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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案發生的時候

竊案發生的時候

作者:藍瑪
「躲在門后哇,等賀平安開門進來,當頭就是一傢伙。那樣他就不至於摔死了。」小郝跟歐光慈要了一支煙點上,「這是個傻賊。」

03

死者是個小偷,這一點已經完全可以認定了。他從被盜者賀平安的五樓窗口掉下來,當場就摔死了。剛才歐光慈上五樓去看了看,看到賀平安那個窗口的外邊的確有一道三四寸寬的坎兒。賀平安說小偷掉下去之前肯定就站在那道坎兒上。往右,距離窗口約兩米五的地方有一根老式的水管子。賀平安說那個小偷估計是想從那根水管子滑下去逃走,結果沒等他夠到水管子,就掉下去摔死了。
大馬指著下邊的窗欞子說:「隊長你看,這裡有兩道嶄新的划痕。你估計一下,這是什麼東西划的?」
歐光慈說自己也沒睡好。他說他不是故意要耍什麼鬼,的確是一瞬間想到的。之所以不考慮哪是小偷的同謀,理由有三:其一,兩個小偷如果一道入室行竊,絕不會在現場就開始爭鬥。其二,如果是兩個小偷攜手,卧室床墊下邊那些錢是不會漏網的。其三,若是兩個小偷合謀,賀平安就完全沒有必要向警察撒謊了。
「噢。」商老師點點頭,然後放低了聲音,「賀平安好像是九點多才回來的?」
那天晚上的談話沒有繼續。
歐光慈縮回脖子:「這無疑是死者墜樓的那一霎那抓的,你覺得有問題么?」
歐光慈道:「不,大馬。我估計這一點賀平安不敢騙我們,因為有商老師作為目擊者。現在咱們姑且認為那就是賀平安。收回思路,集中想一想,剛才我說可能還有一個人,你們看,這裏不是出來一個人么?」
「隊長,他為什麼要撒謊,感覺上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大馬道:「是的,他那句很有說服力的實話我也能接受,人可能確實不是他推下去的。他好像說過,小偷是自己沒站穩掉下去摔死的。這一點我不能接受,真是自己掉下去摔死的,窗欞上的指甲痕迹怎麼解釋的呢,那分明是強力奮爭之後抓出來的?」
大馬提出一個問題:小偷入室行竊一般來說是不會放過卧室的,為什麼賀平安的卧室沒有被翻動?
小郝說:「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個人就是小偷。他身上帶著溜門撬鎖的工具,門鎖那裡也留下了被撬過的痕迹。更主要的是派出所的小段也來了,他說這個小偷在他們派出所有案底。」
「不是死人了么?」商老師道,「死人的事情一發生,什麼新聞也看不了啦。這位女同志來調查的時候我沒想起什麼,她走以後我忽然想起個情況,這才來向你們反映。」
「對,我也正想說呢!」小郝叫道。
歐光慈踩滅煙蒂,道:「是的,你有意地迴避了窗戶。為什麼?要不要我告訴你?」
商老師點頭道:「是,聽上去就是這個動靜,你說得對,是搏鬥的聲音。」
兩個人探頭往下看,看那個站在花池子邊上的賀平安。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小個子男人,很內向,很弱勢的那一種。他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現在是獨身一人生活。他在醫院麻醉科搞技術,據說手上的活做得還可以。
賀平安對此無意見,他說他們醫院的值班室可以過夜,希望歐光慈能把他送到醫院去。歐光慈讓小郝開車送一趟,小郝說那就跟運屍車走吧。
所以,那個人不應該是小偷的同謀,而是與賀平安有利害關係的人。
「可是隊長,後背不是前邊。」大馬咬住一個細節,「誰能肯定那就是賀平安么?」
「我……」
圍觀在現場四周的人怎麼趕也趕不走,那些男男女女們遠遠地看著,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時而一驚一乍的,把氣氛搞得很是緊張,再加上此案發生在晚上,不時的有燈光一閃一閃地掃過人們神情各異的臉,看上去真是不太好形容。
「大馬,聽見沒有,你來一下。」
「不是不是。」商老師擺擺手,「不是那意思。賀平安回來不回來和我沒有關係,所以我倒完垃圾就準備著看晚上的體育新聞了,根本沒想別的。」
小郝說那時候可能正是小偷在翻東西的時候,動靜應該是有的。
九_九_藏_書當時大馬追問了他一句:「你馬上就認定那人是從你的窗口掉下去的么?」
歐光慈請他坐下說話,商老師死活不坐,歐光慈於是給了他一支煙:「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而他告訴我們小偷是自己掉下去摔死的。」
一直沒說話的大馬開口道:「我想不出兩分鐘一直盯著錢看是一種什麼感覺。賀平安,你的確在撒謊。」
「想想看,一旦那個人和賀平安是一夥的,他撒謊就有了緣由。我一晚上的思索的結果就是這個!」歐光慈說。
「我……我沒偷聽。」商老師解釋了一句,然後抬腿進了屋。
「也就是說,你窩藏的這個逃犯是那天晚上八點多進入你的房間的,你給他的鑰匙么?」
商老師不住地哈腰:「是是,你來調查的時候我還沒想起來。而且你問的是死人的事情。我的腦子當時全在死人那方面,把其他的忽略了。賴我,這賴我。」
此話一出口,房間里立刻安靜了。
「指甲。」歐光慈不假思索地說,「我碰到過一起同樣的情況。不過那次是自殺未遂。」
那個商老師站在光線里,微微仰著頭,眼睛被客廳的燈光晃得睜不開。
又是一個問號。
歐光慈走到窗前朝外看了一會兒,轉回身道:「第一,賀平安肯定沒有在卧室里數錢,第二,賀平安基本上不太可能是那個把小偷推下去的人,而小偷的的確確是被人推下去的。那麼,可能就出來了——這個屋裡還應該有一個人!」
狗東西在撒謊,媽媽的!
大馬上前一步,站在賀平安的正對面:「賀平安,聽我告訴你,從外邊回來的人,開門后的第一個動作應該是開燈。而你的房間里的燈當時已經是開著的,那時候你的反應應該是驚愕,非常驚愕。然後你注意到打開的窗戶,注意到被翻亂的書房,最後你才可能注意到卧室。這是最正常最合理的順序。可是照你的說法,你第一個行為就是衝進卧室。這難道不反常么?我問你,你為什麼故意迴避了窗戶!」
「不,書房的抽屜里也有些錢,我們在死者的身上還找到了一些國債的債券和一個存摺。」小郝道,「小偷無疑是小偷,但是不屬於窮凶極惡那種,不然他就不會躲到窗戶外邊去了。」
歐光慈和大馬上了樓,五樓的勘察已經完了,技術人員帶他們到書房去看了看,指出書房翻得很厲害,看上去以其說是來偷錢,倒更像來找什麼東西。問到具體的,技術人員指出,沒有章法,到處都翻了翻。
小郝道:「各位注意,按照當時的情景,小偷顯然是看到了房間里的那個人,如果這個人是個問心無愧的人,他自然可以打電話報案,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房間里這個人顯然是害怕被別人發現的人,所以……」
「是呀,這一點明擺在眼前。」小郝看著那個窗欞子道,「再說,賀平安撒了好幾個謊,可信度不是那麼高。既然被偷的是自己,既然他沒把那個人推下去,那他何必撒那些不能自圓其說謊話呢?我不理解這一點。」
商老師道:「差不多吧,電視連續劇快完了的時候。」
大馬道:「你應該在客廳里,面對著窗戶。那時候,窗戶外邊有一個人,你們面對面。然後你……」
大馬走了進來:「頭兒,我那兒發現了一些情況。」
賀平安似乎想解釋,可是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他面對這兩個警察,突然顯得那樣的呆傻。
歐光慈沒搭理他,自顧點上支煙抽著。
歐光慈收回目光,再次打量那窗檯。大馬告訴他,窗外的腳印已經取了樣。看得出,小偷的確打算從這裏抓住那根水管滑下去。但是由於夠不著水管,他只得又移了回來。
難道都想錯了?
小郝問:「你怎麼這麼肯定呢?」
「我聽說摔死那個人是個小偷?」商老師先問了一句。
歐光慈咳嗽了一聲道:「一方面,賀平安撒了好幾個謊。另一方面他又冒出一句很有說服力的實話。你們怎麼理解這種現象?」
「這樣吧,賀平安。」歐光慈開口了,「今天晚上的談話先到這裏,有話明天再說。你的房間目前還是現場,至少今天晚上你需要找一https://read•99csw.com個地方過夜——我們公安局有招待所。」
「不——」賀平安嘶叫起來,雙眼透出了驚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歐光慈心裏咯噔一沉,忙問:「你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一個人?」
歐光慈豎起一根手指:「說的對大馬,你的感覺很准,疑點就在這兒。注意看,那傢伙現在很緊張。」
兩個人快步下了樓,似乎有一種情緒在他們的心裏涌動。是的,在接到報案並及時趕來的時候,他們對賀平安基本上是相信的。結果呢,大出所料,賀平安撒了兩個謊。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我幹嗎要殺人,難道我是傻子么,照你們說的那個情景,我當時只要關上窗戶,隨手給你們打電話報案不是就解決了么!我為什麼要背一條人命呀!」
「你似乎知道得不少哇。」歐光慈看著他。
歐光慈死盯著他:「不對,賀平安,你撒謊了,這裏不符合邏輯。別忙,你聽我說。要是換成我,掀開床墊看見了那些錢,我至少當時不會急著去數的。你想想,小偷如果發現了那些錢,肯定會把錢統統拿走,難道會拿走一些再給你留下一些么?絕不可能!所以我如果是你,看見床墊下邊的錢還在,得出的結論應該是小偷沒有發現這些錢,因此用不著馬上去數。賀平安,你這裏說的不符合邏輯。」
「然後你把書房搞亂,向我們報了案。」歐光慈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吧,賀平安,咱們從頭再談一遍,希望你這回不要再撒謊了!請——」
其實,他們倆才是今天晚上最主要的主角——如果不包括死者的話。
他看著賀平安,賀平安看著地面。
「是他,把小偷推下去摔死了。」大馬小聲說。
「是是。」
「我外孫女在幼兒園養成的習慣,每天晚上九點鐘准上床。所以我估摸著那時候是九點多一點兒。」
「表……表弟,他是我表弟。」賀平安面色如蠟。
這時,樓上的大馬伸出頭來招呼歐光慈。歐光慈站起來,陰險地朝賀平安嘿嘿一笑,走了。
房間里一下子多了一個外人,感覺上有些變化。所有的目光都停在商老師的身上,商老師有些不自在。
大馬想了想:「不,不會,這錢肯定沒被小偷發現。」
「小偷的同謀。」范小美道。
歐光慈他們是在第三天的晚上抓到那個逃犯的。當時賀平安正和他在城郊結合部的一家很簡陋的飯館里吃飯。賀平安放下啤酒瓶子,把一疊錢交給那傢伙,於是他看見了圍上來的警察。他手裡的錢掉在桌子上。逃犯倏地轉過頭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來反映一個情況。」
「結果他撞上了正在偷東西的那個小偷,小偷躲到了窗戶外邊,於是,搭進了一條小命。」
樓下那邊的活可能幹完了,小郝走了過來:「隊長,屍體可以運走了。你還看不看一眼?」
歐光慈笑了:「OK小郝,你等於說出了問題的關鍵。那個人非常害怕別人看見他,所以他向看見他的人下了毒手。而賀平安想保護這個人,同時又不想背一個殺人的罪名,於是向我們撒了那些站不住腳的謊話。全解釋通了!」
刑警隊長歐光慈和他的人馬已經全部到位了,大馬負責五樓,小郝負責樓下的死人現場,范小美在一旁搞現場畫圖。勘察組的技術人員樓上樓下地忙著。只有歐光慈和五樓的房主賀平安站在一邊,看上去象是兩個旁觀者。
「賀平安。」歐光慈微笑地看著那個嚇慘了的小個子,往前走了幾步,「你現在明白了吧,警察是不那麼好騙的。別怕,告訴我,他是你什麼人?」
賀平安的眼睛眼看著瞪大了,瞪圓了,嘴張著閉不上。
小郝嗷的一聲,大家的興趣馬上提了起來。天哪,又冒出一個人來!
「賀平安,剛才我上樓之前你說你衝進卧室數了數床墊下邊的錢,可是剛才你卻改口說『看了看下面的錢』。你要明白,『數了數』和『看了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你是有文化的人,不用我多說吧。」
歐光慈馬上嗯了一聲:「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他是被人……」
「我馬上去看你的情況,現在read.99csw.com你先看看我的情況。」他指著床墊下邊的錢,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問大馬,「如果你掀開床墊看見錢還在,會拿起來數么?」
小郝道:「你說人不是他推下去的?」
大馬把歐光慈領到客廳那面窗戶前,兩扇木製窗子朝外推開,從這裏看出去能看到遠處錯落的樓房和樹。
商老師的眼睛馬上睜圓了:「不不,小偷偷東西不會鬧出那種動靜。我敢肯定那不是小偷搞出來的動靜,不像是一個人。」
「反映情況?」范小美看著他,「我不是各家各戶調查過么,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哇?」
商老師說他是突然想起來的。他說大約在八點半左右的時候,五樓上曾經有過一陣動靜——要反映的就是這個情況。八點半左右,五樓上確實有動靜。
這是包括小郝和范小美在內的多數人的看法。
「於是乎……」歐光慈聳聳肩膀,又朝樓下看了一眼,「看來賀平安不僅僅撒了一個謊。」
歐光慈道:「對,我唯獨相信的就是他最後的這幾句話。他的話符合一個正常人的心理邏輯。你們想想看,小偷在外邊毫無反抗之力,他賀平安的確站在一種絕對的優勢上,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了,何必非要把對方弄死呢?」
是的,賀平安這裏的確撒了謊!
「你沒撒謊難道我撒謊了?」
「什麼人不希望別人看見他?」范小美睜大了眼睛,「逃犯?難道是逃犯?」
「歐……歐隊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確掀開床墊看了看下邊的錢,真的。沒幹別的。」他解釋的是前一個問題。
歐光慈湊近那兩道划痕仔細看看,然後又探頭看看樓下。
商老師搖搖頭說就這些了,他要反映的就是這些。
他倏地扭頭看著賀平安,眼神很兇:「賀平安,你說你進到卧室一掀床墊就看見了放在那兒的錢,然後你幹什麼來著?」
賀平安反應了一下,說:「數錢呀,我數數錢是否丟了。」
「你……你不是四樓的那個商老師么?」小美認出了對方,「你站在這兒幹嗎?」
「正是。」歐光慈深深地看了小美一眼,轉向大馬:「大馬,向中心指揮系統申請,查一查最近有沒有逃犯竄入本市,馬上去。」
賀平安像一條即將被渴死的魚,使勁兒地咽了口唾沫。
賀平安說:「是,當時除了我這個窗戶開著,別人家的窗戶都關著,畢竟已經是秋末了。」
商老師使勁兒點頭:「對對,感覺上像是兩個人,恐怕小偷還帶著一個幫手!」
「那你要反映什麼?」大馬問。
歐光慈死死地盯著他:「那你解釋一下,你說你在卧室里呆了兩分鐘,難道兩分鐘都在看錢么?」
大家都不言語,顯然對歐光慈提出的這個觀點不太理解。
牆上的鍾錶嗒嗒地走著,十一點了。
賀平安朝他們瞟了一眼,馬上就把腦袋低了下去。歐光慈二人慢慢走過來,在他根前站住了。他們故意沉默了一會兒。歐光慈的目的很簡單,他要用沉默擊垮這個撒謊的人。果然,賀平安眼看著就不行了,他用一種很低沉,近乎于渴求的口吻說話了。
「難道你有懷疑?」范小美問。
商老師走掉以後,房間里再次沉默了。歐光慈下到四樓看了看垃圾道,回來說商老師說的可能是對的,如果賀平安走上樓去,下邊可以看見他的後背。
「可以設想,當時小偷是臉朝客廳站在外邊的坎兒上,他不但可以看見客廳里的一切,甚至能看到書房的一部分。隊長,想想當時的情景我有些毛骨聳然。」
歐光慈擺擺手指:「不不,小偷的同謀僅僅是商老師的說法。真象也許並不是那樣。與其說是小偷的同謀,我倒更傾向是賀平安的同謀!」
歐光慈小聲道:「賀平安,你是不可能在卧室裏面對著床墊下邊的錢足足看上兩分鐘的,這不符合邏輯。在這兩分鐘里,你應該在干別的。」
「首先,他說他在卧室里用了兩分鐘把床墊下邊的錢數了數。這一點分明不合乎常理,我已經給他點出來了,他沒有過硬的理由予以解釋。第二是大馬的分析,一個人從外邊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衝進卧室數錢,這是不可能的。這一點賀平安含糊其詞無法解釋。當我們強調了窗戶對九九藏書於死者的重要性時,一個極其重要的情況發生了。賀平安否認他把小偷推了下去,他說他完全可以打電話報案,用不著背一條人命。各位,他這句話很有力度,我現在能接受他的說法。」
是賀平安報的案,他說他原本想去派出所報案的,報失竊。可是無意中從窗口往下看了一眼,看到了橫陳于下邊的死人。
這樣,晚上的談話就在一堆問號當中結束了。
「好,謝謝你。」歐光慈站了起來。
「不不,正好碰上,完全是無意的。」商老師很用力地吸著煙,「我當時剛好出門倒垃圾,看見了賀平安走上樓去的後背。當時我記得是九點多一點兒。」
歐光慈站了起來,他覺得頭大了:「會不會是這樣,人確實不是賀平安推下去的,他所以要撒謊,是出於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的某種特殊原因……」
「可你剛才說得有道理,小偷不會搞出動靜的。哪怕是兩個小偷也不會搞出動靜。」
歐光慈問:「那個時間你肯定么?你說的是八點半。」
「慢慢說隊長。」范小美道。
大馬朝他豎豎大拇指:「你真厲害,隊長。我剛剛打手機給樓下的小郝,小郝說死者的指甲里有漆皮和殘存的木屑,漆皮的顏色和這裏一致,均為豆綠色。隊長,你怎麼理解這個線索?」
歐光慈給了他個肯定的答覆:「對,是小偷。」
「媽的!」歐光慈罵了一句,然後朝大馬甩甩頭,「走,跟我下去見見樓下那個撒謊的傢伙。」
賀平安的房子是個兩室一廳,不大,老式格局。靠左邊的一間就是賀平安所謂的卧室,一張軟墊大床,一個衣櫃,一個矮櫃。挨著卧室的是客廳,也就是開了一面窗戶那個客廳。客廳的布局很大眾化,無非是沙發茶几什麼的,牆角養著一盆巴西木。歐光慈剛才進來的時候主要觀看了客廳和客廳右側的書房,這是主要被翻騰過的地方。現在又進來了,他朝大馬抬抬手,意思是來一下。然後徑直進了卧室。他掀起了床墊子,馬上看見了那些錢。
「會不會是兩個人在爭奪東西?」商老師似乎很有想法。
小郝叫道:「隊長,你可真敢想。我服你了!真是的……誰?誰在門外!」
他劇烈地喘息著,喉嚨里發出呼呼的聲音。
「我沒有……」
范小美道:「你是不是想說,由於某種特殊原因,賀平安不得不撒謊?」
歐光慈清晰地聽見他大叫了一聲,嘩地掀翻了桌子,隨即又撞碎了門玻璃奪路而逃。
「是,我給的。我有兩把鑰匙。」
歐光慈道:「好了,現在咱們集中一下情況。從淺層次看,這是一起小偷入室行竊意外墜樓事件。小偷已死,基本情況來源只有事主賀平安。而恰恰是這個賀平安幾乎每一句話都有邏輯問題。這就牽扯到了深層次的問題。」
一群警察撲了上去。
「明白。」大馬朝小美笑笑,快步走出去了。

02

大馬說:「賀平安既然那麼善於撒謊,在時間上他難道不會騙我們么?」
歐光慈特別詢問了賀平安是否聽到了有人掉下去的響動。賀平安說沒有。他說他當時完全被房間里的情景驚呆了,然後奔到卧室去查看床墊低下的錢。他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進屋之前那小偷就已經墜樓了;再一種就是他奔進卧室的這段時間墜的樓。歐光慈問他在卧室呆了多長時間,賀平安想了想說大約有兩分鐘的樣子。
大家能接受歐光慈的說法,於是都沒話說了。
這時候下邊的現場已經勘察得差不多了,屍體已用白布單子蓋上。四周的圍觀者也走了一些。
大馬道:「隊長,小美說得對,多大的仇恨非要弄死那小偷呢!他難道不能像賀平安所說的那樣,把窗戶關上,然後給我們打報案電話么!」
賀平安的家已經被翻得不成樣子了,很顯然,小偷在這裏呆的時間不算短。賀平安指出:九點一刻他從外邊回來的時候,小偷顯然聽到了開門聲,這才情急中鑽出了窗口,從而導致了接下來的墜樓悲劇。
「除了這個動靜,你還聽到了什麼?」大馬問。
小郝說了半句話,倏地轉過身子,因為他聽見了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范read.99csw.com小美走過去拉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背有些駝的人。
歐光慈在這裏留了個扣子,讓大家回去想一想,第二天交換想法。結果第二天大家一口同聲地聲討他,說是因為那句話,搞得大家一晚上沒睡好。
「然後呢?」小郝追問,「你是不是發現了情況?」
「我覺得可疑。」大馬舉起一隻手,「你看隊長,死者墜樓前顯然出於求生的目的要抓住這道窗欞。事實上,他一旦抓住這道窗欞……隊長,我想你能明白。他一旦抓住這道窗欞的話,就不會掉下去了。」
歐光慈想:賀平安說他是九點一刻從外邊回來的,看來說的是實話。
大馬在外邊喊:「走了隊長,帶回去說話吧。」
大馬道:「可是他卻忽略了賀平安的卧室,事實證明,賀平安的錢藏在卧室里。」
「是的,隊長,死者在墜樓的一霎那抓住了窗欞,他完全可以不死,但是屋裡的人用力推他,硬是把他推了下去!」
「好可怕!」范小美嘆道,「多大的仇恨一定要至之於死地呀!」
他說得比較有道理。
賀平安的腦袋上眼看著出汗了,他依然不敢看歐光慈的臉,低聲道:「歐隊長,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說謊。」
范小美道:「不躲到窗戶外邊躲到哪兒?」
「嗯,對,正是這個意思。你們覺得有可能么?」
此刻,歐光慈和賀平安蹲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在抽著煙。歐光慈覺得自己應該問點什麼,可是一時又找不到可問的。案子整個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漏洞。但是……怎麼說呢,憑歐光慈多年的感覺,好像又有些不太對頭的地方,究竟那裡不對頭呢?他一時又想不出來。
范小美已經詢問了四樓至一樓的住戶,問他們是否聽到了什麼動靜。除一樓的小兩口外出沒回來以外,其餘幾家都說沒聽見。

01

04

……噢,等等……似乎想出來了……噢,是的,想出來了!
他們一起走過去,應急燈照著死者的臉,看上去很是恐怖。賀平安探頭看了一眼,馬上出現一種要作嘔的感覺。歐光慈揮揮手,死人被抬走了。
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歐光慈一直眯著的眼睛突然間睜大了。他發覺自己被賀平安這一句話擊倒了——是的,賀平安這句話說得非常合理,既然他面對著的是一個站在窗戶外邊無比被動的人,打電話報案顯然是最合適也最合理的選擇,他沒有必要奪走一條人命!這是常理。
技術人員打算連夜做痕檢,匆匆走了。不久小郝開車帶著范小美回來了,幾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分析情況,話題還是離不開這些問號。
「OK。這就對了——賀平安確實說了謊。」歐光慈拍拍大馬的肩膀,「走,現在該看看你的情況了。」
「我一下子就全明白了。」賀平安說,「出了人命,再報失竊就不行了。」
范小美道:「能肯定死者就是個小偷么?」
小郝道:「你是不是想說,那兩個小偷因為分贓不勻打起來了?是搏鬥的動靜么?」
一陣真正的沉默,雙方都在想,雙方都在捉摸對方的想法。歐光慈又點上了一支煙,抽著,然後他給了賀平安一支煙。看得出,賀平安感覺出了氣氛的變化,他的臉色好了些。他甚至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難道他在偷聽,大家對視了一眼。歐光慈朝他勾勾手:「進來,商老師,請進來說話。」
歐光慈看看賀平安,道:「看一眼,來來,賀平安,你也過來看一眼。」
這時,技術檢驗的結果也出來了。證明,賀平安的房間里有三個人的痕迹,腳印,指紋都有。玻璃窗上的痕迹尤其明顯。痕迹顯示,玻璃窗內側有另一個人完整的手印,可見當時此人很用力地推過窗戶。這個結果和昨晚上的分析一致,死者,也就是那個小偷確實是被推下去的。甚至能想象得出當時是何等驚心動魄的場面,小偷半懸在窗外,手指死死地摳住窗欞。而裡邊的人則用力推那兩扇窗戶,直到把對方推落下去摔死。
歐光慈飛起一腳,正踢在那逃犯的床上,逃犯一頭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