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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女人

失蹤的女人

作者:藍瑪
他把歐光慈帶到樓梯口,指著樓梯說:「你看這樓好久沒人上下了,腳印子很清楚,我和小郝是沿著這一側走的,我都畫了記號,你看另外的腳印,有一對應該是女人的。」
大馬說:「是不是黑社會?」
他想起了剛才了解到的情況——計程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於是問:「有女人的鞋印么?」
「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經常來。你們是他的朋友哇。」
「誰?」
歐光慈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久久無言。
歐光慈指著他的鼻子:「你先別說得那麼肯定,你可是有作案動機的人。好了,不許亂走,我們隨時會找你的。」
兩個女孩子一邊喝著檸檬汁,一邊從小包里拿出女士香煙點上。歐光慈看著他們塗得紫乎乎的嘴唇,心裏十分反感,但是臉上還得帶著笑——他今天晚上非常需要這樣的女孩子。
小麻子走掉以後,歐光慈讓大家分析一下。大家認為那女子確實是突然看見了趙洪湖,臨時決定下車說明了這一點。她原本是要到柳蔭湖公園附近的一個地方的,估計那裡是她的家。但是在棲霞小區那片工地突然看見了趙洪湖。
「死……死人!」萬喜朝外指著,終於喊了出來。
一個女孩子叫起來:「你說莫蘭呀,她昨天還來呢。」
小賣部老闆道:「人家趙洪湖可有錢,你們別以為他窮。」
屋子是個兩進的套間,姐弟各住一間。空空蕩蕩的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兩張小床和一張桌子,一個破洗臉盆扔在角落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好形容的味道。莫聰坐在外屋的床上,身上裹著被子,長長的頭髮當著半邊臉,瘦得像一具骷髏。他的目光是獃滯的,警察的到來沒有使他有所反應,他只是怔怔地望著來人。床邊上擺著一大碗稀飯,還有一根火腿腸。屋子裡最顯然的牆上,掛著莫蘭父母的遺像。
電梯把他們送到八樓,歌舞廳就在這裏。
歐光慈道:「我想是的,莫蘭的心情我已經有所感受了。開快點兒!」
「嗯,這個可能也合理。但是他引她上樓幹什麼呢?」
那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子緊張地往後閃,老頭子下意識地保護了一下,忽然閃開身子把那小子推了出來。歐光慈走到他面前:「你就是徐萬喜?過來過來,告訴我怎麼回事兒。」
「你認識那女的么?」范小美問道。
徐萬喜用力點頭:「對對,我看見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徐萬喜抬起眼皮朝天井那兒看了一眼,隨即移開目光,「我不是殺人犯,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
他叫上大馬離開了那個院子,讓大馬開車去陵園。
「她在哪兒上的車?」
歐光慈說:「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到那個女人,印征咱們的分析。當然,在找到女人之前,我們可以了解一下趙洪湖的情況。腳印拍照了么?」
初步的屍檢已經完成了,確認趙洪湖死亡時間是九點鐘左右,是從樓上墜落而死。頭顱和頸椎粉碎性骨折,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歐光慈問他們,屍體旁邊有沒有四十二碼的鞋印,回答是沒有,歐光慈心想:看來徐萬喜說的是實話,他沒有接近屍體,所以借據還在死者的身上。
男人搖搖頭,指指范小美說:「她方才問過這個,我回憶了一下,只記住車牌的尾數是……47。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
棲霞小區這片建築工地的後邊是一個很大的集貿市場,崔四爺每天都要去買新鮮麵條回來煮。自己吃三兩,萬喜吃四兩,每天如此。崔四爺很頭疼這個外甥,三十老幾了,沒家沒業,連個正經的營生都沒有。年初被別人竄掇著做小買賣,沒幾個月就賠了個精光,褲子都快穿不上了。正好他家那片舊房趕上拆遷,他就跑到工地上來住了。
「對,就是那兒。」
說完,他朝著天井走去。
小祝說:「沒問題!但是那個死掉的人和莫蘭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夜晚的都市是迷人的,五彩斑斕的色彩中透著些只可意會的曖昧。華麗的大廈亮了起來,影子投在灑過水的街道上,四處暮色濃濃,暖意濃濃。明陽大酒樓是一座經過改造的老建築,樓前的停車場上停滿了轎車,進進出出的人個個感覺上幸福無比。歐光慈等人衣著的隨意在這裏反倒顯得有些另類。
歐光慈招招手,讓服務生送兩杯檸檬汁來。
「能不能仔細說說當時下車的情況?」
「恐怕正是這樣。」歐光慈點點頭,「換句話說,他們不是一起上的摟,而是一前一後,一上一下,趙洪湖在躲避女人,而女人一步一步跟了上來。」
「對了,她是長發。」
車子疾速駛向城南,很快就到了陵園。兩個人沿著石階走了上去。漢白玉的墓碑一排排地延伸出去,很是肅穆。正走間,大馬朝前一指:「隊長你看——」
歐光慈讓范read.99csw.com小美下去跳舞,范小美不去。歐光慈朝陰影里努努嘴:「你不走他們不來。我們可是來工作的。」
「我嚇死了,我真的嚇死了!」徐萬喜最後拚命地解釋著,「我……我瘋跑回工棚,就就……」
兩個女孩子走過來,問也不問就在歐光慈和大馬旁邊坐了,其中一個抓了一把爆米花慢慢吃著,另一個說:「兩位大哥,不請我們喝點兒什麼么?」
「她到那裡去了?」大馬問。
溫主任想想說:「這我們不清楚,你們跟我來,去找找小賣部的高玉茹,她可能知道一些情況。」
是的,歐光慈已經看見了。樓梯上有兩種腳印,一種較大也較寬,顯然是死者那雙皮鞋留下的。另一種比較玲瓏,前腳掌和后根分得很開,是女士那種半高跟皮鞋。
「莫蘭。」歐光慈叫了一聲。
歐光慈道:「他好像認識一個女人,個子挺高,身材挺好,說話嗓子有些沙啞,長發。」
小麻子說:「在棲霞小區的那片建築工地的外邊。」
「你小子別嚇唬我……」崔四爺忽然緊張了,他見過死人,是施工事故摔死的工人,血肉模糊的記憶使他變了顏色,「你……你說地上趴著個人?」
歐光慈和大家交換了一下眼色,又問:「她在哪兒下的車?」
他們決定明天上午到柳蔭湖公園附近去找莫蘭,一個跑場子的歌星,知道她的人應該不少。這天晚上他們破費了四百多塊,在人聲鼎沸的時候離開了歌廳。那是已近午夜。
歐光慈彎下腰看,果然。他問:「你怎麼理解這些腳印?說給我聽聽。」
「她是跑場子的,」女孩子補充道,「每個個聽唱幾支歌就走。趕場。」
「你們認識他?」歐光慈問。
歐光慈等人跟著溫主任找到了趙洪湖宿舍樓下邊的一個小賣部,女老闆高玉茹聞聽趙洪湖死了,很是緊張:「怎麼就死了呢,前幾天我還看見他呢!半夜挺晚了,他送一個女的出來。怎麼就死了呢?」
「是的隊長,在這樣的空間里扭打,即便沒有企圖也有可能出事。」
歐光慈看看天色,道:「不,晚上去吧,咱們要去的是明陽大酒樓歌舞廳。」
小祝說:「莫蘭的弟弟吸毒,你們不知道么?那是我們的重點看管對象,找莫蘭找不到。」
萬喜依然朝外邊指:「一號樓,一號樓!」他這時已經好多了,披著被子坐在床邊上,「一號樓的天井裡邊,趴著……趴著一個人!」
莫聰依然一言不發。歐光慈走到裡屋看了看莫蘭的床,發現被子動過了,窗下的拖鞋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他又看那張送貨單,時間是今天上午。估計是剛剛不久的事情。
歐光慈朝他擺擺手:「也就是說,那個人不是你殺死的。是這個意思么?」
「隊長,有沒有可能是那個趙洪湖發現了女人,有意把她引上了樓?」
「對,一個女人沒有上樓殺人的勇氣,雙方的力量懸殊很大。」大馬說。然後他走到那塊趙洪湖墜落的矮牆前,「你看這裏,隊長,紅磚上有摩擦的痕迹,我認為是死者上衣的紐扣摩擦出來的,因此可以認定,趙洪湖掉下樓去的時候是臉朝著矮牆。」
「就是那片停工的工地么?」
老頭子衝上來,飛起一腳踢在萬喜的屁股上,圍觀的人都往這邊看。歐光慈一言不發地看著那小子嚎陶,然後無聲地在他對面蹲了下來。
「這些情況可以印證咱們在樓頂上的分析。」大馬說。
歐光慈看看日子,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很顯然,是這個叫徐萬喜的人借了死者的錢,死者還沒拿到還款就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
小麻子道:「她下了車就走進了工地,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兩個人往上走著,又發現了幾處有啟發的腳印,看來歐光慈分析得非常準確,的確有一個女人跟蹤趙洪湖上了樓。試想趙洪湖原本是來找徐萬喜要賬的,沒有必要登上這座蓋了一半的樓。那麼,情況有可能是這樣,他來這裏找徐萬喜,無意中發現有人跟上了自己,也就是那個女人。情急中他躲進了這座樓。而那個女人執意要找他,也跟了上來。
刑警隊長歐光慈帶著他的人馬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被所屬的派出所看管了起來。由於是鬧市地段,自然圍了不少閑人。歐光慈讓范小美去圍觀者中摸摸情況,然後跟著技術科的人進了天井。
「他和什麼女人有往來么?」歐光慈問那位很和藹的街道辦事處主任。主任姓溫。
崔四爺四處看看,什麼也沒有:「見你媽的鬼,老子剛從外邊回來,哪有什麼死人?」
崔四爺記得狠清楚,今早自己起床的時候外甥萬喜也起來了。萬喜齜牙咧嘴地放了一個響屁,還罵了一句什麼。崔四爺的確記得很清楚。他還記得自己讓萬喜把電爐子燒起來,燒一鍋開水準備煮麵條read.99csw•com,是的,這都是事實。
可是這個晚上他們等到很晚莫蘭也沒來。那兩個女孩子看出他們是些生貨,很快就到別的地方去了。不過還好,歐光慈想知道的東西大概知道了。
大馬說:「注意看隊長,有部分鞋印是重疊的,顯然是那個女的走在後邊,看,這裏——」
那女子站住了,慢慢地轉過身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張因為憂鬱而越發顯得美麗的臉。她恐怕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對視了一眼便垂下了頭。歐光慈看見了墓碑下的一束鮮花。
崔四爺記得很清楚,自己起床的時候萬喜也起來了,可是等他買了麵條回來,卻發現那小子還裹著被子睡在床上。他過去掀開被子,見萬喜像刺蝟似地縮成一個球,好像在哆嗦。崔四爺沒太在意,燒上電爐子把面煮了。喊萬喜下床吃飯時竟喊他不動,老爺子這回惱了:「媽啦個巴子的,你倒成爺爺了!」他到床前一把就把被子掀了。
兩個人繼續往上走,隨即歐光慈叫了起來:「你看你看,這兒,這是那個趙洪湖的腳印。看,雙腳併攏,緊靠著牆壁。」他做了個靠牆的動作,「明白么,趙洪湖也在躲閃和觀察那個女人。」
他們找到了給莫聰送稀飯的那個鄰居,鄰居卻說了一個情況,說莫蘭昨天早上回來過一次,放下一些錢匆匆又走了,感覺上好像出了什麼事。歐光慈問對方莫蘭會去什麼地方,鄰居說可能會去鄉下,他們鄉下有親戚。再多的情況對方就不知道了。歐光慈想:莫蘭恐怕是躲出去了。
莫蘭一動不動,什麼話也不說。歐光慈摸出一支煙點上,慢慢地抽著,然後他抬頭看著灰白色的天空:「莫蘭,我們已經找你好幾天了。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處在驚恐當中,我也知道你到這裏來是為了告慰你的父母。是的,因為趙洪湖死了。告訴我,趙洪湖是不是毒販子?」
「估計也不是朋友,這個人一向放單飛,獨立大隊。他絕對沒有朋友。」
歐光慈於是知道了莫蘭的職業。他問:「她今天晚上會來么?」
「再想想這輛紅色的富康有沒有什麼特徵?」
他把建築工地死人的事跟小祝說了說,小祝非常吃驚。歐光慈說:「這些情況你知道就行了,我們必須找到莫蘭。你也幫我們關注一下。」
「那是一輛什麼車?」
「莫聰,你姐姐回來過。」
接下來的兩天莫蘭還是沒有蹤影,第三天一早歐光慈忍不住了,又帶著大馬去了一趟柳蔭巷。莫蘭家還是老樣子,只有莫聰一個人坐在床上,歐光慈裡外屋看了看,又站在莫氏兄妹父母的遺像前看了看。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張花店送貨的單子,心裏咯登了一下。
歐光慈說:「目前還不清楚。」

02

范小美說:「花錢買的就是這情調。」
「那你就應該解釋一下了,哭哭鬧鬧解決不了問題。」
他看到那個報案的老頭一下子盯住了身後的年輕人,於是他鬆了口氣,站起身走出天井:「徐萬喜是你?」
歐光慈點點頭問:「她下了車后怎麼樣了?」
歐光慈十分肯定地說:「說的對,這一點印證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趙洪湖是衝到矮牆前收不住腳了,墜樓而死。如果是那女人推下去的,他應該是背朝著矮牆,而背上不可能有紐扣。」
范小美朝陰影里瞟了一眼,看見幾個穿著大胆的女孩子正在往這邊看,於是她下了舞池。果然,很快就有兩個女孩子晃了過來。大馬小聲說:「幸虧小郝沒來,否則他們要來三個。」歐光慈笑了,低聲罵了句他媽的。
「趴著,趴在天井裡。」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出了工棚,萬喜開始時還在掙扎,後來崔四爺鬆了手,他便也走得利索起來。這片塔樓一共六棟,挨著馬路三棟,挨著集貿市場三棟。一號樓指的是挨著馬路靠南的第一棟。樓的外形已經有了,毛坯。腳手架還在,因為十八層樓剛剛蓋到五層半,看著非常可笑,像抗日時的碉堡。
「我弟弟被害成這樣都是因為那個人面獸心的壞蛋!」莫蘭痛哭失聲。
「在……在一號樓,我……我看見了!」
這個問題使小麻子感到為難,但是他還是說了一點情況。他說那女的長得很不錯,身材也挺好,說話嗓子有些與眾不同的沙啞,至於特徵,他實在是沒在意。
歐光慈沒有再問,生怕對方感覺出什麼。這時舞場上已經很熱鬧了,其中一個女孩子邀請大馬跳舞,大馬說膝蓋這兩天不好受。那女子便脫掉外衣,穿著很暴露的弔帶上裝衝進了舞場。另一個女孩子讓歐光慈再要一些爆米花,歐光慈又叫服務生。他順嘴問對方跟莫蘭熟不熟,女孩子說僅僅是知道,莫蘭很傲,不是誰都說得上話的。
歐光慈念叨著殺人這兩個字,https://read.99csw.com似乎在捉摸事情,說話間她們上到了樓頂。準確的說這裏不是樓頂,只是五樓的小半截。小郝讓歐光慈查看樓板上的一些雜亂的腳跡,說:「隊長,看得出,兩個人在這裏糾纏在了一起,看,這個女人的腳印已經到了邊緣。」
「趙……趙洪湖。」
「莫蘭。」歐光慈開口了,「這是你們的父母么?」
剛說到這兒,范小美走了過來,把歐光慈拉起來:「隊長,你來一下,有個情況。」
女孩子說:「應該會來吧,明陽是她的重點。」
崔四爺屋裡屋外看了看,又搓搓手,然後一把揪過萬喜叫道:「走,帶老子去看看,怕不是你小子看閃了眼吧。」
回答仍然是沒有。他站起身來朝樓的上方看看,然後吩咐人把屍體運走。他走向樓梯,遲疑了一下喊了大馬一聲。大馬從樓上探出頭來讓他等一等,不久就從另一側的腳手架上下來了。大馬喘著氣說:「很有意思隊長,你跟我來。」
歐光慈說:「我有個熟人常來。」
這個分析十分有力量,大馬和小郝心悅誠服。
「他們的父母呢?」
就是這個情況。
莫聰不說話,面無表情。
「殺人。」大馬說。
歐光慈二人的出現使她動了動身子,隨即便快步地走了。
「父母早就不在了,姐弟倆相依為命。」
那個男人想了想,哦了一聲:「噢,那車子比較臟,車屁股上有不少黃泥……大概就是這些。」
那男的用力點點頭:「是,我肯定沒看錯。那女人穿著一件挺時髦的米黃色的風衣。很可惜,我看見的是她的背影。」
兩個人沿著樓梯慢慢往上移動,小郝想下來,大馬讓他再等一等,因為他看著歐光慈正在全神貫注。後來歐光慈直起了腰,說:「大馬,有沒有可能這個女人不是和趙洪湖一起上的樓?我有這種感覺。」
「有叫徐萬喜的么,誰知道徐萬喜?」他朝外邊喊了兩聲。
徐萬喜傻子似地發獃,歐光慈戳了戳他的胸口:「說話呀,死人是誰?」
「說說吧,僅僅是不知道是絕對過不了關的。」
歐光慈點點頭:「很好,現在請你向我們仔細描述一下那女子的長相,比如她有什麼特徵。」
大馬全懂了,道:「也就是說,一上一下,女人是跟蹤上來的。」
人漸漸多了起來,牆壁上的液晶屏幕變幻成一個美國黑人歌星的演唱,下邊開始有人一聲接一聲的叫好。氣氛嘈雜起來。不久,來了一對印度男女在不遠處坐下,男的長得像印度現任總理,女的個子不高,屁股出奇的大,歐光慈覺得很開眼界。一個女孩子說:「這兩個老外天天都來,包里的錢跟廢紙似的。」
「莫聰,你姐姐呢,她到哪兒去了?」小祝走到床邊問。
「趙洪湖。」
「結果得手的卻是那個女人。」小郝說。
小麻子想了一下,點頭道:「有,有一個女的穿風衣,長的挺不錯的。」
歐光慈跟著范小美走到柵欄那兒,那兒站這個男人,五十歲出頭的樣子。范小美說:「這是我們隊長,你跟他說吧。」
「他呀!」其中一個女孩子撇撇嘴,「那人不怎麼樣,看著錢不少,可是出手相當小氣。」
歐光慈謝過那人,返了回來。這時大馬和小郝在樓上叫他,他讓他們等一等,然後給交通大隊的老鄒去了個電話,他讓老鄒幫助尋找一輛尾號47的紅色富康計程車,車子很臟,車屁股上有不少黃泥。安排完,他朝大馬二人擺擺手,重新回到徐萬喜跟前。
大馬說:「顯然是來了兩個人,一起上了樓。這是一座沒有完工的樓,即便爬上去,上邊也沒有什麼可看的,所以這裏還有些疑問不好解釋。」
徐萬喜已經平靜多了,他說他上上個月借了趙洪湖五千塊錢想倒騰點水產品,結果賠了個底兒掉。趙洪湖一直跟他要帳,他沒有錢還,又沒有地方躲,所以就這麼拖著。前天又碰上了趙洪湖,趙洪湖限他兩天把錢準備好,今天一早來取。所以天一亮他就有點慌。他說他怕舅舅知道,於是起身到工地這兒來等,沒想到看見了死去的趙洪湖。
高玉茹搖搖頭:「不認識,橫豎是那些三陪女,我也是胡猜。你們不妨去明陽大酒樓打聽打聽,有一回我聽一個女孩子說在明陽大酒樓的歌舞廳等他。」
「明陽大酒樓。我的車子開到的時候,她剛剛從酒樓里出來。一個人。」
歐光慈想了想:「只有趙洪湖和徐萬喜的約定,確實沒有女人。來,再看看這些腳印。」
歐光慈哦了一聲,問:「你記住那個車牌號了么?」
歐光慈明白了,對大馬說:「你說得對,趙洪湖恐怕真的有了殺人的企圖。他把女人引上樓的時候還不一定想殺人,但是上來以後他無路可走了,殺人的念頭也就出現了。」
大馬道:「朋友談不上,認識而已。」
徐萬喜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九_九_藏_書,腿一軟蹲在了地上:「不知道啊,放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啊……」
歐光慈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裏刀絞一般難受。他走進莫蘭的房間,看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床下有一雙女士拖鞋。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小祝還在外邊詢問莫聰,那莫聰卻像木頭人似的什麼話也不說。最後警察們只得告辭了。
「方才我在樓下盤問了那個小子,他叫徐萬喜。你看看這個。」他把徐萬喜的借據地給大馬看,然後把基本情況說了說,最後道,「照徐萬喜的說法,並沒有涉及到什麼女人。不過圍觀者中有人報告里一個情況,說這裏九點鐘左右停靠過一輛計程車,車上下來個女人。」
結果他發現有些不對頭,那萬喜真的在哆嗦,像通了電似的。他捅了他一下,萬喜馬上見了鬼般叫喚起來,身子縮得更緊。崔四爺越發感到蹊蹺,一下子把萬喜翻了過來。萬喜哇哇怪叫,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地恐懼。崔四爺心裏咯噔一下,揮手在他臉上扇了他一巴掌,問道:「怎麼啦,抽什麼瘋呢?」
「紅色的富康。」
這麼說來,女人應該是在計程車里發現目標的,於是臨時在這裏停了車——這個解釋說得通。

01

徐萬喜點點頭,聲音像蚊子似的:「是。」
歐光慈估計莫蘭昨天晚上可能在這裏唱了很晚,沒有回家,所以才在今天早上打車走。僅僅是估計。
徐萬喜朝後退著,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那個老頭子上前一步說徐萬喜是他外甥,歐光慈讓老頭子退開一些,老頭子馬上不說話了。歐光慈朝天井裡指指:「你認識那個人么?」
那個男的說,今天早上他從這兒過,大約是在一個多小時之前吧。他看見一輛紅色得計程車成停在這兒,按說這裏沒有人家,僅僅是個停工的工地,不應該有車子停靠的,他多了個心眼兒。後來車上下來一個女人,走進了工地。
尋找趙洪湖的工作沒費什麼周折,根據身份證上的地址很方便地找到了他的管片,見到了片警和街道的一些人。這樣就了解到了趙洪湖的一些基本情況,普遍反映這個人很詭秘,生活來源很可疑。趙洪湖原是鑄造廠的一個普通工人,廠子被兼并以後下崗成了無業人員,他今年三十四歲,有過婚史,后離異。他一個人生活在本市,沒有什麼親友。
遠遠的,他們看見了一個穿風衣的女子站在一座墓前,靜靜地像一幅畫。那女子高高的個子,長發像黑色的瀑布般垂在背後,米黃色的風衣裏面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說著就到了柳蔭巷,莫蘭家住在六號。這是一個老式的院落,警察出現的時候院子里的鄰居剛剛送了稀飯給莫聰。小祝領著歐光慈等人進了屋,眾人馬上感到了一種不可言喻的寒意。這哪裡還是家呀!
歐光慈仔細地看著那些腳印,道:「很難排除是不是失手,大馬不是說了么,在這裏扭打很可能出事。墜下樓的可能兩個人都有。那個女人恐怕不會是帶著殺機上樓的。」
死者伏在碎石渣上,已經徹底死了。技術人員看看環境,又看看死者的外表,十分肯定地確認,此人是從樓上掉下來摔死的。歐光慈讓大馬和小郝上樓去看看,注意腳印,兩個人應聲去了。歐光慈開始檢查死者的遺物,鑰匙、煙、打火機、一些錢、草紙,身份證和一張借據。死者叫趙洪湖,那張借據上寫的是:今借到趙洪湖先生人民幣五千元整,兩個月內還清,借款人:徐萬喜,年月日。
「像。」大馬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是說那女人是跟蹤上來的?」
范小美道:「也就是說,明陽大酒樓是咱們下一個調查目標。馬上去么,隊長?」
大馬小聲道:「隊長,你認為他去父母的墓地了,是么?」
大馬又看看腳印,似乎不太懂:「你什麼意思,難道是分頭上的樓,一個女人到這樓上幹什麼來呀?」
正說話間,頭頂上的激光燈亮了起來,五光十色的光撒了下來,隨之飄起了一支舒緩的樂曲。薩克斯。一些男女進入舞池開始慢慢地熱身。范小美說:「野調子一開始能把人震死。」
女孩子朝大馬飛了個媚眼:「難說。」然後吐出一串煙圈,「你們幾個看著面生,不常來吧。」
「時間大約是幾點?請儘可能的準確些。」
小麻子又想了想,道:「她原本是打車去柳蔭湖公園附近的,在那片工地下車是臨時決定的,我當時有些不高興,因為這樣我要少掙好幾塊錢。可是她一定要下車我也沒有辦法,我就停了車讓他下去。就是這樣。」
眼淚在莫蘭的眼眶裡轉著,終於流到了臉頰上。她閉了閉眼,想起了那個早上。她想起了匆匆跑上樓的趙洪湖,想起了落滿渣土得樓梯,自然也想起了最後一幕:趙洪湖撲了九九藏書上來,試圖把她推下樓去。她急速地閃開了,趙洪湖沖向那堵矮牆,隨即從牆上一頭栽了下去……
「是是,確實有些不好解釋。不過你看這裏,女人的鞋印分明往右側偏斜,感覺上似乎在躲閃。」歐光慈作了個向右躲的動作,「你覺得像不像。」
「你看看這個——」他把那張借據伸到徐萬喜眼前,「這是你寫的吧?」
「哦,很有意思。」大馬說,「一大早,這裏演出了如此的一幕。」
死人,天井裡果然趴著一個死人!
大馬道:「是不是約定的?」
「那可是個四星級飯店。」大馬說。
「這麼說,你確實認識他?」歐光慈點上一支煙,「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柳蔭湖派出所的小祝聽說他們要找莫蘭,馬上告訴他們,我們也在找莫蘭呢,她已經兩天沒回家了。歐光慈問:「你們找莫蘭幹嗎?」
小祝也說不清楚,然後便領著歐光慈等人出了派出所。路上他告訴歐光慈,莫蘭的弟弟莫聰是個很出色的孩子,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原本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可是吸上毒以後全完了,現在一個人在家,人不人鬼不鬼的。進了兩次戒毒所。莫蘭唱歌掙的錢基本上都花在了弟弟身上。
萬喜抱著腦袋嚎叫,崔四爺又給了他一巴掌:「嚎什麼喪,看見鬼啦?」
樓是四圍結構,中間是一個天井。崔四爺二人沒走進天井,在樓道外邊就看見了裡邊,因為所有的窗戶都還是些窟窿,視線不受影響。崔四爺先是看見一隻腳,那是一隻穿著皮鞋的腳,再往前走一些,他看見了死人下半身,這時候已經能看見碎磚頭上的血了,崔四爺的肌肉開始發緊,頭皮有些發麻的感覺。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戰戰兢兢地把頭探了進去。
「對,很像。」
「不可能,莫蘭怎會看上趙洪湖那種貨色。」
莫聰垂下眼皮不理他們,歐光慈走到他面前指著那張送貨單說:「她在花店訂購了鮮花。告訴我們莫聰,你姐姐到哪裡去了?」
「拍了,都拍了。」小郝說。
再多的情況高玉茹也說不出來了,歐光慈等人謝過人家便離開了。正好交通大隊來電話,說那輛計程車找到了,幾個人迅速趕去。他們看到了那輛屁股後頭濺有許多泥的紅色富康,車主是個小麻子,三十多歲。他看見歐光慈等人走過來,馬上忙著發煙,好像做錯了什麼。歐光慈朝他擺擺手,摸出自己的煙點上。他說:「想向你了解點情況,請你如實回答。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拉過一個穿米黃色風衣的女人?」
「幾點?讓我想想……」小麻子敲著太陽穴,「大概不到九點的樣子吧,估計不到九點——準確的時間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崔四爺又想扇他,手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發現萬喜的衣裳穿得很好,分明是起來過,這和自己的記憶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他確實出去過。崔四爺走到工棚門口,往一號樓方向看,四處靜悄悄的。這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快十點了,城市已經漸漸地熱鬧起來,一號樓挨著街道不遠,越過工地的柵欄,可以看見街上來往的車輛。崔四爺看著一切如故,返回來給了萬喜一拳:「狗東西做夢呢,哪有死人?」

03

「女人,你說下來一個女人?」歐光慈問。
歐光慈道:「趙洪湖好像跟莫蘭挺熟?」
身穿紫紅色馬甲的服務生引著他們進了那奇妙的世界,歐光慈頓覺一黑,眼前只剩下了那圓形升降台上的燈光,他適應了一下,方才看清這裏的布局。辦案子的原因,他出入過這樣的場所,但是明陽大酒樓的歌舞廳他還是頭一次光顧。這裏的檔次顯然要高一些。圓形的升降台上,一支樂隊在調試著他們的樂器,正前方的牆壁上是一個液晶顯示屏幕,正在播放著一部歐陸風情的片子。升降台的四周是舞池,一架環形的樓梯通道二層,也是舞場。其餘的地方分佈著一些雅座,歐光慈他們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大馬點了些飲料和一籃子爆米花。歐光慈悄悄說:「這兒的東西貴得要命。」
所謂工地就是眼前這幾棟蓋了一半的塔樓,如今全線停工了,據說是因為錢跟不上。工程隊的人馬呼啦一下子撤走了,喧鬧的工地眨眼間變得比墓地還安靜。每天崔四爺都要對著那幾棟樓發獃,回憶著自己跟著工程隊轉戰南北的歷史。他是干工程的老人,退休后便跟著隊伍打雜,無牽無掛的孤身老人,這樣的晚年生活還算可以。工程停了,他被留下來看守,萬喜那廝就是趁此機會插了一腳。萬喜的母親是崔四爺的親姐姐,他自然不好意思轟他走。但是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僅僅吃點飯不要緊,崔四爺的退休金管兩張嘴還湊合夠,關鍵是萬喜不光吃他的,偶爾還惹禍生事,這是最他媽讓人頭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