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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寶石胸針

紅寶石胸針

作者:藍瑪
歐光慈明白事情僵住了。他不怕僵住,真的不怕。案子出現了實質性進展,遇上一點小阻力沒有關係。世界上的事情總關乎著利害二字。等人們想明白了,痛快起來也是一句話的事兒。
小郝支持大馬:「那不一定,我猜想,女孩子讓男孩子喝毒酒他不想喝,於是女孩子和他廝打了一陣子,划傷了他的手臂。然後女孩子先喝了毒酒,男孩子見女孩子死去,絕望中自己也就喝了。你沒注意么,隊長,酒瓶子是攥在男孩子手裡的。」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燈光映在歐光慈的瘦臉上,似乎有一層油汗。是的是的,當今的這一類飾品大多軋著廠家的印記,或是英文字母MADEINCHINA。很少有軋著姓氏的。而眼前這一枚和死者手裡那一枚一樣,有一個同樣的印記——簡。
發財了么?還抽原來那種破煙么?聽說國家公務員都長工資了,你長沒長?上次你踢了我一腳,現在被踢的那塊地方已經得癌症了,兄弟將不久於人世,將死之人寫這封信給你,一是為了彙報重要情況,二是向你討要醫療費。歐老闆,你還記得地下防空洞死去的那對男女么?聽說你們的意見不一致,聽說多數人不同意你的看法認為是殉情自殺。歐老闆,我告訴你,你是對的,那對年輕人絕對是他殺,絕對。兄弟已經掌握了重要線索,要想知道詳情,請帶好煙一條好酒一瓶來見我。我在名片上寫的那個地方等你。
姓郎的聽到這兒,咕咚一聲,當場就跪下了。
歐光慈心頭一抖,暗想:果然厲害——因為這根是死者文霞手裡的那一支。他從另一個口袋裡摸出大頭買的那一支,一併放在老頭老太太眼前,至少他看不出兩枚胸針有什麼區別。
歐光慈說:「開個玩笑,我也不買。」
一聽文霞死了,老頭立刻掉淚了,感覺上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往下一問,原來老頭老太太所謂的「文霞出事了」,指的並不是雙雙死亡那事兒。老頭子說:「我們只知道他弄了公家60萬塊錢——怎麼會死了呢!」
老人的目光吸著似的追著那布包,看著歐光慈慢慢的,一層層打開。隨即他突然咳嗽了起來,歐光慈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布包完全打開了,老頭子的目光直直地看著那東西——奔鹿。
公判前的晚上歐光慈去看了那個朗某,發現竟是個文質彬彬的小白臉兒。第二天晚上他約了郭大頭去喝酒,順便塞給他一條紅山茶。
老頭子說:「好好,這樣最好。」
現場勘查價值不大,一來兩個死者僅有一些掙扎痕迹,很快就死了。二來防空洞的確是流動人口常常光顧的地方,雜亂的腳印及其他痕迹很多。只是在死去的女孩手中發現了一枚鑲著紅寶石的胸針,上邊有凝固了的血跡。歐光慈認為那很有可能是兇手作案時被刺傷所留下的。大馬不同意,認為如果有所謂的兇手,兇手一定會拿走那胸針的。況且死去的男孩子臂部也有划傷,很可能兩個人喝毒酒之前有過廝打的行為。
大頭說他現在和幾個有錢的朋友合著在搞硬體,也就是電子計算機的配件,運作的還可以。然後他言歸正傳道:「歐老闆,這回要是破了案子,你可真的要給我一條好煙一瓶好酒。你來看看這個——」
歐老闆你好:
談話開門見山,歐光慈問他們知不知道文霞出事了。老太太不理人,老頭點頭說知道一些,剛說到這兒,老太太就飛過去狠狠的一個眼神。老頭子馬上不言語了。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兩個老人像兩尊泥菩薩,再也不說什麼,任你怎麼問也不說。
「你先別管我哪兒來的,你翻過來看看,看看後邊——」
女孩子倒也算不上什麼鮮花,長相平平。生前是國有彩虹印染廠的會計,叫文霞,22歲。她的男朋友和他同歲,是個來自湖南的務工人員,長得挺好,一米八零的個子。兩個人的屍體是郭大頭在城東的地下防空洞發現的,法醫認定發現的時候距死亡時間約有48個小時了。由於防空洞的溫度較低,屍體腐爛程度也較低。他們是喝了一種摻入氰化物的毒酒死去的,血樣和胃存留物化驗均證明了這一點。
歐光慈便簡要九-九-藏-書地把文霞二人的情況說了,老頭子一聽男孩子也死了,又開始哭。很顯然,對這兩個年輕人他們還是很有感情的。歐光慈說:「這樣吧老人家,我們現在就回去,一塊兒跟您老伴兒說說,咱們一起湊一湊情況,好不好。」
范小美說:「算了算了,還是我陪你去吧,看你怪可憐的。但是聲明,我不買煙給他抽。」

01

接下來自然是一場哭天搶地的場面。歐光慈無力地安慰著兩個老人,深切地感到了人生的無常。二老安居一隅與世無爭,從天上掉下來一場可怕的情感衝擊——生活啊,真是太難捉摸了。
「她心裏也不好受。」老頭子說,「上次文霞帶著她男朋友來,向我們說了貪污的事,老太太從此再沒睡過好覺。她要是知道兩個人已經不在了,肯定受不了的。」
小郝也扭過頭來。信紙是最普通的那種信紙,上邊螞蟻般歪歪倒倒爬滿了小字,像小學生寫的。因為用的是一種油很重的圓珠筆,紙的背面已經快透過來了。信的內容如下——
路上,老頭子說了說親緣關係,原來文霞的父親是老太太的親弟弟,挺早就死了。文霞的母親,也就是那個冷酷並有些神經質的女人又嫁了人。文霞等於在後爹的眼皮底下長大的,后爹前年跑安徽去再也沒回來。文霞的血親除了她母親,現如今就剩下老太太一個人了。
歐光慈坦坦然然地泡好了一杯茶,隨後把身子埋進坑坑凹凹的破沙發里開始抽煙:「聽著你們,現在笑得多厲害,到時候你們就會哭得多厲害。小美,替我買一條紅山茶,錢你先墊上!」
「賴皮。」范小美咕咕噥噥地把注意力轉移了,湊過去問大馬:「大馬,什麼信呀看得這麼入神。」
老頭子抬起頭,怔了一下,目光停在了郭大頭身上。郭大頭朝他笑笑:「你老好哇。」然後他看歐光慈。
「老伴兒不想讓我說的,我想想不說也不是事兒,覺得還是得說說。你們當時怎麼不明說呢?我也以為你們指的是貪污的事,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死了。看看,我回去還得繞彎子把情況說給老婆子。告訴我,孩子是怎麼死的?」
郭大頭笑了:「怎麼樣,你是不是應該賞我一條好煙。你知道么,我一看見這東西眼睛刷地就亮了,毫不猶豫地花了七百五十塊錢把它買了下來。我相信我沒記錯,那一枚也軋著個『簡』字!」
這無疑是生產者的姓氏,傳統工藝非常講究這個。
姓郎的反駁說:「血,人人有血,怎麼能證明是我的?」
沒等歐光慈開口,他一抖那布包,叮的一聲東西掉在玻璃板上。
說話走到了近前,歐光慈抬頭看去,見藍底橫匾上書著四個館閣體大字:簡記金鋪。透過玻璃,果然看見一個戴老花鏡的老頭在氣爐子前乾著活,老花鏡架在鼻樑子上。沒見到老太太。三個人對視一眼,邁步進了廳堂。
現在的關鍵在於,沒說出來兩個人也死了——尉縣之行的突破性收穫可以說完全得到了!均在歐光慈的預料之中,所謂的殉情案就此發生了方向性疾轉。既然文霞還有一個同謀,想象的空間馬上就加大了許多。現在看起來,文霞,包括文霞的男朋友,基本上屬於那種老實人,幹了犯法的事情他們的精神壓力很大。試圖到姑姑這裏來放鬆神經,結果無濟於事。歐光慈特別重視他們抱頭痛哭這個細節,因為這一細節比較支持大馬等人的「殉情」觀點。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說法——當今的年輕人殉情的很少。那麼,這一細節的價值何在呢。
郭大頭敲敲檯面,壓低聲音搞得很神秘:「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來來,抽煙。」他遞給歐光慈一支煙,二人點上。大頭猛吸了一口,繼續道,「上個禮拜我去尉縣考察市場前景,沒事的時候在街上閑逛。街不大,幾百米的縣城小街,房子和街面都很老氣。逛著逛著就看見了那家鋪子——簡記金鋪。『簡』就是這個胸針上的簡字。」他彈彈煙灰。
其實歐光慈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那個酒瓶子上,他幻想兇手于忙亂中沒來得及揩拭指紋,https://read•99csw•com真那樣的話就有說服力了。結果,酒瓶子上只有男孩子的指紋而無其他。大馬等人越發人定是殉情。歐光慈認為這也是個疑點——想想看,若是殉情,兩個人的指紋都應該在上邊。
「老人家,我想知道這是您的手藝么?」

02

「憑什麼!」范小美尖聲大叫起來,「哎喲,我的老隊長,郭大頭的屁話你真信呀!你踢了他屁股一腳,他說他屁股得癌症了,這種人的話你怎麼能信呢?」
想到這裏他說:「算了,我們先走了,你們想一想。找時間我們還會來的,我希望咱們能敞開了聊聊。走吧我們。」
「簡記金鋪?」歐光慈盯著他。
郭大頭道:「我當然願意出頭了,不然跟你們跑了個半死,當看客來啦?」
「您前些日子賣了一枚胸針給他。」歐光慈指指大頭,「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
歐光慈合上雙掌,翻了個個兒,張開看去,就見那胸針的背面清清晰晰地軋著一個字:簡。
大頭可能是第一次被「歐老闆」如此當回事兒,神情也挺激昂。他和歐光慈竊竊私語著,好像在給他出主意。歐光慈後來放慢了步子,靠在一棵樹上點了支煙抽。
歐光慈反問大馬:「依照你的說法,男孩子並不想死。是么?這就怪了,如果男孩子並不想死,你相信女孩子有本事讓他死掉么?」
范小美馬上便湧上了一股反感。
范小美哦了一聲。檯燈下,一枚紅寶石胸針在閃爍。那是個線條簡練造型抽象的奔鹿,鹿身上點綴著幾顆紅寶石做紋飾。當然,寶石並不一定是真寶石,但是感覺非常好。尤其尤其重要的是,這枚胸針和防空洞里死者文霞手中那一枚如出一轍。歐光慈拿起那東西,小心地放在手心裏,抬頭問:「大頭,你哪兒來的這東西?」
范小美想了想:「不好說,我還沒有看見咱們要找的人呢,脾氣秉性一無所知。我想先看看,別急著說。」
「這……」小美遲疑著,「郭老闆自己以為呢?」
歐光慈朝范小美擺擺腦袋,小美便出示了警牌。老頭子一看,不言語了。歐光慈低聲道:「能進去談談么?」
房間里出現了一陣沉默,後來歐光慈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他說:「大頭,哲學里有一個名詞,叫做偶然。你要知道,偶然的出現幾率是相當低的,這回被你小子撞上了一次!我不得不說一句老掉牙的話,謝謝你,大頭。」
歐光慈反對這個說法,他認為除了舊時代以及邊辟落後地區,殉情在當代年輕人中已經差不多絕跡了,一個時髦的城市女孩兒和一個熏染了濃厚城市文化的男孩子是不會因為誰的反對而殉情的,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點。
「當然要去尉縣,事不宜遲。」歐光慈道,而後轉向范小美,「小美,怎麼樣,是不是陪我跑一趟?」
當天吃過晚飯,歐光慈便帶著小美去見郭大頭。郭大頭信里夾了一張有模有樣的名片,上邊赫然印著什麼什麼「CEO」,找到地方的時候還真是挺像樣的一個公司。
「是呀,那是醜事。」
大頭也沒提好煙好酒的事兒,開開門把二人請進了辦公室。歐光慈想:果然發了,這辦公室比公安局長的還氣派。他問大頭在幹什麼,大頭說:「毒品、軍火都搞一些。偶爾販賣販賣人口。」
大馬道:「你這叫一條道走到黑。回頭想想那個案子,分明就是殉情嘛!」
「行,你小子行!確實沒記錯,和死者手裡的一模一樣。快說,哪兒來的?」歐光慈很少這麼急切,感覺告訴他,懸挂的案子估計出現了轉機。
老太太嘶啞著說了當時的事情經過,歐光慈核對了一下時間,知道文霞二人是從這裏回去后便出了事。
他離開椅子,快步到牆角開了保險柜的門。小心地從裡邊拿出個信封。關好保險柜,他一本正經地回到老闆台前,從信封里取出個布包來:「歐老闆,你猜猜這是什麼?」
很像平靜的湖面下面的激流,調查悄悄地開始進行。歐光慈推論出如下要點——
「是賣給他一個,可不是這個。」
范小美吃吃地對小九九藏書郝笑:「怎麼樣,中午飯你請啊,我贏了。」
歐光慈把一個皺巴巴的牛皮紙信封扔在桌子上,然後去沖茶水。水壺裡沒有開水,他於是大呼小叫地罵起來,罵部下們一天比一天懶,一個比一個懶,都等著喝水,誰也不知道去打水。
大馬認真地向他講解了DNA的基本原理,最後道:「不要說你的基因,夥計,即便是恐龍的基因也能搞出來。你恐怕看過美國那部進口大片吧——《侏羅紀公園》?」
「小美,過來過來。你說我們要不要開門見山?」
歐光慈什麼都沒說,只是瀏覽著玻璃柜子里的金銀飾物。他沒看見那種奔鹿。倒是有另外幾款胸飾感覺挺好。這時老頭子的目光已經轉移到他身上了,他朝老人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
「小霞。」老頭子一問一答十分從容,「請問幾位是……」
「沒錯,是我做的。您是……」
老頭子漸漸沒法幹活了,顯然心裏在琢磨眼前這些人的來路。歐光慈又堅持了一會兒,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於是湊上前些低聲說話了:「對不起老人家,我有個東西想請你老看看。能不能打攪一下?」說著從懷裡掏出了個布包。
「她侄女。」
歐光慈說:「我既然信,就自然有信的道理。你們三個都屬於『殉情說』的支持者,唯有我反對。現在出現了有利於我的線索,當然要抓住了!」
「當然,他是嚮導。」
大馬拿起那信,擺著手道:「行啦,頭兒,有罵人的功夫一壺水早打回來了。」
再看歐光慈,走起路來登登的,感覺已經有了。
他連夜打電話給大馬,讓大馬明天就去文霞的那個彩虹印染廠調查,重點是財務上的疑點。120萬巨款不見了,應該容易查。大馬追問那個紅寶石胸針,歐光慈不想羅嗦,告訴他那隻不過是一個偶然的物件——功在郭大頭。
歐光慈說:「媽的,莫非大頭真發了?」
一,兇手之所以沒有拿走胸針,目的就是為了做成殉情的假象。
「沒說,他們打死也不說。」老太太想都沒想便擺擺手,「我們估摸那是個厲害的人,說出來兩個人可能就活不成啦!」
三個人過了馬路,快速穿過兩條小巷,這時路燈已經放亮了,街上的閑人開始多起來。大頭說就要到了,然後朝前一指:「你們看,就是突出出來的那個門樓!」
自然是哈哈大笑一場。
小郝道:「就是長得跟野牛似的那個大頭么?信里怎麼說的?」
說來有意思,郭大頭從一開始就認定那不是殉情,理由和歐光慈完全一樣。他認為是防空洞里的流動人口作的案。
他按照電話號碼撥了一個,大頭在外邊和朋友吃飯。他一邊嚼著東西一邊說:「馬上來馬上來,你們就在門廳里等我。」
郭大頭是個有名的大混混,勞教過。屬於大事兒不犯,小事兒不斷那種人。也算巧了,他那段時間關掉了摩托車修理部準備開小旅店,他看上了城東的那片老防空洞,想以低價租下來改裝成能住人的地方。結果好,撞上了兩個死人。報案者就是他。
人們之所以傾向於殉情自殺,原因很簡單,死去那女孩兒的男朋友是個鄉下來的打工仔,多數人都覺得兩人不匹配,覺得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特別是女孩兒的母親反對尤甚。事發之後歐光慈帶人去見過那個母親,發現那是一個很冷酷而且有些神經質的女人。她說死了好,死了大家都省心。「殉情說」的支持者們就是以此為根據的。
老頭一指那鹿的眼睛,歐光慈豁然開朗,原來兩隻鹿的眼睛睜得大小不同,文霞手裡那隻眼睛睜得更開一些。服了!他把大頭買的那一枚還給大頭,指指另一枚道:「老人家,這一枚您既然認識,能告訴我們賣給誰了么?」
郭大頭喝夠了水抹抹嘴,道:「鋪子里東西不多,幾傢伙也就看完了。正可謂命里註定,早一分鐘走也就沒這事兒了。嘿,就在我扭頭準備出門的時候,後邊的門帘子一撩進來個人,是個老太太。這沒什麼,老太太有什麼好看的。好看的是老太太胸前別著一枚這東西!」大頭指指桌上的那枚紅寶石胸針,「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猛然想起了那個案子,想起死去那個女孩子手裡攥著的東西。於是,我九九藏書就不顧死活地把它買下來了,我想起你說過,那枚胸針的後邊壓著一個『簡』字。簡記金鋪就是這個『簡』。老太太起先不買,最後扛不住我這張嘴,賣了。要一千,我還價到七百五十塊成交。回來我就給你寫了那封信。」
「老人家,這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們一定要如實說。你們想想,文霞說沒說過她夥同什麼人做了假帳。說沒說?」歐光慈死盯著老太太的臉,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
「信里什麼都沒說,只是讓隊長帶一條好煙去見他。」范小美把信紙疊成了一架飛機,嗖地鏢出去。也巧,正好鏢中了打水回來的歐光慈,三個年輕人轟然狂笑起來。
范小美悲哀的說:「大馬,小郝,你們到底還是嫩了點兒。」
小郝、小美齊聲說:「就是!」
是的,兩個老人最後也談到了那個胸針。他們說胸針做的的確不多,屈指能數出來的幾個。老頭子還特彆強調說,大頭那天硬是把東西買走,他當時就覺得背後恐怕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尉縣遙遙八百多公里,第二天一早上路,沙漠王足足趕了將近九個小時,進入尉縣地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了。在當地公安局落腳,歇了一下就到了黃昏時分。
那是半年前的事,文霞帶著她的男朋友突然來到尉縣。先是說來玩兒的,可是又不見他們出去玩兒,整天在家唉聲嘆氣。幾經追問女孩兒才說了實話。原來她夥同另一個人作假賬,從公家的財務上弄出120萬塊錢給分了。就這樣把禍闖下了。跑到老人這兒來是想對策的。
——原來如此!
「大馬,你來看看這封信。」
大馬服氣,積極地投入了調查。想不到的是,調查比想象的要難一些,先後找了40多人談話摸底,然後依據零星線索理出一條線,隨即在經濟偵察處的協助下挖到了一個叫郎景和的傢伙。此人乃該廠副廠長,分管財務。起先姓郎的還試圖抵賴,咬死不承認與文霞有關係。大馬按照歐光慈的意思甩出一張大牌——胸針上的血!
三個人出得門來,沿著街道往前走。不知為什麼,范小美突然湧出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她想到了大馬和小郝,發現那兩個傢伙已經處在了十分尷尬的境地,如果這次有收穫,兩個傢伙就丟了大臉了。回想當初他們死命地堅持殉情說,小美現在感到十分奇怪。在一般情況下,他們從來是很尊重歐光慈的,差不多有點為命是聽。唯獨這一次大唱反調,嘿,偏偏這一次唱砸了。
姓郎承認他弄走錢以後毫無快樂可言,惶惶然不可終日。尤其是發現文霞的非常情緒以後,有幾天幾乎瘋了。文霞找到他,想和他商量把錢暗中還回去,姓郎的不願意。隨即,在文霞從尉縣歸來後向他們下了毒手。男孩子的毒酒是姓郎的騙了以後喝下去的,文霞見男友死了,和姓郎的搏鬥幾下子,胸針就是在搏鬥中刺傷了對方。最後女孩子于絕望中服下了毒酒。姓郎的擦拭了自己的痕迹,布置出了那個「殉情」的假現場……
老頭咳嗽了一聲,老太太一言不發地扭頭走了。老頭子說:「我關一下門板,三位稍等。」
部分人支持歐光慈的觀點。
因此他認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個同謀者遲早都會敗露的,正可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完蛋是早晚的事兒。
你的朋友,大頭。
由於第二枚胸針的出現和郭大頭講的經過,范小美的觀點已經從根基上動搖了,她說:「那還等什麼,走吧。郭老闆跟不跟著去?」
郭大頭說:「謝個屁呀,幫助破案人人有責。再說你歐老闆對我大頭好,我無以為報,這回就算扯平了。不過對你來說,這可不是偶然,是必然的——我大頭必然要幫你。現在我關心的是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看著他們倆已經受不了啦,抱頭大哭哇。我們叫他們回去自首,他們怕死,不敢。我就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去外地躲躲,用那筆錢做點買賣,將來把公家的錢還上。我們老糊塗呀,錢本來就在他們手裡,還上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么!」
「耶斯耶斯,簡記金鋪。我也是有意無意就邁了進去,沒有任何目的。鋪子不大,頂多也就時https://read.99csw.com20平方米不到,裡邊有一個老頭子在幹活,在一個挺小巧的氣爐子上在化著金子——您看見過化金子那種坩堝吧。老頭子正在幹活,看見我進來了,點點頭問我是不是要打首飾。我知道打首飾的,把你不喜歡的金銀首飾放在坩堝里化成水,抽成條,然後按照樣子給你打成新首飾。我說我不打,看看。老頭子也就不跟我說話,繼續干他的活兒了。歐老闆你喝水么?」
「送給誰了?」
鋪面後邊是一個不很大的空間,老頭子上好門板進來了,張羅著給客人上茶,相比之下,老太太顯得十分冷淡。人們心照不宣,畢竟文霞是老太太的侄女,有事情的話肯定和老太太關係更大一些。
「那,他要不要露面?」歐光慈指指郭大頭。
小郝說:「憑什麼我請,這不能算。我說的是他會罵你,結果他罵的是所有人。不算,再賭一次。」
三,他們之所以沒有透露那個同謀者的姓名,進一步說明他們沒有殉情的意思,否則的話沒有必要保護那個同謀者呢?
大馬撥開她的手,目光依然停留在信紙上:「別鬧別鬧,這事情很有意思!」
二,據老夫婦的形容可以分析出,文霞和她的男友感情基礎相當不錯,不存在殉情的前提。
「無所謂好不好,反正你說了算。」
歐光慈一指他:「對,就當一回看客。哈,可以走了。大頭,咱們一起進去,你什麼都不說,就那麼在老頭老太太眼前晃悠,我先觀察一下再說好不好。」
郭大頭拿過大保溫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看信看信,回來我聽你的意思。」歐光慈拎著暖水瓶走了。
「如何?歐老闆。」郭大頭得意地看著歐光慈,「絕對不是商場賣的那種大路貨吧。」
三個人出門去找吃的,大頭說這個地方的小吃很不錯。
四,大頭得到線索雖說事出偶然。但是老夫婦畢竟知道侄女貪污了60萬元並有一同謀的事實,那麼,無論他們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得知二人死亡的信息,都會毫不猶豫地透露出同謀這一情況。所以,此案出現轉機其實是必然的。
總之,那案子最終難以定案便懸置了起來,截止到郭大頭來信,差不多已經小半年了。現在大頭突然來了這麼一封狗屁內容也沒有的信,大家一致認為那是大頭在拿歐光慈打哈哈開玩笑,想敲你一條好煙。歐光慈讓范小美把那封信抹平了又傳看一遍,認真疊好道:「我不認為這是開玩笑,別看他語言很調侃,其實態度還是認真的。諸位,真沒有人和我去么,沒有的話我就自己去了。」
「那一支沒賣。送人了。」
胸針在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她侄女是誰?」
「價值就在於他們還是珍愛生命的!」歐光慈最終相信了自己。
說著便到了,老頭子顫顫巍巍地捅開了門鎖。
不到三分鐘,他晃晃悠悠回來了。這傢伙大個子,差不多能劈出歐光慈兩個那麼大。他看見范小美,便大咧咧地說:「你不就是那個什麼小美么,混得還行吧?」
他供認了貪污公款的全部經過。大馬聽罷驚出一頭汗來,他無法想象,120萬巨款搞出去,使用的竟是及其原始的方法:開空頭支票加上塗改帳目。不可思議,該廠的財務漏洞可見一斑。
大約吃了一個多小時,分析了一下老人的心理特點,大頭主張二顧茅廬。歐光慈問范小美怎麼想,范小美說:「等等再說吧,我們明天再去。」
「她是不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文霞貪污的事?」范小美問。
老頭子問的是歐光慈,看著的卻是大頭。這時帘子一挑,老太太從裡邊出來了。不用問,老頭的咳嗽是給她遞暗號。老太太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大頭,她面無表情,飛快地把在場的三個人看了一遍,然後盯住了檯子上的那個胸針。
60萬,巨大的線索出現了。
歐光慈抽著煙等著,范小美卻已經急不可待了。
大馬看完信,把信紙遞給范小美,徑自到窗前推開了窗戶:「郭大頭給隊長寫了一封拍馬屁的信,說防空洞里死的那兩個人是他殺,見他娘的鬼,狗東西想必又欠揍了。」
沿著夜幕下的街道回招待所,遠遠地小美喲了一聲,歐光慈循聲看去,心跳馬上加快了,因為在路燈底下站著一個人——那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