的燈光明暗不定,也讓人的心情隨之搖曳,除了受傷退到一邊的蕭三郎,方成三人圍著重傷的龍飛,心中竟然升起一種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的感覺。
「我沒有朋友,我也根本沒當你是朋友!」龍飛的聲音冷漠冰涼。

第六章

徐老三乜了賀雲鵬一眼,罵道:「你小子什麼東西,敢管你大爺的閑事!」
見沒人再敢上來,賀雲鵬意氣風發地披上英雄氅,拿起桌上的佩刀,拍拍刀鞘道:「還不快滾,本少爺的刀還沒出鞘,若一出鞘,必定見血方回!」
蕭三郎有些惋惜地把劍慢慢刺進對手胸膛,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在地上使勁咳著,嘴裏隨著咳嗽噴出團團血霧,血霧氤氳而下,把他的整個頭臉染成濃淡相雜的鮮紅。
龍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問。
白衣騎手還劍入鞘,點頭讚許:「小毛賊的身手到還不錯。」
眾衛士一怔,忙拱手齊聲道:「在!」
「那少年叫龍飛?」王爺若有所思地道,「本王記得當年漕幫的幫主也姓龍。」
黃昏,洛陽大賭坊,繁華喧囂如舊,一個黑衣人黑紗蒙面,悄然來到門外,對把門的大漢揚了揚手,手中,似有什麼物事在殘陽餘輝下微微一閃,大漢驀地一驚,慌忙讓開,拱手望著那人輕快地進門而去。

楔子

東都洛陽,大賭坊雖然從未經歷過決鬥士被刺這種事,但並沒有因此而忙亂,在大總管方成的調度下,一方面賠償了賭客們的所有損失,一方面立刻著手安排下一場決鬥,以挽回聲譽上的損失。
「別跑,我就找你!」賀雲鵬大叫著衝上去,卻被幾個長風幫的幫眾攔住。
「我說—放—開—他!」少年的聲音還有些稚嫩,卻偏偏讓人不敢輕視。
用刀背砍翻幾個大漢,賀雲鵬衝出包圍,向長街盡頭奔去,把眾漢子甩在身後,奪路而逃。
賀雲鵬打量著那些大漢,只見個個精幹彪悍,滿臉風霜,統一的鑲邊黑緞的短打衣褲,表明他們同是隸屬某一幫派。
「本王想向大師打聽一個神秘的門派,」
老毛病?年紀輕輕就有老毛病?賀雲鵬心裏打了個突,卻沒有把所想流露出來。側身進得房門,賀雲鵬漫不經心地道:「聽說楊傲是被人一劍劈下腦袋的,而昨夜也沒有外人闖進來,所以兇手就在這個園中。」
龍飛言語中那逼人的寒意讓眾人心中一凜,話音剛落,他已率先出手,長劍疾若電閃,直刺正面的蕭三郎。
「怎麼回事?」注意到龍飛滿臉是汗,似乎強忍著某種痛苦,賀雲鵬關切地問。
「如果他出意外殘了、死了呢?」龍飛突然問。
龍飛身形在人叢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進暴退轉折,超人的力量和速度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很難有人擋得了一劍,中劍武士的殘缺身體在地上不斷蠕動慘叫,那是龍飛為打擊眾武士的士氣,故意給他留下的一口氣。
雖是敵手,龍飛也忍不住在心中贊一聲好,望著白衣劍手年輕英俊的面龐,龍飛忍不住問:「閣下何人?」
「必須要人氣最旺的兩人才有機會參与決鬥?」萬里行突然問道。
揀了個靠窗的位子,人還未坐下,賀雲鵬又大聲吩咐:「有什麼好菜儘管上,可不要拿些尋常物事來糊弄本少爺。」
龍飛無可奈何,只好收劍招架,「叮」地一聲輕響,雖阻住了流星的來勢,卻攻勢盡失,龍飛只好飄然後退。只見一白衣劍手攔在九王爺身前,白衣飄飄長劍斜垂,氣定神閑淵停岳立,在屍骸滿地血光橫飛的大堂中,一塵不染恍若天人。
蒙面人先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蕭三郎微微嘆了口氣,寶劍平舉,擺了個不丁不八的姿勢,這是江南蕭家劍法的起手式。
「你敢!」九王爺突然一聲暴喝,威儀非常。
龍飛怒吼著出劍搶攻,一劍即逼退三人,但出劍的速度和氣勢已大不如前。三人把龍飛逼在屋角,卻不急於進攻,困獸總是難斗的。
「什麼?」賀雲鵬真的憤怒了,「她這樣對你,你仍是如此絕情。」
龍飛聳聳肩道:「那也不能說明我就是兇手。」
高強微笑著緩緩向前邁步,四周的武士在九王爺的示意下慢慢後撤,圍到九王爺身前。高強邊行邊侃侃而談:「劍法劍法,運劍之法,功力是基礎,方法是大道,你劍雖快,功力雖強,但弱在不能巧妙運用,就象讓一個百夫長突然成為統領三軍的大將軍,何以言勝?」
龍飛冷冷地道:「我們本不是朋友,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不知道他們之後,誰又可能成為賭客們的新歡?」賀雲鵬嘆了口氣,雖然知道決不是自己,賀雲鵬還是有些好奇地想知道。
尤旭想也沒想,立刻沖屬下微一點頭,那領頭的陰騖漢子立刻領會,馬上解開了賀雲鵬身上的繩索。
龍飛搖頭道:「我此次洛陽之行,本了無牽挂,但如今,你們就是我的牽挂,我希望你能帶著七七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想復讎之事!」
快步來到庄門,遠遠就看到庄門緊閉,門兩旁的崗哨也多了不少,氣氛似乎有些異樣,賀雲鵬還沒到庄門,就被一個庄丁客氣地攔住:「賀爺,今天所有人都不得外出,這是大總管的命令!」
師爺惋惜道:「若是如此,恐怕這龍飛難以為用啊。」
萬里行介面道:「我想作為決鬥士,大概沒有人願意交朋友,因為不知道下一個對手可能是誰,如果正好是自己的朋友,有可能心軟下不了手,那麼,死的可能就是自己,而作為決鬥士,誰都想活得長久一些。」
賀雲鵬不必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的衣飾已經表明他們的身份,全是長風幫的幫眾。悄悄握緊刀柄,賀雲鵬戒備地盯著他們,心裏盤算著如何脫身。強龍不壓地頭蛇,誰都知道這個理。
尤旭心中暗喜,雖然沒有把握贏得了受傷的龍飛,但憑本門的獨門兵刃,接下他一刀當不成問題,只要能接下他這一刀,就算對方失言,他們的信心也會盡失,而自己失去的面子也算找了回來。
中年人微微動容,輕嘆道:「本王接到方成的飛鴿傳書時,還不十分相信,以為方成不過是在大驚小怪,如今高兄弟都這麼說,看來這一劍確是驚世駭俗。」
龍飛譏笑道:「我為何要為你所用?」
「酒!酒!快給我酒!」龍飛痛苦地咆哮著,雙手抱頭,象烈日曝晒著的蚯蚓,在地上不停地掙扎翻滾著,賀雲鵬無助地望著他,終於放棄了讓他安靜的努力,哭喪著道:「你等著!你等著,我馬上就去買,我馬上就去買!」
「搶劫!快把酒拿出來!」賀雲鵬厲聲喝道。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賀雲鵬大叫著,刀卻緩緩收了回來,叫聲變成了無可奈何的嗚咽,人也軟弱地跪了下去。有時候最可恨的人並不是你的仇人,而是那種你雖痛恨卻還是不忍心傷害的人。
尤旭連變了七八種身形,劍尖卻象沾在他咽喉上一般,冰冷的感覺直透心底,鼻尖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握刀的手一松,刀「當」地一聲掉到地上,尤旭慢慢舉起了雙手。
賀雲鵬嘿嘿一笑道:「我欠你一條命。」
那位舒姑娘冷冷地道:「你不用謝我,我救你是因為你也是尤旭的仇人,並且是他十分忌憚的仇人。」
龍飛的眼中瀰漫起一層水氣,猛地握住賀雲鵬的手道:「你若當龍飛是兄弟,龍飛到有一件事相托!」
龍飛微微搖頭道:「這跟你本沒有任何干係,大賭坊也並沒有得罪過你,咱們更不是朋友,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決不會是!」
賀雲鵬拿起自己的刀,義無返顧地出「門」而去,豪邁的聲音遠遠傳來:「放心,我不會少你們一個子兒!」
「不會耍劍你學別人背把破劍幹什麼?」徐老三不依不饒地問。
賀雲鵬猛地低頭前沖,右肘向前狠頂,一招狠辣的兜心拐正中徐老三胸膛,直把他碩大的read•99csw.com身軀撞得向後飛出,稀哩嘩啦撞倒幾張桌椅,菜肴酒水覆了一身,躺在地上哼哼嘰嘰地再也爬不起來。
「洛陽,」賀雲鵬遙指前方,「只有在城裡我們才有可能躲過大賭坊的追蹤,才能找地方給你養傷。」
突然看到有人救了龍飛,尤旭忙一揮手,留下幾人對付賀雲鵬,自己率先向那黑衣人和龍飛撲了過來。

第五章

「沒有!以高強對武林的了解,決沒有任何人、任何門派有一絲的可能造就這樣的奇迹!」高強斷然道,猶豫了一下,又緩緩道:「除非……除非是傳說,那個沒人能證實的傳說!」
方成微微一嘆道:「剛開始時也曾經有幾個決鬥士拿了我們的錢后不想決鬥,但至今還沒有人躲得過大賭坊的懲罰。」
「停手!」一直觀而不語的九王爺突然喝道。高強立即飄然後退,擋在九王爺衛士們的前面,身形雖瀟洒如惜,然而全身衣衫卻也盡濕,死靈門邪術的威力任何人也不敢小覷。壓力陡消,龍飛身體不由一軟,忙用劍支撐著身體,雙眼血紅,瘋狂而絕望地瞪著九王爺。
「何事?」
……
眾人相互攙扶著退出酒店,一個大漢在門外沖賀雲鵬狠狠地道:「小子,有膽留下個字型大小,我長風幫一定不忘今日的恩賜!」
賀雲鵬悄悄沖龍飛打了個手勢,示意各自在左右下首的位子上坐下,然後象先前那二人一樣,耐心地等在那裡。
跟著小沙彌穿過大殿來到後面一間幽靜的禪房,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僧已盤膝等在那裡,老僧的年歲實在不好判斷,六十以上的任何年紀都有可能。見中年富賈進來,老僧也不起身,只是合什為禮道:「阿彌陀佛!九王爺深夜來此,恕老衲未曾遠迎。」
灰衣人凝望著滿不在乎的賀雲鵬,突然道:「你有傷?」
「沒錯!正是此事!」王爺傲然道,「你說還有誰比他更合適?」
方成點點頭道:「雖然我們不敢懷疑兩位的武功,但格於規矩,還望二位下場一試,希望不要見怪!」
這樣一面鐵盾用於衝鋒陷陣到是不錯,但用於江湖爭鬥就頗不方便了,不說舞動它需要多大的臂力,就算能運用自如,誰又會帶著這樣一面巨盾到處跑?但此刻,用它來接龍飛一刀到是再合適不過。
「人啊,」九王爺用手點著自己腦袋嘆息道,「其實最大的財富在這裏,若靠武力就能解決一切,那和動物還有什麼區別?」
「什麼公道?你殺我全家還給我講公道?」
「不等了!既然遲早要分手,何必再經歷那份生離死別,就讓她當我是一個冷漠無情之人吧!」龍飛的話音里透著幾許無奈。
「難道他的速度和力道還能強過高兄弟?」中年富賈懷疑地問。
「跑啊,繼續跑啊,上次讓你僥倖逃脫,現在居然還敢在洛陽做生意,真不把我們長風幫當回事!」一個陰騖的大漢臉上帶著殘忍的微笑調侃著,這大漢竟然是賀雲鵬在洛陽不多的熟人之一,即剛到洛陽時領頭圍攻過他的那個長風幫小頭目。
「哦?誰跟誰?」賀雲鵬忙問,來這兒已經快一個月了,還從來沒有見過決鬥士的決鬥,賀雲鵬一下子來了興趣。
賀雲鵬一見來人不禁啞然失笑,只見他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卻偏偏要裝出知天命的老成,白皙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有一種病態的美,緊抿的雙唇線條分明,顯得堅定而冷酷,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一種賀雲鵬從未見過的淡淡的憂悒,更可笑的是他的劍,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幾兩銀子一把的地攤貨,以賀雲鵬的經驗,這種劍只能用來切西瓜,那少年卻鄭重其事地斜背在背上,劍柄朝右,高出右肩七寸二分,與髮髻平齊,滿象那麼回事。
方成微微一笑道:「那也不是,你可以在江湖中先闖出名聲,自然就有機會,只要沒有正式掛牌,你所做的一切都跟大賭坊沒有任何關係!」
「好!從現在起,大賭坊立即清場,暫停營業!」九王爺似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般意氣風發,「通知各處眼線,龍飛一進洛陽城即飛馬來報,方成負責把他引到本王面前!」
「為什麼救我?我是一個兇手!」跟在賀雲鵬身後,龍飛忍不住問。
賀雲鵬注意到少年眼中除了那永恆的憂悒,不帶一絲感情,似乎身外的事物俱引不起他一點點注意,那實在不象一個少年人的眼睛。
灰衣人默然片刻,緩緩道:「應該可以。」
賀雲鵬先是茫然,繼而又點頭道:「難怪第一次見你時,你寧肯受跨下之辱也不願拔劍。還有你年紀輕輕,卻有頭痛的老毛病。」
領頭那個陰騖漢子忙上前,把經過簡短地向那老者稟報,當然是專揀對自己有利的。賀雲鵬冷笑著盯著二人,也懶得爭辯。
「好啊!是你割還是我割?」賀雲鵬笑問。
「請!」高強隨便站定,似乎漫不經心,也不見拿姿做勢,卻讓人覺得這空門大開的身形偏偏無懈可擊。
酒罈終還是被他搶了回去,賀雲鵬和黑衣人駭然地看著他把酒不斷地灌下去,又不可抑制地嘔出來,如此數次,直把整整兩壇酒喝得點滴不剩。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尤在抱著頭痛苦地呻|吟。
龍飛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臂被夾板固定起來,頭上身上有傷的地方也敷上了金創葯。微微從床上抬起身子,龍飛忙道:「多謝姑娘照顧,不知姑娘何以救我?」
「骰中小世界,天下大賭坊。」
三人?龍飛眉梢一挑,不明所以。九王爺一瞬不瞬地瞪著龍飛,一字字地道:「賀雲鵬、舒七七、以及,她肚裏的孩子!」
「不錯,為了防止作弊,每一次決鬥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所以才要大家簽下生死狀!」方成淡淡地道。
少年沒有停步,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望著賀雲鵬憤然離去的背影,龍飛冷傲的眼眸突然變得十分痛苦,一點淚水不斷在眼眶中凝聚,最後,終於涌了出來……
「你?」萬里行面露不屑,「你也不問問自己能值幾個錢?更不說你還要接續我萬家的香火。還有你們,就算都去,又能值幾個錢?」
「世間萬法,俱可一理通解!」白衣騎手喃喃念叨著,似乎在領會那句話的含義,須臾,仰天長嘆,「古人說過,世間萬物俱有共通,今人尚無法完全領會其神髓,而王爺這句話,更遠遠超出常人能理解的範疇,讓高強一下子明白了習法求道的訣竅。」
進得莊園,轉過照壁,四人不由一怔,俱現出驚異的表情,賀雲鵬更是嘆息道:「本以為我賀家莊已經夠宏偉夠漂亮的了,哪知跟這兒比起來簡直成了狗窩。」
「王爺!些須小事何勞您的大駕,」師爺急忙道,「就讓屬下去把那個兇手找出來得了!」
「其實是把他控制起來,不讓他跑也不讓他死?」龍飛冷笑著問。
無知大師笑道:「當然不是,由於人的大腦構造的極端精巧和千差萬別,所以生靈術的成功率是相當低的,大多數的受術者都會失敗,不是變成白痴就是變成瘋子,就算僥倖成功,受術者通常也活不了多久。」
「嗒嗒嗒」,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在深夜的寂靜里,象敲在人的心上一樣讓人驚悸。蕭三郎眉毛一挑,沒有起身,而是一抖腕,寶劍遙遙刺向門閂,然後輕輕上挑,門閂應手而落,接著,門「咿呀」一聲緩緩而開,門外,一個黑巾蒙面者傲然而立,衣衫在暗夜中迎風而動,一柄長劍斜斜地背在背上,劍柄朝右,高出右肩七寸二分,與髮髻平齊。
那個倒霉的長風幫大漢,可憐巴巴地望著賀雲鵬,不知所以。
猛地頓住劍,龍飛打算讓過那道流星再繼續前刺,卻見那流星如活物知道他心思般,巧巧地一折,本划向空處的鋒芒自然而然地轉奔他手腕而來。
「你是誰?幹嘛要幫我們?」賀雲鵬待黑衣人忙完后,終於忍不住問。
仵作終於抬起頭,抹抹額上的汗珠對方成道:「劍!一劍斷首!」
龍飛突然而動,長劍在火中幻起一道寒光,劈開火焰,電射而出,窗外,一條繩索飛將進來,有人大叫:「快走!」龍飛沒有猶豫,一把抓住繩索,從火海中射出窗外。
方成有些驚異地看了龍飛幾眼,方清了清嗓子,四下一拱手道:「既然四位都已過關,只需再簽下生死狀,就算是大賭坊的決鬥士了。」
黑暗中舒姑娘似乎凄然一笑,道:「憑我自己的力量要報仇是萬難,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你能替我報仇,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不然怎樣?除非你殺了我,要不你就做回柳下惠!」舒姑娘的聲音有些綿軟溫柔。
接著,方成又沖賀雲鵬和龍飛拱手道:「這兩位朋友眼生得很,不知怎麼稱呼?」
眾人這才注意到方成身後一直跟著一個灰衣人,象他的影子或者腳邊的小貓一樣不惹人注意。
那個黑衣人突然道:「兩面三刀尤旭,以三把刀兩面盾成名江湖,你們連這也不知道?」
「我不相信!決不相信!」龍飛大叫道,「皇上為何要滅掉漕幫,他要滅漕幫又何須藏頭露尾,只鬚髮一彪人馬還不手到擒來?」
來到小店門口,賀雲鵬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卻見長街盡頭,一群黑衣漢子慢慢圍了上來,眼裡滿是貓戲老鼠的嘲弄。
大廳的氣氛有些凝重,讓人象陷在泥沼般喘不過氣來,還好並沒有等多久,就聽到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面容和藹,模樣象個小酒店掌柜的中年人從內出來,一進大廳,即向四人團團抱拳道:「不好意思,讓幾位久等了!」
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賀雲鵬接著道:「讓兩個武林高手象蟋蟀一樣互相拚鬥,場外賭客們隨意下注,這是大賭坊的一種新玩法,相鬥的兩個武林高手就叫決鬥士。」
王爺微微點點頭:「看來這個龍飛是咱們的老熟人了,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所做所為。」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龍飛的聲音變得沙啞而軟弱。接著茅屋中傳來重物倒地聲,翻滾聲,衣衫的習索聲,粗粗的喘息聲,壓抑的呻|吟聲,以及各種讓人血脈賁張的聲音。賀雲鵬呆立在原處,雙手緊握,心裏只感到陣陣的悲哀。
賀雲鵬一時語塞,楞了半晌,方自嘲道:「我他媽學人家打什麼抱不平,真是自找沒趣!」
九王爺淡然笑道:「本王以數倍人力物力,若僅僅擊敗對方那算什麼本事?本王要讓這個武林百年一現的死靈門死士,轉而為我所有,這才是上上之策。」
龍飛喘息盯著高強,終於明白自己差在哪裡,對方的劍循著最捷徑的路線攔在自己的出手路徑之前,把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優勢抵消于無形,劍道的精妙,果然不是常人能領會。
萬里行擺擺手,待大家漸漸靜下來,方緩緩問:「誰有更好的辦法?」
賀雲鵬一聲大吼,雙臂交叉護住胸膛,「砰」地一聲巨響,硬生生接了灰衣人一拳。賀雲鵬一直出言輕視,就是要激對方含憤出手,這樣一來對方雖然招數威力更猛,但也少了些變化,不然對方虛虛實實,受傷的他未必擋得住。
方成微笑著道:「只要你能象萬總鏢頭一樣,創下走鏢三十年無一失手的記錄,或者象蕭三郎一樣在江湖中現今無人敢與之決鬥,自然也是不用試的。」
「上,都給我上!」大漢惱羞成怒,從腰中抽出軟鞭,當先向賀雲鵬衝來。
方成微笑著點了點頭,九王爺又轉向舒七七問:「舒姑娘,龍飛什麼時候會來?」
空氣中漸漸瀰漫起一種逼人窒息的寒氣,濃重的血腥味更加強了這寒氣的殺伐氣勢,龍飛只覺內力在全身瘋狂遊走,不自覺地把那種寒氣迫向四周,對面的高強閑閑地站在那裡,在逼人的寒氣下衣衫微微飄動,臉上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凝重。
猛地睜開眼,龍飛的眼中爆出瘋狂的仇恨:「從那以後,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獻給了復讎之神,什麼感情、什麼道義、什麼朋友,所有一切都要從我生命中滾開,任何人任何事也休想影響我復讎之志!」
九王爺呵呵一笑道:「果然聰明,一猜就准!」
方成嘆息道:「只怕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辦到,而你,恐怕今晚也別想脫身了!」
尤旭雙手持盾,幾乎把整個身子俱縮于盾后,從盾后的眼孔中盯著龍飛,得意地道:「我就以這面巨盾來接你一刀!」
那王爺並不在意高強的感嘆,話鋒一轉:「那少年如今劍法尚糙,反而有更大的提高餘地,假以時日,豈不是有更驚人發展?」
少年放開手,淡淡地道:「你先幫過我一次,以後咱們誰也不欠誰。」
龍飛凄然一笑,撫著自己曾經受傷的右臂道:「你知不知道,我的手臂並不是被尤旭的鐵盾震斷的?而是被我自己震斷的?」
賀雲鵬象往常一樣又睡了個懶覺,起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在小廝侍侯著穿衣用膳的時候,賀雲鵬暗暗盤算,是不是該去找長風幫的兩面三刀尤旭算帳了,不然象這樣默默無聞地混著,哪一天才能真正成為一名決鬥士,想起在大賭坊外掛著的牌子,密密麻麻足有好幾十個,而「賀雲鵬」的牌子下幾乎沒有人下注,若不做點驚天動地的大事,誰知道你賀雲鵬是哪根蔥。
王爺自信一笑道:「天下無不可用之才,只看你會不會用,本王還須對他的身份和武功做進一步的證實,然後有一件天大的難事還要靠他去完成。」
賀雲鵬笑道:「你要認識我才怪了,想我賀家莊莊主賀雲鵬才入江湖沒多久,能有幸認識我的屈指可數,不過用不了多久,相信很多人都會知道我的。」
眾人紛紛跪倒,眼裡撲閃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壯。
龍飛聞言如夢初醒,長劍疾斬而出,嘴裏大叫道:「待我斬下你一手一臂再聽你說話!」
九王爺輕吁一口氣,神情有些如釋重負,緊抿雙唇不再言語。
九王爺眺望著天邊一行高飛的大雁,淡然一笑道:「未見結果前,誰敢言必勝,只是十成的贏面我們佔了九成,再加本王置之死地這一著,更出任何人意外,贏面增大到九成九,當然可以一賭。」
眾大漢發一聲喊,齊向賀雲鵬撲來。賀雲鵬在人群中拳打腳踢,指東打西,只數個照面,十幾個大漢就躺倒了一大半,剩下幾個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上前。
一道流星般耀眼的劍光,帶著優美的弧線,從九王爺身旁劃出,指向龍飛和九王爺之間的空處,似乎也要象流星一樣毫無影響地划向遠方,但龍飛突然發覺,如果自己長劍繼續前刺的話,在自己洞穿九王爺咽喉前,這道流星將先劃過自己的手腕。
中年人爽朗一笑道:「本王一直相信,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就可以加以利用,天下沒有誰是不可用之才!」
「什麼懲罰?」賀雲鵬問道。
眾大漢調侃道:「徐老三,你是不是喝多了?」
師爺眺望著遠方的龍飛,微微搖頭道:「可笑龍飛不惜用性命換來一身邪功,拼卻性命也不知一切俱在王爺算中,最終還是為王爺所用,真不知學那一身功夫有何用?」
賀雲鵬大聲道:「我賀雲鵬一生交友無數,卻惟有你在危難之時挺身相助,你可以不當我是朋友,卻也不能阻止我救你,若是救不下你,就陪你把命留在這裏又何妨!」
大堂上很快就躺滿了殘肢斷體,鮮血象污水般流淌于地,不斷有武士在鮮血中滑倒又站起,全身血污地繼續圍攻龍飛。
「殺人!我只會殺人。」少年淡淡地道。
三人沒有動,龍飛也沒有動,只見他的臉色白得有些發青,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嘴角的笑意漸漸變成一種不由自主地抽搐,似乎有一種鑽心的痛在啃噬著他的神經。
龍飛面色不變,心中卻是暗驚,自己悄悄進城不過盞茶工夫,對方竟已知道自己行蹤,更有方成在路邊恭候,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自己一切俱在對方預料之中,怎不讓人心驚。
法來寺,洛陽遠郊一處殘破的寺廟,向來沒什麼香火,更少善客光顧,這夜,卻有幾騎人馬踏月而來,在寺門外停住,接著響起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
四周一片漆黑,賀雲鵬停下腳步,四面望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該去哪裡。憤憤地踢飛腳下一塊土坷拉,心裏想起龍飛斷著一臂、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情形,賀雲鵬忍不住繼續罵道:「別以為躺在床上裝可憐本少爺就會同情你,我發誓再不想見到你,管你是好是歹是死是活,我若再可憐你一回本少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至少,我們還有一條路,」萬里行平靜地道,「老夫可以去做決鬥士。」
「叮」地一聲輕響,兩劍一沾即分,白衣騎手借勁向後倒翻,輕盈地落回自己的馬鞍之上。臉上的表情已經由吃驚變成震驚。
龍飛冷冷地道:「能認識他的只怕也不是尋常人!」
「算了,讓他走吧!」一個平和的聲音緩緩響起,聲音雖然不大,卻有一種獨特的威嚴。眾騎手立刻撥馬讓開一條路,白衣騎手也還劍入鞘,撥馬回到那個說話的中年富賈身邊。
發瘋一樣衝出這家偏僻破舊的小客棧,賀雲鵬奔行在洛陽深夜陰暗的小巷,四周破舊的房屋門窗緊閉,門楣上,有寫著賭館、雜貨鋪、暗香樓等等字樣,卻偏偏沒有酒,直衝到大街,過得幾個街口,方看到前方一處房屋門楣上隱約有個酒字,賀雲鵬也不停步,直撞向那扇房門,木門碎裂聲中,賀雲鵬已衝進了那個酒館。
二人的背影已經去得遠了,尤旭仍舉手僵在那裡,額上儘是冷津津的汗。
「好拳,若我猜得不錯,閣下當是有神拳無敵之稱的鐵拳門第一好手秋海棠,想不到也做了大賭坊的打手。」蕭三郎突然道。
「非也!」方成正色道,「普通掛牌決鬥士我們對賭客已說得清楚,不保證他能參加決鬥,因此隨時可以退還賭資,但對於我們安排了決鬥的正式掛牌的決鬥士,我們將保證決鬥的公平進行!」
一幫大漢上前把賀雲鵬拎起來,領頭那個陰騖大漢沖尤旭笑道:「幫主果然高明,一出手就制住了這小子,少了我們很多麻煩。」
正中那個面白微胖的中年人用一方素巾捂住鼻子,然後點了點頭,兩名大漢立刻打開棺材,小心翼翼地把棺材中的屍體抬出來放到地上。
大約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癟,賀雲鵬感到有些惱怒,低低地罵了聲不識抬舉,不再理會那少年。
賀雲鵬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見四人先後都默默地點了點頭,方成接著道:「成為大賭坊的決鬥士,當然有一點武功上的要求,也就是在江湖上有些名聲,或者能接下我這位保鏢的一招。」
老僧渾身一震,吃驚地望著九王爺,不安地問:「王爺怎麼想起問這個門派?這個門派之神秘,就是老衲也只略知皮毛。」
蒙面人向前踏進,手一抖,長劍如潛行隱藏的靈貓般,猛然竄出,閃電般直撲獵物!
賀雲鵬點點頭道:「呆會兒到了裏面,一切看我的,你江湖閱歷不夠豐富,可不要讓人笑話,真想不通小小年紀,你的長輩就放心讓你獨自出來闖蕩江湖。」
師爺恍然道:「小人懂了,只要皇上暴死,另立一小皇帝,王爺仍可攝理朝政,只要時機成熟,這天下還不是王爺的囊中之物。」
暗處的賀雲鵬只覺掌心流汗,心裏不由泛起一陣酸楚,不知該不該去阻止這樣的事。只聽茅屋中龍飛喘著粗氣大叫:「你不要碰我,不然……」
「放開他!」賀雲鵬大叫著撲上去,卻被尤旭凌空擋住,二人在空中交了一掌,悶響聲中,賀雲鵬被擋了下來,沒有佔到一絲便宜。瞪著血紅的雙眼,賀雲鵬暗暗蓄勢,如出擊前的獵豹。
「如果這期間他出了事——比如死了——不能決鬥,怎麼辦?」龍飛淡淡地問。
眾人默然,雖然心裏一直厭惡大賭坊所為,卻也對大賭坊的主人那種真小人的做法產生幾分好感。
賀雲鵬又羞又怒,read.99csw.com猛地拔出佩刀大叫:「你也接本少爺一刀試試!」說著一刀斬向那白衣騎手。只見白衣騎手微笑著抽劍相迎,手腕一抖,長劍幻成一張劍網,迎頭向賀雲鵬罩下,賀雲鵬一刀斬在網上,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彈開,而那劍網卻象一張漁網般凌空落下,賀雲鵬突然覺得自己就象是一條將要落網的魚。
端著酒杯,賀雲鵬僵在那裡,臉上的笑容變得十分尷尬。少年旁若無人、專心致志地啃著手中冷硬的饅頭。
賀雲鵬坐在自家的大堂上,天上輕輕飄下的雨絲悄悄地侵入他的肌膚,直讓人涼到心底,忍不住抬頭向上看看,灰濛濛的天象張骯髒的舊抹布,剛好蒙住自家的屋頂,如果那還叫屋頂的話。
「哈哈,好說好說,本少爺賀家莊莊主賀雲鵬是也!」賀雲鵬豪邁地道。
黃昏時的洛陽矇著一層淡淡的金黃,大概日落的時候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所以才稱為洛陽,街道兩旁的建築,雖不算宏偉,卻另有一分精緻,房前屋后間或妝點著一叢叢的牡丹,在夕陽下隨風搖擺,把那種天生的華貴灑向四方。繁華的街道雖不算寬廣,卻也透著一股獨有的雍容。
少年猶豫了一下,緩緩道:「龍飛。」
天色已麻麻亮,早起的人們開始了一天的勞作,調笑聲、打鬧聲、倒水聲、貓狗打架聲、蛋頃入油鍋聲、柴火的劈啪聲、水沸騰的咕咕聲、鍋鏟瓢盆的交擊聲漸漸充斥了空曠的街道,柴火香、蒸饃香、油煙香、炒蛋香、水汽香、汗味香也漸漸在賀雲鵬的周圍飄散開來,賀雲鵬突然覺得這些平凡的人真是非常親切,至少,可以找他們問問路。
老僧淡然道:「王爺太客氣了,當年王爺于本寺有恩,老衲早就許諾過,一定要報答王爺大恩,只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王爺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賀雲鵬走在這樣的大街上,心情十二分的愉快,若不是一個人也不認識,真想擺下幾大桌酒席,就著這夕陽,暢飲烈酒,醉卧花叢。
「他們?」賀雲鵬先是有些憤憤不平,同是一起來的,為什麼偏偏他們更得賭客們喜愛。繼而又好奇地想知道他們決鬥時會是什麼情形,最後想到他們中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心中不禁又有些惻然。
一直不曾說話的蕭三郎突然道:「好象還沒有人能連勝九場?」
「好劍法!」龍飛讚歎,繼而又惋惜道,「如此絕世高人想不到也甘做權貴的走狗!」
快到長街盡頭,賀雲鵬猛地頓住腳步,一股迫人的氣勢直壓得他不敢妄動,抬眼看去,前方一人一騎正緩緩而來,馬背上一個瘦削的老者,半合的雙眼中透出一絲精光,逼人不敢直視。
對面的龍飛有些不耐地道:「要如何比試?大總管儘快劃下道來。」
看他的打扮比一個下人高不了多少,大廳中的幾人都懶懶地瞪著他,沒有搭腔。
蕭三郎不是一個濫殺的人,出身名門的他從小所受的良好教育,使他總無法說服自己向不該死的人出手,就象狗餓死也不吃狗肉一樣。
「喂喂喂!你別裝出感動的樣子,其實這兩天我也就在邊上看著你什麼也沒做,照顧你的另有其人!」賀雲鵬忙道。
「你是說……」龍飛不敢相信,躊躇著道,「……皇上?」
頓了頓,九王爺緩緩道,「死靈門。」
「前面的賞花樓是本幫產業,就請少俠賞臉,讓老夫敬上一杯賠罪酒如何?」老者說著就來拉賀雲鵬的手。
龍飛冷冷地道:「話雖如此,孰強孰弱還須劍下見真章,我今日本不打算再活著離開,就讓我臨死前向閣下討教這運劍之法。」
龍飛已不知自己殺了多少人,只是四周的武士不見減少,武士們的嗷叫早已變成絕望的哀嚎,但仍哀嚎著前仆後繼地衝上來,手中甚至放棄了攻擊龍飛的動作,只是衝上來,然後在劍光中倒下。龍飛麻木地揮動長劍,兩眼餘光掃過正堂,只見九王爺端坐其上,不為所動地望著眼前這一幕,望向龍飛的眼光竟然有些欣賞。
但此刻賀雲鵬卻不想就這麼走,莫說債主們都是鄉里鄉親、本家長輩,就是對一般債主賀雲鵬也不會拍拍屁股就走,那樣就不是賀雲鵬了。
心裏踏實了,步子也快起來,不時就回到來處,遠遠地隱約看見一個黑影攔在門口,賀雲鵬心裏一驚,悄悄掩過去,卻發現黑影竟然是舒姑娘,不知道她會不會對龍飛不利,又怕她傷在龍飛手裡,賀雲鵬悄悄地摸過去隱在暗處,心裏猶豫不決,不知道他們起了衝突,自己該幫誰。
「很小的時候,曾聽先父說過的那個傳說,」頓了頓,高強抬頭,極目虛無,臉上露出一種厭惡和噁心交織的表情,緩緩道:「死靈門的傳說。」
龍飛冷冷地橫了眾人一眼,語帶譏誚道:「幾位能意外地聯手,也讓我這個晚輩驚詫莫名,原來幾位對我竟然如此重視,江湖中現今也時興聯手對敵。」
龍飛咬牙切齒地道:「只要能打擊大賭坊,什麼事我都會做,什麼人我都敢殺,我要用一切努力讓大賭坊永遠煙消雲散!」
「立即退出大堂,違令者,斬!」九王爺的語氣已經變得陰寒刺骨。
賀雲鵬聽到這裏只覺心中有氣,什麼富家公子半大孩子云雲,顯然是在說自己和那少年,但別人沒有指名道姓,賀雲鵬也不好發作。偷眼打量對面的少年,只見他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身外的一切,正專心致志地把最後一小塊饅頭塞入口中,然後拍拍手,從懷中掏出幾個小錢,一一排在桌上,叫聲老闆收錢,然後起身走向大門。
眾衛士雖然更加疑惑,卻還是慢慢退出了大堂。
小廝見賀雲鵬心事重重,便笑著道:「今天西門大校場有決鬥士決鬥,賀爺不去看看?」
一股氤氳在香料悶人的香氣中、若有若無的腐臭慢慢飄散開來,讓人分不清聞到的是香還是臭,中年人身邊幾個人影似乎並不在意那種異味,俱圍了上去,仔細查看著那具身首分家的屍體。
望著龍飛漸行漸遠的孤傲背影,以及那斜背右肩、高出右肩七寸二分的長劍,賀雲鵬突然嘶啞著聲音仰天長吟:「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九王爺苦笑道:「權力場中無父子,這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就是本王這個親侄子,現在把本王逼到了絕路,本王才不得以出此下策,甚至甘冒性命危險隻身面對你,這對本王來說無疑是一生中最重的一次豪賭。」
賀雲鵬雖然沒有在江湖上走動,卻也聽說過這兩個人,一個是調戲同門師妹、重傷崆峒掌門的崆峒叛徒,一個是雄霸遼東數十載,遼東三營十八寨的響馬頭子,若不是被仇家追得沒有藏身之處,恐怕也不會來做決鬥士。以他們名震天下的事迹,也難怪能得賭客們青睞。
方成嘆了口氣道:「沒錯,連勝七場的都沒有。」
徐老三楞了一下,接著笑道:「好,果然是個人物,受得胯|下之辱,大爺今天就成全你!」說著張開雙腿,笑嘻嘻地望著趴在面前的少年。
「我欠你一條命!」來到僻靜處,賀雲鵬喘著氣道。
小廝答道:「是崆峒派的追魂劍楊傲和遼東的過山虎韓棠。」
九王爺淡然地望著龍飛,突然擊掌道:「所有人聽令!」
洛陽的大賭坊外觀其實很平常,實在不象分店遍天下的大賭坊總店,只是門框兩邊的這幅對子,有氣吞山河的氣概,掌燈時分,賀雲鵬和那少年出現在門口,初通文墨的賀雲鵬看到這幅對子,不禁從鼻子里「嗤」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日正中天,秋高氣爽,雲染金黃,難得的好天氣總使人心情舒暢。
就在賀雲鵬絕望的時候,街上突然出現了幾個衙役,直衝他而來,邊跑邊叫:「抓住那個瘋子!昨夜就是他打劫了一家酒樓!」
「自廢一隻手,今日午間的梁子就算揭過。」陰騖大漢寒聲道。
那個師爺慢慢從中年人身後度出來,捋著頜下稀疏的山羊鬍鬚緩緩道:「這人雖然殺的是楊傲,但顯然是在向大賭坊挑戰,是想通過這事來打擊大賭坊,他也確實達到了目的,這次大賭坊一下子損失了幾十萬兩銀子,而聲譽上的損失更是無法估計。」
心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龍飛猛地運起超人力量,抓住一個武士的屍體望空拋去,身形跟著如大鳥躍起,立即有武士跟著躍起阻攔,龍飛一腳踏上空中那具屍體,身形再拔高數尺,甩開眾武士,然後凌空撲向正堂上的九王爺。
尤旭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年轉身,伸手去扶賀雲鵬,就在此刻,尤旭突象脫兔般猛地蹦出,一柄短刀如毒蛇出洞,直刺少年後心。他終於等到出刀的機會。
白衣騎手淡然一笑道:「那也不是,雖然他的速度比我快,力量比我大,但我出劍的角度更巧,力量運用得更為合理,因此效果也比他更好。」
「我們不是朋友,我也不喝酒。」少年沒有抬頭,冷淡的聲音拒人千里。
龍飛進得洛陽城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下來,雖然大街上空蕩蕩難得看到一個人,但相信大賭坊的眼線就隱在暗處不知幾許,龍飛也不打算隱藏行蹤,直望大賭坊而去,就在離大賭坊不遠處,卻見那個象酒店掌柜的方成早已恭候在路邊,見龍飛來到面前,方成面帶微笑拱手道:「龍公子遠道而來,就讓方成為你引見主上。」
賀雲鵬嘿嘿一笑道:「我的師傅可多了,有名的有開碑手石昆,大力王焦成,五虎斷門刀彭天奇!」
萬里行苦笑道:「這又何喜之有?」
「嘿嘿!」老者陰陰一笑道,「長風幫兩面三刀尤旭都不知道,你確實是該死!」
龍飛漠然地望著賀雲鵬,沒有接話。
這個灰衣人跟在方成身後時,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站到這大廳中央,卻立刻象變了一人,變成所有人注目的中心,這種瞬間從不起眼到神采飛揚的轉變,讓所以人心中暗驚。
陰騖漢子又驚又怒,手一翻,直抓刀背,竟要空手奪刀。賀雲鵬見狀也不變招,存心試試那大漢的斤兩,待他抓上刀背時,方猛一抖腕,直震得那大漢丟手不迭。
賀雲鵬盯著龍飛那斜在右肩的劍柄,道:「據我所知,象這樣斜背寶劍,最利出鞘一劈,不知對否?」
見少年一改平常的冷漠,賀雲鵬有些意外,瞪了他一眼,賀雲鵬方道:「天下只有一個大賭坊,至於決鬥士,你見過鬥蟋蟀沒有?」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那王爺笑道:「世間萬法,俱可用一理通解,只是看你能否找到那一理罷了。」
蕭三郎草草地看了看生死狀,然後大筆一揮,率先簽了,接著萬里行也沒有猶豫,鄭重地簽了,龍飛仔細地看完生死狀,也慢慢地簽了,賀雲鵬看看大家都簽了,澀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我還有什麼說的呢!」說完也最後簽了。
龍飛單手抱起酒罈,仰著脖子把酒直頃入口中,那樣子已不是喝酒,而是灌酒。不一會兒,一大壇酒半數進了龍飛的肚子,直撐得他的肚子也微微凸起,放下酒罈,龍飛已是滿臉血紅,但他的眼中,仍是不可忍受的痛苦,少時酒氣上翻,只聽「哇」地一聲,酒水和著血水,全嘔了出來,方嘔完,他又抱起酒罈,仰起脖子繼續灌酒。

第一章

這一劍來得突然,來得詭異,以至賀雲鵬惟有從馬背上狼狽地翻身滾落下來,方堪堪避過這一劍。
那白衣騎手拱手道:「王爺多慮了,那少年有傷在身,已是強弩之末,我只是吃驚他如此年輕,竟也有這麼深厚的功力,尤其出劍的速度和力道,簡直不可想象,決沒有人可以有這麼快的速度和這麼凌厲的勁道,若不是他的劍法還顯粗糙,只怕當世難有對手!」
「原來如此!」老者恍然大悟,點頭道,「少俠功夫果然與眾不同,老夫十分佩服,有心結交,不知少俠肯賞臉否?」
說著一拍手,左右護衛立刻攔在身前,組成了一道銅牆鐵壁,只聽九王爺笑道:「本王今日就端坐於此,決不離開半步,讓本王看看你的本事,只要能衝到本王面前,你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報仇!」
面對著眼前這個朝思夜想的仇人,龍飛只感到全身血脈賁張,雙手手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九王爺望著雙目噴火的龍飛,從容不迫地笑道:「明知不可為,仍要搭上性命一試,那不叫勇敢而是愚蠢,不過既然來了,本王仍給你一個機會,不然你不會死心。」
「王爺……」高強見眾人退出,王爺身邊只剩下師爺和自己,不禁大為擔憂,欲言又止。
一輛豪華的馬車,載著四人出得洛陽西門,來到郊外一處莊園——逸園。
方成、萬里行和秋海棠同聲大吼,棍、袖、拳齊向龍飛後背招呼,龍飛疾進中猛然橫跨一步,躲過萬里行的棍和秋海棠的拳,用後背硬生生接了方成一計「流雲飛袖」,只聽「砰」地一聲悶響,龍飛的身形得這一擊之力,猛然加速,更加迅猛地撲向前方的蕭三郎,長劍攔腰橫掃,氣勢更勝從前!蕭三郎大驚失色,心知憑手中斷劍擋不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百忙中向後一個大彎腰,堪堪避過這一劍,饒是如此,前胸仍為劍氣所傷,一道血痕橫貫前胸,傷可見骨!
「喂,小子!看你也學別人背把劍,想必會兩手,何不耍上幾招給大爺助助酒興,只要耍得好,大爺一定好好賞你!」一個醉熏熏的大漢突然沖正在離去的少年喊。
龍飛剛要阻止,賀雲鵬已經衝上前去,對打頭那匹馬上的大漢叫一聲:「下來吧!本少爺借你的馬一用!」說著已把那大漢從馬背上拖了下來,接著翻身上馬,拍著馬鞍直叫好馬!
「我是誰並不重要,」黑衣人淡然道,「你只須知道我也是長風幫和尤旭的仇人就夠了。」
高強微微一笑道:「你莫用這等幼稚的攻心之術,對我沒用,只要有我在此,你莫想傷得了王爺。」
吟罷,兩行清淚已噴涌而下。
師爺面上的神情已變成崇拜,卻又有些疑惑地問:「那龍飛與王爺仇深似海,若僅僅用舒七七來脅迫只怕難以如願,不知王爺還有何後續手段?」
賀雲鵬嘻嘻一笑道:「未必未必,或許我是怕我們武功相差太遠,故意受點傷以示公平。」
三兩下用完早膳,賀雲鵬匆忙出得房門,看到對面龍飛的房門緊閉,賀雲鵬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獨自外出,自從來這兒后,就很少見龍飛露面,偶爾看到同院的萬里行和蕭三郎,大家都象陌生人一般轉開眼,連點頭招呼的客套都省了。這種情形直讓賀雲鵬感到自己快瘋了,所以希望龍飛不會是那樣,雖然那少年武功似乎很高,但賀雲鵬始終覺得他是個沒有江湖閱歷的半大孩子,和這樣的人做朋友總要放心些。
龍飛緩緩地圍著巨盾移動兩步,巨盾也微微地跟著他轉動,就算未受傷,人的步伐只怕也快不過巨盾的轉動,龍飛心知,這次是遇到了真正的難題。
「什麼門派?」老僧淡淡問。
無知大師點頭道:「這種生靈術只現於死靈門流傳下來的典籍中,那是死靈門的前人用無數活人試驗后得到的經驗,若想發展這種邪術,必須繼續用活人試驗,死靈門的邪惡由此可見一斑,因此他們才不容於世,他們必須十分小心地潛藏隱匿才能勉強延續下來,他們也因此而成為武林中最神秘的門派。」
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賀雲鵬心裏發誓,決不再理會這個少年。轉開頭,賀雲鵬有些羡慕其它幾桌上幺五喝六的那些大漢的豪邁,尤其他們高聲談論著各自刀頭舔血的江湖生涯,更讓賀雲鵬嚮往萬分。
慢慢擦凈劍上的血,蕭三郎暗暗嘆息,如果以後再找不到該死之人,那隻好去做決鬥士了。
「當然不是,」九王爺直言不諱,「本王不過是想跟你做個交易,借你這個真正的死士為本王做一件事。」
「老闆!燙壺好酒!」賀雲鵬人還未進門就在大聲喊,這十多天沒有好好吃喝一頓,只感到嘴裏要淡出鳥來。
少年還是淡淡地道:「他不過是為難我一下,我不會放在心上。」
賀雲鵬呆了一呆,苦笑著道:「我知道,你不想我跟你一起送命,其實舒姑娘何需我照顧。」
王爺點點頭,微一示意身邊的師爺,師爺慢慢度到舒七七面前,伸出三根雞爪一樣的手指,搭在了舒七七的脈門上,略一停頓,師爺放開手沖九王爺點頭道:「不錯,舒姑娘的脈象果然是喜脈!」
環目四顧,見眾人都在注意地望著自己,方成接著道:「成為大賭坊的決鬥士后,我們會負責起居,並按月給每一位決鬥士一筆生活費,當然不會很多,並把各位的名字掛出去,遍傳天下,這叫掛牌。」
白衣騎手臉上那懶散的微笑漸漸隱去,肅然地望著龍飛那稚氣未脫的臉,緩緩道:「若我猜得不錯,這一劍正是斬下楊傲頭顱的那一劍!」
龍飛眉毛一挑,冷冷地道:「跟我動手?你根本沒有機會。」
見眾人去得遠了,賀雲鵬轉向那少年,少年已經出門,正打算離開。見他沒一句客套就要走,賀雲鵬不禁心中有氣,忍不住問:「喂,你就這樣走了?」
那人一路無礙地直到大賭坊後進,在最里的一處小院外被大賭坊大總管方成迎住,只見方成面帶微笑道:「舒姑娘總算回來複命,主上早已望眼欲穿了!」
尤旭的臉色陰晴不定,龍飛的武功他見識過,結果在手下面前大失面子,幸而昨夜找到他時,只見他人事不醒,所以輕鬆手到擒來,想不到他被自己重手法封了幾處大穴,現今就能站起,如今他站起都很艱難,卻還敢向自己挑戰,這讓尤旭猶豫不決,不知該冒險應戰以挽回面子,還是讓手下一擁而上給他來個死纏爛打。
慢慢舉起鬼頭刀,龍飛突然一聲大吼,一刀直劈而出,吼聲如雷刀光似電,猛地正面劈向那面巨盾。巨盾后的尤旭心神一震,本能地雙手抓牢鐵盾,運起十成功力迎向劈來的刀光。
短刀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以人眼難追的速度直射而出,卻又象中了魔法般,立即凝在少年身後不及一寸處,尤旭舉刀指著少年的后心,僵直而立,雖然刀尖幾乎已經觸到少年的衣衫,卻再也不敢前進一分,因為少年的劍尖,不知怎麼就頂在了尤旭的咽喉上。
前方的官道上有幾騎人馬緩緩而來,在月夜中顯得有些突兀。賀雲鵬望著過來的人馬,突然擊掌道:「真是天助我也,他娘的,咱們去搶他兩匹馬來代步。」
四人被安排進一處小小的院落,生活起居自有丫鬟小廝照應,象這樣的院落在莊園中有十數處之多,幾乎每個院落都住有幾個武林中人,當然,現在叫決鬥士。
怪異恐怖的情形讓眾武士怔了一怔,突然齊聲暴出瘋狂的嗷叫,舉刀直撲龍飛,歇斯底里的叫聲里雖有難以掩飾的恐懼,更有悍不畏死的瘋狂。
「我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用於復讎,」龍飛遙望洛陽方向道,「如今我的功力已經接近極限,每動一次手都會使自己離最後的崩潰更近一步,你明白我為何不能替別人報仇了?」
「誰說不是?」賀雲鵬大聲道,「龍飛不僅是本少爺的朋友,更是兄弟,誰要敢說不是,我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呵呵……」賀雲鵬不怒反笑,「左手還是右手?」
小沙彌睡眼朦朧地起來開門,嘴裏不滿地嘟囔著,這個寺廟即小又舊,平日里只有主持和自己兩人,就是日間也鮮有人光顧,如今深更半夜,誰還會來?
賀雲鵬艱難地點點頭道:「我明白,可是舒姑娘……」
感受道刀上傳來的壓力,尤旭不由自主停止了進攻,長風幫眾見幫主如此,也漸漸停了下來,賀雲鵬和黑衣人也停下手,退到龍飛身邊。
下一場決鬥的雙方,將是鐵膽萬里行和蕭三郎。
「什麼?」尤旭想笑一笑,卻感到臉上的肌肉竟是如此的僵硬,成了一種不由自主的抽搐。
「什麼傳說?」那王爺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