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從不輕視任何對手。

我叫香，風神的第一聲呢喃，就是我的名字，經歷漫長的輪迴，我在第一線曙光劃破天際的時候，獲得了第二次生命。「你同時得到了太陽和風神的寵眷，真是個幸運的孩子。」舒振動著衰老的雙翅，對著我窈窕纖秀、美絕人寰的軀體說。

又是一個星光滿天的夜，我用竹籃盛著一掬落花，扛著鋤頭，穿過花園的小徑。颯颯微風拂過了牆頭，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我的面前，朦朧的黑紗罩著她的臉龐，隱約可以看到秀美的輪廓，她用溫軟的手堵住我的口，事實上，我只是想打個招呼。

其實，並不是因為師父天下無敵，而是因為，我們都是刺客——「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刺客。「一擊不中，遠颺千里」。師父無數次地對我說。

沉默了一會兒，「好吧！」他說：「用你手中的劍來換取你的自由吧！」

該死的，他居然不理我，居然煞有介事地去整理那些破花。

但我看到了一隻美得出奇的蝴蝶，在他的掌心飛舞。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

那就是我師父——「天邪劍」獨孤一鋒！「青鋒一出，神佛斷腸」，就算是天上的神佛，也擋不住他蓄勢待發的一劍。

一隻美麗的蝶用它的羽翼舞動著星光，落入我的掌心，纖細的腿費力地支撐著沉重的翅膀，有韻律地翕動，這種韻律輕快而活潑，彷彿一首清新的詩歌，剎那間讓我的心靈平和下來。

「殺了他！」他命令我：「變回原來的你！」

閑暇的時候，他也會像看花人一樣，端出一壺酒，就著果子，對著奼紫嫣紅，微笑無語，任時光流逝。偶爾，他轉過目光，凝視我曼妙的舞蹈，湖水般的眼中擴散著開心的漣漪。呵，他總是如此快樂而和藹，除了，除了零落的殘花飄過他腳下的時候。

我張開雙翼，這是最後的飛翔，我向風神祈禱，求它賜予我力量，風神對我說：「香呀！痛苦的等待，才有如此絢爛的生命，為什麼要放棄呢？」

我舉起了劍，蹁躚的蝶落到我的劍脊上，努力地張開了翅膀，奇怪，刺客最敏銳的神經感受到一種不似人類的忿怒，我與一隻蝴蝶默默對峙。

「即使面對我，你拔劍時也不能有半點遲疑！」

而我已經在這座城的郊外呆了十天了。我常去聽那個花痴說話，那是一些玄乎玄乎的東西，但聽起特別有意思。他說過一句詩，讓我記憶猶新：「萬柳千花暖日開，一花尖有一如來。」

我穿過長滿各種花草的園圃，想要從後門離開，但他叫住了我，聲音聽起來很生氣。

我救了一隻蝴蝶，很美的蝴蝶。小小的身影彷彿一個的烙印，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真高興，在我的花園中，會有這麼美妙的生靈，呵！我總是喜歡美好的物事，無論是花是月，還是蝴蝶。

清澈的淚水濡濕了我的雙翅。

我浮想聯翩，平添愁意，一隻斑斕的彩蝶落到我的指端，費力地穩住纖弱的軀體。

第二天，城裡的看花人傳來了「暴虎堂」堂主——「千手傷雪」蘇燕魂喪命的消息。

「是他嗎？」他指著我身後，我知道他已經看透了一切。他是絕世的刺客，窺探對手的心意，無人能及。

還想知道：那隻讓我退縮的蝴蝶……

血水好燙，九_九_藏_書浸濕了我殘破的身軀。我「嗅」到百花對我歌唱，我聽到風神為我啜泣，我感到自己像落紅一樣墜落，我的心幸福而又滿足。

我振起雙翼，在微風中太息。突然，我被一種冰冷的氣氛所籠罩，我看到一個披著黑髮男子出現在花園裡，冷峻的臉龐比山石還要剛硬。

「不！」我拒絕。

當我知道她的來意，我很開心，沒想到她居然在意她賠我的花有什麼命運？

「死亡總是要到來，遲與早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保護自己所愛，一切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站起身子，但天昏地轉，我太累了，我，我累得幾乎無法挪動身體，最後，我沉沉倒下，眼中的一切，都化為無有。

醒來時，我淚流滿面，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於是我披衣出門，花園裡，年輕的妻正小心翼翼地澆水。她看見我，白皙的臉上露出不可方物的微笑，剎那間，無數的彩蝶從枝頭飛起，環繞著她，用雙翼輕輕地吟哦、吟哦……

人類的世界並不比我們的世界安全，在某些時候，更加的可怕。

它被吞噬前一個時辰，反覆告訴我：「記住，香，無論你多麼美麗，都只是一隻蝴蝶！你應該守著蝴蝶的本分！」

我與獨孤一鋒對峙！天下最強刺客的對峙！我們都不敢輕易出手，我們都要尋找對方一瞬的破綻，抵隙而入，以最快的一劍，了結對方的生命。我是他最出色的弟子，即使是最偉大的刺客，也不敢對我有所輕視。

我會在空中解體，我的身軀回歸大地，也許，在我的軀殼上會長出一朵小花，接受粗糙的雙手撫弄，呵，那是何等美妙的輪迴？

舒的死，讓我感到悲哀，我們只是渺小的蝴蝶，我們從一粒卵變成形容可憎的毛蟲，再經過痛苦的蛻變，才有今天的華麗的身體，而這段美麗的光陰與驚心動魄的成長相比，又是如何的短暫。

這種練習重複了十五年，當我第一次面對敵手時，我發現，他是如此的脆弱。也是那個時候，我踏入滾滾紅塵，我發現，我竟然是一個女人。

挽著青霜，她煢煢獨立，數不清的殘花隨著夜風在她身邊飛舞。

別人都叫我花痴，我在自己的園子里種滿了花，一年四季花開不斷，尤其是三春時節，這裏隨風搖曳的百花讓人迷亂。如果你也愛惜花，我會告訴你，這是薔薇，這是木香，這是鳳仙，這是蜀葵，這個么，是剪春羅，哪個呢，是滿地嬌，還有十樣錦、美人嫪、夜落金錢、纏枝牡丹……呵，告訴你吧，我這裏最多牡丹：黃樓子、綠蝴蝶、西瓜瓤、舞青猊、大紅獅子、姚黃魏紫……國色天香，最是絢爛。

肅殺的風掠過，我握劍的手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向著旭日展開華麗無雙的翅膀，讓天地的靈氣匯入我的軀殼。「香……」風神的細語在我身邊流轉，我振了振脆弱的翅膀，乘著它柔軟的手浮上天空，在醉人的花香中，開始了我的第一次飛翔。

「是嗎？」

我只希望：他也是個惜花的人。

他扛著花鋤沖了過來。開玩笑，居然向天下第二的刺客動手，我輕而易舉摔了他幾個筋斗，砸壞了更多的花。

……

我殺光了所有的人。

最後，她輕輕跪下，捧起一掬殘花，淚珠滴落在花瓣上。

世人九九藏書都叫我們刺客！如果你是江湖人，聽到『獨孤一鋒』這個名字，你一定會張大嘴，心臟停止跳動。

那是個可惡的女人，我被哭聲驚醒后，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園子里來了個可惡的女人，她砸壞了許多美麗的花兒，還把「花痴」打到在地，讓他哭了起來。

「嗯！」

所有的同類，都無法入眠。

我拿起鋤頭，在星光滿天的夜裡將落花埋葬，因為無常的生命，就彷彿夜空中的流星，忽然而來，留下淡淡的軌跡，然後悄然而逝。當流星劃過時，飄零的落花墮入宿命的輪迴，花瓣的露珠帶著飄忽的星輝，空中彌散著憂鬱的香氣。

一個古怪的白痴。

獨孤微微張大了眼睛，這是他出招的前兆。

我衝出了園門，看到一個淡青色的影子姍姍遠去。

「是呀！但它飛翔時會更美！」

奇怪的女人，雖然我很笨，但我也猜得出，她是一個刺客，殺死「千手傷雪」蘇燕魂的刺客。

我背叛了刺客的精神，我現身攔住了「暴虎堂」的馬蹄。

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一劍的光芒，凝聚在黑暗中的光芒。

我在這裏待得太久了，我已經感受到危險，昨夜，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我殺了他，但是，這是一個信號，有人已經捕捉到我的蹤跡，地獄的大門已經敞開，猙獰的無常會不斷地湧來。

急促的馬蹄從牆外馳過，火把將天空照的通明，喧囂的人聲彷彿激蕩的江水……

我驚呆了，園子里，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她的身影好像青色的閃電，每閃一次，便有人倒下。

我轉過身去，走出了大門，身後傳來腳步聲，老實說，我有些厭倦這種追捕遊戲，但不得不與這些笨蛋糾纏。當我出了城，走進一個小鎮，隨意躍入了一座瀰漫著花香的園子時，我看到了一個眼裡含笑的男子。

大大小小的花盆擺滿了庭院。各種名貴的花開得如火如荼。在一株美人嬌上，還掛著一塊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寫著兩個字：「賠你」

然後？然後怎麼樣呢？哦，我想起來了，它又飛了起來，向星星的河流飛去，越飛越遠，最後沒入繁星之中，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就彷彿……彷彿一顆璀璨的星辰。

我看了專心擺弄花草的白痴最後一眼，悄悄離開了這個奇怪的園子。

在一個風雨過後的夜晚，我正在葬花，無意中轉過身，第二次看到那個奇怪的女子，她無聲無息地站在花圃中心，目光透過黑紗，東張西望。

他的脖子里格格作響，顯出他很不甘心，他雄偉的身軀像山嶽一樣崩塌，沉沉地摔倒在地上。

這晚，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比最盛的牡丹還要嬌艷。

「但它太美了！」小孩很不情願地說。

我停下哭泣，笑了。

我在樹蔭下瑟瑟發抖，可怕的交鋒，以百對一的交鋒，從園門前的大道上，一直殺到了園子里。

靜寂，她的劍刺入了最後一個人的身體，我認得他，那是「千手傷雪」的兒子蘇沉。

我們的說話漸漸多起來，我帶她鑒賞我所有的花！我所有的寶貝。

每次看到遍地的落紅，對我而言，都是一種難受的經歷，憂愁的風雨浴過我的身心，讓我感到一塊瓷樣的物事輕輕碎裂。

真的，我已經厭倦了殺戮，如果要我在刺客與死亡中選擇其https://read.99csw.com一，那麼，我寧願在百花叢中逝去……

真的，我看著那個已經不怎麼可惡的女人，有點莫名的妒忌，是呀，她有春風般的手，動人的眼波，還有黃鶯般的言語，黃鶯，那個可怕的傢伙，舒在昨天，被它吞進了肚裏。

「生命可貴，應該珍惜！」這是我心裏的對白，但沒有告訴他。

它是一位好心腸的長輩，但我想，是我害了它，我過於絢麗的顏色，吸引了那隻雀兒的注意，我飛的比較快，它衰老了，落在了後面。

我低頭一看，嘿，我隨手揮劍，掃落了些花瓣。「小氣鬼！」我決定給他一點教訓，拳打腳踢，花落無數。

風神沉默了，就像對待初生的我一樣，用它的手將我托到天上，哦，還是那麼柔軟。一縷曙光破開漫漫的雲層，呵，偉大太陽，你也來為我送行么？

我向一隻蝴蝶屈服。

他說過：「天下無不敗二字！」

我，咬破鬆脆的繭，一點一點，費力地擠出濕漉漉的身軀，如水的晨光，洗過我的紅白相間的羽翅，溫暖的感覺沐浴著我的身心，新生的痛苦也似迷濛的朝霧，裊裊散去。

我只是一隻渺小的蝴蝶，我在天地中苟存，等待不可知的命運。

她聽得很專註，不時問我一些問題，她告訴我，以前她都住在山裡，看到許多野花，但叫不出名字，我讓她告訴我花的樣子，然後告訴她花名。

我退縮了。

現在，他死了，那盆綠牡丹怎麼樣了呢？會有人給它遮擋風雨嗎？會有人給它澆水施肥嗎？會有人給它摘蟲遮陰嗎？

終於，風息了，我展開翅膀，飛在無聲的花園裡，巡視血腥的戰場。

在別人眼裡，我或許有些奇怪，因為我只讓人看，不允許任何人觸摸和採摘。你知道嗎？花是天地的精華，花開的時節總是短暫，而等待開放的那一霎又是多麼漫長。其實，世間一切的美麗都是如此，似白駒過隙，匆匆而去，不可挽留，無論是通透的圓月、妍麗的花朵、蹁躚的彩蝶，還是美人的嬌顏……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我會告訴每個人，「好花難得，須要珍惜！」即使是嗅一嗅，你粗重的鼻息也會讓嬌嫩的花兒受到傷害。

當一切的紛亂聲息漸漸遠去，不可再聞的時候，她放開了驚詫的我。

我要離開，我掙起來，走出屋外。可剎那間，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機。掉過頭，我看到了那冰山般的身體。

我無法迴避，只有讓這個威震黑道的「天下第一堂」永遠消失，才能保住他安全，才能保住這塊人間的凈土。

他站起來，完全當我不存在，揮動鋤頭，整理那些殘花。我有些惱火，這和我的估計完全不一樣，他應該繼續哭，哭到死為止，或者繼續向我拳打腳踢，讓我摔他幾下，在殺人之後，做點小小的放鬆。

傷雪的千手在絕世的鋒芒下碎裂，當我拔出劍，滾燙的熱血像瀑布一樣湧出，對手臉上掛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氣，驚駭莫名的眼眸照見我用雪白的絲巾拭去劍上的血跡。

這種對峙會到什麼時候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我無法哭泣，但我能夠感受到你淚中的憂傷。

如水的晨光洗過我的軀體，然後，我向著最後的歸宿飛去。

獨孤正在決勝的時刻，視線受到了意read.99csw.com外的擾亂，渾身輕輕一顫，旁人幾不可覺，但對我而言，這是天神的微笑。

但我沒有出手，我很不明白，為什麼我沒有出手？大概，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讓我止步。事後我想了很久，那是一種清澈如水、不帶塵世渣滓的奇妙感受，甚至讓我感到自卑。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們不會同類相殘，但人類卻是用同類的血肉，換取自己的生命。

「刺客要割斷一切的情愫，無喜無憂，無悲無怒！」

每一朵花都是一個生命，每一朵都有一個故事，雖然一半是我腦瓜里的杜撰，但她卻聽得格外有勁。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他的徒弟，他從來不說，我也不問。我只是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練那一劍，直到累得昏死。

我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搜羅這麼多花「賠他」，這不是刺客的做法。

我們彼此對視，「你有心魔！」他說。

我是一個殘忍的女人，我不配與他在一起。

師父曾經告誡我：「刺客不能在一個地方呆三天，否則就如同陽光下的露珠，很快就會遇到危險！」

我別無他法，落到他手心的花瓣里。

我的劍光脫手而出，遮蔽了初升的太陽。

半夜，我被怪異的聲響從夢中驚醒，我推開窗子。

我身心舒適，想在花心入眠！但一聲歡呼彷彿銳利的尖刺，刺透了我：「呀！抓住它了！」我驚惶失措！我感到稚嫩的手緊緊捏住了我的雙翅，落入我眼裡的是同樣稚嫩的臉，笑得十分開心，全然不知我的翅膀不堪重負，瑟瑟發抖，處在崩潰的邊緣。

我回頭看他，「你弄傷了我的花！」他說。

而我有了煩惱！我很想知道，那個白痴如何對待我賠他的花，很想知道，他會把它們種在什麼地方？怎麼照顧它們？

「喜歡他？」他眯著眼問，臉上帶著嘲諷的意味。

我見過蘇燕魂，他來園子里看過兩次花，是個氣派很大的傢伙。他曾經問我做不做他的花匠，我沒答應，第二次他沒再問，只看上了一盆綠牡丹，讓人搬回去，還順手摘了一枝開得正好的黃樓子，我多了句嘴，就挨了他兒子一記耳光，掉了兩顆牙齒，唉，好大的手勁！不過謝天謝地，從那后，他就沒來過。

很多花在那一夜被弄壞了，我很難過。這種心情維持了三天。

我放下了劍。

我知道一切都無可避免，我看了一眼花痴，看出他關切的目光。剎那間，我向他一笑，從他的反應，我想，我應該笑得很好看吧！

它們回應著我：「最美的香呀！別作傻事！」

我已經撤出了寶劍，殺他猶如抹去一粒灰塵。

我笑著告訴她每一株花種在哪裡？用了多少水澆灌？施什麼肥長得最好？什麼時候開得最盛？我感到自己第一次這麼能說會道。

在清颺中，我完成了新生的巡禮，歇息在一朵綠牡丹上，嬌艷的花朵激動得輕輕顫抖，為我的降臨感到幸福。濃香從它的蕊里幽幽散起，包圍著我的全身，這是花語，只有我們這些與它為伴的精靈才能明白。我也輕輕地鼓動著翅膀，回應它美好的祝福。

我展開翅膀，在他的頭頂旋轉，我拚命振動翅膀，我想用蝶語給他安慰，但是他仍哭得很厲害，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會人的言語，為什麼沒有一雙春風般的手，拭去他臉上ｒｅaｄ•99ｃsｗ•cｏm的淚痕。

於是我從手掌里解脫出來。當我振翅飛起的時候，我看到一張年輕樸實的臉，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我繞著他的頭頂飛了三圈。這是我們最誠摯的禮節，它的名字叫做感謝。

就在這個時候，我又看到了那隻美得讓人炫目的蝴蝶，它在風中宛轉飄零，瞬息間落上了獨孤的眼眸。

我放過了他。本來，我不應該放過任何看到我的人。

我認識了園子的主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別人都叫他「花痴」。每天早上，他總是起得很早，扛著花鋤，在花叢中小心地勞作，生怕碰壞了絲毫的花蕊，每當風起萍末，天色黯淡的時候，他都會匆匆支起棚架，遮擋風雨。「一個體貼的主人！」花兒們悄悄地告訴我。

血腥激怒了風神，它在夜空中咆哮。

第四天早晨，我起來得有些晚。當我推開門的時候，被園子里的情形嚇了一跳。

我微笑著豎起了食指，看它用雙翅為我低吟。

最後，他捧著殘落的花瓣痛哭起來。

我翕動羽翼，向它低唱，下方是一片花的海洋，繽紛的同類在其間穿梭。當它們抬起頭，陽光將我炫目的美麗投進它們的眼裡，同類們黯然神傷，收斂起無力的翅膀，蜷縮在嬌嫩的花心，吸取那裡潮潤的芬芳，平息驚艷的波瀾。

我十分絕望，漫長的等待換來了今天的新生，但生命又是如此的短暫！風神輕輕地撫著我，讓我感受它的悲傷：舒在空中盤旋，目光中帶著憐憫；同類們也回到了空中，振起翅膀，為我唱起哀慟的輓曲：一切都在結束嗎？

多麼可悲的種類！

「沒！」我竭力掩飾。

如果不能讓你減輕痛苦，我就與你一同承受吧！

白痴居然又笑了起來。

我無處可逃，「是！我不想再殺人！」

那個白痴哭得很厲害，從沒見過像他那麼丟臉的男人。唉，我都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但是，我已經無法離開那個花「痴」。

然而，在師父的刺客史中，從來沒有「一擊不中」的經歷。他總是獨來獨往，晝伏夜行，無人知道他來自何處，也無人知道他出現何方。

今天夜裡，我發覺了蘇沉率領「暴虎堂」高手，直奔此地，我知道，我連累了他，敵人發現了這座花園的秘密。

我想離開這裏，我是刺客，就該謹守刺客的本分，在天地中苟活，用血腥的寶劍，演繹孤獨的人生。

光彩照人而來，也該瀟洒風流而去，星夜的落花分外美麗。

我從虛無中醒來，進入眼朧的是他關切的臉。

「放開它吧！」粗糙的大手按住了小孩的肩膀，一個溫和的聲音說：「我說過，只許看，不許碰的！」這聲音讓我感到一種別樣的慰藉，軀殼裡燃起渺茫的希望。

師父總是面無表情地對我說：

今夜，我殺得是武功天下第三的高手——「千手傷雪」蘇燕魂。

看著花痴的眼神，我突然有了一種明悟，我振動翅膀，向所有的同類傳達我的心意。

我夢見自己站在無盡的虛空，四周環繞著無窮的星辰，在我身邊，飛舞著一枚絢麗的彩蝶，它光華四射，但又不可捉摸，然後，它落在我的指尖上，輕輕地吟哦……

昨夜的激戰讓我消耗太大，我微微有些暈眩，絕望的感受掠過我的身心。

然後他告訴我：每一朵花都是天地的妙悟，花開花落中能夠觀照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