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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案

連環案

作者:藍瑪
小蒙說費彬是個挺不錯的老頭,業務上恐怕全市沒有人能和他比的人了,為人也好。早年間他公派出國許多年,在海外幹得不錯,業界中有這種經歷的人也屈指可數。他是很優秀的分析師,同時又是很優秀的精算師。這兩方面都出色的人,全市恐怕也就這獨一份。說到這裏小蒙被酒嗆著了,空空地咳嗽了半天,最後抹抹嘴說:「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為什麼暗中有人窺視著新新集團,就是因為新新集團有個費彬,他搞出來的招投標方案可以說十拿九穩。」
但是女孩子確實沒聽到什麼。所幸的是,在歐光慈他們就要告辭的時候,女孩子跑來說他想起來一個人的名字,費彬。
沉思了一會兒,她轉身來到妹妹的桌前。依次拉開抽屜看了看,又打開書櫃的櫃門翻了翻書。他看到妹妹的一個大像冊,想看看覺得時間太晚了。這個小屋子要找時間好好找一找。他退了出來。
大馬點頭說:「嗯,有理。你所謂的確認這兩個字很準確——就是說,他不一定完全認清了那個人,但是對那人有感覺。快,趁現在沒事兒,把這個情況告訴歐隊。」
碧雲庵是一片森林景區,以碧雲庵的存在而得名。碧雲庵的主體部分對外開放,搞旅遊。靠山的後半部分還保持著佛事,有僧尼駐留著。黑燈瞎火的,趙青他們去那裡幹嗎呢?
一刻鐘后,他們回到了公司大樓。傅金龍負責這裏的保衛,工作兢兢業業,從無差錯,就象對待自己家的事一樣。
銀灰色的尼桑超了過去,同時超過去的還有一輛桑塔納。費小陽側臉看了看,看見趙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石磊的聲音飄過來:「你車裡好像有人,我看見了,坐在後座的左邊!」
「無頭案。」梅子云又嘀咕了一句。
「她恐怕連你都不想透露。」
答:對。
「啊,費工,別生氣別生氣,我只不過……」他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這件事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我甚至願意協助警方把那個案子破掉。真的,我沒準真能幫上忙。可是費工,您聽我說,您不要把我和那個案子聯繫起來好不好。咱們說點兒別的。」
何小滿點點頭,心緒也有點亂,他說:「現在這兩個案子已經併案偵察了,我們有必要熟悉一下前邊那個案子。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擴散。費彬是兩個案子的交叉點,所以我多問了一些。」
「酒還沒喝完呢。」小滿搖搖酒瓶子。
費彬:這怎麼說呢,天天在一起的人反倒不會注意什麼了,真的。好像和以往沒有什麼兩樣。
小郝看看時間還早,決定去福滿樓了解以下情況。福滿樓就是舉行那個婚禮的飯店。婚禮是半個月前舉行的,估計飯店的人還有印象。他們告辭出來,姜紹紅咣地一聲把門撞上了。
石磊用更大的聲音叫道:「你們真相信他是去打兔子么?我覺得他是去打人的,你們要知道,翻過那道山樑就是碧雲庵呀!」
費小陽惱了:「我看出來了,你他媽純粹是來找碴的,我什麼時候得罪你啦?」
梅子云走回來,用指關節敲敲茶几:「警察又找過你么?」
思想在這裏聚焦了,儘管目前的線索還不能證實小璐認識裴文坤,可這一點仍然值得重視。因為它符合推理的邏輯。進一步說,這件事小璐既然不願意在家裡進行而選擇了萬和飯店,可見它的秘密性。這樣就得出了一個完整的猜想:何小璐為了一件和電腦有關秘密事情,在萬和飯店約見了一個人!
費小陽看看天:「你好像話裡有話?」
歐光慈想起小郝和大馬第一次去調查的詢問中,姜紹紅確實說過類似的話,只可惜當時大家都把它當成了姜紹紅的氣話而忽略了,現在看來,裴文坤性無能是真的了。言下之意,何小璐確實不是裴文坤姦殺的!
接下來出現的又是一個小院,小郝小心地探頭往院子里看,剛剛探出身去馬上便縮回來了,他看見了院子里的人。袁麗看出了他的神色,也探頭看,果然,在西邊那排房子的前邊有一棵樹,豎下站著三個人。
費彬上好魚餌,把魚線甩了出去,然後瞟了裴文坤一眼:「噢,你的白頭髮也不少了。」
曠時達五十歲了,身板看上去還像一個小夥子。他每天都要去游泳,一年四季風雨無阻。蘇珊只要有空,就一定來陪他。今天他把蘇珊打發走了,因為他約好了和常安在這裏談事情。原本兩個人可以在公司談的,而且常安也有這個意思。但是曠時達沒那麼急不可待。
「給我留下吧。」何小滿說。
歐光慈想了想說:「這兩個交叉點是可以明確認定的,你妹妹被害一案可以說是這個案子的上半部分。小滿,我覺得半年前某些人的行動就已經開始了,那時他們鎖定的目標是你妹妹何小璐。半年後,他們盯上了費彬。」
費小陽鬆了一口氣,把槍口抬起來些:「你幹嗎跟蹤我?怎麼回事兒?」
「威廉.皮特。」歐光慈念叨著這個名字,把那張照片夾在相冊里。他推開椅子,開始翻找書桌下邊的那個柜子,「我記得這些地方都找過了,我和大馬找的。」
「總之我反對你那麼干,那是蠻幹。是不是趙青?」
「三個,他們是三個人。死掉這個人是後來的。」
兩個人像打了抱不平的俠客似地離開人群,朝馬路上走去。忽然聽見有什麼動靜,剛剛扭過頭,就覺得有人撲了上來。不容傅金龍看清楚,他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抓,感覺告訴他,抓破了。他想發火,卻看清眼前抓自己的正是那個被兒子打了的老太太。圍觀的人們發出一陣噓聲,傅金龍卻突然有些感動,他知道,這就是母親。
費彬聽了聽說:「噢,是找我的……喂,哪一位?」
「小蒙。」何小滿拿起電話開始撥號,很快就通了,接電話的正是小蒙。小滿問他小璐在他面前說沒說過裴文坤這樣一個人名,小蒙想過以後很堅決地說沒聽說過。
幾個人跟著那漢子往小松樹林盡頭走,歐光慈注意到,這小松樹林基本上呈梯形,土地廟位於梯形短線的一端,他們現在正沿著長線往前走,從這裏可以看到土地廟的側面。越過土地廟就是野鴨湖了。
「對,我相信我沒猜錯,費小陽就是去殺人的。」
「當時一共幾個人?」他問。
大馬說:「不知道他們是否參加現代城的招投標?剛才始終找不到機會問。」
「看,她靠邊了。」袁麗朝前邊努努嘴。
何小滿又笑了:「我真是隨便一說,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們怎麼理解傅金龍的行為?說老實話,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華海的人。」
傅金龍直了直身子:「也就是說,兩位老總覺得裴文坤之死和商戰有關?」
「兩個情況是否有關?」他問。
「前邊就是碧雲庵了,他們的車子拐了上去!」
小郝說:「聽說有些出家人是有級別的,是么?」
他決定明天約上歐光慈,再去一趟萬和飯店。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不得不用超負荷的工作來填充脆弱的心理空間,試圖忘掉妹妹的死。可是現在不行了,兩件案子合併偵察,他想忘都不能忘了。裴文坤,這個名字像竹刺一樣扎在他心上,使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流血,這心情是別人難以體會的。他停下來點了支煙慢慢抽著,腦海中又浮現出裴文坤的那張死臉。老天爺真是太殘酷了,讓他在找到兇手的同時卻面對的是個死人,這幾天他的心情一直是沉甸甸的,胸口裡好像堵了塊東西,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大馬道:「你這麼直截了當的問,就不怕他警覺到什麼嗎?」
歐光慈翻動著材料,說:「這個問題有過爭議,一部分人認為壁櫥里藏過人。這部分人還不少。不同意見則指出,兇手殺人以後用毯子蓋上了屍體,而且認真地抹去了窗台上的指紋,這證明他當時是很從容的,根本用不著藏在壁櫥里。小滿,你覺得呢?」
問:你能不能簡單地給我們畫一下大堂的位置圖。
「毫無目的就是毫無目的,這還用解釋么?告訴你,他前幾天就來過一次了,還燒了香。」
這時何小滿抬頭問那漢子:「喂,你還看見什麼了?」
「你……你們?」費小陽舌頭僵直,目光驚恐,「你們是誰?」
「有收穫,很有收穫!」歐光慈十分高興,他想了想,小聲對何小滿道,「小滿,要不要把這包材料給你留下?今天不早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小蒙幾乎崩潰了,這使得痛苦中的何小滿略感到幾分安慰。但是隨後而出現的事情卻又使他惴惴不安。小蒙平靜下來以後,總會時不時地到妹妹的墓地來,就象他此刻一樣坐在墓碑邊上發獃,有時一坐就是大半天。他很擔心長此下去小蒙的神經會出問題。小蒙對他說:不會的,我心裏很清楚。
何小滿翻閱妹妹的案卷,一直看到夜裡一點多。他留下了這樣兩份材料。一份是萬和飯店大堂服務員的筆錄,另一份是與費彬的談話。
費彬沒有馬上說話,手裡玩弄著那個藥瓶,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我始終不希望和競標的事情有關,可是感覺告訴我,有關。畢竟現代城所代表的經濟利益太大了,至少有幾個億。這個數字會使人冒險的!」
費彬先到了一步,很快裴文坤也到了。他們所說的那座土地廟離湖岸不算很遠,裴文坤是從土地廟那邊的一條小路插過來的。他老遠就喊了一聲費工。
萬和飯店服務員的筆錄內容如下——
何小滿已經掌握了此人的家庭住址,決定明天去見見死者的親屬。而當歐光慈說出費彬這個人名時,何小滿的臉刷地一下子白了。
大家聚攏過來,一一看過那份痕檢單。何小滿說:「有意思了,那輛車是誰的?」
小尼姑哭了幾聲,停了。趙青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又開始小聲說著什麼。小尼姑一言不發。後來她朝後閃開了趙青的手,擺手表示拒絕什麼。石磊往前走了一步,小尼姑立刻不讓他上前。小郝估計他們的談話可能要結束了,便碰了碰袁麗。兩個人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歐光慈打了個哈欠說:「有什麼想法回去自己捉摸吧,今天先到這兒。沒意見的話就這麼定了,小滿和小郝再去野鴨湖那裡勘察一下,順便對當地村民深入問一問。大馬和我還要見一見裴文坤的妻子姜紹紅。從二隊借用袁麗和杜兵,負責盯趙青。」
「他的第一職業是幹什麼的?」
歐光慈道:「這不難理解,問題的核心在於利益。聽說拿下現代城的主要建設項目,經濟利益高達幾個億。」
何小滿擺擺手說:「沒事兒沒事兒,我不能總是不敢面對現實吧,談談,先從現場談談。」
「還有,」大馬道,「小郝說他好像見過那個石磊!」
和費彬握手的時候何小滿往車子里看了一眼,見開車的是個很帥的小夥子。費彬說:「那是小杜,杜欣。」
問:也就是說,除了那幾個資料員,平時這裏只有您和何小璐?
何小滿拉開抽屜,拿出了妹妹和那個老外的合影:「梅總,你說的是這個人么?」
四目相對,何小滿用力點了點頭。然後他轉向那個大漢,問:「你注意到沒有,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年紀有多大?」
碧螺灣三角洲的開發已經進入第四個年頭了,房地產的調控政策影響很大,好歹沒受太大損失。目前,相當一部分硬體設施已經具備。老城區的人們可以隔著玉河看到對岸一片片拔地而起的高樓。那些樓和老城區的樓非常不一樣,造型上充滿了現代氣息。老年人說「跟外國似的」,年輕人則乾脆管它叫「小浦東」。碧螺灣三角洲的最核心部分是即將開始的「現代城」的建設,那將是一片以高新技術產業基地為內容的現代化設施,是全市步入現代化的重要標誌之一。上邊極其重視,國外資本虎視眈眈,國內外十余個建設集團即將參与現代城各個部分的招投標,所以表面上平靜的生活實際上充滿了明波暗涌,這是圈外人所看不出來的。
歐光慈道:「也可能是那個男的剛調到安徽,人地生疏,只能如此呢?」
又是問號。
何小滿說:「沒問題,我們隨小郝走。」
小郝和大馬點頭,表示知道。小郝道:「總之這是一個有利的線索,咱們的調查範圍越來越寬了。歐隊,我和大馬負責這條線吧。」
費彬突然暴怒了:「那僅僅是對外的說法,誰有我更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兒!」
費彬:也不是,屏風並不能擋住人。不過我們放置這道屏風確實是為了不讓人進來,你知道,我們在搞現代城的招投標方案,這是帶有保密性質的。
「你以為呢?」
費小陽的臉霎那間變得如同白紙。他眼睜睜地看著前邊那車子里下來三個人,默默地走了過來。三個人都很高,很像電視里黑社會的打手。走到車門處,開門,薅住衣領把費小陽揪了出來,一串動作完成得很乾凈。
「曠總說什麼了?」
花有些蔫,估計是昨天送的。何小滿在妹妹的墓碑前坐下,重新把鮮花放在原來的位置上,順手理了理絲帶。小蒙叫蒙新容,是新新集團信息中心的職員。在過去的兩三年裡,小蒙一直苦苦地在追求小璐,那股執著勁兒簡直讓人感動得要命。平心而論,何小滿還是比較滿意蒙新容的。小夥子有才華有學歷,為人實在,話不多但是辦事很穩妥,年紀和小璐也挺相當。何小滿曾經若干次勸妹妹好好想想,不要錯過了機會。小璐一直舉棋不定的是小蒙的個子,她說男的即便不比女的高,至少也不應該比女的矮才成。而小蒙無可奈何地比小璐矮兩公分——這要命的兩公分呀!
裴文坤的聲音聽上去很爽朗:「是呀是呀,去年夏天在五鳳樓飯店吃飯。您還那麼精神吧?」
進得門來,前邊是一片不算很寬的空地,兩側聳立著高高的廟牆。空地上長著兩棵又粗又高又古老的柏樹,夜空被樹冠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可見度極低。他們緊貼著山牆往後邊摸索過去,豎著耳朵聽著每一點兒動靜。秋夜,除了樹葉的沙沙聲以外,聽不見任何響動。不久,他們接近了一個方形的小門,過了小門就是杜兵所說的後邊了。小郝讓大馬留在小門那兒,自己和袁麗閃了進去。小門裡是一個不大的院子,青石鋪地。沿著牆根種著些翠竹,院子的西面和南面是兩牌平頂房,遠不如前邊的廟堂高,估計是出家人居住的地方。此刻,所有的窗戶都是黑的,氣氛有些嚇人。
「我操。」裴文坤的臉色白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又紅了一下,「明白了,還是那出老戲。」
歐光慈毫不客氣地一擺手:「NO,裴文坤根本就不是你們集團的人,你這麼說不對。」
「雲煙。」曠時達把煙遞過來。
野鴨湖他不陌生,如何面對此類的案子他也懂得章法。他看著沿岸生著的那些蘆葦,然後回頭看了看土地廟。也就是說,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他就分析出了一組相應的關係。他小聲告訴劉曉:「我的一個熟人被害死在這附近了,我要調查一下,你陪陪我。」
何小滿拿過煙缸把煙蒂掐滅,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傅金龍畢竟是以釣魚的身份去的,他其實沒給我們什麼把柄。」
現在,那小子癩皮狗似地癱在地上起不來了,旁邊圍觀的人覺得無比解氣。傅金龍揉著打疼的手,問劉曉是誰來的電話。劉曉說:「快點兒吧哥哥,是曠總找你,讓你馬上到公司大樓去。」
裴文坤叫了一聲費工,沒聽見費彬答應。他估計費彬可能是不高興了。唉,沒辦法,原本用不著跑到這兒來談話,捨近求遠了。感覺上費彬有些疲勞,從臉上可以看出來,他又叫了一聲費工。
牆根上有長長一溜青苔,暗黑色的。在歐光慈指著的地方有好幾條平行的指甲劃過的印子,約一尺多長。不用問,那是被害者倒下的時候抓出來的。行兇地點顯然就是這裏。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蹲在牆邊看了一會兒,弄下一些青苔收了起來。
何小滿說:「石磊背後有趙青,趙青背後有梅子云,他們共同捲入了一個陰謀,這個分析能否成立?」
袁麗說他們在劇院碰見了一個叫費小陽的人,對話中聽得出來,他們都是生意場上的人。
歐光慈說:「我們想知道,那天去的都是誰的客人,除了新郎新娘以外,還有一個叫常安的,您認識么?」
常安知道對方的心開始翻騰了,於是跟上一句:「時達,咱們眼前這塊土地可是肥的流油哇,咱們想吃,別人也想叼走,這是人之共性,也是眼前的巨大現實。」
房間里的氣氛馬上不對了,出現了一種讓人喘不上氣來的沉默。後來姜紹紅扶著桌角坐在了椅子上,嗷地一聲哭了出來。接下來是一陣沒有眼淚的乾嚎,不久便停住了。姜紹紅站起身到廚房的水池在那裡拚命的擤鼻涕,然後攥著條毛巾回來了。
歐光慈看著傅金龍從口袋裡掏出一些紙片,心想,果然是個老公安,辦事兒比小郝和大馬他們厲害多了,那兩個人除了一張結婚請柬,別的什麼都沒得到。
女孩子忙擺手:「沒有沒有。」
費彬道:「這話我想了又想,聽上去他對那兇手是有感覺的,但是不一定拿得准。」
「費小陽為什麼要殺她,殺人總應該有原因吧?」
小滿說:「我覺得很有可能!」
「你不知道這是禁獵區么,穿過這片樹林子就是碧雲庵,那可是佛門清靜之地。」石磊往前走了一步。
大馬道:「現在又冒出一個梅子云的紅人趙青。」
「來來,動靜小一點兒,不早了。」
「或者開車去兜一圈。」曠時達說。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歐光慈咬住不放。
小郝擦著汗:「他和大馬去華海集團了,臨走時他讓我來找你。小滿,你沒事兒吧?」
歐光慈對小郝二人說:「你們倆先和那三個人搞一份筆錄,小松樹林子不用你們管了。小滿,咱們走。」
門口有人說話,原來是何小滿和大馬來了。
「對,費彬在制定詳細方案的時候一般人士接觸不到核心內容的,包括我。他只向我做籠統的彙報,倒是小璐有機會看到一些東西。結果她發現了問題。」
答:有兩個人喝多了,在電梯那兒大喊大叫。
問:那好,請你想一想。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昨天晚上,八點至九點這段時間,有沒有能給你留下印象的人從這裏進出?
大馬詢問飯店的人是否知道那姓常的人家是何背景,飯店的人說不清楚。小郝讓他們把半個月前的訂餐登記本拿來看看。結果看到登記本上的名字是常安。誰都不知道常安為何許人。大馬說:「這好辦,咱們去市政府,找那位秘書長了解一下。」
「別說這個話,一定是你在外邊惹了什麼人了,想一想,你是不是和什麼人結仇了?我勸你回來再說,我認識的是刑警隊的人,他們不管治安方面的事情。回來吧!」
女孩子吃吃地笑,問費小陽:「反正關於你的說法挺多的。」
「等我們向局裡彙報以後再說,你們倆去看看小滿吧,勸勸他。」
梅子云笑了笑,看著歐光慈:「首先我想說,費彬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
何小滿心裏明白,眼前發生的事又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想。這種心理他何嘗沒有。他無聲地拍拍小蒙的胳膊,把自己的半杯酒也幹了。飯館里飄著一首很老的曲子,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先後直起腰來。
「有話說吧,我這個隊長是代理的。」歐光慈給了對方一支煙。
回到警車邊的時候,小滿已經給老城分局的朋友打通了電話。後來他點點頭,關了手機。
姓郭的副校長說:「這怎麼可能錯,就是裴文坤。對不起,能問問他是怎麼死的么?」
費彬說:「這可能和我們過去的緣分有關,這個關係被人家利用了。」隨即他想起了什麼似地強調說,「你們不要以為裴文坤是個一般的人,他在信息網路方面可是個高手。」
漢子領他們走到小松樹林的盡頭,指著林子的邊緣說:「你們看,這兒是不是停過一輛車。」
歐光慈想了想,果斷地把手一揮:「先拘起來再說。我估計梅子云很快就會給咱們一個說法的——她是老總。」
費小陽看上去和那個男的更熟悉些,說話很隨意。可能由於比較嘈雜的緣故,他們的聲音挺大。杜兵二人聽見那個費小陽說:「趙青你看看你們家石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把本來就很有限的資金投入搞得很零碎,我是不會同意這麼乾的!你別拉攏我,我怕你!」
「裴文坤卷進了這個大事里,結果他死了。由此我們不妨進一步思考,我妹妹莫非也卷進這個大事里了?」

07

「別急嘛,有話好好說行不行。我怎麼是插一杠子,沒有的事。我只是從側面了解一些東西,根本就沒有和你們發生任何關係,這有什麼不行的?再說了,我從我的角度摸情況,搞不好對你還有好處呢?」
小郝煩躁地在屋裡走動著,說:「那過怎麼知道,按說我和這些人沒有……」說到這裏他突然不說了,眼睛突然盯著桌子,隨即他衝過去拿起了那張裴文坤的合影,狠狠地在自己腦袋上給了一拳,「哎喲你媽的,我真是頭豬哇,你們看,這不是石磊么!」他指著照片最左邊的那個人叫著,「沒錯,就是他,石磊!」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沒有馬上說話。野鴨湖,四天前的下午,那正是裴文坤被害的時間。
發現現場是早上九點多鍾,飯店四樓的服務員去打掃房間。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看著那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她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因為一般的來說,客人這個時候大多都起床了。她猶豫的時候,客房部經理經過這裏,他抬手在門上敲了幾下。房間里沒有反應。他讓那服務員接著敲,自己就去忙別的去了。大約十分鐘左右,服務員跑到二樓來找他,說那個406房一直沒有動靜。經理便跟著她返了回來,再敲門,還是沒有動靜。客房部經理讓服務員把門打開,於是他們看到了死在床上的何小璐。
老頭站起來開開窗戶,然後把自己的茶杯端了過來。他一個勁嘆氣,搖頭,然後起身接了一個電話。坐回原處后,歐光慈說話了:「費總,咱們還是把話說回來吧。聽你的意思,裴文坤那天就是帶著那個目的約您出去的?」
大家的思維這一霎那同時活躍了起來,就這個話題足扯了一刻鐘。最後歐光慈道:「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思路打開了一些。我更接受費彬的說法,裴文坤很可能說過那個話,他的死尤其能印證這一點!問題在於,現場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
「明白,常總是想暗中查一查。」
「他和梅總的關係怎麼樣?」小滿悄悄地換了一個話題,「我覺得梅總也是個不簡單的人。」
「我想是的。」
不久歐光慈打破了沉默:「新新集團和華海集團這一組關係是可以成立的,小郝的分析也很有條理。而這位趙青的出現就顯得很不和諧了,她在野鴨湖附近的小松樹林逗留過,但僅僅是逗留,沒有其他的行為。從地形上看,野鴨湖的拋屍地點——土地廟——小松樹林轎車停泊點,這三個位置處在一條線上,站在小松樹林的那個位置上恰恰看不到什麼。趙青這麼做又是什麼目的呢?」
裴文坤顯然思索了一下:「好吧,野鴨湖。不見不散。噢,費工,我不會釣魚。」
「差不多,我觀察人的能力還是可以的。」
「關鍵是她認不認識裴文坤?」小郝說。
歐光慈說:「行了,這個問題我來考慮。總之趙青要有人盯。現在有意思的是趙青是梅子云的紅人,她所乾的事情恐怕不是單純的個人行為吧?」
小郝點點頭:「費彬乘公共汽車出城,她跟出了城。費彬到了野鴨湖邊,與裴文坤見面這個她應該看見吧?」
小蒙問:「你說你想回顧一下小璐那個案子?」
歐光慈說:「不行,咱們倆換個位置你會說么?」
「這東西我要拿走。」歐光慈把那張報告單摺疊一下放進了口袋。傅金龍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意思全寫在臉上了。
「女人就站在這裏?」
常安起身,朝他笑笑,順勢看了看他的表情。曠時達的臉色很平靜,這使常安多少有些看不懂。曠時達不是那種從容不迫的人,喜怒哀樂一般都寫在臉上。今天有些反常。下午兩個警察走後,他回到了開會的會議室,在紙條子上寫了幾個字:裴文坤被殺。悄悄推到曠時達面前,曠時達當時就閉了閉眼睛。現在怎麼……
何小滿擺擺手:「這你別管,我問她自然有我的道理,也許並沒有什麼實際目的,純粹的職業習慣。」
「喝咖啡還是喝茶,咖啡吧。」曠時達朝服務小姐招了招手,「咖啡。三杯,帶伴侶。」
「不對,『費彬走遠了』她是在車子里窺視到的,為了不讓費彬看到她,那時她根本不敢下車,一直到費彬走上公路。而這時她下車了,心裏已經不緊張了,那麼,她在看什麼呢?」
小璐一直沒找到稱心如意的,小蒙的希望便一直存在著。何小滿有時想,這小夥子也真是一根筋呀。他希望哪一天妹妹突然想明白了,把手裡的繡球扔給這個固執的小夥子,可是,等待著他的卻是妹妹的死訊。
傅金龍正色道:「我現在不想下任何結論,因為我還不太了解他。僅就目前的初步印象分析,說他做壞事還為時過早。你看看那些東西吧,看完了還給我。」
「走,我們去看看小滿。」小郝準備走。
「嗯,這讓我想起了死去那個說客。」梅子云道。
傅金龍看著何小滿,嘿嘿一笑,什麼話也沒說。劉曉顯得有些緊張,何小滿看出來了,他讓小郝給劉曉一支煙,劉曉看了傅金龍一眼,接了。
「現在拿多少錢,一個月?」小郝問。
說這話時,他用難以察覺的目光瞟了費彬一眼,然後摸出一包摩爾香煙放在茶几上。
「你可明白了。」常安舒出一口長氣,「咱們倆必須好好商量一下,這事情太重要了。」
可是小璐死亡現場確實有裴文坤的指紋呀!這怎麼解釋?
石磊終於點頭了:「認識,我很早就認識他。」
何小滿點上一支煙慢慢地抽著,抽得滿嘴發苦。喝了酒以後的太陽穴在咚咚地跳疼。他覺得很乏,渾身沒力氣,真想躺在這裏好好地睡一覺呀!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著的,不可能!裴文坤——這三個字像三顆子彈似地嵌在他的腦子裡。他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壓迫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他真想像狼那樣長長地嘯叫幾聲,把胸中擠壓著的東西吐出來。
石磊動了動身子,看著歐光慈:「因為郭小月的存在對他是個威脅,很可能導致他身敗名裂,前途成灰!我現在就把前因後果告訴你們——我能抽支煙么?」
「對,確實有事,剛才我打電話到您的辦公室,辦公室的人說您在家,所以我……費工,我能去找你么?」
「這說明出事那天的同一時刻,這裡有過一輛挺高級的轎車,轎車上走下一個女人。」
何小滿終於沒有控制住,騰地站了起來:「什麼,他知道!」
「你們幹嗎?你……你們是幹什麼的?」他大叫。
「再找找,你們上次找得很粗,而且缺少目的性。」
何小滿覺得歐光慈的分析是對的,兇手很可能突然出手制勝。他們仔細地看了看牆根那一帶,認為至少有三種不同的腳印,除去死者的,還應該有兩個人。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其中一個人的腳印延伸至土地廟的廟門,出去了,二人循著這串腳印一直跟到了公路上。
小郝道:「而趙青的後台是新新集團的老總梅子云。盯費彬的梢莫非是梅子云授意的?啊,這也太可怕了?老總派人盯副老總的梢!」
電話撥出去很快就有了動靜,歐光慈站直了身子,聲音挺高:「我能不能找一下秘書長,對,事情很重要,他不忙的話……對對,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隊,好好,謝謝……」歐光慈捂住話筒,「去叫秘書長了。」
問:不不,應該有表現的。她突然被害不可能沒有預兆。
車子穿梭在老城區的巷子里,好一會兒才開上主路。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又有一輛車盯上了他。不是趙青那輛銀灰色的尼桑,這回是一輛黑色的捷達王。那車子死死地咬著他,間距始終保持在二十米左右。大約跟了半個城區,在一個無人的路段對方超車了,慣性地往前開了一截,那車子吱地一聲斜插過來,把他別在了路邊。
大馬和歐光慈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一起看著常安。
歐光慈笑笑:「不不,常總別誤會,我們這是例行調查,既然找到了您,就請你談談情況,這樣的調查對所有人都一樣。」
袁麗很快就聯繫上了,聽上去袁麗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女孩子讓他們趕快出城西往碧雲庵開,他和杜兵正在路上。袁麗說那個趙青夥同她的男朋友石磊的車就在前邊不遠的前邊,開得很快。兩個人的手機保持著聯繫,大馬加快了車速。他們明白歐光慈為什麼讓他們動作的原因了,因為從這裏出西城比從何小滿家出西城要近得多。車子很快就開上了市郊公路,大馬的車速超過了八十邁。小郝呼叫著袁麗,袁麗聽說他們跟上來了,很興奮。不久她呀了一聲,吐出三個字:碧雲庵。
何小滿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我沒聽說過他認識裴文坤,確實沒有。等等……我打一個電話。」
傅金龍說:「估計醫院不會隨便出這樣的報告。」
「因為她是費彬的助手。」歐光慈道。
這時一直在默默沉思的趙青突然開口了:「沒有,她沒有報告梅總,她指跟我透露了一點兒。因為她畢竟沒有拿到最有力的證據。」
曠時達看看天:「難道文坤出賣了我們?不會吧,再說了,即便出賣了也沒關係,我們事實上並沒有做什麼?」
小郝說:「快了,已經看見碧雲庵了,你們別亂來,千萬別驚動了他們!」
曠時達和常安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遞過煙來:「還不抽煙么?」
「你看看死者的褲襠。」何小滿依然蹲在地上,捏這個煙屁股使勁在抽。
老頭子憤憤地把電話壓了。
姜紹紅搖頭說:「我們已經五六年不一起出門了,那是人家請他的。」
「是不是想小璐了?」
市圖書館的館長是梅子云的老同學,她帶著費彬和杜欣進了這間按規定不能隨便進的資料庫。費彬很佩服梅子云的社會關係,他說:「子云,搞企業真的不能沒有你這樣的人。」
答:男的……噢,倒是有一個男的挺怪的,白白凈凈的一個男的。他至少在樓梯上出現了兩次。兩次。
「跟我來吧。」小郝熟門熟路地往裡走。
歐光慈對大家笑笑:「又一個一米八〇的。」
開車的人從車下下來,跑過去詢問那女孩子碰著沒有,女孩子用力搖頭。開車那女子鬆了一口氣,朝跑過來的人擺擺手。大家便散了。女子再次詢問了女孩子一些內容,最後認定確實沒事,這才上車走了。

10

「常總,」歐光慈平靜地問,目光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對於裴文坤的死,您有什麼個人想法?」
費小陽想了想,把槍口移開了。石磊讓他把子彈退出來,費小陽不幹。石磊說那好吧,我走了。大約也就在最後一個字吐出口的同時,他撲了上去。兩條漢子同時倒在林地上。獵槍飛了出去。費小陽罵了句什麼,奮力地反抗著,石磊鬆開了他。費小陽一拳打在他的嘴上,馬上出血了。石磊再次把費小陽放倒了。就在這時,隨著一陣沙沙聲,幾個警察出現了。一切都彷彿安排好了一樣。
何小滿站在前些天趙青站的位置上,旁邊是他們的警車。經過勘查他發覺,趙青從車上下來基本就沒有再往前走。他分析著這其中的奧妙,最後哦了一聲。
何小滿說:「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不能和你比呀。能不能問問,你為什麼離隊?」
他們站在大堂前看,看了一會兒,歐光慈道:「可事實上無論從哪個方向下樓,都要經過大堂服務台。不同之處在於乘電梯下來可以避開一些其他人。」
歐光慈看看那張合影,扔回給傅金龍。他問:「從這些東西中間你一定得出了一些結論吧?」
「躲開。」何小滿這時已經看到了林子邊緣的車轍。是的,這兒確實停過一輛車,而且是一輛好車。他快步走到車轍前,蹲了下來。地上的車轍很清楚,可以說非常清楚。看得出,車頭朝著林子,車尾朝著土路,再往遠處看,能看見土地廟的側邊。
問:你們看到她的臉了?
接下來的話題自然轉移到華海集團,因為交換過意見,大家一致認為華海很可能就是買通裴文坤為他們服務的那一方。如果分析得不錯的話,裴文坤的死宣告了他們計劃的破產。他們派出傅金龍摸情況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可能比警方更急於知道誰在壞他們的事。
「你怎麼這樣啊!」小郝急了,「再怎麼說他也是你丈夫,你難道連他是怎麼死的也不想知道么?」
「他在哪兒幹活?」小郝掃視著房間,「聽說他在家搞電腦。」
小郝道:「絕對見過,絕對!可就他媽就是想不起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見的,糟糕得很。」
「金龍呀,你見過裴文坤么?咱們那個技術顧問?」
「這個我沒看清,反正是個女的。」
他腦子很亂,儘管他很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認真地想一想,分析分析,但是不行,腦子根本不聽使喚。他承認自己太衝動了,沒辦法,爆發的那一刻是怎麼也控制不住的,後悔也沒用。
歐光慈急問:「前幾天,具體是哪一天。」
「都要。你沒注意么小滿,這兩個傢伙的個頭都在一米八〇左右。」
大家的目光轉向歐光慈。歐光慈說你們別看著我,咱們一起分析。他喝了口水:「應該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華海集團可以納入我們的排查重點了。但是傅金龍是個老油條了https://read.99csw.com,他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謹慎。」
「別打擾他,來,說說你們的情況。」
「小尼姑,趙青他們找一個小尼姑?」
到最後,只有那張請柬還算是件收穫。他們走出裡屋,看見姜紹紅正獃獃地面朝牆壁傻站著,他們知道女人正在難過。聽見動靜姜紹紅轉過身,臉還是那張臉,表情還是那副表情。兩個警察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知道沒有什麼用處,然後小郝出示那張請柬,問姜紹紅是否參加了那個婚禮。
何小滿道:「下午小郝把局裡的意思跟我說了,併案偵察是順理成章的。我打算把我妹妹那個案子的案卷再拿出來看看,能和裴文坤一案接上線頭的就接上。現在看來有兩個交叉點:費彬和現代城招投標方案。你們覺得呢?」
歐光慈道:「照此說來,裴文坤已經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警察怎麼說的?」
「俗不俗呀你。」傅金龍拍拍小郝的後背,「開口就是錢。我離隊真不是為了錢。」
這時法醫老孫叫住了他們。
「怎麼,你對這事有興趣?」小蒙歪歪腦袋。
二人望著傅金龍走遠,方才收回心神。歐光慈問小滿:「喂,你覺得梅子云幹什麼來了?目標是不是那個小尼姑?」
「歐隊長,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快,真的,我沒想到你們掌握了那麼多東西。」梅子云在煙缸里抖抖煙灰,「怎麼樣,能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故事么?」
「換句話說,費總離開土地廟的時候裴文坤還活得好好的。」何小滿問。
「晚上吧,你到游泳俱樂部來找我。」
「來,抽一根也可以,什麼煙?」
他們走過去,互相寒暄了幾句。傅金龍遞過煙來,小滿擺了擺手。小郝拍馬屁似地替傅金龍點上煙,自己也抽上一支:「傅大哥,你好清閑呀!聽說你到公司去幹活了?」
歐光慈展開那些紙片,看到這麼幾樣東西:一份是裴文坤寫給別人的東西,類似於技術指導方面的要點,下邊有一個電話號碼,估計是對方的。從區號上歐光慈看出,那是安徽省的一個人。他問傅金龍可不可以把電話號碼抄下來?傅金龍說沒問題。第二份東西是一張身體檢查報告單,內容是有關配文坤性功能的。歐光慈驀然間心跳加速,腦袋一下子就大了,他把那東西仔細地看了兩遍,抬頭道:「裴文坤性無能?」
何小滿問:「不會錯吧。」
歐光慈和大馬看著眼前這位胖子,他們不能說這位胖子哪句話說得不對,但是感覺上……是的,感覺上還是在問題之外徘徊,進入不了實質。
一分鐘后,他們留出了山牆邊的小門,杜兵從暗出摸過來,說那兩個人已經開車走了。小郝怔怔地不說話,他告訴大家他覺得在哪兒見過那個石磊,大家也興奮了起來。可是有時回憶一個事情是非常難的,直到車子開上了公路他也沒想起來。
他走過去看看地上,見有些黑色的血點子,比較集中的留在靠牆的地方,歐光慈說:「看來沒有什麼搏鬥,我估計死者可能很快就不行了,你來看。」
何小滿和費彬轉身往回走,他問費彬:「費總,我還需要問你一個問過的問題,您真的沒想過裴文坤為什麼人當說客么?」
歐光慈問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何小滿說了個位置。歐光慈說:「這樣吧,你回家等著,我們去你家。」
「你是說,肯定能中標?」
歐光慈點點頭:「我覺得小滿說得很有道理,咱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連環的案子。小璐的死,裴文坤的死,背景顯然是一組利益關係,而利益的當事者分明就是現代城招投標的參与者。據說參与招投標的企業有中外許多家,目標都盯在現代城的建設所帶來的巨大效益上。目前已知的是,很可能是華海想通過裴文坤來策反費彬,將新新集團的招投標方案弄到手。所以,我們眼下的關注重點就是華海和新新。」
他聽見外邊的鞭炮聲結束了,於是舒出一口氣。
歐光慈想:聽口氣,問題似乎出在國外的同行身上了,這一點過去確實沒想到。
傅金龍把紙片推到他面前:「請您過目。」
啊,何小滿的感覺應驗了。
「子云,我們也不是白吃乾飯的。」費彬有些受刺|激,聲調高了起來。隨即他說了句對不起。
大家都同意這個說法。
服務員走後他又問了一句:「什麼果然?」
車子在開發區的邊緣熄了火,曠時達和常安下了車。他們朝前走了幾步,像電視劇里的人那樣叉著腰往前看。遠遠的地方,有一些燈光,更多的是黑暗。
歐光慈和小滿互相看看,歐光慈說:「什麼保證不保證,現在下結論還早,是不是小滿?」
石磊從一蓬灌木叢的后便走出來,看了看四周的山林。這裏已經離公路很遠了。
「裴文坤……說不好。」郭副校長不太自信地拿過那張照片看看,「他似乎不是那種很合群的人。你們覺得呢?」他問大家。
傅金龍道:「我既然想了解裴文坤,就應該全方位的了解,這都是和他有關的東西。我知道你們派人去找過那女人,似乎你也親自去過,可正是由於你們的警察身份,使那女人不自覺地在防範你們,而我就不同了。」
問:你們都看見了什麼?
「很清楚,他就是替別人當說客來的,想打探,哦不,想收買我,目的是我們的投標方案!」
「叫裴文坤,您聽說過這個名字么?」
小郝朝前湊了湊:「對,想想看,可能有什麼事?他平時跟什麼人聯繫么?想想。」
袁麗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飄過來,很輕柔:「一米八〇左右,估計差不多。」
「您看看費工,我的小拇指缺了半截。您知道么,這是當年在農場參与了一起鬥毆的結果。那時候您已經不在農場了。那是一起群毆,我為了三十塊錢丟了半根手指頭。想想看費工,人在通常的情況下是不能脫俗的。」
「是呀,怎麼啦?」
秋天的玉屏山是美麗的,山上的樹木由於品種的不同,樹葉呈現出深深淺淺的好幾種顏色,有些泛黃,有些甚至泛紅,很好看。歐光慈望著滿山的秋色,頭腦顯得異常清醒。他一向睡眠不好,幾乎每天都要吃安眠藥,有條件的話中午還要打個盹。今天情況不錯,中午沒休息,下午居然不困。他讓大馬看遠處的山,大馬嘀嘀咕咕地罵了一句什麼,歐光慈沒聽清。
「什麼果然?」曠時達機警地朝服務員抬抬手,「你們走吧,這兒沒事兒了。」
傅金龍點點頭,轉向常安:「常總比較了解裴文坤,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些裴文坤的情況?」
和小蒙分手以後,何小滿給歐光慈打了手機。
常安道:「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兒,問題的關鍵在於一切都是不清楚、不確定的,這才是讓我們撓頭的事。」
傅金龍想了一下,腦子迅速地鎖定了一個白白凈凈的瘦子:「您說的是不是常總的那個朋友,瘦高挑?」
玉屏山度假村的頭頭腦腦態度還可以,聽說這人不是死在他們的區域範圍內,馬上變得很配合。看過那個牙籤紙袋后,他們找來了所有能找來的人,一起辨認那張死者的照片。
歐光慈舉杯和他碰了碰,道:「你當警察已經當成油條了,一肚子他媽的理由。可是你別忘了,裴文坤之死我們已經立案偵察了,你從中插一杠子算怎麼回事?」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小郝開口了:「窗口逃身顯然可以排除了。材料里有一份關於飯店后牆的勘察報告,證明牆外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倒是很懷疑那個壁櫥。那裡恐怕藏過人。」
「你……你在跟蹤我!」費小陽質問道,聲音明顯地有些不安,「你他媽這人也太陰了!」獵槍的槍口對準了那位不速之客。
女孩子慢慢地把地上散落的那些印刷品收拾起來,小小心心地把那些被汽車輪子碾過的單獨收了起來。她看了看大廈的玻璃門,然後快步走去。在經過守門門衛的時候,女孩子似乎很隨意地向剛才跑來的那幾個人問:「剛才開車那人是誰呀?」
何小滿給他倒了一杯酒,慢騰騰地說:「你聽誰說的,這事兒原本和你們新新集團沒關係。」
夜深了。
三個人點上煙抽著,服務員送來了咖啡,隨即又端上了一個大果盤來。裴文坤拿起一個牙籤袋撕開,取出了裡邊的牙籤。他問:「這塊好象是芒果。」
傅金龍在水邊慢慢地走著,仔細地看著岸邊的泥土和草。然後他踩著草棵子及其那條幾乎看不清的土路來到了土地廟。他注意到了土地廟裡的環境,注意到了牆上被抓出幾條道子的青苔,然後他從土地廟的正門往外走,剛探出半個身子他就縮了回來——他看見了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警車,車邊上有兩個人。

09

「別這麼看著我,我只是隨便問問。」何小滿後悔說得太急,「說說費彬吧。」
大馬說:「裴文坤背後那家大企業有沒有可能是華海集團?」
常安這才明白,曠時達指的是開發區。他嗯了一聲,沒說什麼。說心裡話,他並不認為去哪裡有多麼好,一片被推土機推平的土地,僅此而已。開發區的設計方案已經有了,是法國的一家設計院搞的,投票的時候他們都來了,那個方案得票很高。不過今天晚上的談話內容和那個無關。他滿腦子晃蕩的都是裴文坤的那張死臉。
費小陽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他是我同學的一個妹妹。你他媽的小人之心!」
「警察那是例行調查,我聽得出來。當時我的心情和你現在一樣,非常想知道誰是兇手。遺憾的是,至少現在是不可能的。至於將來……時達,容我說句不好聽的,裴文坤的死是個不好的預兆啊!」
「什麼叫毫無目的?」
「這個裴文坤平時表現怎麼樣?」
費彬肯定地打了個手勢:「不會錯的,我記得很清楚,這句話他絕對說過!」
曠時達說:「不急不急,裡邊說。文坤你的腳怎麼了?」
車子開出好一陣子,費小陽才發現後邊有車跟著他,是那一輛銀灰色的尼桑。他打了石磊的手機,朝裡邊大罵道:「石磊,你他媽搞什麼名堂,跟著我幹嗎?」
不出所料,中午吃飯的時候梅子云的電話來了,要求面見歐光慈等人。歐光慈舒出一口長氣:「好啊,梅總,我們恭候大駕!」
何小滿說:「我昨天晚上看了你的筆錄,你談到從樓梯上下來一個白白凈凈的男人,你說過吧。」
小蒙嗯了一聲:「這倒讓你說對了。無論梅子云還是趙青,共同的一點就是看不透。你不是要抓特點么,這就是特點。小姐,來兩碗米飯!快點兒。」
何小滿壓了電話說:「看來麻煩,小璐和裴文坤兩個人都不在了,無從調查。」
這時候太陽正好,穿過林梢的樹葉撒在他們的身上。
「為正義,為公道。」傅金龍把酒杯墩在桌子上,「唱高調誰不會呀。」他凝視著他,「你這人怎麼這麼操蛋呀,非要扳著面孔說話。咱們好久沒見了,就不能痛痛快快喝點酒?」

08

梅子云接過照片一看,用力點頭道:「沒錯,就是他!他和費彬有私下的交易。」
「你何不明說裴文坤的死和這個有關。」
曠時達去年的這個時候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他給了對方一百萬,並且親自送她登上了去香港的班機。最後的時刻,兩個人面面相覷,女人眼淚婆娑地說:「你要是需要我,我馬上把機票退掉。」
「扯你媽的蛋,這叫什麼話?」
「尤其是新新。」何小滿補充道。
歐光慈說:「小郝,大馬,來來來,咱們看看環境。分頭,你們去遠處那片小松樹林子看看,然後調查一下附近村民。小滿,咱們倆去土地廟。」
在第三所夜校,雙龍橋成人夜校,死者的身份得到了落實。
小滿道:「自然是指趙青腦海里那件事情。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她僅僅是在盯費彬的梢。費彬走了,她便覺得事情過去了。」
「喂!」他有些氣惱地叫了一聲,隨即表情嚴肅了。
姜紹紅高聲大嗓的罵道:「狗屁,他早就爬不上女人的肚皮了,陽痿懂么?去去去,我跟你們說這些幹嗎。你們跟他家人去說吧。我不管!」
這裏所謂的陰謀,不過是歐光慈交代給他們的一些表象的東西,尚處於一種朦朧難辨的狀態,說不清楚的那種。不過即便如此,仍然是令人興奮的,辦這樣的案子,總比在家抄抄寫寫有意思多了,儘管它整體上顯得很枯燥。
姜紹紅好歹在椅子上坐下了,小郝的話多少起了些作用,她問:「是誰乾的?」
一個女孩子抱著一些印刷材料走上了新新集團大廈前的行車彎道。這時候,那輛銀灰色的轎車剛好駛出停車位,車子向後快速地倒了倒,而後以更快的速度駛了過來。說不清是誰的責任,當車子吱地一聲剎住時,那個女孩子已經驚慌地靠在了牆上。
「裴文坤。」
歐光慈抹了抹嘴角,道:「你還別說,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何小滿他妹妹的死亡現場發現了斷指的指紋,死者恰恰是半截小拇指,任何人都會那麼想。」
「兇手是怎麼來的呢?有沒有可能隨趙青的車子來?」
「我腦子很亂,真的。這事來的也太突然了。誰會向裴文坤下手呢,真是不可思議!」費彬喝了口水,忽然放下了杯子,「對了,你們怎麼想到來找我?」
「銀灰?」
歐光慈笑笑:「稍等,我來問問。」他摸出了手機,嗒嗒地摁出一串號碼,「……噢,對不起常總。剛才我忘了問一個事情,華海集團參不參加現代城的競標?噢,噢噢,好好……」他關了手機。
「費工,我給你弄了一瓶葯,你看看適不適合和你的胃。」梅子云把一個造型很特別的藥瓶放在茶几上。
不料,費彬卻替他把話說了出來。
問:就這些?
他們三個分手以後,小郝和大馬去看何小滿,結果何小滿已經不在了,地上扔了十好幾個煙頭。找人問他的去向,結果誰都不知道。
梅子云確實是到費彬這兒來的,她很瀟洒地叫了一聲費工,然後在茶几後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小郝說:「活該他碰上了我們。」
傅金龍,歐光慈一眼就看見了遠處那圓形的放生池旁邊站著傅金龍。他的心沉了一下,小聲道:「怎麼哪兒都少不了他?」
「會不會跟新郎新娘認識?」歐光慈問。
何小滿道:「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兩個大集團進入了我們的偵察視野。歐隊,說說你們下午去華海集團的情況。」
「也就是說,姜紹紅自覺不自覺地還在維護著裴文坤。那好我問你,你覺得裴文坤是不是個幹壞事的人?」
「放屁給誰聽呢?」
「就這些么?」何小滿覺得太簡單了。
漢子說沒有了,就這些。
漢子說:「當然看見了。就停在這個地方,我當時拉木頭從村口那兒過去,一眼就看見了。我們村子里可沒有那樣子的車。」
此刻,傅金龍基本上分析出了裴文坤被殺案的正確過程,這是一套完整的思路,一個有經驗的刑警很快就能分析出個八九不離十。此刻引起他關注的是那片小松樹林,很顯然,警察更關注那個地方。小松樹林從這裏看過去看不完整,中間隔著土地廟——這是一條線上的三個點。
裴文坤笑了,笑得很鬆弛:「果然讓我猜對了,你們找我就是為了費彬。怎麼,還是因為碧螺灣三角洲的事兒?」
「是,小子完全瘋了,三四條漢子硬是弄不住他。」歐光慈把他們領到了另一個房間,關上門問,「怎麼樣,你們那頭有收穫么?」
這裏確實是尼姑們居住的地方,尼姑們看見他們都投來詫異的目光,但是沒人管他們。有些尼姑拿著掃帚出來,有的挑著空水桶。正走著,就見那個白白凈凈的小尼姑提這個拖把出來了,他不看來人,自顧走過去,順著小門出去了。歐光慈等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追上去么?
「費工……」
費彬:至少在我面前她是正常的。
小蒙看見梅子云和趙青在樓道里說話,當時他剛從廁所出來。他看見兩個女人在頭對頭地說著什麼,很神秘的樣子。於是他又縮回廁所,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恐怕是何小滿的囑咐起作用了。等了一會兒再探頭看,那個兩個人還在竊竊私語。他想了想,還是走出了廁所。趙青朝這邊看了一眼,繼續和梅總低語。
「你不怕暴露了咱們的身份?」劉曉很不踏實。
裴文坤默默地站著,一瞬間感到周身有些冷。對這個結果他倒不感到意外,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是意料中的,他只是感到很失敗,意料中的失敗。他在背陰的廟牆上靠了一會兒,頭腦變得簡單而清醒:把錢還回去,全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這麼想的時候他略微有一些遺憾,遺憾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他嘆了口氣,慢騰騰地走向廟門,可是看著遠處費彬那個小小的身影,他返了回來,走向剛才進來的那個牆豁子。
歐光慈問:「你這裏說的『我們』都指誰?」
「多不講理呀,奶奶的。」他給歐光慈把熄滅的煙點上,「你不如把我得到的東西統統拿走。」
「看出什麼問題了?」傅金龍諱莫如深地看著他。
小蒙的眼圈突然紅了,一口喝乾了杯子里的酒。他揉著太陽穴說:「搞不清是怎麼了,我今天特別想小璐。」
大馬說:「很可能趙青本身就沒有動靜。」
「是。」小滿點點頭,「小璐死後我還沒有進過她的房間呢。歐光慈,你和大馬好像進去過。」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背後有沙沙的聲音傳來。起先他沒在意,覺得那不過是自己的褲腿摩挲的聲音。但是馬上他就覺得有些不對,那聲音不是自己身上發出的,不是。想快速扭頭看時卻已經晚了,一塊淺灰色的牆磚呼嘯著向他砸了下來,這情景縱使有再好的身手也來不及躲了。
何小滿清侯科長把那個李娟找來,然後點上一支煙用力地抽。李娟很快就來了,他急切地問:「你就是那個搞過筆錄的李娟么?」
往下的談話變得寡淡無味。歐光慈不知道問什麼好,常安則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看來也只有如此了。看看時間已經不早,歐光慈二人起身告辭,常安一直把他們送進電梯,那眼神中似乎充滿了迷惑。上路后歐光慈問大馬:「夥計,你覺不覺得這個老總在和咱們繞圈子?」
「沒問題,跟我走吧。」
以上基本是現場的全部。
何小滿的情緒變得有些不能自控,他在不大的辦公室里來回走動著,隨後一把推開了窗戶:「就是他,就是那個費彬!啊,看來這個人的死和我妹妹那個案子有了交叉點。歐光慈,快問問,死者的指紋鑒定出來沒有?」
問:你就回憶一下男的吧。
大家再次沉默了。
「別別……」裴文坤有些慌亂,「您別這麼說。」
歐光慈笑了笑:「知足吧你,別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03

「他媽的,你好像在威脅我。」費彬很少有地罵了出來,「來呀,你現在就可以掐死我,來呀!何小璐不就是被人掐死的么!」
費彬一下子站住了:「真的?」他的表情是驚愕的,透著深深的不解,「莫非是賊喊捉賊?」
姜紹紅把煙屁股扔在地上踩滅了,搖頭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他有時候出門,有時在外邊跟什麼人吃飯,他不跟我說我也不問。我自己的事還煩不過來呢。說不清,說不清。」
「我能做些什麼么?」小蒙主動地問。
「換句話說,他對案子本身還是非常關心的。」
面對眼前的麻煩,曠時達想到了傅金龍。常安也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人選。至少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傅金龍是比較合適的。他們從開發區回來,一路上分析了事情的前前後後,權衡了要不要把底細告訴傅金龍。常安認為還是保留一些為好,曠時達想了想,便給傅金龍打了電話。此刻,傅金龍坐在眼前,曠時達卻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說了幾句閑話,小蒙道:「我聽說最近出事了,剛剛聽說的。」
「的確看不清。」何小滿說,「更何況林子這裏比較暗。」他又問那大漢,「車子是什麼顏色的,這個總能看得清吧?」
歐光慈說:「金龍,你不應該摻和這件事,這個案子很複雜。你可能想象不出來。」
「你想說的是,費彬所謂的惡性競爭的對手?」
梅子云點點頭:「問題就在這裏。荷蘭里奧公司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無論從軟硬體方面還是純經濟實力方面,都比我們勝著一籌。我回憶了一下,僅考察團他們就來過七次,還不算平時的郵件往來。他們已經把那份標書吃透了。」
「是的,至少可以假設,你覺得可能么?」
「很顯然,她非常明白你幫不了忙。」
「小郝,傅金龍現在是華海的人。」
遠遠的,那輛銀灰色的車子緩緩地靠近了便道,一個魁梧男子快速地鑽進車裡。由於那男的帶著墨鏡,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從個頭上看,這人有一米八左右。那車子再次匯入車流,速度似乎快了些。杜兵認為事情開始有意思了,他擺弄著手裡的相機,為方才沒能拍照略感遺憾。
「你說華海的曠時達?沒有。」費彬往後梳理著稀疏的頭髮,「華海同我們相比原本就不在一個量級上。」
何小滿當然不能逼著妹妹嫁給誰,即便是哥哥也沒這個權力,況且妹妹也不會聽他的。妹妹長得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又身材,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換句話說,她的確有條件好好地挑一挑。所以他說了妹妹幾次也就不再多嘴了。小蒙也就那樣處在不尷不尬的位置上,他向何小滿求過援,說得都快流眼淚了,而他只能用好話搪塞著他。他告訴小蒙,自己和妹妹挺小的時候就獨立了,爸爸死的早,母親後來改嫁了,他和妹妹於是就開始了獨立生活,長大成人的過程是很不容易的。妹妹有時顯得挺任性,何小滿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小蒙說我會對她好的。何小滿說這些我都信,可是我不能替他答應你呀!
歐光慈說:「你別有顧慮,這是提供線索,以便我們破案。」
傅金龍眼睛好,看遠就看見了走過來的人。他點上一支煙,朝助手擺擺手,那個劉曉便知趣地走了。歐光慈走到他面前,看看左右,然後把目光停在傅金龍的臉上。
服務員:嗯,看到了,她的眼睛微微睜著,舌頭吐出來一些,嚇死人了!
小蒙吃著菜,道:「看怎麼說了,俗話有些時候也不一定對,我就不覺得費總會先爛,不不不,這和為人有關係,如果你為人好,再怎麼出頭也不會爛。至於目前所出的事,那得另說。」
問:就是說,來往的人也可以從那邊的電梯上下。
「我們有我們的優勢。」費彬看著梅子云,口氣是平靜的,「比如說我們可以在更大的範圍內尋找最優秀也最便宜的建築隊伍,原材料方面的來源也比荷蘭人更佔優。這兩點我好像多次說過了。至於民族化和本土化的問題,我想就不用說了。」
裴文坤沉默了一下,又說:「費彬那人我拿不準,而且它比我聰明得多,我不一定能你讓你們滿意。咱們醜話說在前頭。」
「但願如此。」歐光慈指指前邊,「到了。」
問話到此為止,後邊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何小滿腦海里回憶著萬和飯店的大堂,想象著從樓梯上來往了兩次的那個人,想象著從走道里出來走掉的那個戴墨鏡的人。裴文坤就是個白白凈凈的人,比較瘦。這個叫李娟的服務員說他出現了兩次,先是離去,後來又回來了。但是服務員記不清中間的時間間隙是多久。再就是那個戴墨鏡的人,晚上戴墨鏡,確實有些反常。
「對,說得對,就是窺視者!」
小郝道:「這個情況不是那麼有用,因為車子絕不止新新集團有那麼一輛銀灰色的。有用的還是咱們剛才說的東西。歐隊,我們什麼時候跟華海接觸?」
小郝問:「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歐光慈道:「在利益面前,朋友這兩個字是不堪一擊的。更何況照一張合影也說明不了他們就是朋友。不過我們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石磊和裴文坤認識,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傅金龍說:「你莫非連我的分析結果也要?沒關係,我可以說說,但是作為禮尚往來,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為什麼單單拿走那張檢查報告?」
梅子云擺手道:「不不,你們誤會了。我只是隨便說說業內的情況。你們還是找費總談吧。」
妹妹的墓碑前放著一束鮮花,靜悄悄的,像這個秋日的午後。鮮花斜放著,扎著花束的絲帶彎彎曲曲地從墓碑的一側垂下來,何小滿輕輕地把絲帶繞在手指上,拿起了那束鮮花。
那個兇手為了自己不至於滅頂,只能殺死裴文坤以求自保!
二人便把碧雲庵的情況又說了一遍,歐光慈也來了精神:「啊,很可疑嘛,他們怎麼會去找小尼姑。你們一點也沒聽清他們的對話么?」
歐光慈一指遠處的村口,那裡正有一個人走過去:「看,那個人是中年人還是老年人?」
「傲慢?」何小滿問。
何小滿說:「你怎麼來了,隊長呢?」
歐光慈彈彈煙灰,凝視著地板說:「我現在腦袋有些大。」他拍拍沙發上那本英文詞典,「你們看,還有這個。這些情況呼啦一下子都來了,讓你哭笑不得。」
曠時達說:「不錯,明人不說暗話,確實如此。你還在關心碧螺灣的招投標么?」
問:我注意到了,這外邊有一道屏風,是不是一般人不能進來?
答:此外……我還看見一個戴墨鏡的人,男的,從那邊的電梯出來走了。我當時想,大晚上的,怎麼還戴墨鏡呀。隨便想了想,沒有往心裏去。
「什麼公司,資金不到位什麼都是白說,我很不主張他搞公司,但是他不聽我的。孩子大了,一點辦法也沒有哇!」
「小滿,咱們倆好好檢查一下小璐的房間,你以為如何?」
「啊,照你這麼說,裴文坤是那個敲門的人,而同一時刻那個兇手在裡邊!」小郝叫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凝視著,足足凝視了一分鐘左右。費小陽把獵槍放在了肩膀上:「幹嗎呀石磊,我覺得你今天很奇怪。你確實在跟蹤我?」
「好像沒有。」
小滿同意。
半年前,何小滿的妹妹何小璐被強|奸后殺死在萬和飯店的包間里,案子曾經轟動一時。何小璐是新新集團的高級職員,跟隨公司副老總費彬共同制定現代城各個項目的招標方案。案發以後有人認為何小璐之死是競標對手所為。問及費彬時,費彬似乎很猶豫,畢竟這是一起姦殺案,一定給它安排一個背景感覺上比較牽強。所以最後仍舊以強|奸殺人案定了性。
「無頭案。」梅子云念叨著這三個字,然後盯住費彬的眼睛,「費工,請您馬上告訴我,您覺得這個人的死以及何小璐的死,是不是和這次現代城的競標有關係?」
「是的,誰都會這麼想,但是裴文坤已死,無法證實,暫時存在腦子裡吧。」歐光慈搔了搔頭皮,「我現在在想,這起野鴨湖案件是不是真的和何小璐的死有關,你們倆覺得呢?」
結果姜紹紅還是出去了。
談話似乎不太順,於是沉默了一會兒。後來曠時達打破了沉默:「文坤,我們請你來確實有求於你。你和費彬熟,我們想不出誰更合適。老常……」
小小的接觸就這麼結束了,梅子云很客氣地說她還有事,讓秘書趙青帶他們去見費彬。趙青是個很乾練的女秘書,長得也很好,唯一的不足就是表情過於冷了。她把歐光慈二人帶到費彬的辦公室,然後點點頭就走了。費彬請他們坐,問他們喝什麼。
歐光慈看到,三杯茶已經擺在了茶几上。
「各位,今天晚上的收穫確實很大,它更加確認了我們已有的分析,同時抓住了新的線索。已有的分析和半年前的情況有關,屬於過去時。我現在更關心的是現在時,第一,那個小尼姑和趙青他們是怎麼個關係?第二,小郝印象中的石磊究竟是怎麼個人?小郝,你必須把石磊想起來。歐光慈,你說呢?」
兩個人碰了碰杯子,都幹了。何小滿一邊倒酒一邊說:「小蒙,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我想把小璐被害那件事回憶一下,你可以幫幫我。」
何小滿道:「以其如此,我覺得不如把袁麗從二隊調來。盯趙青是個累活,要借就多借一個,大馬和袁麗配對也可以。」
費彬摸著禿頂笑了:「噢噢,文坤。怎麼是你呀,實在想不到。咱們上次見面好像是去年吧?」
費彬抓起話筒的時候話筒里什聲音都沒有,兒子費小陽從起居室里探出頭來問:「爸,是找我么?」
「電話里說不行么?」費彬板起臉來。
裴文坤上前一步說:「費工,您不要把事情說得那麼可怕好不好。據我所知,您那個女弟子是被人強|奸而後殺害的,和投標方案原本沒有什麼關係。」
歐光慈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會兒,轉回身道:「確實很有意思,我已經派人去采車輪印了。」
回到水邊的時候他還在想:怎麼這麼巧呢?
答:嗯,就這些。
是的,此刻已經能看清玉屏山腳下錯錯落落的小別墅了,那些小別墅清一色乳白色的牆,暗紅色的房頂。房頂是高度傾斜的,從側面看呈銳角。透著一股濃濃的歐洲風情。
「他說什麼?」大馬問。
「兩個人的都要?」
「對了,土地廟所留下的兇手腳印鑒定出來了。」歐光慈讓大馬把鑒定書拿出來給何小滿看,「鑒定書上說,那是一雙很普通的耐克旅遊鞋,鞋印顯示大約有六成新,左腳外沿磨損比較厲害,分析認為兇手大約有一米八〇左右。其他痕迹尚難判斷。」
費彬認真地點點頭:「是是,我的感覺還是準的。他的全部目的就是收買我。」
小蒙那小子又來了。他想。
談話到此沒有繼續下去,梅子云走時轉頭對費彬笑笑,讓他吃那小瓶胃藥試試,費彬再一次感謝她的關心。
費彬:對,我不喊她也可以過來。
「不肯說是么,還是不敢說?」小老頭把魚桿立在牆角,開始快步地來回走動,隨即他在裴文坤的面前站住了,「裴文坤你給我聽著,這樣的事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碰上了,我有我的做人原則。你給什麼人當說客我不管,只告訴你一句話,不可能!」
傅金龍道:「剛上路,還不是那麼內行。劉曉,過來過來。」
叫聲被更有力的一拳封住了,那一拳正正地打在腮幫子上。費小陽再次摔倒在地,緊接著一隻腳飛來,重重地跺在了他的肚子上,費小陽一下子彎成了大蝦狀。痛不欲生地滾到了路邊。有一輛車子開過來,遲疑了一下,接著便加速開跑了。費小陽被抓住衣領拎了起來,狠狠地被抵在了自己那輛車的車身上。
常安點點頭:「我明白了。是的,你們說的對。可是現在難的是,我說不清裴文坤和什麼人有利害關係,他是個自由人士,三不管的那種。你們是怎麼想的,能不能說說?」
很難說。又是一個大問號。但是大家能接受何小滿的說法:如果裴文坤真說了這句話,他的死就好理解了。
「我明白了小郝。你注意看——」他指著遠處的土地廟,「我們分析過這些印跡,認為趙青當時站在這裡是在窺視。不對,她是在張望。你注意我說的這兩個詞:窺視——張望,這兩個詞的意思並不完全一樣。這表明了兩種不同的心態。」
卷宗里的筆錄是這樣寫的——
梅子云道:「告訴你,這是費彬和皮特的交易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你想想看,費彬把我們的標的透露給皮特是無償的么,當然不是。據我所知,皮特許諾的條件是,一旦事成,他將投入兩千萬在費小陽的公司,使其迅速地成為里奧公司在華的子公司之一。這是多麼驚人的一筆交易啊!」
那個人是裴文坤么?
石磊的聲音傳過來:「你以為你是漂亮小妞呀,誰願意跟你!咱們這是走順路了。」
歐光慈想想,說:「我覺得那是他拋出的一個誘餌,想把咱們的話套出來,最終沒能如願。至於信息中心本身我覺得用不著多想,誰也不會讓外人掌握自己的商業機密。」
「裴文坤了解我們的商業秘密么?」傅金龍馬上抓住了事情的要害。
何小滿拿起了小璐被害的那包卷宗……
服務生送來兩杯茶,費彬在他的升降椅上坐了下來,很客氣地抬抬手:「請吧,找我有什麼事?」
「這才叫張望,你看,趙青這時候從車裡下來了,站在這裏看,很顯然,她那時已經不怕對方看見她了,她的心理是鬆弛的。為什麼?」
「那是他不小心留下的。」何小滿說,「我現在越發地趨向兇手另有其人的說法了!」
「你知道誰是殺人兇手么?」
「這麼想是很自然的事。」小郝道。
當天下午兵分兩路,一路去玉屏山度假村,另一路去成人教育辦公室。由於何小滿的表弟在成人教育辦公室搞行政,他帶小郝去了這一路。表弟看了那張飯票,說這是成人夜校的飯票,凡夜校任教的老師每天晚上都有一頓夜宵。他提供了所有四所夜校的地址和負責人,何小滿省了不少事。
歐光慈擺擺手,叫大馬把人領走,然後扭頭看著何小滿。現在顯然出現了一個情況,兇手殺人的同時,小樹林這裡有人在窺視那個方向。雖說她看不見殺人拋屍的場面,但是如小滿所說的,能看到一個大的環境。這件事能和土地廟裡的兇案扯在一起么?

02

劉曉明顯地驚了一下,但是沒說什麼。傅金龍只能這麼說,因為這麼說顯得自然一些。他告訴劉曉,由於有一些不便說的原因,他不能完全指望公安局。
何小滿很敏感:「嗯,說得好。她那麼干為什麼不能是梅子云的指使呢?一個集團的大老總總不能事事出面吧?」
「真他媽笨,上車。」
大家https://read.99csw.com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開始研究從傅金龍那裡搞到照片。照片不算很舊,感覺是在什麼場合下照的。裴文坤會參与什麼場合呢?他是個自由職業者,參与場合的機會應該說很少。會不會是夜校的同仁呢。歐光慈讓小郝和大馬今天晚上去夜校了解一下,因為晚上人員相對集中。
他們順著電梯下到了一樓,剛剛走出大廈的玻璃門,歐光慈碰了碰何小滿的胳膊,何小滿收回心神,順著歐光慈的目光看去,他的心咯登了一下——不遠處的停車場上,在一排車子中間,有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十分觸目地停在那裡。
歐光慈想,是的,所謂的大事就是指這個,何小璐卷了進去,裴文坤也卷了進去。
石磊扭頭問趙青:「你說我撞了南牆會回頭么?」
「時達,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他不關心裴文坤?」
松樹林旁邊有一條路,是村子通往公路的土路,寬寬窄窄的車轍有一些,估計是摩托車和自行車留下的。他們在土路邊看了一會兒,看不出什麼所以然,隨即折進了小松樹林。這時,大馬帶著一個村民快步走來,大馬喊:「頭兒,這兒有情況!」
辦公室的人一聽都不言語了,馬上派人去報常安。常安很快就來了,非常熱情地和歐光慈二人握手。然後對秘書說:「去,把第三會客室打開。備茶。」
「說給鬼聽呢。」何小滿說。
何小滿說:「我知道我知道,因為小璐當初是費彬的助手,這種聯想是很自然的。你既然找我談這個,那就談談你的看法吧。」
兩個人碰了碰杯子,喝酒。
小郝抬抬手說:「我們能不能看看這些東西?」
小郝說:「原來裴文坤之死這麼簡單。」
電話是歐光慈打來的,歐光慈沒問他們調查的情況,讓他們馬上和袁麗、杜兵取得聯繫。袁麗他們那兒有情況。小郝二人飛快地跑出夜校,竄上了他們的車子。
「龍哥,魚咬鉤了!」劉曉指著水面。
何小滿明白歐光慈的意思,他是說如果小蒙追緊點兒可能就不會出事了——這倒是真的,戀愛中的女孩子與平常是不一樣的。他說:「這事情不能怨小蒙,小蒙一直在追她。關鍵是我妹妹看不上人家,嫌人家長得不夠高度。」
歐光慈二人扭頭看著大殿的殿門,那裡有人們進進出出,看不出什麼。傅金龍讓他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小滿想了想,便朝大殿走來。剛剛踏進殿門,他就縮了回來。
「估計會落下疤了。」
何小滿一把抓住歐光慈的肩膀:「你忘了我妹妹那個案子,新新集團,我妹妹生前就是費彬的助手,他是我妹妹那個集團公司的副總!」
歐光慈的心禁不住一哆嗦,臉上好歹繃住了沒有變色。他驀地想起了那個小尼姑:「說,繼續說。你為什麼懷疑他去殺人?殺誰?」
大馬嘀咕了一聲:「這鬼娘們兒!」
「當然可以。」曠時達說,「不過你用不著把底細全都攤給他。主要情況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他和其他老師的關係怎麼樣?」
往回返的時候歐光慈說:「小滿,你怎麼理解這個腳印?他是兇手么?」
問:你們這裡有電梯么?
費彬用力擺著手,好像在驅趕什麼不好聞的東西:「別說了,別說了,我能告訴你的只有一句話,絕對不可能!」
談話再次陷入了僵局。土地廟外邊,有秋蟬在叫,來自小松樹林方向。兩個人似乎都進入了一種疲乏狀態,沉默的時間較為長了些。後來裴文坤開始說話了,他強調自己是個世俗的人,替別人做事掙錢應該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說到這裏的時候,他舉起了左手給費彬看。
歐光慈馬上抓起電話給痕檢科打了過去,少頃朝小滿搖搖頭:「還沒有,明天才能出來。你過來,坐下坐下。媽媽的,這些情況來的也太快了!兩個案子有了交叉點!」
「對,親眼所見。要不是親眼所見,別人說我還不信呢。」小郝端過涼茶喝了一口,「總之,絕對神秘!」
「誰說說這個裴文坤的情況,誰說?」何小滿看著大家。
出乎意外的是,來的不是歐光慈,是小郝。
「爸,求求你了……」
歐光慈明白了:「也就是說,你想在他們的陰謀成真之前,把費小陽送進監獄!」
「是的是的,完全如此。讓我想想……這樣吧,小滿,那個環境還要再勘察一下,你來負責這個。」歐光慈喝了口茶,慢慢嚼著茶葉梗,「我想袁麗還是要繼續借用一下,由她盯趙青。現在,趙青這個人已經變得很重要了。你們說呢?」

01

「以我為主的一些知情者。」石磊巧妙地答道。
歐光慈看看照片背面,見上面寫著:與威廉.皮特先生攝於深圳。歐光慈對比著相冊上那幾張照片,看出那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照的,原來是深圳。小滿隨即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啊,想起來了,我妹妹陪著費彬去了一趟深圳,她跟我說過。那個老外好像是他們的同行。」
「就是這方面的說法。還用我具體說么?」
大馬換了一個檔,車子更快了。他說:「我說咱么這些窮光蛋恐怕只有飽飽眼福的份兒了,你看那些小洋樓。」
曠時達不說話了。這時,遠處有兩三個拿手電筒的人走了過來。二人轉身鑽進了車裡。手電筒光晃了過來,見是一輛大賓士,扭頭就走了。車子里一陣沉默。
傅金龍的大巴掌扇過去的時候,那個王八小子長滿青純痘的胖臉正好偏過來,於是這一巴掌便結結實實扇在了左臉上。隨著一聲哀號,那小子怪叫著撲了上來。傅金龍讓劉曉閃開,隨即一個側身躲過了小子的正面攻擊,飛起一腳踢在了那傢伙的屁股上。那小子不知怎麼抓了一把,打掉了傅金龍腰上的手機。
曠時達說:「這是五萬塊錢,你先拿著。事後還有五萬。」
「注意隱蔽,我們馬上就到了。大馬,再快點兒。」
放石磊走掉以後,何小滿拿出了剛剛到手的痕迹鑒定書:「土地廟留下的兇手的腳印是費小陽的!看,這裡是對比鑒定,這是結論。」
趙青點點頭:「是的,有這回事。自從我們懷疑上費彬以後,我就市場跟蹤他,觀察它與什麼人聯繫。說實話,我那天真沒有想到約他的人是裴文坤。」
裴文坤沉默了一會兒,道:「聽我說費工,我原本是個局外人,一個小小的夜校教員。邁出這一步對我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約會?
房間里出現了片刻的靜默。很顯然,所有的分析都是對的,裴文坤確實與小璐那起案子有關,但是兇手不是他。歐光慈點上支煙,慢慢地抽著,眼睛看著地板。何小滿咳嗽了一聲。
大家馬上擠過去看。一個不容置疑的現實出現了,也就是說,石磊認識裴文坤!
「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再說了,那的確是一個該下地獄的人!」梅子云道,然後他的目光轉相一直沒有說話的杜欣,「不過現在好了,你們眼前這位年輕人已經打開了費彬的密碼,他的全部陰謀都已經掌握了!」
誰都不知道後邊是什麼地方。小郝看看環境,又和大馬嘀咕了幾句,然後吩咐袁麗二人在留在小門這兒等。袁麗不幹,小郝想發火,大馬說算了,帶他們進去吧。小郝說不行,至少留下一個。結果杜兵同意留下。小郝把小門頂開一條縫,側著身子往裡看了看,然後勾了勾手,閃身進去了,大馬和袁麗輕盈地跟上去。
趙青的一隻手搭在石磊的肩膀上,依然笑而不答。
歐光慈抬起頭目測了一下:「一百公尺不到,七十公尺左右吧。牆根那兒有搏鬥過的痕迹么?」
裴文坤繼續說:「我為了錢來當說客,您可以看不起我。但是費工,我既然來了,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我聽說您在新新集團並沒有得到梅子云的真正信賴,她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在利用您!正因為我聽說了這個,所以才來找您。」
剛擱下話筒,電話馬上又響了,費小陽又探出頭來:「爸,是找我么?」
「小璐向你報告了么?」
「未必,我妹妹也是搞專業技術的。」何小滿插了一句。
歐光慈叫住了他:「別忙,讓他一個人獨自呆一會兒,剛才他像瘋了似的鬧過了,剛剛安靜下來。」
手機里傳來爸爸的聲音:「什麼人乾的,你受傷了么?」
歐光慈點頭道:「那是我們初步分析的時間。也許有出入。有什麼情況你說吧。」
歐光慈抬抬手:「好,請你繼續陳述那天的情況。」
大馬說:「換句話說,梅子云如果不是趙青的幕後,那就是趙青的個人行為了?」
費彬看著那隻左手,眼神黯淡了些。
談話內容大致就是這些了,就要告辭出來的時候何小滿問費彬:「費總,關於我妹妹被殺的事,裴文坤真的知道些什麼嗎?」
何小滿點上支煙:「我正在想這個。兇手有兩種可能進入土地廟裡:第一,預先埋伏。第二,從野鴨湖邊溜進去。當然,從村子里穿過小松樹林進去也可以,但是我們沒有發現松樹林里有兇手的腳印。」
石磊想了想,把打火機和香煙統統收了起來。他說:「費小陽,我記得你過去打獵都是去玉屏山方向呀,這片林子據我所知沒有什麼東西可打。」
車子拐上一條林蔭路,不久便停在一個門口。
費彬被何小滿嚇了一跳,何小滿馬上坐下了。
何小滿哦了一聲,點點頭。
郭副校長抬了抬手,他說:「我們夜校的老師基本上都是外聘的,不在編。所以對每位任課老師的情況不可能了解得很徹底。裴老師教的是電腦知識,每周四個晚上。」
窗戶外邊有一棵大楊樹,樹葉嘩啦嘩啦地響著,姜紹紅過去把窗戶關上了。她回過頭,用一種很不善的目光看著兩個警察:「你們是來通知我去收屍吧,有言在先,我不去。他死了讓他們家人去收屍。」
何小滿認為還是應該監視,一方面可以看看傅金龍還會幹什麼,同時也可以不時地從傅金龍那兒獲取線索。
就在歐光慈和何小滿見到費彬的同一時刻,大馬和小郝也見到了他們要找的裴文坤的老婆姜紹紅。這是個模樣很兇的女人,扁平臉上聳著兩塊高顴骨。年齡四十多歲,穿著很邋遢,說話粗嗓門兒。他們的住房是一座老式筒子樓,灰暗而髒亂,裴家是兩間房,房子里亂的可以。姜紹紅說自從下崗以後她就沒收拾過房子,心情不好,她問兩個警察幹嗎來了。小郝說你有孩子么?姜紹紅說孩子不在,我家那個死鬼是不是出事了。
歐光慈馬不停蹄地趕回刑警隊,把裴文坤的疾病檢查報告出示給大家看。何小滿看著那張報告,坐在椅子里一動不動,他的分析判斷得到了事實印證,這是一大收穫。可是問題依然存在:裴文坤確實不是姦殺妹妹的兇手,那麼真兇是誰?還有,裴文坤的指紋為什麼留在了406房間的床頭上?再一個問題也應該提出來:妹妹為什會出現在那個房間。
大馬說:「別誤會,我們不是那意思。」
那邊回答說:「是是,我去了。你們說的那個被害人叫什麼?」
從費彬這份材料上看,妹妹那些天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一切都是正常的。那麼她為什麼跑到萬和飯店去呢,這恰恰表明她有事呀。何小滿當然知道,妹妹是個比較穩重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也許她心裏有事不在費彬面前表示。那好,姑且這麼認為,但是她跑到萬和飯店的行為畢竟值得懷疑,她幹什麼去了呢?
「我知道。」
這才是全部問題的關鍵!
第二天傅金龍找朋友借了兩副很好的釣竿,開車帶著劉曉到了野鴨湖。劉曉路上問他幹什麼去,傅金龍說你別問了,跟我走就是,劉曉很乖巧地閉了嘴。他們開車先到了野鴨湖附近的那個村子,很輕易地就弄到了前些天發現死人的那個位置。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把釣竿支好,傅金龍開始觀察眼前的環境。
常安心想,心裏不踏實的時候開玩笑也是一種掩飾。他把煙遞過去。曠時達取出一支叼在嘴上,常安替他點上了火,自己也抽上一支。
李娟點點頭:「嗯,是我。」
歐光慈被他罵得說不出話,只得點上煙抽。傅金龍拍拍他的手背,聲音放緩和了些:「兄弟,你以為我脫了警服就變成壞人啦。太小看我了。放下你的偏見,咱們好好聊聊行否?來!」
這句話馬上引起小郝和大馬的注意,他們讓那個教員仔細說說那晚上的談話內容。那個教員說:「我追問來著,問他什麼殺人案,結果他卻不說了,任我怎麼問他也不說。我當然也就作罷了。」
費彬說:「這我就很不好說了,作為現代城那麼大的項目,搞招投標是很正常的事,國際上也都是這麼做的。當然,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面前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有些人不惜使用最惡劣的手段,這在國外也是有的。但是這種惡性競爭的手段發生在我身邊,還是讓我無法接受。」
真的把情況全說給傅金龍么?說了就收不回來了。到目前為止,請裴文坤做事只局限於他和常安兩個人知道,如果多出一個傅金龍,會不會帶來負面作用呢?
姜紹紅臉上青白青白的顏色,十分不好看:「怎麼死的,不是湖裡撈上來的么,那自然是淹死的。莫不是他想不開跳湖了?」
費彬:對,我在這間大一些的辦公室,小璐在旁邊那間小辦公室。你們知道,她是我的助手,這樣的安排是從方便工作考慮的。
女服務員抬頭望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不行,真記不清了。我每天要接待許多人。」
劉曉說:「懂了。」
費彬馬上說:「不不不,你知道,我一般不在家裡接待客人。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咱們要想辦法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變被動為主動。你要明白,招投標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我還以為你沒聽說過呢。聽著,事情遠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何小璐是和我一起研究投標方案的,有人為了獲得哪個方案,可以說用盡了手段,在沒有實現目的的情況下,不惜殺人害命。裴文坤,某些人已經在犯罪了,我不希望你繼續犯罪!」
「認識認識,那是裴文坤,我的一個朋友。你們怎麼想到找我呢?」
歐光慈無奈地聳聳肩:「這也正是我們想知道了。費總啊,我明白梅總為什麼說那句話了,梅總說你是眾矢之的。」
何小滿告訴他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費彬點點頭慢慢地朝前走著,何小滿看出他有話想說,便隨意地跟了上來。走出不遠費彬說話了,他說這幾天天天夢見小璐,夢見以後就再也睡不著了。他的臉在路燈下泛著青白色,感覺上很憔悴。何小滿不得不安慰了他幾句。
「不知道,真的。我只是憑感覺說出了我的看法。」傅金龍的大手在歐光慈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又朝何小滿抬抬手,走了。
歐光慈說:「據我們所知,裴文坤僅僅是個夜校教師,他怎麼會卷進這麼大的事情里來呢?」
何小滿的目光在草圖上掃了一眼,嘴角牽動了一下,道:「用不著看了,這半年來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這個房間。和這張圖上畫的一模一樣。」
「這是負重者留下的腳印,看來兇手是把死人扛出去的。你看,地上沒有拖拉的痕迹。」
這樣的小夥子真是不多,妹妹沒福呀。他常常想。
「你說費小陽要殺她?」
梅子云看著他,又是沉默。後來她把半支煙捻滅在煙缸里,道:「費工啊,我相信里奧公司也一直把我們當成最強硬的對手,和皮特的幾次接觸我已經感覺出來了。他志在必得,我也志在必得。我倒要看看誰笑在最後。」
劉曉看上去很不滿,收起釣竿,搬到遠處去了。何小滿看著他,哼了一聲:「他媽的裝模作樣,你們根本不像是來釣魚的。」
「對。」
「嗯,你想想,他有什麼結仇的人沒有?」
曠時達加重語氣問:「你真覺得裴文坤的死真和招投標有關么?」
「那是那是,天下何人不識君,您的名氣用不著那個。」裴文坤乾笑了一聲,捉摸著如何把後邊的話說出來。
「你們覺得可能么?」何小滿點上支煙。
華海集團是參与現代城招投標的單位,可是,無論曠時達還是常安,都預感到他們在即將到來的競爭中勝算不大。梅子云的新新集團因為有了費彬,在很多方面都處在絕對的優勢上。特別是參与此事的一家外國公司,其老總就是費彬的朋友,這使得費彬以及費彬的投標方案具備了別人無法取代的先天優勢。華海的意思就是在招投標開始之前把費彬拿下,只要費彬肯透露他的方案或者方案的部分內容,什麼樣的條件都可以考慮。
「這個男人有多高?」歐光慈習慣性地問。
「一般說來是這樣,但是咱們心裏要有所準備。我急著和你商量,就是想商量出個對策來。時達,時不我待呀!」
但是無論如何這鞭炮聲在裴文坤聽來都是不舒服的。這使他想起了給老父親送葬的情景。家鄉那個小鎮至今保留著一些奇怪的風俗,比如死人出殯要放炮仗。眼前的情景使他湧出一些不舒服的聯想,乃至於玉屏山這個暮秋的晚上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不吉祥的。
小郝哎了一聲,開門出去了。不一刻,拿著結果破門而入,滿臉喜氣:「嗨,從新新集團門口搞來的輪子印和野鴨湖邊的輪子印的確是同一輛車!輪跡上有十四處划痕是相同的。你們看——」
費小陽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他。
何小滿點點頭:「自然是的,費彬與裴文坤在湖邊的情景估計趙青看到了。只不過我想,趙青盯的是費彬,他在觀察費彬和什麼人接觸。」
袁麗和杜兵緊隨其後,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感覺上袁麗十分羡慕趙青的身材,杜兵則說,這樣的女人恐怕不會要孩子——不知道他怎麼得出這樣一個觀點。不過袁麗比較能接受杜兵的說法。
「是不是和眼前這件事有關?」小蒙看著他,「你們找了費彬費老總,下邊很快就有議論了,大家覺得這事情恐怕不那麼簡單。」
裴文坤的心跳加快了,完全是無法控制的。他說:「費工費工,您別這麼看著我。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呢!」
何小滿笑了。
歐光慈問道:「這個人費總認識么?」
他們在外邊那個院子的翠竹影里等了一會兒,果然見那兩個人走了出來。越走越近,小郝二人緊緊地貼在牆上不敢動,藉著天光,他們看見了兩張毫無表情的臉。
歐光慈咬住他:「什麼事兒?」
「我希望面談,這事情和您有直接關係。」
何小滿閉了閉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如果說兇手就是裴文坤,我覺得他用不著躲到壁櫥里去。」
裴文坤看著他們說:「說吧,二位叫我來……」
二十多年前,兩個人先後到了一個農場。兩個人在大約兩年的時間里相處得很不錯,乃至於後來相繼回到城裡以後,依然來往不斷。這些年各自忙各自,往來少了一些,但是一個電話就把距離拉近了,也沒有覺出什麼。裴文坤始終認為費工是個很好接近的人。
「裴文坤,你要是想從我這打探什麼東西,對不起,請你馬上走。要知道,用非法手段獲取別人的商業機密是非法的!」
杜兵把車窗搖下來一些。
「嗯,這倒是。不過文坤你也不笨呀,我們覺得你能把這齣戲唱出結果來。」
「有魚也被你嚇跑了。」傅金龍很有涵養地笑笑,「怎麼啦,一臉的官司,你們出現場啊?」
曠時達調侃著,抬手大大地比劃了一個圓圈,就好像施工權已經拿下了一樣。
「我想知道的就是誰會這麼做,您心裏應該有些感覺吧。」
一個妙齡的城市女子剃度出家,本身就讓人浮想聯翩。歐光慈腦子裡冒出了好幾種假想,心裏莫名其妙的不好受起來。他想跟小滿說說,又怕引起注意,只得靜靜地看著。不久,誦經結束了。尼姑們拿著各自的墊子離開了誦經堂,歐光慈等人便由小郝帶著往後邊而來。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常安看著曠時達的眼睛,「你應該聽得出來,我就是這個意思。」
「對,」常安用力揮了一下手,「我們和公安局的出發點不同。他們辦案是為了完成工作任務,這你十分內行。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想知道一些商戰方面的東西。為的是我們華海集團的利益。」
「小尼姑的模樣看清了么?」
大家的話題很自然地轉移到梅子云身上,這個神秘的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呢?
「OK!」女孩子朝他揚揚手,顛著碎步跑了。
現場如上所述,不同的是歐光慈上前看時,經理所說的那「露著的半個肩膀」下邊一些是何小璐的一件紅襯衫的袖子,可見當時經理二人嚇壞了,根本沒敢往前走。從床上的情景看,這裏曾經發生過類似於掙扎的行為。法醫隨即看到了何小璐赤|裸的下身。他告訴歐光慈,很有可能是強|奸殺人。屍體目檢證實了法醫的說法,何小璐是被人強|奸后扼殺的。
土地廟已經殘破不堪了,面朝著野鴨湖那面牆已經坍塌。費彬在邁過殘牆的時候打了個趔趄,裴文坤趕忙伸手扶住了他。費彬推開他的手,幾步走了進去,然後驀地轉過了頭。
「也就是說,他對兇手確實是個威脅?」
姜紹紅起身把他們帶進裡屋,裡屋房間面積還可以,用一塊挺大的布帘子隔開,角落裡便是裴文坤的工作間。那裡有一個檯子,另有一個小書架。檯子上堆滿了電子方面的東西和一台電腦,小書架上塞滿了書。姜紹紅說裴文坤有電腦這方面的手藝,時不時的被外邊的人請去幫忙,靠這個能掙一些錢。
「謝謝,我們可以自己聯繫,謝謝謝謝。」歐光慈掛了電話。他抬起頭髮稀薄的腦袋,認真地看著兩個夥伴,「聽見沒有,華海集團。目標出現了。你們知道華海集團么?」
「文坤,是什麼人叫你來的吧?你說老實話。」費彬扭過頭來,小眼睛很亮亮地看著裴文坤的臉。
「啊,不不不,」梅子云擺擺手,「小璐是清白的,她和陰謀毫無關係。不但毫無關係,而且恰恰是她第一個感覺和發現了費彬和皮特的私下交易。」
他咳嗽了一聲:「費工,聽說小陽在搞公司。」
「過去你知道它們的歷史淵源么?」
歐光慈若有所思地說:「是的,真那樣的話,我們不妨設想,藏在壁櫥里的甚至不是裴文坤而是那個兇手!」
常安苦笑道:「時達呀時達,你讓我怎麼說呢。這不是明擺著的么。至於誰是兇手,恐怕只有天知道。」
常安往前走了幾步,和他並排站在一起:「你聽我說,這事情非同小可。咱們派出去的人突然被殺了,說句老實話,乍聽我都傻了。」
房間里安靜了,誰也說不出話來。
何小滿的情緒基本上恢復了正常,他把自己狠狠地罵了一頓,大家都說沒關係沒關係,不必太當真。飯吃得很順口,誰也沒提案子的事。飯後歐光慈說:「去刑警隊吧,咱們商量商量眼下的事情。」
「什麼也沒說,就讓你快點回去。走吧走吧。」
那小子是個畜生,居然打他媽。起先傅金龍和劉曉在街邊大排檔喝啤酒吃螃蟹,本想好好過一個晚上。結果讓那個畜生給攪了。那個一臉騷疙瘩的小子當時在傅金龍他們前面那張桌子邊上喝啤酒,桌子上放著個手槍那麼大的打火機,他用那東西點煙的時候傅金龍就來了氣,想過去給狗日的點顏色看看,劉曉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攔了。結果該著那小子挨揍,不久來了個老太太,一口一個兒子的叫著。老太太讓兒子把存摺還給她,說那是她的養命錢。不料小子滿嘴噴糞地罵老太太,還給了老太太一個嘴巴。傅金龍怪叫一聲就蹦起來了。
歐光慈抬抬手:「不急不急,跑不了他。小郝,把石磊的筆錄給小滿看看,我估計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費小陽很無奈地擺擺手:「算了,我什麼都不說了。說了也是白說,你這種人只有撞了南牆才回頭。」
小郝說:「你別看著我,越看著我越想不起來。」
常安問裴文坤是怎麼死的,歐光慈如實說了。常安憤憤地說:「誰會這麼干,為什麼要殺人呢?文坤是個老實人,他總不會得罪誰了吧?」說著他站了起來,很激動地在房間里走動著,然後拿起那張照片看著,隨即遞給大馬,「二位請說吧,我能幫你們做些什麼?我願意盡我的所能……」

05

小蒙想:趙青是梅總的秘書,有什麼話不能在辦公室里關上門談呢?他想不明白。
費彬認真地看著他,半天不語,最後小聲道:「我能不能問問,是哪位神仙派你來的?」
曠時達笑了:「果然是干過警察的。對,我說的就是他。這個人是常總的朋友,也是咱們的技術顧問,信息設備方面的問題他幫了我們不少忙。這個人前幾天突然被殺了。」
「沒有特別要好的么?」小郝有些不甘心。
秘書長答:「裴什麼坤?」
「我並不想從你這裏打聽什麼,但是小滿你記住我的話,既然大家對費總身邊的事那麼關心,就不是無緣無故的,現在的人都聰明得很,有些話不一定非要說明。」
快走幾步,擺脫了那個老太太的糾纏,他們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子行駛在路上,傅金龍讓劉曉看看自己的臉是不是被抓得挺厲害。劉曉摸出張手紙,撕成幾片貼在了他的臉上。
費彬先是驚了一下,看來是過於突然了些。他的手有些抖,瘦瘦的臉抽搐了一下:「怎麼回事,這……」
「給誰打電話?」
何小滿沒說話,瘦瘦的臉在上午的陽光下很滄桑的樣子。他的兩側腮幫子上已經生出了一層硬硬的胡茬,這使得原本善良的臉龐顯出幾分冷酷與猙獰。歐光慈覺得他的整個情緒有些頹廢。自從半年前他妹妹何小璐被人殺害,他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歐光慈很注意這句話,不,應該說歐光慈關注梅子云的每一句話,畢竟這些話的背後都是有內容的。
最後歐光慈說:「案子發展到這一步,已經露出了冰山的一角,咱們目前的任務就是死盯眼前這幾個當事人,擴大偵察線索。當然,還有那個小尼姑!小滿,咱們也應該去看看這個人。」
歐光慈這句話其實也是何小滿心裏想說的。他道:「完全可以。當然,前提必須是梅子云確實是趙青的幕後,這個分析就可以成立了。」
「這麼說我猜得一點兒也不錯。」
何小滿看看左右的鄰舍,開門讓小郝和大馬進屋,歐光慈正在沙發里一口一口地抽煙。膝蓋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書,眼睛盯在書上沒抬起來。兩個人想過去,小滿攔住了他們,把他們弄進了小璐的房間里。
車門開了,走下來的竟是費彬。
生活似乎永遠是這樣。
「是的。」
費彬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裴文坤這件事情,小何,我現在有一點不是太明白,裴文坤僅僅是一個說客,怎麼說也不應該遭毒手啊,你們不覺得這裡有些說不通的地方么?」
曠時達嚴肅起來:「至少我沒有理由忽視這一點。」
何小滿把卷宗接過來,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妹妹案卷。
大家在這裏沉默了。
輪廓大概有一個了:四天前的一個晚上,死者在這裏見了兩個人。第二天,他在距城三公里的野鴨湖邊的土地廟被殺后沉湖。現場曾有過一個人,后從土地廟的廟門離去,另一個人是兇手。在土地廟外東側的小松樹林的邊緣,曾有一輛高級轎車停留過,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朝那個方向看……
這時大馬插話道:「對不起,我想問一個問題。您不覺得他的被害觸及到某種利害關係了么?」
「他可以進入你們的信息中心?」
歐光慈選重要的內容把下午的經過說了說,最後道:「小滿你說得對,現在已經有兩個大集團進入了我們的偵察視野。而且這兩個集團恰恰是下一步招投標的競爭對手。各位,這裏已經出現了一些利害關係。裴文坤把費彬約到野鴨湖,有沒有可能是為華海集團當說客的呢?都想想看。」
石磊點頭,無語。何小滿閉上眼睛,眼前頓時飛舞起英文詞典上的那些奇怪數字,毫無疑問,那是妹妹試驗的密碼,結果她沒成功。
「對,就站在這裏。」
小郝不甘心:「他有朋友么?來往比較多的人也算。」
「那是你們的事,我不管。」姜紹紅說,「噢,是不是讓我出去?我出去我出去。」
「那會是什麼事情呢?」小滿坐在了地板上,「一件不能讓別人知道,同時他哥哥也幫不了忙的事——對么?」
他扭頭問小郝:「夥計,你怎麼會見過石磊呢?」
這使人馬上聯想到了那片小松樹林。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抄下了那輛車子的牌號就走了。
歐光慈說:「袁麗問過新新集團的門衛,據說那輛車是梅子云的秘書趙青的。而且門衛特彆強調了,趙青是梅總的紅人。」
如經理所述,房間的窗戶半開著,窗外是飯店的后牆。估計兇手殺人後打算越窗而逃,因為高度而沒有實施。但是窗口沒有提取到兇手的指紋。只是在勘查的最後,在死者的床頭上的到了一個半指紋,也就是後來認定的一個無名指和半個小拇指。另外,壁櫥確實是半開著,裡邊有飯店的被子兩床。壁櫥上沒有發現指紋線索。
「你錯了,有些事絕對沒有商量。」費彬死盯著裴文坤的臉,「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么?嗯?」
「那你就等著要飯吧。」費小陽攤開雙手表示愛莫能助。這時開幕的鈴聲響了。
歐光慈道:「不,這裏不存在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我們是在就一個人的被殺分析情況。誰都不能否認,一個人的被殺總會牽扯到某種利害關係,大馬的意思是這個。」
常安看看左右,左右沒人。他笑笑,道:「急什麼,說說你現在混得怎麼樣?」
「什麼派頭,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脾氣。」
女服務員又想了想:「長相沒有什麼特別的,其中一個……對,其中一個似乎胖一點——我沒太留意他們,記不清了。」
漢子說:「還看見一個女人,車上下來一個女人。」
房間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傅金龍點了一支煙,慢慢地抽著,隨即道:「這樣的案子公安局一定會立案偵察的,我們只要協助他們……」
等了約一分鐘的樣子,那邊有聲音了,歐光慈說:「您是秘書長么,噢,對不起,打擾您工作了。我是市刑警隊,我們接受了一個案子。在這個案子的被害人家裡,我們找到了一份結婚請柬,是半個月前常小歐和魯薇在福滿樓舉行婚宴的請柬,據飯店的人說,您參加了那次婚禮。」
裴文坤的聲音越發急切:「不行費工,電話里說不方便,我非常希望和您面談。不然咱們在外邊找個地方?」
歐光慈測試了一下,覺得村口距離這裏也就是一百公尺左右,看一輛車子還是沒問題的。
裴文坤張開巴掌抹了抹嘴,無聲地笑了笑:「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您還是個小夥子呢!我,更小。」
費小陽走出來,問了一句:「誰?」
「沒出入,你們分析的是對的。跟我來。」
經理:對,就我們兩個。
「那可不好說,誰知道呢。」
「過來過來,你們看看這是什麼?」他用鑷子夾著一片什麼東西交給了大馬。
費彬不屑地撇撇嘴說:「費小陽能幹成什麼事,我表示懷疑。說說吧,你找我來幹嗎?」
「你這麼說也可以,但是絲毫不影響我們對裴文坤技術能力上的判斷,他是我們華海集團的技術顧問,這也從側面印證這個判斷。」
小蒙擺擺手:「夠了。」兩個人喝乾了瓶子里的酒,沒再說什麼,起身各奔東西。
「你還說從右邊的電梯那裡出來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想起來了么?那好,既然想起來了,請你告訴我,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有什麼特徵,比如身高?」
「灰,灰色的。飛機那種顏色。」
費小陽提著一桿獵槍在叢林里穿行著,是早已禁用了的那種小口徑步槍,他是從一個退休的射擊教練那兒偷偷搞來的,他喜歡打獵。他已經打到了一隻兔子,當他向第二隻兔子瞄準的時候,背後的一陣窸窣聲使他回過頭來,於是他看見了石磊。
費彬這時已經迎了過來:「哎呀,子云,又讓你惦記了,你喊我一聲不就行了。小杜,你先去整理一下資料吧,我和梅總坐一會兒。」
接完手機,話題拉回來。他們反覆捉摸了梅子云、趙青、費彬這一組關係,捉摸到最後,還是沒有什麼實際結果。只能肯定一點,趙青在野鴨湖命案中行為詭秘。
「是的。」曠時達看著他的臉。
大馬拿過那張照片看著:「感覺上他們這幾個人是朋友。」
「我想是的。」常安毫不猶豫地說,「但是我們平時往來很少,更多的我也說不出來。你們方才說他死在野鴨湖?」
「倒也不是傲慢。一定要說的話,我覺得那屬於性格吧,這個人略微有一些內向。心裏的東西可能很多。」
總的感覺,趙青肚子里藏著不少事兒。
常安彷彿想了想:「最近的一次就是那個婚禮。此後我就沒見過他了。能不能告訴我,什麼人殺了他?」
「什麼時候發現的?」
費彬謝過梅子云,隨即嘆了口氣:「唉,死人那件事對我的衝擊太大了。我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子來。可能和上了年紀有關係,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在減弱。」
兩個人走回車子前,費彬要順路帶何小滿回去,小滿想了想,鑽進了車子里。
「你懷疑他?」歐光慈扭頭問,「你們上午得到的情況小郝已經跟我說了。」
何小滿檢查著書櫃,頭也不抬地說:「他們兩個,咱們四個,夠了。」
歐光慈問大馬還有什麼情況,大馬想了想說:「還有就是我們在夜校見到一個教員。那個教員說,半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和裴文坤下課後去吃大排檔,兩個人喝了點酒,裴文坤酒後說他碰上了一起殺人案。」
裴文坤死死地盯著他,不說話了。
抽到第九_九_藏_書四支煙的時候,他聽到了車子的動靜。透過松樹的枝杈朝坡下看去,他看見了刑警隊的那輛吉普車。他知道,一定是歐光慈來了。
秋天的晚上是十分愜意的,天幕看上去又高又遠。有不多的幾顆星星在閃爍著,讓人心裏湧出些很遠很遠的記憶。小滿想起了妹妹,眼睛突然變得濕漉漉的。她大妹妹兩歲,年齡差距並不是很大,但是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幾乎像父親一樣呵護著這個妹妹,生怕別人傷著她、碰著她。可是誰能想到呢,眨眼之間就是天人永訣,回憶起來總免不了傷感頓生。
何小滿用力點頭:「我想說的正是這個。照此說來,從電梯里走掉的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更可疑。」他指著左邊的樓梯,「相比較,那個白白凈凈的男人要從容得多。」
玉屏山度假村是本市最好的一個休閑之所,吃的玩的應有盡有,背靠玉屏山修建了三、四十棟小別墅,只要你有錢,就可以像上帝似地住在那裡,享受各種服務。裴文坤來過,但是沒住過。
小郝便給歐光慈打了手機。歐光慈正在小滿家勘察何小璐的房間,聽了這個情況也很重視。他讓他們一定耐心問問學生們,爭取能搞到線索。
剛回到隊里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頭,辦公室里的一個熱水瓶碎在地上,人們忙亂著,正在收拾殘局。找到歐光慈一問,歐光慈說那是何小滿搞的,兩個人都傻眼了。原來指紋鑒定出來了,裴文坤的左手無名指和半個小拇指的指紋,正是半年前留在何小滿的妹妹何小璐死亡現場的那副指紋,絕對沒錯。
裴文坤的手按在那疊錢上:「二位別忘了,為這事兒已經死了一個人了。半年前。」
歐光慈點點頭。話題在這上邊停留了好久,直到歐光慈的手機響起來。
妹妹的案卷何小滿沒有看過,所掌握的一些情況也是大家後來陸續告訴他的。歐光慈雖然沒有明確地讓他迴避這個案子,但始終沒有安排他做任何事情。現在案子過去半年了,重新開啟往事的大門,他的心緒一下子又壞了。
「是喜好還是心情?」
詭秘,實在是詭秘!這樣的夜晚,趙青二人來碧雲庵會見一個小尼姑。
歐光慈說:「這樣吧,你們各自忙各自的,我今天中午會會傅金龍。我曾經和他一塊辦過案子。」
裴文坤的指紋究竟說明什麼呢?
「也就是說,你們把寶押在我頭上了。」裴文坤看著華海集團這兩位老總,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不過嘛,我的確是合適的人,非常合適的人。」他的語氣諱莫如深。
「對,就這麼簡單。」歐光慈一次看著新新集團這些人,最後目光停留在梅子云臉上,「梅總,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你想動員那個小尼姑狀告費小陽,其目的到底是什麼,僅僅為了讓他身敗名裂、前途成灰?」
「是的是的,你讓我好好想想。」
「後邊是什麼地方?」小郝低聲問。
「眼前的事有什麼想的?裴文坤不是已經死了么。」曠時達抽著煙,朝前走去。
「我們的信息中心有時會請他來幫助解決一些問題,現在,這個方便沒有了。」
問:你們採取了什麼行動?
這時車子已經在前樓的大玻璃門前停住了,裴文坤看見華海集團的曠時達正快步地從大堂里往外走,後邊跟著大腹便便的常安。裴文坤下了車和他們握了握手,常安的手像棉花一樣軟,他一迭連聲地叫著裴文坤的名字,並且不住地拍他的後背。裴文坤說:「兩位老總把我叫到這兒來,有何貴幹?」
歐光慈說:「這東西有用,收好。老孫,屍檢情況怎麼樣?怎麼死的這個人。」
曠時達和常安看著他吃,過了一會兒,常安試探著問:「文坤,你和費彬還有往來么?」
「是我給他們送的咖啡,果盤也是我上的!」他把歐光慈二人領到大堂角落裡的那圈沙發處,「就在這兒,他們就在這說話。」
小滿說:「她挺不容易的,是我們家族當中第一個大學生,她上大學那些年,我省吃儉用,真的。」
石磊垂下眼皮看著那槍口,站著沒敢動。
小郝看看,原來是結婚請柬,他說:「嗯,這個有用,可以尋找他的社會關係。看看還有什麼?有日記本什麼的么?」
女人說的不錯,請柬上確實只寫了裴文坤一個人的名字。下面是落款:常小歐,魯薇鞠躬。
關掉手機的時候,下課鈴響了。
「這是裴文坤,裴老師。」
費彬哼了一聲,抓起他的釣魚桿,快步出了破廟,眼看著就上了土路,走遠了。
「出什麼事了?」常安問。胖臉上那對細細的眼睛看著仔細地兩位警察。
小郝問:「他看什麼呢?」
他們來到電腦班,拿出那張照片給大家看。學生們年長的年少的都有,聽說是調查凶殺案的,馬上都來了情緒。照片在人們的手裡傳遞著,可是很遺憾,直到上課鈴再次響起,也沒人能認出照片上的人。他們走出教室的時候,小郝的手機響了。

06

「這個情況現在除了猜測,還沒有更多的實際線索。」何小滿說,「而猜測往往不可靠。裴文坤所謂的他知道兇手那句話我們是間接聽到的,如果所說屬實,你的猜想可能就能成立了。」
歐光慈認為可以,隨即他向小郝和大馬介紹了上午去新新集團的情況,先說了梅子云,而後重點說了費彬。他說:「費彬的敘述證實了兩個問題,一,裴文坤那天約費彬去野鴨湖,的確是為了某一家大企業當說客的,費彬至今說起來還義憤填膺。二,費彬和裴文坤確實到過那座土地廟,二人發生了爭執,費彬走後,裴文坤被害了。這可以解釋三種腳印的關係。」
裴文坤點點頭:「是,我找您確實為了投標方案的事,可是您用不著把我想的那麼壞。商戰么,利益就是一切。」
「這麼說你這支獵槍是用來打人的?」
天完全黑了,街燈很熱鬧地亮了起來。大馬開著車子圍著城市兜了一圈,然後開進了公安局的大門。局領導已經同意何小璐和裴文坤這兩個案子併案偵察,由歐光慈總負責。歐光慈想集中一下目前的情況,制定下一步的偵察方向。大家各自泡上自己的茶,橫著豎著找地方坐下。小郝剔著牙說:「歐隊你布置好了,我反正聽你的吆喝。」
「梅總,這麼說您知道一些相關的事情?」
歐光慈想了想,讓大馬把裴文坤的照片拿給他看。他一看就傻眼了,嘴唇眼看著失去了正常顏色。後來他努力鎮靜了一下,招呼著兩個人往第三會客室走,進了那間不算很大卻很華麗的會客室,他掏出手絹來擦著腦門上的汗。
杜欣像女孩子似地笑了笑。
「你可以啊傅金龍,哪兒都少不了你。」
歐光慈說:「不要打岔,現在是我們在問你。石磊,你為什麼要跟蹤費小陽,先回答這個問題?」
「嗯,就算是吧。」歐光慈欣賞地看著傅金龍,「那麼,這張檢查報告呢?」
「一定要見面么?」
「是呀。」梅子云嘆了口氣,隨即沉默了一會兒,「費工,荷蘭的那個皮特又要來了,聲稱是最後一次考察現代城的工作環境,你對此有什麼想法?你比我了解他。」
「絕對!」常安毫不猶豫地說,「裴文坤突然死了,誰知道他死之前是不是暴露了咱們的打算。時達,這一點很要命,如果他把咱們的想法說了出去,咱們就徹底被動了。」
姜紹紅這才發現兩個警察還被堵在門口。她閃開身子讓他們進了屋。大馬見牆上有個裝照片的鏡框,便走過去看。於是他發現裴文坤是個並不難看的男人。他扭回頭對姜紹紅說:「你丈夫死了,我們在野鴨湖撈上了他的屍體。」
小蒙說:「關於梅總么……不太好說了。梅總是集團老總,屬於高高在上的那種人,我們平時見她很不容易。你問她幹嗎?」
何小滿爭辯道:「裴文坤完全可以出現在飯店裡,但是不一定殺了人。你覺得呢?」
就在同一刻,手機響了起來。
答:我記得他先是從樓梯上下來了,過了不知多久,他又出現了,從樓梯走了上去。
「真是干專業出身的。」曠時達笑了,「不過說了你可能會失望,我們除了知道裴文坤死在野鴨湖以外,幾乎不知道其他的。」
「此後的事她就不那麼關心了?」
他覺得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在胸中涌動著,開始那一刻他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現在,理智佔了上風,他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了。而今的關鍵是弄清全部案情,徹底搞清妹妹被害的來龍去脈。新新集團的費總說了,他過去一直認為那是一起強|奸殺人案,現在看來,案子的背景要比想象的複雜得多!
「不不。」何小滿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隨便一說。對了,剛才我回家的時候碰上費彬了,費彬的那個新助手看上去也有一米八。」
歐光慈已經興奮了起來,因為女服務員說的是「他們」,而不是「他」。這是一個複數,顯然指的是多人。
「我真煩你這個口氣。」傅金龍擺擺手,「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么,就好像誰該你二白吊錢似的。何小滿,需要我幫忙的話你儘管張口,只求你別這樣。」
案情分析到此就結束了。
杜欣扭回頭來朝他笑了笑:「你好。」
他看見了趙青和梅子云。
常安扶著膝蓋坐下了,點上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那張胖臉緩緩地揚起來,道:「裴文坤是我很早以前就認識的朋友,讓我想想……嗯,那時候我們創業剛剛開始,步履艱難。文坤技術方面很有一套,我曾經拉他加盟。他起先動了心,但是最終沒來。他說他不願意被人管束。當然了,後來我們搞成了,華海集團越搞越大。文坤增經流露出一些後悔的意思。我再次拉他加盟,他說算了,我的知識已經跟不上了。簡單地說,這就是我所知道的裴文坤,我能說的大概也就是這些了。」
「你這裏指的是什麼事情?」
傅金龍喲地一聲站起來。常安把手掌往下壓了壓,讓他坐回沙發上。曠時達把煙盒往過推了推。
小郝說:「應該有關,這裡有兩個交叉點,第一,費彬與何小璐都是現代城項目招投標方案的策劃者。一個是主持者,一個是助手。這就註定了一個被人窺視的前提。第二,裴文坤和兩起案子都有關係,在何小璐被害案中,他的指紋留在了現場,如果沒有大的意外的話,裴文坤很可能是殺害何小璐的兇手。而在第二起案子里,裴文坤在收買費彬失敗后被殺。基於這兩個交叉點,我們認定這兩起案子有關係是有足夠的理由的。我覺得可以彙報上去,請求併案調查!」
歐光慈道:「你錯了梅總,我們沒有故事,有的只是一些還沒連綴成形的線索,今天主要是聽您講的。」
辦公室里的氣氛一下子熱鬧了,新新集團,在此之前人們更關注的是費彬這個獨立的人,而現在不一樣了,那輛車得到了確認,新新集團馬上變得神秘起來。
晚飯是歐光慈請的客。
費彬說:「我想了又想,覺得問題可能出在裴文坤的那句話上,裴文坤說他能找到殺害你妹妹的兇手。」
常安漫步跟上:「時達,你真的這麼想么。不,我了解你,你此刻肯定心裏很亂,你現在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她的男朋友?」袁麗嘀咕著,「你覺得像么?」
何小滿搖頭道:「不像,從腳印的重疊上來看,這個人是先離去的,此後那裡才出了兇案。留在上邊的是死者和另一個人的腳印,那才是兇手的腳印。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陰謀就這樣誕生了。它誕生於很小的範圍。也許會有人以為華海集團以及諸如此類的國內同行在窺視我們的投標方案。是的,他們的確在窺視,在打探,甚至不惜派人來策反費彬。你們知道,我這裏指的是裴文坤。」
「和費彬接觸的人他們自然也會注意的。」他補充了一句。
歐光慈帶著何小滿去新新集團見費彬,沒想到卻先見到了集團老總梅子云。這也算額外的收穫,他們和梅子云談了談,初步了解了一下費彬在梅子云心目中的形象。梅子云是個四十五六歲的職業女性,長得還可以,個子比一般女人略高一些,長圓臉,短髮。整個感覺大公司的老總就應該是這副樣子。
這算是一個很小的插曲,但是提供給人的思考是很明確的。小郝和大馬走到操場上,小郝說:「現在看來何小璐的案子越發清楚了,裴文坤的確和案子有關係。飯店的服務員不是說『他又回來一次么』?看來他是為了確認兇手而來的。」
他今年五十六歲了,平時不苟言笑,但是偶爾會在某些想不到的場合開個很突然的小玩笑,這使得集團公司的人們並不覺得它很難接觸。他那略微有些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任何地方都會有人和他打招呼。
何小滿仔細地看完那份筆錄,牙齒在嘴唇上咬出一排牙印。他沉默了片刻,說:「瘋子,完全是個瘋子。我有理由認為小璐也是死於他之手。」
碧雲庵誦經堂法相莊嚴,香燭搖曳。一個身穿法衣的老尼端坐台上,敲著木魚帶領著他的弟子們在誦經。由於是對外開放的,所以引來了不少遊客,一些遊客在肅穆地看著出家人誦經,還有一些在外邊燒香,祈求平安。
大家想了想,小郝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趙青所乾的事情其實是梅子云的意思?」
他站起來,默默地走到窗前站了一會兒。曠時達和常安交換了一個眼色,常安明顯有些不安。曠時達比較自信地擺了擺手指。後來傅金龍走了回來,在煙缸里掐滅煙蒂,直起腰來:「行,這件事我來做。兩位老總目前都掌握一些什麼線索?能不能說說。」
袁麗說:「那可不一定,如果一個人卷進什麼陰謀里,當了白領又怎麼樣。我倒覺得平平安安過日子最好。至少圖一個踏實。」
何小滿似乎來了勁頭,用力地搓著手說:「就事情本身而言,我們當然不能武斷地把它們聯繫在一起。但是時間是一個時間,地點又挨得這麼近,我相信一個開著好車的女人不可能沒有目的地到這兒來。」
「我的個人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知道是什麼人殺了他,剛才我已經問過了。」常安回答得很乾脆,隨即又補上一句,「這不僅僅是好奇,還包含著一些其他的因素。」
「哦,真的嗎!」大馬興奮起來,「這他媽太有意思了!」
問:還有么,再想想。
歐光慈說:「因為有人在和裴文坤交談的時候提到了您,這是我們調查到的情況。」
常安把煙蒂弄滅在煙缸里,慢慢地想著:「那天么……似乎看不出什麼,他總是那副樣子,話不多,比較沉默。至於多喝了些酒,我想也說明不了什麼。文坤是個沒數的人,自我控制能力不行。」
歐光慈走到他旁邊蹲下。何小滿指著地上的幾個鞋印說:「他說的不錯,確實有一個女人——」
「石磊,我好像明白了,你說費小陽要殺郭小月,就是為了阻止她上法庭,對不對?」
「哦,有這樣的事。」梅子云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樣,我指的是小陽?」
「是的是的,我發現了。」石磊毫不隱晦地點著頭。
這樣,裴文坤的那個電話便打到了費彬的家裡。
這天中午吃午飯前,費彬終於落實了那組該死的數據。他歪倒在報紙堆上,喘著粗氣說:「小杜小杜,唉喲……我站不起來了。兩條腿吃不上勁,你扶我一把。」
設想,那個白白凈凈的是裴文坤——莫非他真不是兇手!
歐光慈轉向小滿:「小滿,這麼盯梢感覺上有些事倍功半,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解新新集團方面的情況?」
費彬用力點頭,顯得很激動的樣子:「是是,就是這樣。怎麼搞的,誰向他下的毒手?」
「當然,非你莫屬。」曠時達小聲說。
傅金龍說:「不怕,咱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過去一點兒,咱們倆挨得太近了,不像釣魚的。」
大馬說:「那也不一定,如果正在他收拾現場的時候外邊有人敲門呢?」大馬是「壁櫥里藏人」一派的,「這樣的話,他藏進壁櫥也是也可能的。」
大家同時被這句話驚住了。
於是兩個人要了一瓶花雕。
何小滿嗯了一聲,蹲在湖邊看著遠處的湖水。後來他撿起塊土坷垃扔了出去:「我看你們不像是釣魚的,一點兒都不像。」
梅子云笑笑:「費工,容我說句不樂觀的,據我所知,里奧公司並不缺少這方面的人才,他們網羅的中國專家甚至比我們還多。」
經理:還有,還有就是窗戶半開著,地上有一些衣褲。對了,壁櫥的門是開著的。
問:費總,請你談談何小璐近些日子的情況,儘可能想一想。
「梅子云是個看不透的女人,這是我對此人的全部感覺。同時她又是一個有本事的女人,能托得住這麼大的一個集團公司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談話似乎無法再深入了。何小滿看看表,問郭副校長:「我們有辦法找到他的家屬么?」
何小滿倏地轉頭看著石磊:「裴文坤!」
「是這樣。」常安道,「公安部門辦案子自有他們的一套,這個我們配合就是了。眼下的問題在於,我和曠總非常想知道是什麼人殺了裴文坤,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裴文坤,也就是說思考問題的角度是我們華海集團而不是公安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看看這個有沒有意思。」
「肯定裝過重物,以便讓屍體沉進水裡。後來重物滑掉了,屍體才漂了上來。」何小滿扶著膝蓋站起來,把煙蒂吐進湖水裡,「至於你剛才說兇手如何膽子大,我不那麼認為。你看,郊區公路上來往的人原本就不多,兇手可以很從容地把屍體扔進水裡。至於作案,我覺得不是在岸邊,可能還有一個第一現場。」
歐光慈笑了:「別扯淡了,這都是些什麼?」
「就是天書,不折不扣的天書。」歐光慈坐直了身子,拿過桌角的杯子喝了口水,「怎麼樣,你們好像收穫不小哇。」
歐光慈點點頭:「死者身上有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小蒙看看窗外,夜晚的城市是美麗的。他沉思了一會兒,小聲道:「要說梅子云么,我們這些基層的職員恐怕說不出什麼。我只聽說她現在是獨身一人,有一個兒子在美國。風傳說她的男人還在……嗨,沒意思,我可不是長舌婦。」
大馬在本子上寫下又一個名字:費小陽。
「對。」
費小陽急促地呼吸著,突然一聲怪叫掙扎開來,順勢在離他最近的那個人的胸口上給了一拳。
歐光慈說:「這正是我們調查的核心內容。費總,也就是說,那個下午在野鴨湖邊裴文坤的目的性很清楚。」
「就這些。」那個教員說:「反正我看出他碰上一件什麼事,看上去他挺不安的。」
「要不要監視這個人?」大馬問。
費小陽笑,笑得很開心:「你們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現在忙公司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心思想別的。坐好,我拐彎了。」
何小滿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你和我想得一樣,覺得兇手應該從車裡下來,穿過松樹林進入土地廟,在那裡殺了人,然後扛著屍體從土地廟的豁口走出去,把屍體拋入湖中。隨即再走回來,坐車離去。是不是這樣?可是這裏的卻只有一個女人的腳印,沒有兇手的。」
「這我懂這我懂。」曠時達說,「可是事情已經出了,咱們除了面對現實,還能怎麼辦?」
他們把身子緊緊地貼在牆壁上,傾聽,似乎能聽見唧唧咕咕的說話聲,說的什麼一句也聽不清。過了一會兒再看,這回看清了,是趙青和她的男朋友在和一個小尼姑說話。小尼姑穿著通常那種灰色的衣裳,光頭。可能是角度的關係,能看見一張長圓臉。
石磊拿出打火機準備點煙,費小陽說:「你他媽別在林子里抽煙,鬧出火災可不是開玩笑的。」
「嗯,我同意。」
「所以,」何小滿也打了個手勢,「案子當中的疑點還很多,很難畢其功於一役。費總,我們準備把小璐的案子再拿出來分析,尋找一些我們可能忽略的東西。」
「我是別人么,我是他哥!」
歐光慈和小滿都沒答理他,小郝又說:「那個老尼姑是由國家開工資的。」
兩個人貼著牆站立了一會兒,以便目光適應這裏的黑暗,然後小郝朝西南角指了指,那裡有一條通向後邊的通道,袁麗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便跟著小郝朝那邊摸過去。他們沒來過這裏,不知道碧雲庵有多少個這樣的院子,很顯然,他們活動著這個位置是整個碧雲庵的西北角。抬頭看,能看見前方的茂密的山林,感覺上就像往山林里鑽的樣子。
費彬說:「不是我沒想過,相反,我幾乎想過所有的可能。但是恕我直言,在沒有根據的情況下,我真的不能隨便說話。我甚至連有傾向性的表示都不能有。對不起小何,你知道現在的社會風氣,一句話說不合適,眨眼就是滿城風雨。」費彬攤了攤手。
「對,野鴨湖。」歐光慈也點上一支煙,「在參加婚禮那天他流露出什麼情緒沒有?你剛才說他喝了不少酒。」
裴文坤道:「我不想摻合你們的事,我膽小。」
歐光慈看到照片上有四個人,一字排開都是男的,裴文坤站在靠有的位置。他問傅金龍是否詢問了裴文坤的妻子,傅金龍說:「你是不是把我當成豬了。我一個一個問了,姜紹紅一概說不認識。我看出來了,她真不認識,沒有撒謊。」
何小滿同意這麼做。接下來他把和小蒙吃飯的談話內容說了說,話題很快便聚焦在梅子云和趙青身上。這是兩個極其神秘的女人,確實很引人注意。趙青出現在野鴨湖現場附近,思考的空間很大。她盯費彬的梢是非常值得捉摸的。他把上午對小郝說的那些話又說了一遍。歐光慈同意他的分析:趙青「僅僅」是在盯費彬的梢。
歐光慈道:「下邊一段我來說吧。何小璐把情況透露給了趙青趙秘書,請趙青想辦法。結果趙青想出了一個辦法。趙秘書,能給大家說說你的辦法么?」
趙青的車開得很好,那輛銀灰色的尼桑平穩地穿梭在夜色的車流中,似乎體現著開車人的性格。是的,從趙青的外表就能得出差不多的結論,這是一個冷峻而穩重的女子,受過良好的教育,很清楚自己的社會角色。這樣的人目前在社會上很吃得開。
傅金龍想起兩個集團老總找自己談話,對案子的分量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想把老總們扯進來,於是說:「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我現在就把一些東西給你看看,來,你看看我得到的線索,這是我從裴文坤的老婆姜紹紅那兒弄到手的。」
歐光慈出了口氣,開始幹活:「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看演出的過程基本上處於無事狀態。趙青二人在前兩排偏左的位置上坐著,規規矩矩地看著台上,偶爾動一動身子,也是為了坐得更舒服些,基本上沒說什麼話。袁麗和杜兵在後邊盯著,顯得十分多餘。後來他們乾脆一心一意地看演出了。幕間休息的時候,他們跟了出來,正好看見他們碰上了熟人。
「小陽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可是我心裏總有些不安。算啦,不說它了。」
「誰乾的目前還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就是抓到兇手。」小郝把聲音放平和些,「你能不能跟我們講講你丈夫的情況?」
何小滿喲了一聲,呼吸突然不均勻了。他湊上去看。果然,死者那慘白的小手指頭只有半根。他凝視著那隻僵硬的手,半天沒說話。後來歐光慈把他拉了起來。
他彈掉煙灰,努力收回心神想回憶一下妹妹那案子的一些細節。結果兩輛摩托像瘋牛似地飆過去,把他的思維打亂了。他決定抄近路回家,卻不料一輛車子緩緩地停下來,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
「不,我從來沒有關心過那個,它離我太遠了。二位老總,我畢竟和你們不是一路人,你們是資產數億的大老總。我——吃粉筆末子的教師一個,而且還是個夜校教師。咱們不在一個層次上。」
兩個人於是向四周看,隨即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那座土地廟上。
「少廢話,你在轉移話題。我問你,你為什麼跟蹤我?」費小陽把槍從肩膀上拿下來,捅了捅石磊的胸口,「不留神槍走火,你就死定了!」
常安搖搖頭:「我覺得不會,文坤並不知道什麼商業秘密。」
他們聽清了那個熟人的名字:費小陽。
歐光慈想了想:「單從身高上判斷事物還不行,你僅僅可以把它作為一種思路。別忘了,現在還不能解釋小璐床頭上的指紋,那確實是裴文坤的。」
小郝的喜形於色使小滿很不開心,他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對別人那麼五體投地,儘管這個人曾經很有一些名氣。他和傅金龍不是很熟,因此用不著太熱情,而且聽說他已經不幹公安了。
「兇手呢?」歐光慈問。
姜紹紅很乾脆地說:「沒聽說過,從來沒有。」
曠時達說:「死人和這件事兒無關,你用不著自己嚇唬自己。」
「我知道。」
至此,時隔半年的兩起命案全線告破。
小蒙告訴他,費彬現在的助手是杜欣,是費總從一家外企挖來的,小夥子挺能幹的,但是比較有城府,不像何小璐那麼直率明朗。
傅金龍靠在椅背上,長嘆一聲:「那好吧,就算我幫你破案了。從你看到的第一張紙上,不難看出裴文坤是個電腦方面的專家,我按照那個電話號面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男人。他是從咱們市調到安徽的一個人,我問到他和裴文坤的關係,他說他曾經打電話給裴文坤,請教過一些電腦方面的問題。很顯然,那張紙就是裴文坤和對方的技術交流的內容。由此不難看出,裴文坤的技術確實很了得,以至於外的的人都在找他。」
何小滿離開書櫃,蹲到歐光慈對面:「我一直在心裏琢磨的就是小璐到飯店開房間的事,越想越奇怪。什麼事情不能在家說呢?」
那個電話很神秘地響了一聲就不響了。
兩個人謝過那服務員就上路了。回到隊里后不久,何小滿二人也回來了。於是補充情況也有了——
「他說『當然』」
小滿放下酒杯,道:「我倒希望你把話說明,咱們倆用不著繞彎子。」
「現在也沒有什麼目的性呀。」歐光慈說,「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裴文坤。」
何小滿說:「俗話說,出頭的椽子先爛,費彬本身就是出頭的椽子。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小滿想想道:「這不好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擔心裴文坤看到她,他們也許不認識呢。」
費了好大勁費小陽才從地上爬起來,他靠在車身上,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哦,有意思。」何小滿的眼睛灼灼發亮。
問:進來的就你們兩個人么?
「當然有這種可能!」小郝說,「我估計費彬本人的心裏也是有數的,只是他不說而已,這是個敏感的話題!就實力而言這兩家集團公司可以說旗鼓相當。半年前裴文坤找到何小璐,試圖打探新新集團的招投標方案,失敗后將小璐殺害。我估計那時他就是為華海集團服務的。半年後,他又憑著老關係找到了費彬,目的還是同一個。不同的是,這回被殺的是他!現在的關鍵在於,我們可以分析猜測華海集團,卻無法證實是他們。」
說這話時,費彬的眼睛里彷彿埋藏著一大堆問號,這讓所有的人不得不對他的意見引起注意。費彬屬於那種不會當老總的老總,他對集團的全部態度都體現在技術和業務上,其他方面的事情他從來不過問。這使人們更願意叫他費工而不是費總。那已經開始謝頂的前額因為疲勞而有些灰暗,但他的眼神卻永遠讓人覺得這個小老頭兒很倔犟,很倔很倔那種。
「難道他不該坐牢?」石磊再次巧妙地轉移了話鋒。
死者像一隻凍僵的青蛙似的張著四肢,側卧著,腰上的皮帶是松垮垮的,褲襠張得很開。
小滿道:「自然是從費彬的家開始——那天費彬是從家裡直接來野鴨湖的。」
學校的幾位領導看著那張死者的照片說。照片是經過挑選的,不是那麼恐怖。但是在幾個人的臉上還是現出了很驚愕的神色。確實,死人不可能好看。
這個小尼姑顯然是個城裡人。
就在那二人從眼前走過時,小郝突然喉頭一緊,啊,他覺得那石磊的臉有些眼熟。哦,好像在哪兒見過!百分之百在哪兒見過!
夜幕降臨的時候,趙青出現了。她站在新新大廈的玻璃門外簡短地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便開車上了馬路。
傅金龍嘿嘿一笑,說:「別他娘的拿死人來嚇唬我,我見過的死人比你多。其實我們已經聽老鄉說了,不就是在這撈起個死人么?我們一早就聽說了。」
曠時達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煙。
傅金龍確實是個大孝子,去年的早些時候,他離開了公安隊伍,起因就是母親得了結腸癌,身邊沒人不行。干刑警的沒有時間概念,他為了母親的病,無奈地脫下了警服。曠時達那時候正在招人,尤其是搞保衛的。他從幾十名應招者中選中了傅金龍,並答應了傅金龍近乎苛刻的條件,那就是為了母親,必須保證他能隨時離開。曠時達按說用不著管得這麼細,但是不知為什麼,他一眼就看準了傅金龍。他答應了傅金龍的條件,並且在待遇上格外優待了他,這使得傅金龍打心眼兒里感激曠總。他起先懷疑曠總想要他當保鏢,曠時達聽了哈哈大笑,說絕無此意,讓他好好地把保衛那一攤子抓好就行了。
石磊十分驚愕,咽了口唾沫道:「看來你們全都知道了。是的,有這回事。」
裴文坤穩住心神,咬了咬嘴唇,道:「費工,您別發脾氣,什麼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對。」大馬加快了車速,「關於信息中心那個問題你怎認為。」
「很殘忍。」老孫說,「死者後腦部顱骨碎裂,顯然是被重物擊打所致。頸部有扼痕,看來那兇手擊打完了以後又使用了扼殺的手段,使被害者徹底死亡,然後拋屍。」
「走吧夥計,我知道你想到了什麼。你妹妹的死亡現場發現了一個半指的指紋。」
「聽說過,我當然聽說過。」裴文坤望著費彬。
車子上了環線,不久便岔上了市內最繁華的路段。當它最終停下來的時候,竟是以本市的名字命名的那家大劇院。近幾天,這裏正在熱演俄羅斯的民族歌舞。噴水廣場上聚集著一群一夥的人,演出還沒有開始。趙青和那個男的下車以後就去買票。杜兵也趕緊跟了過去,很順利地買了兩張他們後排的票。接下來的情節比較有意思,趙青和那個男的站在大廣告牌下邊悄悄說話,杜兵和袁麗在不遠的地方也悄悄說話。看上去他們比對方更像一對兒。那個男的把墨鏡取掉了,原來是個方頭方臉的男子,感覺上挺粗放,遠不像趙青那麼斯文。杜兵想溜過去聽聽,袁麗不讓他冒失。
曠時達轉過身,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了:「老常,我現在不踏實的是,裴文坤被殺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如果是的話,是誰?」
這就是發現屍體的經過,歐光慈等人趕來的時候,那個村委會主任把現場控制得很好,打撈屍體的竹竿子也是他找來的。
那漢子點上用力煙抽著,說:「聽說殺人案發生在前天下午三點多鍾是吧?」
費彬:還有杜欣,他幫我們做一些案頭工作。
「根本不可能聽清,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小郝道,「再加上還有一段距離,真聽不清。」
「僅僅作為一種思路。」小滿道。
「大家下邊議論不少,你說沒關係還為時過早吧,聽說這事情把費總扯上了,是么?」
問:費總,您再想一想,何小璐近來真的沒什麼反常的表現么?
兩個人的目光打架似地交叉在一起。歐光慈此刻不知道傅金龍到底掌握多少情況,自然不好把手裡的牌打出去。但是他敢說,傅金龍的跟蹤絕對不是來看梅子云燒香的。一時對話卡住了,兩個人同時去口袋裡摸煙。
「哦,看來費總成了眾矢之的啦。」
裴文坤的聲音嗡嗡地震耳朵,連費小陽都聽見了。
三個人走了出來,看見歐光慈正搔著頭皮靠在沙發上發獃。看那樣子他也快想死了。大馬拿過那本英文詞典,果然看到詞典的空白處寫著一些數字元號,那些符號像單詞一樣排列著,數了數有二十多個。歐光慈讓大馬看看那些數碼有沒有什麼規律,大馬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所以然。小郝接過去又看,說那些數碼像天書。
那三個人互相看了看,突然同時出手把他拖了過來。費小陽掙扎著,其中一個迅速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隨即用膝蓋在他褲襠處狠狠地頂了一下。
「對,另外那兩個人好像在這兒有房間。」
歐光慈道:「對,案發後我們進去找過線索,簡單地看了看。可能的話,你再仔細地找一找。」
傅金龍急忙起竿,看見一條半尺來長的白鰱懸在半空。他笑道:「哈哈,估計今天運氣不錯。」
這是一家很有檔次的飯店,估計結婚那家人是很有錢的。進去一問,果然。飯店的人對那次婚禮很有印象,因為市政府的秘書長居然光臨了。小郝跟大馬說:「看來這裴文坤還是很有面子的。」
「趙青他們這個時候出城肯定有事情,城西除了碧雲庵沒有什麼可去的地方。」歐光慈坐在何小璐的桌子前,眼睛望著天花板,「小滿,我們是不是去看看?」
「真是好人難當啊,操他媽的!」傅金龍搖下車窗,憤憤朝外邊吐了口唾沫。
傅金龍道:「裴文坤和別人的一張合影,你是不是也想拿走?」
「走,這兒太熱,咱們去那兒說話。」他朝土地廟抬了抬下巴,隨即收起了魚桿。
常安不失時機地把一個紙包推過來。
裴文坤——誰殺了他!
趙青道:「真的沒有,你們知道,有那座土地廟擋著,我什麼情況也看不見。」
「老常啊,地盤已經給咱們騰出來了,就看咱們怎麼幹了。」https://read.99csw.com
問:還有呢?
「石磊,這麼說你已經發現我們在跟蹤你了?」
「車輪印怎麼辦?」何小滿問。
進城以後小郝給歐光慈打了個電話,歐光慈讓他們去何小滿哪裡會合。小郝用手機通知袁麗二人可以回家了,然後直插小滿家。
歐光慈這才收回心神,看那些照片。照片是同一天照的,感覺上像是一次出遊。他想辨人出遊的地點,但是最終沒有看出來。他問:「小滿,你妹妹平時和你交談單位的事么?比如費彬。」
「殺一個小尼姑。」
野鴨湖是一片自然水域,盡東頭與玉河的一條支脈相通。湖的面積不是很大,從這一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另一頭的蘆葦盪,反過來也是一樣。野鴨湖的蘆葦長得好,茂盛稠密,葦桿十分粗壯。唯一的缺憾是沒人管理,葦子長的很瘋。野鴨湖的湖水很不錯,是人們釣魚的一個很好的所在,加上距城裡不遠,乘車十分方便。
秘書長回答:「當然當然,你們可以直接找他。要不要我幫你們聯繫一下。」
他對歐光慈說:「既然有那個電梯,材料裡邊那個白白凈凈的男人為什麼要走樓梯呢?這裡有沒有意思?」
兩個人鑽進了車廂。小滿說:「你看,咱們坐在車子里也完全可以看到土地廟方向的一切動靜,對不對?」他把車窗搖下來一些,順著縫隙看出去,「這叫窺視——窺視者的心理是謹慎的、防範的,怕的是被對方發現。注意,窺視完全用不著下車。」
約莫有半分鐘的靜默,歐光慈開口了:「夥計們,這是到目前為止最重要的一個發現,有沒有可能從他身上找到裴文坤之死的缺口呢?」
「這齣戲越唱越有意思啦!」歐光慈感嘆地說。
小郝坐下來,點上煙抽了一口,然後說:「小滿,我看不起你,真的看不起你。你怎麼能那麼衝動呢。唉,你他媽這個人呀!有時候悶得像頭啞巴驢,衝動起來又跟瘋子似的。這怎麼行。」
傅金龍沒有辜負他的重託。
二人出了圖書館,杜欣說:「費工,我送你回家吧,今天下午您索性歇一歇。」
梅子云抿著嘴笑:「他們沒提到曠老闆?」
「是,是很嚴峻。」
兩個人都是公安學校分配來的新警員,像樣的案子還沒正經接觸過。歐光慈把他們借來,等於給了他們一個見世面的機會,他們很珍惜這個機會。手頭的案卷他們都看了,感覺是有,但僅僅是感覺。更多的他們還說不出來,總之,前邊這個女人是神秘的,僅此而已。
「毫無目的的跟一跟,你用不著那麼激動。」
何小滿笑著說:「傅金龍倒是有一米八〇。」
常安道:「那就是我的領會能力太差,我真的不懂。真的。」
「別急,再想想。」歐光慈看著他的臉。
「我想是的。」
歐光慈知道他又想到了妹妹死亡現場的指紋及其裴文坤的斷指。他拍了拍他的腿,不讓他把話岔開。
「噢。」歐光慈點點頭,「是的,兇手殺了人一般都會匆匆而去,你是這個意思吧?」
「謝謝你,還有什麼情況么?」歐光慈又給了那漢子一支煙。
答:我叫李娟,是萬和飯店大堂服務員。
何小滿拾起地上的獵槍,扔給了小郝,小郝退出了子彈。歐光慈上前在石磊的屁股上給了一腳。
曠時達精神抖擻地朝前走去,常安不再多問,跟他出了游泳館。曠時達把他的「大奔」開出停車位,常安上了車。曠時達給了點油,車子快速沖了出去。很快,他們就上了單行線,車速更快了,常安想問問去哪兒,最後忍了。大約一刻鐘后,車子開上了玉河大橋。
那個教員說:「半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們下課以後一塊兒到外邊吃東西,可能是喝了兩口酒的緣故,裴文坤的話匣子打開了,說了一些他的不得志。其中有一句話我很吃驚,他說他碰上一起殺人案。」
歐光慈問那漢子:「那天你看見這輛車子了?」
「費總,您還知道些什麼?」
問:此外呢?
歐光慈道:「結果就因為這句話,他找來了殺身之禍。費小陽為了自保,不能不殺掉他。趙秘書,你就一點兒也沒看見什麼情況么?」
梅子云繼續道:「費彬是一流的分析師和精算師,所以我們的方案不但被國內的一些集團公司窺視,同時國外的某些公司也在虎視眈眈。歐隊長,這些東西過於專業,你們聽得懂么?」
「別誤會,請他來都是解決技術上的問題,商業信息他從不接觸。」常安慢慢地攪動著眼前的咖啡,「他的被害不會是因為這個吧?」他停止了攪動。
「哎呀,你果然在這兒,多久啦?」
姜紹紅又抽搭起來,這回眼淚出來了,一把一把往地上甩:「講,怎麼講呀,一天到晚不放一個屁,誰知道他都在琢磨什麼……他怎麼讓人害了呢?他得罪誰了?」
回到放生池邊,他悄聲把發現告訴給歐光慈,歐光慈聽罷也是一愣。傅金龍甩甩腦袋向著遠處走去,歐光慈二人跟了上來。走到一個不易被注意到的地方,傅金龍站住了。
何小滿沒作表示,只是反問了一句:「裴文坤真的說過他能找到兇手的話么,您再想一想?」
「我覺得這輛車以及車上下來的女人,和土地廟的兇殺無關。這個女人僅僅在這裏看著那邊的動靜。」何小滿把「看著」二字咬得很重。
費彬看著何小滿:「對對,記得我當時還有不同意見,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那些人,確實如此啊。噢噢,對了,裴文坤還說了一句話,說他能找到殺害何小璐的兇手。」
歐光慈嘆了口氣:「唉,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沒辦法。小滿,袁麗他們不會有事吧?」他看了看手錶。
曠時達說:「最大的背景可能就是下一步要進行的開發區招投標,這你應該知道。」
電話是袁麗他們打來的,他們彙報了監視趙青的情況,說到了一個叫石磊的男人。
歐光慈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小郝打來的。歐光慈聽著聽著笑了,扭頭對何小滿說:「傅金龍出現了,你知道他到哪兒去了么?裴文坤家!」
歐光慈想了想:「按說應該乘電梯,但是也不排除個人的喜好。」
石磊道:「那好那好,我開到前邊去,你不要霸著路面好不好,我超車啦。」
辦公室主任說:「我們這兒的老師來自社會個方面,互相之間基本上不來往,見面打個招呼就是了,關係很單純。」
「她混得不錯。」杜兵酸溜溜地說,「標準的白領階層。我妹妹做夢都相當個白領呢。」
歐光慈依然搖頭:「不行,你別白費勁了。我現在想聽聽你對裴文坤其人的看法。」
大馬把東西舉到眼前,讓大家看。那是一個裝牙籤的紙袋,上頭印著幾個小字:玉屏山度假村。
「裴文坤……沒有,從沒聽說過。我能幫你們什麼忙么?」
歐光慈拿出了那張結婚請柬,常安馬上便明白了:「噢噢,原來如此。是的,那次婚禮文坤參加了。我記得他喝了不少酒,差不多喝醉了。可是,他怎麼會……」
大馬說:「你覺得你丈夫是想不開的那種人么?」
何小滿陰著臉:「對,無名指的指紋和小拇指的半截。老孫,要技術科采這傢伙的指紋!我回去就要。」
「白吃大米飯了,他的心理這時既然是鬆弛的,就證明她並沒有意識到土地廟裡出了人命,更沒意識的兇手將裴文坤的屍體扛出了土地廟,拋進了湖水裡。你看,由於有土地廟的遮擋,這些情景都是看不見的。她之所以下來,應該是覺得事情過去了。」
這麼一說歐光慈哦地一聲想起來一些東西:「對,我有印象了,有了有了……可是小滿,你先別激動,此費彬難道真是彼費彬么?」
「碧雲庵里的一個小尼姑,她的法名叫慧月。」
何小滿朝歐光慈招招手:「你過來。」
「嗯,是的。至少我們思考問題的時候不能忽視這一點。」
大約半個小時后,他們看見梅子云和趙青走出了大殿,向著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感覺上梅子云心事重重的。歐光慈牢牢地記住了梅老闆的那張臉。
兩個人分別從電梯和樓梯上到了四樓。正好406房間空著,兩個人便進去看了看。房間的布局依然如故。小滿感慨地想,同一個房間,半年後才進來。他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邊,認為一般人無法從這裏出去,然後來到了那個壁櫥前,里裡外外審視了半天。是的,這個壁櫥藏下一個人是不成問題的。最後他把目光轉向了床頭,那裡,就在那裡,發現了那一個半指紋。
答:是的,是我。
費彬想了想,實在記不得了。何小滿說我是何小璐的哥哥,我叫何小滿。費彬一下子愣了,隨即站起來握住了何小滿的手。
「這……」
費彬想了想:「也好,給我叫輛車。」
常安張開兩臂靠在沙發上,眼睛望著頭頂的吊頂:「不瞞你說,我對裴文坤並沒有更深的了解,屬於泛泛之交的那種朋友。他當過知青,在一家工廠干過工會,後來辭職了。他的老婆就是那家工廠的工人,現在好像下崗了。據他說他們夫妻關係很不好。裴文坤電腦方面很有一套,為這個我們曾經要把他掉進華海集團,可是他最終沒來。我所知道的大概就這些。金龍啊,」常安坐直身子,「你給我的感覺還是當警察的那一套,其實用不著那麼嚴格,你並不是以一個警察的身份來調查的。」
老孫說:「另外你們看看這個,死者的左手指甲里有一些青苔,是一種顏色比較深的青苔,他應該來自另一個地方。還有還有,死者的小拇指只有半截。」
何小滿沒有再說話,一心地翻找著東西。他看見妹妹的相冊里有好幾張與費彬的合影,小璐像女兒似地挽著費彬的胳膊,做小鳥依人狀。他的心又是一陣難過。
「他是被人殺死的。」
趙青說:「知道一些,有限。」
「國家還有專門培養宗教人才的學校呢,你管那麼多幹嗎。」歐光慈讓小郝不要再扯這些問題,「你們昨天是從這裏進去的么?」
答:我……我不會畫畫。我說,你們畫行么。
劉曉撿起手機,傅金龍火上澆油地收拾著那個王八蛋小子。直打得那個小子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答:這……讓我想想,上下樓的人不少,我不知道你們問的是誰。
傅金龍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就會拿這個說話。不錯,裴文坤的確不是我們華海的人,但是他和我們華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側面了解一些情況也沒有什麼不對吧?你要搞清楚,我並沒有干擾你們調查。」
「這讓我怎麼說?」費彬看著歐光慈,「姑且不說已經出了人命,就算沒出人命我也不好隨便指名道姓地懷疑別人呀。不,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對,趙青。感覺上他好像和梅子云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何小滿看著小蒙。
裴文坤又抹抹嘴:「不急,咱們聊聊天。費工,您是我見過的最不像老總的老總。您身上缺少一種派頭。那麼……那麼一種派頭」
小郝等四人在碧雲庵北山牆那裡的小門前會合了。袁麗和杜兵鬼鬼祟祟地從暗影中摸出來,神秘地指了指那個小門。杜兵湊上來小聲說他跟進去了一會兒,發現趙青和石磊往後邊去了。
「感覺上不像。」小滿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我覺得趙青僅僅是盯費彬的梢,僅僅。」
「嗯,按說是這樣。您怎麼理解這個情況?」
費彬道:「我有一天晚上見到了何小璐的哥哥,談到了方才那個問題,他們也很重視。可惜的是裴文坤已死,案子變成了無頭案。」
何小滿發現杜欣的眉角有一棵很大的痣。
「那隨便你,提醒你一句,是土地廟的這一側岸邊。」
費彬的聲音很高:「你以為公安局是我們家開的么?不行,你可以自己報案。」
常安歪歪腦袋:「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把話說得再明白點兒?」
「你過獎了,過獎了,我從來就沒精神過,我的身材屬於鼓上蚤時遷哪種,怎麼穿都穿不出樣子。文坤呀,你找我有事么?」
然後說到小滿在路上碰見費彬的情況,引人注意的內容自然是「裴文坤能捉住兇手」的這個說法,他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姜紹紅用一塊抹布胡亂擦著門框,說:「我就是這麼認為,他不出事才怪,好幾天沒回家了。」
「你說什麼,費彬!你說費彬?」
「別叫我,我不聽。裴文坤呀,你難道不明白么,有些事情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我的助手何小璐的死亡就很奇怪,這件事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當然不能這麼說,我的意思是說,勝算很大。另外,老頭子對年輕人很好,這是公認的。你如果說他聰明,也聰明在這個地方,能很好地發現和培養年輕人,這對他本人也沒有任何不好。原先是小璐,現在是杜欣。你還想知道什麼?」
閃電般的一拳打在他的鼻樑上,沒有解釋,沒有原委,什麼都沒有,一拳就把他打躺在地上。隨即大腿上挨了幾腳。真的跟演戲似的。劇烈的疼痛使費小陽慘叫了一聲,他掙紮起來,大叫:「你們……」
「隨便說說,你緊張什麼?」石磊盯著對方的眼睛,「嘿,你雙眼通紅,是不是沒睡好覺?」
問:費總,你們平時怎麼工作,您在這間大辦公室里么?
答:男的女的?
即使是圈內人也不一定真的能看懂正在發生的事情,在招標結果沒有明朗之前,誰也不敢說現代城的各個部分花落誰家。於是,在正常競爭的大環境下,一股可怕的暗流也在悄悄地涌動著……
曠時達道:「你看老常,果然是個刑警!這麼說吧金龍,裴文坤知不知道我們的商業秘密,我和常總也說不清楚,他時常進入我們的信息系統,也難保不知道一二。你很敏銳,說到了問題的核心。」
小郝說:「袁麗和杜兵一支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那麼兇手呢?」小郝追問。
萬和飯店在老城的邊緣,是一座六層樓的老式建築。何小滿和歐光慈來到的時候服務員們正忙,他們沒有打攪人家。跟保衛科的侯科長見了面,在侯科長的陪同下看了看環境。大堂的結構和圖紙上畫的一樣,服務台、大門,左邊的樓梯,右邊的通道。何小滿專門去右邊看了一下電梯,確實,除了樓梯,那裡是另一個下樓的出口。
曠時達笑起來:「知我者,常安也。可是我不笑又能怎麼樣,難道哇哇大哭不成。」他扭回頭滿臉單純地看著常安的臉。
袁麗的聲音傳來:「他們已經從北邊山牆的一個小門進去了,鬼鬼祟祟的,你們到了么?」
死者叫裴文坤,自由職業者,擅長電腦方面的業務,業餘時間在雙龍橋成人夜校兼課。此人性格較內向,接觸人不多。
兩個人回到了土地廟。土地廟是一座不大的建築,只有正面的一個廟堂,泥胎自然早就沒有了,廟堂上堆了一些農用的東西,還有幾袋十分陳舊早已失效的水泥。四圍是頹敗的院牆。從廟台里的塵土分析,那裡已經好久沒有人上去了,凶殺案發生的地點在廟堂下邊靠院牆的地方,比較集中的一個區域。
何小滿腦子裡冒出這樣兩個字,這裏指的約會自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約會,應該是另一種約會,不得不如此的會面。想到這裏,何小滿的心顫抖了一下。是的,他認為妹妹是去見一個人。
裴文坤停住手裡的牙籤,小聲道:「果然。」
費彬哼了一聲:「有些話根本用不著說出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個八九。你是不是想從我身上刺探什麼東西?」
「怎麼不認識,這是裴文坤,我們前幾天還見過面呢!」
費彬說:「不知道,沒動靜了。」
「那一定是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
突然小郝小聲罵了一聲:「二位,看看那是誰!」
歐光慈想想說:「我會安排人來搞,放心吧。」
「誰?誰提到了我?」
「別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跟蹤。這麼大的山林,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么?」石磊走到費小陽的面前站住,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
兩個人的思緒似乎陷入了當年,誰都沒有再說話。
「應該有。」小郝說:「我甚至有些懷疑他就是殺死裴文坤的兇手!」
「問題就在這裏。」大馬道,「華海的人跑到發案現場去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們伸出了觸角?」
「是不是他碰上了跟你商量你也無能為力的事?」歐光慈看著他。
歐光慈道:「所以,陰謀就這樣誕生了,是么梅總?」
費彬道:「實際上他們也看出來了,皮特上次回去的時候就說過這樣的話,說梅老闆是個強硬的對手。」
趙青沉吟道:「是的,我想了一個辦法,讓小璐把加了密的手提電腦帶出來,讓石磊找一個高手看看,看看能不能打開密碼。」
「能保證梅子云是趙青的幕後么?」大馬問。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否則顯得我太無能了。歐光慈,我確實在調查這件事,你要知道,我是華海集團的保衛部長,我在干我份內的事。」
「各位請看——」
「對不起,我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丈夫是被人害死的!」小郝實在看不上姜紹紅的這副嘴臉,「我們之所以來找你,除了通知你情況以外,也希望你能協助我們破案。你坐下說話好不好。」
費小陽的臉土灰土灰的,目光有些躲閃。歐光慈讓小郝把他們兩個帶走,而後對何小滿說:「你先找一找完整的腳印,我讓大馬馬上上來,咱們把這兩個人的腳印統統克隆回去。」
「我來打電話。」歐光慈抓過了電話機。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土地廟。看了一會兒,隨即發現了野鴨湖邊的釣魚人。他們穿過廟牆的豁口,來到了湖邊。小郝突然叫了起來:「嗨,那不是老城分局的傅金龍么?小滿——傅金龍!」
大馬說:「那三個人怎麼辦?」
費彬點點頭:「對對,應該的。」
這時梅子云咳嗽了一聲,繼續道:「華海等同行不在話下,我當時擔心的是國外的一些公司。結果不出所料,我很快就聽到了一些動靜,說費彬與荷蘭的里奧公司有私下的往來,里奧公司的代表很快還要來中國,他的名字叫皮特。」
裴文坤的死已經在夜校里傳開了,小郝和大馬的到來引起不小的動靜。教員辦公室的人們傳看了那張照片,結果都不認識照片上的人。小郝很懊喪,大馬讓他不要著急,等夜校的學生們下課再問問學生。
李娟經過思考,點頭道:「對,是我說的。」
「後來的?」
費彬感嘆地說:「可不是,二十多年一晃就過去了。二十多年呀,一眨眼的工夫。」
「傅金龍。」何小滿指指眼前的湖,「前些天這兒死人了,你們也真會找地方。」
「你為華海服務還是為公安局服務?」
「他似乎沒有正式職業,平時給別人修電腦,裝配電腦,總之和電腦有關的東西他是比較拿手的。這個人業務能力想當可以。」
曠時達一擺手:「不不,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該協助公安部門調查,我們自然會積極主動的協助。而且公安部門已經找過常總了。這不是我們找你來的目的。」
「趙青。」
小郝不幹:「那我怎麼辦,單挑呀?」
小蒙吃著炒雞丁,說:「我沒跟你介紹過么,記得小璐出事以後我跟你說過他。」
「噢。」歐光慈點點頭,而後小心地問,「現在他們還在么?」
歐光慈聽出了意思:「啊,你是說,這裏出現了一個窺視者?」
大家紛紛點頭。辦公室主任格外補充了一句:「他不是那種很容易接近的人。」
驅車上路,很快就到了福滿樓。
大馬說:「照這麼分析,小璐很可能是因為拒絕了某些人的要求才招致了殺身之禍?」
有人朝這邊跑過來,問這問那。
「事情起源於現代城的建築招投標。」
他遞給小滿一張房間布局的草圖。
小璐,哥哥來看你了。你知道么小璐,殺害你的那個兇手找到了,可是他……
啊,想象的空間實在是太大了!
常安很平靜地和他們對視著,最後說:「你們好像對我不是那麼信任,那咱們還有什麼可談的?」
「聽說她有一個很能幹的秘書。」
不久,一個女服務員呀地一聲認了出來。
小蒙抬起眼皮,久久地看著他:「小滿,你很狡猾。真的,非常狡猾。悄悄地轉移了話題。」
「費工!」裴文坤突然提高了聲音,以至於破廟裡出現了一些共鳴。他盯著費彬的臉,腮幫子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費工啊費工,這本身是一筆誰也不虧本的交易,您成全了我的同時自己也不少得,您說您何必這麼固執,鬧不好再出現何小璐那種結局,您以為好么?」
「更可怕的是這裏出了人命。」何小滿穿過小松樹林,向著土地廟方向走去。
傅金龍敲敲桌面,道:「有沒有必要我不管,事實上她確實在防範你們,至於為什麼……我估計在姜紹紅心裏,裴文坤是個做了壞事的人,他的女人不想讓你們抓住他什麼把柄。而對於我,這個防範就不存在了,他老婆知道裴文坤和華海的關係。」
接到的報案電話的確是保衛科打來的,那個科長姓侯。侯科長帶著歐光慈的人員來到四樓的時候,何小滿的雙腿發軟,歐光慈讓人扶著小滿離開,隨即領人進入了現場。
小郝指指那個緊閉的房門問小滿:「那是小璐的房間吧?」
歐光慈、何小滿,還有小郝在廟堂里看誦經,實際上是在看那個小尼姑。一進來小郝就認出了那個小尼姑,她坐在第二排的裡邊,眼睛微微眯著很是虔誠。小郝說絕對是她,錯不了的。歐光慈相信小郝的說法,因為這個小尼姑確實好認,一是臉形標緻;二是皮膚細膩;相比起其他的尼姑,她在年齡上,膚色上,還有氣質上顯得另類許多。看得出,其他尼姑來自農村的比較多。
啊,但願但願!
何小滿情緒衝動地說:「我妹妹的死也有人懷疑是因為這個。」
費彬想了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四天前的下午,我們在野鴨湖見了一面。」
答:對。
費彬沉默了片刻,又看看兒子費小陽,說:「這樣吧,我好久沒到野鴨湖去釣魚了,咱們到那兒去談談好不好。你有釣魚桿么,沒有的話我多帶一副。」
女服務員想了想:「恐怕不在了,在的話我們會不時地看到他們的,好像是走了。」
兩個人吃著菜,小蒙談了他的看法。他說他的看法和大家一樣,認為這兩個案子是有關聯的。他說現在的人消息靈通得很,那個死人和費彬接觸過,水一定很深。他問小滿費彬是怎麼解釋的。小滿說費彬沒解釋,只是說了一些情況,你最好不要問那麼多。
問:您一喊她就能過來。
曠時達最終沒說話,直到女人走進了登機口。
小郝問姜紹紅:「你聽說過常小歐或者魯薇這兩個名字么?」
常安走進游泳俱樂部的會員館的時候,曠時達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正幫助電工在修理消毒燈,看見常安只是點了點頭。常安知道曠時達的毛病,便也不急不忙地點了根煙躺椅發里等。直到抽第二支煙的時候,曠時達才直起身子。
歐光慈看著傅金龍:「你說他是來燒香的?」
歐光慈惡狠狠地凝視著傅金龍的臉:「你他媽盯梢梅子云——可以呀,傅金龍。」
「我們在那個小門處等你們!」袁麗關了手機。
畢竟中標所帶來的實際利益是相當巨大的,這是心照不宣的事。
在處理妹妹的死亡事件時他和費彬打過一些交道,前些天又見了一面,兩個人見面也不顯得突然。費彬說:「看著就像你,果然。怎麼樣,案子有進展么?」
不久,他注意到趙青匆匆走了。梅子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去往費總那裡。他跟了幾步,覺得不妥,便返了回來。
大馬點頭說是:「很鬼,他並不想真正幫助咱們破案,但是他卻對裴文坤的死很關心,他非常想知道是誰殺了裴某。他想從咱們嘴裏弄出什麼東西。」
兩個傢伙站了起來,石磊指指面前的警察說:「看見沒有費小陽,我也被跟蹤了!」
何小滿再次拍拍他的胳膊:「具體的現在還沒有,你在可能的情況下,多關注一下相關的人就是了。另外我再說一遍,小璐那兒你就不要送花了,我們心裏記著他就可以了。還要點兒別的菜么?」
他坐在釣竿前注視著水面上的魚漂,隨即悄聲告訴劉曉有警察來了。劉曉問他是不是先迴避一下。傅金龍想了想,決定不迴避:「用不著,你聽我的就是了。專心釣魚。」
小滿說:「是的,現在下什麼結論都還早。」
這裏就是那個生著翠竹的小院子。
「原因是多方面的,咱們不說這個行么?」
「言下之意,梅子云和費彬之間有事兒——可不可以這麼認為?」
「他死了。」
費小陽一直看著她進了一個院門,才給了點油把車子向前開去。路面是石子鋪成的,車開在上面沙沙沙地發出好聽的聲音。費小陽弄開音響,放出一首略微有些憂傷的薩克斯獨奏。外邊的路燈閃動在他的臉上,照見他額頭上的幾個粉刺。這是一張瘦長臉,腮部朝裡邊凹陷,留下些黑色的陰影,鼻子長的很不錯,眼睛也還可以。頭髮的風格與其說是生意人,到不如說更像個搞藝術的。總之,這是一個能讓女孩子想入非非的男子。
「很簡單,她即在觀察,同時也在躲避!」何小滿一語中的,「環境咱們都清楚,除了那裡,其它位置她是無法躲避的。」
小郝扳著指頭說:「目前的情況可以歸納為如下幾點。一,半年前何小璐被殺案與半年後裴文坤被殺案是同一個案子的兩個組成部分。可以這麼理解吧。第二,如果不便直說的話,我們姑且把華海集團稱為H集團,那麼,H集團的某些人把目光盯住了新新集團的招投標方案上,這個分析可以成立吧。那好,由此便出現了H集團和新新集團這樣一組關係。第三,裴文坤兩次受H集團的指使,分別於半年前和半年後找了何小璐、費彬這兩個人,目的很清楚。那麼H集團是不是也應該深入進行調查呢?還有第四,在裴文坤受人指使兩度行動的時候,新新集團的老總梅子云在幹什麼呢?我現在對這個女老總很有興趣。總之,這個案子不簡單。」
大馬說:「乾脆把杜兵也一塊兒借來算了,讓杜兵和袁麗配對。」
「你看,果然是!」歐光慈指著土地廟的牆根。
華海集團位於玉河邊的濱河路上,與現代城開發區隔河相望。這是一座有一些年頭的老樓,外表看上去沒有新新集團那麼氣派,可是進到樓里感覺就變了,絲毫不比新新集團差。你能想得出來的現代化辦公設施這兒都有,還有一些你想都想不出來的。辦公樓里的人走路很快,目不斜視。歐光慈二人費了些勁才找到集團辦公室,提出要見副老總常安,辦公室的人說不行,現在不行,常總在開會。
「你說什麼?」
大約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小尼姑的哭聲,那是一種壓抑著的哭聲,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探頭看時,就見那小尼姑背過了身子,肩膀一聳一聳的。趙青和石磊默默地站著,什麼表示也沒有。夜風從牆角吹了過去。
歐光慈沒有再追問他,因為已經用不著問了。石磊,或者說石磊身後的趙青和梅子云的全部目的,就是要讓費小陽身敗名裂,前途成灰!
「不,」何小滿擺擺手,口氣十分自信,「她能看見一個大環境,她能看見進出土地廟的人。也許對她來說這就足夠了!」
小郝道:「小滿,你同意哪種說法?壁櫥里到底躲沒躲過人?」
姜紹紅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想不起來,誰會跟他這個窮鬼結仇啊!怕不是因為別的事吧?」
「坐,請坐。」常安讓二人坐下,然後撥了一個電話,「老曠啊,你們先開會,我這裏可能要多耽誤一會兒,不用等我啦。」打完電話也在對面的沙發里坐下來,順手把照片放在茶几上,「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會來找我?」
小郝不猶豫地說:「是不是因為這時費彬已經走遠了?」
「你自己喝吧,我今天好像不行。」
這時外屋傳來歐光慈的聲音:「啊,不行不行,一無所獲。你們都出來吧。」
「什麼說法?」
大馬問:「那麼咱們還要不要繼續監視傅金龍?」
「哦,真的!」小滿更興奮了,「在哪兒見過?」
何小滿本打算找歐光慈說說傅金龍的事,結果小蒙蒙新容約他吃晚飯,聽電話里的口氣還挺急,於是他答應了小蒙。小蒙趕到飯館的時候何小滿已經到了,他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點了幾個菜。小滿說:「喝啤酒么,我記得你挺能喝啤酒。」
小郝說:「當然不排除這一點,但是我的感覺告訴我,他們有年齡上的距離。我更傾向於裴文坤認識那個訂餐的人,他叫常安。」
費彬說:「就是,他就是這麼說的!啊,你喝茶,喝茶。想抽煙么,這裏可以抽,可以抽。」
兩個人都不言語了。過了好一會兒歐光慈才說:「她那個男朋友怎麼搞的,如果追緊點兒,也許就……」他沒說下去。
大馬道:「我覺得裴文坤對兇手可能有一定的懷疑,就是說他懷疑費小陽,但是他可能不敢肯定,僅僅是懷疑。」
裴文坤走上一步,好像要抓費彬的手。費彬往後閃開:「你要幹什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費彬說:「皮特要來的事,他上次回國時就在機場跟我說過了,他們要競標現代城,多一些考察是能夠理解的,總的感覺他們也是志在必得。」
裴文坤的腳有點瘸,他說:「唉,前幾天走路不小心踩在了一個按釘上。」
「保留這個分析。」歐光慈說。他長出了一口氣,拍拍小滿的膝蓋,「繼續把夥計。」
「我……我還能堅持。爸,你不是和公安局的人打過交道么,你能不能給他們打個電話。逃跑那輛車的尾數是47。爸,你別發火,我要弄清是誰暗算的我!」
「別擔心他們了,你看看這個。」他把相冊遞給歐光慈,「你看,我妹妹,多好的孩子。」
「你……你們要什麼?」
歐光慈點點頭,心想,應該猜到了。這時候再不想到他就真是豬了。他抬抬手:「梅總請說下去,我們洗耳恭聽。」
歐光慈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比較輕鬆。說起來應該滿意了,這麼短的時間案子就有了模樣:「嗯,和我想的一樣,並按調查。噢,對了,我和小滿在新新集團的停車場上看到了一輛銀灰色的小車。」
公路上和附近的村子里跑來一些看熱鬧的人,歐光慈讓小郝和大馬維持一下秩序。法醫老孫他們開始有條不紊的工作,歐光慈站了起來。
費彬說:「這一點請你相信我,他的確說了那樣的話。裴文坤沒有明說。我和你一樣,恨不得馬上抓住殺害小璐的兇手!真的。」
費彬冷笑一聲,說:「這麼說你是為我好才來的嘍,好好,我謝謝你。但是我從來就有一種臭毛病,不會腳踩兩隻船。你後邊的話也不用說了,我不聽。」
大馬搖下車窗,道:「何小璐的案子至今懸著,如果能一併破了,也算咱們的一個意外收穫!」
新新集團負責業務的副總裁費彬埋身於一堆舊報紙里已經四個多小時了,滿頭滿臉的塵灰使他變成了一個會喘氣的兵馬俑。他看的是一九四四年的有關的報紙,目的是落實一個歷史數據。電腦中得到的數據資料他不太敢肯定,他告訴助手杜欣:「這組數字和另外幾個相關的數字之間的關係有些說不通的地方。要照這些數字關係計算,六十年前的玉河比長江最寬的地方還寬,這簡直是開國際玩笑嘛!」
身敗名裂,前途成灰。歐光慈在肚子里默念著這幾個字,而後突然盯住了石磊:「石磊,問你一個人,也許你認識——裴文坤!」
「看見了吧,二位,梅老闆。」
費小陽對後座的那個女孩子說:「你看看,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隨便帶個女孩子他們就胡思亂想。」
離開了小松樹林,他們在土地廟裡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回到了湖邊。屍檢已經完成了,死者的屍體上蓋著一塊布單子。小郝把做好的筆錄給歐光慈看了看,歐光慈說:「可以了,咱們撤吧。」
何小滿佩服蒙新容的敏銳,他說:「案子正在調查當中,不必過早下結論。你有那個想法盡可以保留,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先跟我說說費彬,我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對了,費彬現在的助手是誰,我今天下午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費小陽說:「那你怎麼不開到前邊去,我覺得你鬼鬼祟祟的!」
「那誰能幫上忙呢——裴文坤?」何小滿的眼睛眯了起來,彷彿想到了很遠很遠的事情,「裴文坤最大的本事是——電腦!」
何小璐被殺的那一天是暮春時節的一個陰雨天,那些天人們的心情像天空一樣不舒服。用萬和飯店客房部經理的話說:他覺著就要出事。
問:你叫什麼名字?
何小滿點點頭:「您覺得從這裏到湖邊大約有多少公尺?」
「你還聽說了什麼?」何小滿看著他。
小郝想了想,說:「我還是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麼?」
女孩子開門下車,問費小陽:「你說你要我到你的公司去干,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上班?」
死亡鑒定書指出:何小璐之死系姦殺所致,大致死亡時間是頭一天晚上的八點至九點之間。
地上很清楚了留著幾個鞋印,是女式半高跟皮鞋踩出來的那種印子。鞋印沒有往前走,僅僅留在轎車附近一些。歐光慈有些懵,問何小滿:「這說明什麼?」
石磊叫起來:「啊,你們沒看見他帶著槍么?」
杜兵說:「不好說,估計那女的剛才打手機就是約這個人。至於他們的關係……很不好說,男朋友也可以是同謀。」
兩個人便把碧雲庵的情況說了說,何小滿的眼睛睜大了,情緒眼看著興奮了起來。
「啊,很有意思。」歐光慈搓著手。
費小陽嗷的一聲再次倒下了。
後來常安開口了,聲音突然有些沙啞:「時達,也許你覺得裴文坤已經死了,事情自然就過去了。可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說不定有什麼人在暗中算計咱們呢?咱們九九藏書的確處在被動的位置!」
說話的時候人們已經回到了公安局的預審室。小郝坐在了桌子背後,歐光慈沒坐。他覺得眼前的談話用不著特別的嚴肅。看得出,石磊倒不緊張,反而有些慶幸似的。
「嗯,你可以保留這個思路。」
何小滿看著費彬,費彬也看著何小滿。何小滿搖了搖頭說:「不瞞您說費總,裴文坤的指紋鑒定已經出來了。留在我妹妹床頭上的指紋就是裴文坤的。他本人就是兇手!」
「也許我能幫幫她呢!」
何小滿問:「費總,咱們見過,你還記得我么?」
傅金龍說:「這個不難理解,我想了解一下他的社會關係。你看,照片上有六個人。怎麼樣,後悔把它還給我了?得了,給你算了,全當我盡義務。」他把照片仍回到歐光慈眼前。
遞上的是裴文坤的死亡照。
「歐隊,從身高上分析,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這樣,殺害小璐的兇手與殺害裴文坤的兇手是一個人?」

04

「另外,這個傢伙還說他見過那個石磊。」何小滿拍拍小郝的肩膀,「遺憾的是,他就是想不起石磊在哪兒見過。」
費彬讓開些身子,裴文坤便在他旁邊坐下了。
大馬說:「歐隊,我服了,你真是好脾氣,這樣的個性能長壽。何小滿就差遠了,太情緒化。他懷疑野鴨湖的那個死者是殺害他妹妹的人。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門童替他們拉開了玻璃門,他們走進了光線柔和的大廳。
大馬道:「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我和小蒙聊過這個,估計不容易。因為咱們要知道的內容畢竟是很核心的東西。基層人員很難了解到。」
歐光慈看著那些照片,數了數一共六張。照片上的小璐笑著,笑得很可愛。歐光慈問:「你妹妹一看就是個事業型的人,感覺上明顯。」
「不不,我不知道。」
老孫搖頭說:「絕不可能,這裏應該是第二現場。你們倆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這時候他完全理解何小滿的感情,懸了半年的案子顯然要激活了?
「郭小月。東郭先生的郭。」石磊說,「她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
傅金龍拍拍歐光慈的臉:「就他媽給你聽!你這個傢伙一向挺斯文的,今天怎麼嘴這麼臭?告訴你歐光慈,咱們以不同的身份弄這個案子,可能真的有好處呢。你別他娘的不信。」
歐光慈道:「這麼說常總確實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
「他有什麼必要防範我們?」歐光慈不解。
小郝說:「沒有,我剛才已經找了一遍了。不過有一張食堂的飯卡,是成人教育辦公室的飯卡。」
看來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費小陽道:「別忙,再等一等。等我一切走入正軌你再來,你的位置我給你留著。」
「對對,而且他還返回來一次。」歐光慈補充道。
歐光慈說:「常總不必客氣。」
何小滿是覺得小蒙今天情緒有些不一樣,平時這傢伙是個很願意說話的人。
「小陽的公司搞得怎麼樣了?」
問:從那裡來往的人,有沒有給你留下印象的。
傅金龍說:「道理上是這樣,可是調查畢竟有調查的一套規律。好吧,我試試吧,看看能不能進入情況。我能讓劉曉當我的助手么?」
趙青好歹吐出了兩個字:「不會。」
問:人和人不一樣,比如說,有的人大大咧咧,有的人鬼鬼祟祟。總有能給你記憶深一些的人。
歐光慈迅速地與何小滿對視了一眼,隨即追問裴文坤是怎麼說的。大馬搖搖頭:「就這些。那個教員當時也追問來著,可是裴文坤沒有再說下去。」
「常總覺得呢?」歐光慈抓住了這句話。
兩個人拉開了五米的距離。
歐光慈抬抬手。石磊馬上摸出煙來點上,用力抽了一口,他的眼睛眯了起來:「說來話長,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郭小月和費小陽戀愛,愛得死去活來,我們都覺得這可能是一樁挺好的婚姻。可是後來情況突然不對頭了,郭小月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變得沉默寡言,面黃肌瘦。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後來醫院把郭小月的母親叫去,告訴她一個可怕的情況。原來那費小陽是個性|虐待狂,把郭小月強|奸了還不算,而且像野獸似的把女孩子弄得一塌糊塗,慘不忍睹!有些話我一個大男人實在說不出口。反正高小月的母親當時就昏倒在醫院了,可見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為了女兒的名譽和將來,郭小月的母親不讓聲張這事,但是她自己卻一天天病了下去,直到今年年初撒手而去。母親一死郭小月便不行了,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幾次想死沒死成,此後便出了家。這就是事情的大概輪廓,你們慢慢想就是了。郭小月的哥哥是個老實疙瘩,知道實情以後找人收拾過費小陽。但是說到底這不是辦法,把費小陽搞上法庭才是最正當途徑。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應該走法治的道路,可是小月出家了,心如枯井。我們一直在做他的工作,希望她能走上法庭。」
答:這個么……我說不好。他好像瘦瘦的,白白凈凈。走路習慣弓著背,好像是這樣,我說不準了。
歐光慈轉過頭,看見大馬屁股後頭跟著一個很壯實的漢子。說話走到跟前,那漢子說:「你是隊長?」
歐光慈請費彬談談那個下午的情況,費彬便把那個下午的事情經過說了說,最後道:「就是這麼回事,我拒絕了裴文坤的要求,離開了那個土地廟。後邊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媽的,這樣的個頭,把裴文坤扛到湖邊拋屍倒是不費什麼勁。」小郝大聲說。
姜紹紅說:「你們別問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別看我們睡在一個屋子裡,其實早沒有什麼感情了。他的事兒從來不跟我說。」
總之,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即普通又重要。新新集團的半壁江山是由他撐著的。這是集團總裁梅子云的話。女人的心終究是細的,梅子云看出了費彬眼睛里的憂慮。她派了四個專業人員協助費彬核實那組數據,結果卻很不理想,無奈中費彬不得不親自出馬查找歷史資料。招標的日期越來越近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費彬急,梅子云更急。
問:李娟,三月二十九日晚上是你值班么?
答:有哇,就在右邊過道那邊。
歐光慈讓大家收回心神,指出:何小滿的說法是對的,裴文坤與半年前的案子絕都有關係,但它不是兇手。這一點作為過去時,暫時不再費腦筋,要緊的是現在時的內容,也就是小尼姑和石磊。小尼姑是誰?趙青等人和小尼姑什麼關係?更重要的是,小尼姑究竟和眼前的案子有沒有關係,什麼關係?還有就是石磊為何許人?
歐光慈說:「費總,你別緊張,咱們慢慢談。根據已有的情況分析,小璐的死和您那天碰到的事很可能是同一原因。那麼您能說說什麼人在窺視著您的投標方案么?您想想再說。」
費彬疲憊地說:「我不否認,這是某種現實。」
「如果需要的話。」歐光慈看看第三張紙片,間紙片里夾這張照片,「這是什麼?」
他們追到小門前,那小尼姑已經走遠了。歐光慈想了想,轉身朝一個正在掃地的尼姑走去。結果對方遠遠地就避開了他,再想辦法時,過來一個老一些的尼姑讓他們快走,說這個地方按說是不讓男人進來的。三個警察只得灰溜溜地出來了。
同來的有趙青和石磊,這不奇怪,出人意料的是,還有杜欣。一行人被請進辦公室,各自在沙發里坐了。石磊給大家發煙,梅子云也點上一支抽。
岸邊靜悄悄的,遠遠近近看不見一個人影。稍遠一些的地方有一片小松林,也是靜悄悄的。後來有一個騎摩托車的人突突地從土路上開上了公路,遠去了。
二組的何小滿和歐光慈在野鴨湖岸邊蹲著抽煙,看著人們把那具屍體拖了上來。這已經是出事後的第三天了,屍體被湖水泡得很厲害,凡是露肉的地方都呈現出一種很難看的青白色。頭髮在水面上一漂一漂的,很象湖水中的水草。死人的鞋掉了一隻,腳丫子白得嚇人。隨即小郝在岸邊的蘆葦叢里發現了那隻鞋。
小郝拉開抽屜檢查著裡邊的東西,大馬開始翻找那個小書架。抽屜里很亂,胡亂塞著一些莫名其妙的破爛,沒有正經東西。小郝又拉開另一個抽屜看,見裡邊是一些類似於教材之類的印刷品,拿出來翻看一遍,沒看見有價值的內容。他問大馬那書架子上有什麼沒有,大馬扔過一張印著大紅喜字的請柬。
「很少談,偶爾說一些有意思的或者讓人生氣的事情,大多和她沒關係。費彬她說的比較多,主要是說老頭子業務能力如何如何,我聽不懂的內容佔一多半。哎,你看看這個——」小滿從一本書里又翻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牛高馬大的老外和小璐。
撲,灰磚砸碎顱骨的聲音成了這個世界留給他的最後聲響……
梅子云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往外看。過了一會兒她扭回頭:「費工,你上次跟我說,那個裴什麼坤說過他能找到殺害何小璐的兇手,你覺得這話有沒有什麼水分?」
這天晚上的情景大體上就是這些,需要記住的恐怕只有一點,那就是當費小陽走去的時候,石磊的目光一直尾隨著他。這個細節沒有逃出袁麗和杜兵的眼睛。
歐光慈走近一些:「你是說,這褲襠里裝過東西?」
「水瓶是他摔的?」
裴文坤擺擺手:「不抽。」
他從沙發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腿,把攤在沙發上的材料收攏起來。然後他踱到妹妹的房門前,輕輕地擰開了門。半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妹妹的房間。由於久無人住,房間里漂浮著一種霉味,他把門大敞開,又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這樣,房間里就形成了對流空氣。他站在窗前朝外看,外面是沉沉的夜。他突然出現了一種類似於幻覺的感受,覺得妹妹會像過去小時候一樣,一下子從後邊撲上來,摟住她的脖子……這麼想的時候,兩行冰涼的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
「還可以,教課挺負責的。目前的課程對他來說似乎過於容易了,他表現過這個意思。」
何小滿看了歐光慈一眼,搖頭道:「不不,我們是為另一件事而來的。費總,您看看這張照片。」
等他抬起身子時,那幾個人已經走了。那輛捷達王朝後退了退,急速地開上了公路,紅色的尾燈很快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何小滿關了手機便輕飄飄地往家走。
「常總你怎麼啦,能告訴你的話我們就不用來了。是的,我想問的也是這句話——你覺得什麼人會向他下毒手。他的存在是不是威脅到什麼人了。」
「爸……是我,我……我遭人暗算了!」
石磊的嘴一下子張開了,再難掩飾內心的驚愕。歐光慈微笑地望著他,不急不躁地等著他的回答。話題轉移得很成功,的確很成功。對於石磊這種人,不能給他太多思考的機會。身敗名裂,前途成灰,那是對費小陽的。而現在對準的是案中人裴文坤!
傅金龍笑了:「那不用我解釋了吧,內容就寫在上邊。我現在關心的是你為什麼單單要那個東西。小子,我猜得不錯的話,恐怕和什麼女人有關吧。」
「再想想看。」
有個長著馬臉的教員問小郝裴文坤是不是卷到什麼事里去了,小郝說:「你為什麼這麼想?」
小滿讓他下車,二人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小郝說:「也好,咱們先回隊里吧,彙報一下。」
傅金龍點頭:「懂了,兩位老總說的是秘密調查。」
「起來起來,聽見沒有,起來!」
指派走杜欣,他在梅子云些對面的沙發里坐了下來,伸手拿過那瓶葯看著上邊的英文。梅子云說:「這是我外甥從美國給她姑父帶回來的,我順手牽羊拿了一瓶。費工,你這些天瘦了不少。」
問:形容一下這個男的,他的長相?
何小滿站起來,伸脖子看了看桶裡邊的那條白鰱魚,然後打了個哈欠:「小郝,咱們走吧。」又對傅金龍說,「你們接著忙,接著忙。」
「正是正是。」
「嗯,可以。今天下午最大的收穫就是掌握了對這個人的感覺。」
「時達,咱們應該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這時歐光慈道:「結果何小璐把裝有秘密的手提電腦帶了出來,在萬和飯店406室等來了裴文坤。這時候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裴文坤身上,結果裴文坤也解不開那個密碼。大約在同一時刻,發現了情況的費彬派出了他的兒子費小陽。費小陽跟至萬和飯店,待裴文坤離去后,立刻進了406室,他奪回了電腦同時獸|性大發,強|奸了小璐。但是他沒想到,心存疑慮的裴文坤又返了回來,到那間房子外敲門。正在消滅證據的費小陽躲進了壁櫥。裴文坤敲不開門只得走掉。他走的是萬和飯店左側的樓梯。費小陽呢,等動靜過去之後,帶著電腦逃離了現場,他走的是萬和飯店右邊的電梯。這兩個人先後被萬和飯店的大堂服務員看到了——這就是何小璐致死的基本經過。」
城裡早有了禁放令,有錢人都願意利用休息日來玉屏山度假,這裏幹什麼都不受限制,只要你有錢。
「也就是說,他們和新新集團確實是競標對手。」
但是不行,他除了沉默,別無選擇。
不久看見傅金龍那個助手出現了,從大殿里過來悄悄和他嘀咕著什麼。歐光慈對小滿說:「走,過去會會他。小郝算了,你先回車裡去。」
「沒有,你眼睛確實是通紅的。出門的時候你應該照照鏡子。走吧,你應該下山了。」
歐光慈點點頭:「是的,絕對是這樣,這是費彬父子的計謀。因為裴文坤已死,有一個問題不能證實了,那就是裴文坤所謂的他能找到殺害何小璐的兇手這一說法是不是可靠?」
秘書長答:「我就是常安的客人,很多人都是他的客人。常安你們不知道么,華海集團的副老總。」
「對,搞行政。」
費彬:是。
石磊上前一步,結果槍口又一次頂在他的胸口上。石磊看著那槍,又看著費小陽的臉:「把槍拿開,別開這種玩笑,拿開!」
後來那兩個人湊近了些,趙青開始飛快地說著什麼,當然她不可能大聲說,走過去恐怕也聽不到。那男的始終是一個表情,眼睛望著遠處,偶爾點一點頭。不久,演出的鈴聲響了,這一幕才算結束。
梅子云點上一支煙,慢慢地吸著:「皮特是個中國通,包括中國的人情社會都一清二楚,費工,咱們還應該做些什麼工作?」
歐光慈快步走到桌子後邊坐下,他預感情況有了突進,一個謎馬上就要解開了:「她的本名叫什麼?」
小郝想了一會兒,搖頭:「不知道。」
傅金龍朝小郝點點頭,然後轉過臉來問:「你是何小滿吧?」
「等等,讓我想想。你是說趙青在盯費彬的梢?那她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盯起呢?」
「能不能給我們形容一下那兩個人的長相?」
歐光慈怔了一下:「華海集團,噢,記住了。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找這個副老總了解情況。」
「為了動員郭小月上告,你們不惜晚上趕去碧雲庵做說服工作!有沒有這回事?」
「小尼姑?什麼小尼姑。」歐光慈凝視著石磊的臉。
常安正色道:「幹嗎呀文坤,咱們是有交情的人,說這個話就不親熱了。」
這時外邊有人敲門,喊:「去痕檢科拿結果,車輪子印的結果出來了。」
另一份筆錄是費彬的——
「你們為什麼那麼急於讓費小陽身敗名裂?」歐光慈提高了聲音,觸到了問題的核心。
談話就這樣陷入了僵局。
「沒事兒,沒事兒,我能有什麼事,來,坐會兒。」何小滿把煙遞過去。
他們想找一找有沒有遺留的東西,但是沒有。除了那些腳印以外,別的東西沒有留下來。二人從豁口出去,循著扛屍人的腳印往湖邊走。由於地上有些草,腳印時有時無,很不清楚。何小滿喊來技術人員,指著豁口處的哪幾個比較清楚的腳印讓他們拍照、做模子,然後跟著歐光慈向著小松樹林走來。
經理:看見那個女的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毯子,半個肩膀露出來,臉相可怕極了。
「他一開始就警覺了,你難道沒看出來么?」
裴文坤說:「既然是混,就不會怎麼樣。說吧說吧,你們怎麼想起我來了?」
李娟想了想,轉身問歐光慈有多高。歐光慈說自己一米八〇。李娟說那個人跟歐光慈差不多身高。何小滿與歐光慈的目光交叉了,他們讓李娟離開,然後靠在了牆上。
他跟曠時達二人來到大廳的一角,那裡有一圈很高級的沙發。
大馬翻開那份卷宗,從中找出萬和飯店的住客登記的複印件,上邊記載著何小璐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也就是說,在飯店開房的確實是何小璐。大家分析這個問題,不得要領。何小滿強調說妹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但是一般有什麼事都會跟他商量的,尤其是大事,這一次明顯有些例外。
現在看來,裴文坤殺人的可能性在一步步縮小。
歐光慈說:「算了小滿,這份案卷還是我們幾個看看就是了,你算了。」
大家都認為可能,非常可能。案子的複雜程度似乎在一瞬間增加了不少,這使人們抑制不住地興奮起來。要不要深入了解梅子云其人,意見出現了分歧,歐光慈打圓場說:「別爭了,你們以為深入了解一個人容易么,難得很!更何況那是一個大集團公司的老總——現在能認定的是,梅子云顯然不像我和小滿第一次見到她時感覺那麼單純,這是一個複雜的女人。」
「真是霸道啊。」傅金龍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歐光慈是對的,但是他對歐光慈拿走那張檢查報告確實很感興趣,於是道,「一點都不能透露么?好吧,我能不能猜一下,猜對了的話你點一下頭。」
「你不是他愛人么?」小郝說。
何小滿現在還不想說這些,他問:「你又給小璐送花了是不是。算了小蒙,人都死了,以後別送了。來,喝酒喝酒。」
「這恰恰是我最不行的。」小滿喃喃道。
費彬擺擺手,朝電話里問:「不急的話,明天到公司去說行么?」
「我是裴文坤呀,你老聽不出來么?裴文坤!」
守門的說:「那是梅總的大紅人,趙青。」
「這件事有什麼大的背景么?」
「收穫不大。」小郝把見到死者家屬姜紹紅的情況說了說,最後拿出那張結婚請柬扔在桌子上,「就是這些,我們覺得應該和那位市府秘書長聯繫一下,摸一摸裴文坤和婚禮上的什麼人有關係。」
大馬問:「你聽到他們說什麼沒有?」
剛剛到家,歐光慈他們便來了。歐光慈告訴小滿今天很不順,找姜紹紅沒找到,估計不在家。又在夜校的幫助下找了兩個和裴文坤比較熟悉的老師談了談,收穫也不大。其中一個老師說裴文坤有時候出手很大,顯然是有些經濟來源,但他說不清楚那錢是怎麼來的。然後他拿出一包卷宗,說是小璐的案子。
歐光慈心想:狗東西他媽真厲害!最後他指指那張照片兒:「這個呢?」
小郝和大馬也傻了,他們完全能體會到何小滿此刻的心情。半年前死了妹妹,案子一直沒破,終於有了線索,殺人兇手卻成了另一樁案子的被害者。這除了宣告妹妹那個案子繼續懸挂著以外,等於說兇手你也別找了,死了。
趕到總裁辦公室時,見常副總裁也在。常安要劉曉先回去休息,讓傅金龍單獨留下。劉曉懂事地走了。曠時達站起來,問傅金龍臉上的上是怎麼搞的,讓他坐下抽煙。傅金龍乖乖地坐下了,說了說發生在大排檔的事。曠時達說:「你小子確實是個大孝子!」
經理:我們什麼都沒敢碰。我讓她(服務員)在這看著現場,我去報案。結果她不敢一個人呆在這裏,我就說算了,我看著現場,你去保衛科彙報,馬上報案。
費彬的眼神更厲害了,他凝視著裴文坤的臉,看著那張瘦臉上漸漸冒出來的汗珠,然後他站了起來。
歐光慈把身子坐直了些,道:「事情就是這件事情,我們既然找到了常總,至少希望常總向我們介紹一下你所了解的這個人。裴文坤之死已經立案了,我們希望常總協助我們破案,這都是老一套的話。」
「走吧老常,咱們到哪兒喝一杯。」
歐光慈便收起了那張照片。
曠時達摁下車窗,讓清涼的夜風吹進來。他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弄清裴文坤之死的來龍去脈,掌握主動,確保不失先機?」
「我知道。」
他們是從土地廟院牆的豁口進來的,因為那個豁口面朝著野鴨湖,是兩個地點最便利的一條路。此刻發現了青苔,他們再次走到豁口處仔細看。隨即毫不費力地看出了地上的幾個深深的腳印。歐光慈直起身子喊人,他要把這腳印弄下來。
兩個人的目光一下子接觸了,久久地凝視著對方。很顯然,他們想到了同一點。電腦——裴文坤的長項。
他有女人,有一個迷他迷得近乎于瘋狂的女人。她叫蘇珊,是一個標準的混血兒。三十五歲的蘇珊至今還是個處|女,她發誓非曠時達不嫁。曠時達對她很好,甚至可以這麼說,之所以和前妻離婚,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蘇珊,但是兩個人始終沒有涉及到婚嫁。就這樣相處著。
郭副校長說每個外聘老師都填過一張表,他讓辦公室主任找一找裴文坤的那張表。
也許沒有誰會在意那串被點燃的鞭炮,但是裴文坤卻死死地記住了那串鞭炮是如何在這個暮秋的晚上炸響的。這一刻,計程車剛剛駛上玉屏山度假村前樓的行車彎道,那串鞭炮在不遠處被興奮地點燃了,熱烈的爆炸聲中,電光炮的光影照亮了好幾個歡蹦亂跳的孩子,他似乎聽到了孩子們的尖叫。
小郝老遠就看見了他,一邊招手一邊朝這邊跑來。何小滿用力抽著煙,直到小郝跑到眼前。
「什麼因素?」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那鑒定書上,一片肅然。結果出現得太快了,快的有些難以置信。後來小郝說:「費小陽正在槍械管理科接受處理,要不要把它弄來。」
「咱們到那兒看看去。」曠時達朝前努努嘴。
一刻鐘后,何小滿聽見歐光慈叫了一聲:「小滿,你看這是什麼?」
何小滿嗯了一聲:「梅總,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我妹妹也卷進交易里去了?」
死人的情況使梅子云很吃驚,她詢問這事情怎麼和費彬扯上了,歐光慈二人趕忙解釋了原委。梅子云沉吟了一聲。
劉曉很不樂意地過來了。傅金龍指著何小滿和小郝對劉曉說:「你別跟他們叫勁,這些傢伙都不是吃素的。你看這臉長的,苦大仇深的。用不著跟他們認真。」
「這案子也扯不上梅子云呀?」
何小滿笑了起來,又滿上了兩杯酒:「小蒙,你這個習慣也好也不好,現在就不好。你以為我是打探別人隱私的人么,我是從工作出發。」
「我想知道他當時是不是處於緊張狀態。」何小滿道,「比如說,他是殺人兇手。」
「啊,那就好。」歐光慈轉向何小滿,「小滿,你表弟就是成人教育辦公室的吧?」
「不會,他們到底是經過訓練的,踏實幹活吧。」
「是的,我認為她看見了裴文坤。」小滿點頭道,「隨即她把車開到了咱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為的是不讓費彬發現。」
歐光慈一下坐直了身子:「哦,這可是個重大發現。你真的見過他?」
歐光慈放低了聲音:「從這個角度她能看見什麼?什麼也看不見。」
「你的意思是說……」歐光慈看著他。
「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小璐出事以後你找過我,唉,看我這腦子。怎麼,難道小璐的事情有進展了?」
「小滿,你看看這環境,兇手的膽子是不是大了些。」歐光慈指指不遠處的公路,「那路上只要有人經過,就不難看到兇手在行兇。」
大馬說:「我們可以坐下說話么。」
話音沒落,牆上的鍾錶當地敲響了一下,十點半了。大馬摸出煙,姜紹紅去廚房拿了火柴來,大馬給了她一支煙,姜紹紅點上煙開始抽。
傅金龍擺擺手:「稍安勿躁,你們先看看大殿里是什麼人。」他朝大殿方向努努嘴。
何小滿提出一個想法,他說妹妹有一個追求者在新新集團工作,叫蒙新容。必要的時候可以請他參与一些事情。歐光慈覺得很好,讓何小滿合適的時候和小蒙聊聊。
對手們向他圍攏過來,三對眼睛死盯著他。費小陽挺了挺身子,依次指著那三張臉朝後退著,路邊有一條土坎,他差點絆倒。
趙青什麼也不說,只是笑笑。那個叫石磊的男人聳聳肩,向費小陽解釋著什麼,隨後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相推搡著,很開心的樣子。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何小滿伏在桌子上,把身子湊了過來,「廣泛了解情況是破案的基礎,我問梅子云並不說明我就要拿梅子云怎麼樣。真的。我只想更清晰的知道某些東西,某些關係。這個你應該能理解吧。」
傅金龍說:「兄弟,你用不著憤怒,我不會搶你的飯吃。其實咱們今天不見面,我也會把這個情況通知你,我到底是當過警察的,你別忘了。記住我的話,梅子云到這個地方來絕對是有事兒的!」
何小滿說歐光慈發現了一本英語詞典,英語詞典的空白處有許多奇怪的數字組合,他正在研究呢:「意外發現,不知道有沒有意義。來,說說你們的情況。」
梅子云說:「是這樣。的確高達幾個億。這是能讓某些人發瘋的數字呀。」
觸及到了敏感的問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下去。這時杜欣來拿圖表,梅子云站起身來想走。費彬讓她再坐一會兒,杜欣走後他說:「子云,我這些日子心理總有些不對頭,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情。你知道么,前些天我兒子遭到了一夥來路不明的人的暴打,很奇怪?」
梅子云朝他很深奧的一笑。
回城的路上,他們始終盯著梅子云那輛車,開車的是趙青而不是司機。很顯然,這個行為他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聯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況,看得出他們追小尼姑追得很緊。什麼事呢?小尼姑和那件所謂的大事有關係么?
小郝點頭說:「懂了。那麼張望呢?」
「我知道,我知道。」
郭副校長聳聳肩說:「對外聘老師我們基本上不承擔管理的義務。所以……」他向外國人似地攤開雙手。
「可不可以這麼理解,這個人身上有名堂。」
歐光慈不得不把話說開:「你們去告訴常總,就說我們為一樁人命案子來見他的。」
「嗯,可以。」
兩個人都鬆了口氣,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了。傅金龍說他很懷念當年的警察生活,歐光慈表示理解。那頓飯吃了一個半鐘頭,離開飯館的時候兩個人的腳都有點飄。
「我和常總很關注這件事情。除了因為裴文坤是我們的朋友以外,更主要的是我們正面臨著很無情的商戰。」
費彬:錯了,我反倒覺得他這兩天很正常。至少我沒看出她有什麼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趙青嗯了一聲,繼續道:「那天我發現了野鴨湖邊的兩個人在談話,不久,他們氣沖沖地進了土地廟。我沒有辦法跟進去,便把車子開到了土地廟另一側的小松樹林邊上。他們在裡邊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我統統不清楚,只在最後看見費彬從土地廟的小門出來憤憤地走了,我走下汽車看著他走遠,然後我也走了。至於土地廟裡的殺人過程,我真的不知道,事發以後我懷疑過費小陽。肯定式費小陽先一步進了土地廟,暗藏在那裡。」
不想半年之後的今天,后一個案子很可能要把前一個案子激活了,這確實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這裡有兩個交叉點:一,兩個案子都牽扯到那個叫費彬的人。二,兩個案子中都有一個半截小拇指的男人!
問:杜欣,您說的就是剛才見到的那個小夥子。
「可不可以說得再細一些么?比如說,你們最近的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問:可以。(畫圖)怎麼樣,這裡是你所在的服務台,正對著的是玻璃轉門。右側是一條通道,左側,也就是離你很近的地方是上下樓的樓梯。對不對?
裴文坤的聲音里透出些乞求的味道:「對不起費工,我希望很快就能見一面,我實在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說。非常重要。」
大馬笑道:「真是哭笑不得。有些時候你會覺得鑽進了死胡同,一籌莫展,比如這個——」他拿出裴文坤的那張合影照片扔在桌子上,「你問到了能問的每一個人,一無所獲。可有的時候線索會從天上掉下來,比如碧雲庵的發現,真是哭笑不得。」
「剛出城的時候。」石磊說,「我熟悉警用車的車牌子,心想,跟上來也好,我如果鬥不過費小陽,你們肯定會出手相助的。看來我想對了。對不起,能不能告訴我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盯我的梢的?」
小滿把情況簡要地介紹了一下,大家都表示聽明白了。
「就這些?」小郝十分遺憾。
「我認為是。」小郝說。
曠時達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他還不至於傻的把咱們華海集團抖落出去吧?」
小郝撓著頭皮,道:「麻煩就麻煩在這裏,我都快想死了,就是想不起來。你問他,我想了一路。」
傅金龍讓劉曉回公司吃飯,他單獨會見了歐光慈。兩個人確實很熟,說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客套。歐光慈從野鴨湖釣魚說到了裴文坤家,質問傅金龍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插手案子。傅金龍一邊喝啤酒一邊聽著,歐光慈說完了,他笑了一聲。
兩個人大笑著關了手機,那輛尼桑加速開跑了。
「嗯,你說得對。」袁麗超過一輛小麵包,緊緊地咬住目標。街燈很耀眼,在她臉上一閃一閃地變幻著色彩。那個小翹鼻子上的汗珠都能看得見。
「放心吧,我明白。」老孫覺得事情有些名堂了。
思維在這裏卡殼。這是一個難以證實的情況,如果能夠證實,裴文坤留在飯店床頭上的指紋就可以解釋了。
他所說的「那三個人」是指發現屍體的人。其中兩個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初中生。另一個是村委會主任。兩個孩子搞航模,把一隻自製的小飛機彈射到天上去。小飛機越過打穀場一側的樹梢,直向著野鴨湖飛來,然後落進了蘆葦叢里。兩個孩子沒找到小飛機,卻發現了漂在水面上的死人。由於當時屍體是背朝上漂浮著,那件被水浸濕的灰色外套露在水面上,遠遠看上去像是藏在水中的什麼動物。兩個孩子拿土坷垃打了幾下,那動物沒反應。於是他們跑回村子里去找竹竿。恰好遇見村委會主任,兩個孩子說他們發現野鴨湖裡有一頭大河馬(天知道他們怎麼想到了河馬)。村委會主任跟著跑來看,結果在撥動那隻動物時,水裡頭突然冒出了一隻人的手。
歐光慈問常安是不是和裴文坤很熟,常安說確實很熟。歐光慈請常安談談和裴文坤的交往,常安反問:「你們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小郝說:「抓吧!」
小滿認為有可能。他說:「仔細琢磨,小璐到萬和飯店開房間應該是約見什麼人的,會不會是約見裴文坤?」
何小滿問:「你覺得兇手會在湖邊是使用這一系列殺人手段么?」
歐光慈看著他:「等於把裴文坤殺害小璐的可能性給排除了。」
小蒙說:「我的胃可能受涼了,來點黃酒好了。」
歐光慈看看小滿,然後想了想:「有必要,你和小郝負責監視。這是目前比較重要的一個情況,我估計傅金龍是奉上邊重要人物的旨意行事的。不過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要讓他反監視。」
何小滿沉思片刻道:「懷疑當然可以懷疑,但是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所有的懷疑都是白說。我們現在等於抓到了裴文坤——石磊——趙青,甚至梅子云之間的關係線索,現在需要弄清的只剩下這些人外表背後的秘密了。那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
「當然看見了,他是打兔子的。」
「你是說過,可那時我的心情你清楚,記不住什麼東西。再說了,當時的注意力還不在這方面。說說吧。」
歐光慈說:「那是另外的事情,野鴨湖邊他使用不著技術手段的。」
歐光慈繼續道:「何小璐之死構成了這個案子的前半部分,一拖就是半年。在那半年的時間里,死者床頭的指紋是我們唯一的線索,直到發現了裴文坤的屍體,指紋之謎才算打開。但是那時候我們一致認為裴文坤是殺害小璐的兇手,直到華海集團的傅金龍找到那份關於裴文坤性無能的檢查單,裴某的疑點才算排除。現在我們就來看看裴文坤之死是怎麼回事吧。趙秘書,出事那天一盯梢費彬一直跟到野鴨湖,有沒有這回事?」
何小滿嘿嘿一笑,沒說什麼。
「實話說,還是招投標的背景。當初小璐被害我就有疑問,就懷疑那不是簡單的殺人案。現在你看,越發清楚了,這是有背景的兩起案子,互相之間的確有內在的聯繫。」
費小陽望望天空,又望望左右,最後只得艱難地蹭到車門前坐了進去。車子轟著了油門,緩緩地朝前駛去。
「明白。」傅金龍點點頭。
說到這裏,傅金龍朝歐光慈舉了舉杯子。
「可以成立。」歐光慈說,「可以肯定地說,這些人在做一件事,一件大事!」
看著快步走去的費彬,裴文坤只得跟了上來。他有些後悔拿了曠時達他們的錢,其實當曠時達和常安打電話找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即將面臨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其實,他如果當時就推掉那件事完全是可以的。很遺憾,一個人有時候真的難以抗拒錢的誘惑。
「是。」
「從某種意義上說,傅金龍的目標和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何樂而不為?」
歐光慈看著他的臉,腦子飛轉著——費小陽是個性|虐待狂,殘害了郭小月,母親受傳統思想影響,把事情憋在心裏沒有告發,不久積鬱而死。郭小月求死不得憤而出家。石磊等人希望她能站出來,走上法庭——這裏最引人注意的倒不是郭小月母女的傳統思想,而是最後一句話,石磊等人希望她走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