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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彈殼之謎

空彈殼之謎

作者:藍瑪
駱駝說:「那不好說了,姓吳的很招人呢。各種女人恐怕和他都有一手。對了,我所以去星宇公司找人,就是因突然想起吳之非的小蜜,那個小蜜請顧曉剛喝咖啡那事我突然想起來了。親眼所見。」
大馬小郝出發的第二天,歐光慈對那個留山養鬍子的小白臉進行了質詢。他故意把事情搞得很神秘,悄悄地把張帥請到了公安局。給人的感覺,張帥精神很緊張,每說一句話都要飛快地眨眼皮,十分的神經質。歐光慈問他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他說沒有。
顧曉剛死那天給了孫莎一包煙,一包雲南產的紅塔山。
「稍等。」歐光慈起身走到現場,悄聲問勘察人員有沒有在死者身上或者現場一帶發現什麼異常之物,得到的回答是沒有。他點點頭沒再問。有兩種可能,一種,東西被兇手拿走了;第二種,東西在那個挎包里。他想到了死者把挎包壓在腿底下這個細節,心裏便有了些數。法醫老姚過來說了說情況,指出致死原因就是那一刀,有一些血跡遺痕,基本上是蕭自強弄的。考慮這是一個人員密集的大眾場所,其他一些痕迹線索價值不大。
孫莎向警察陳述事情的經過時沒有提到那包煙,因為她已經把那包煙徹底忘了。她只告訴警察,是顧曉剛打電話約她到這兒來的,她為此專門請了假。她甚至對警察說顧曉剛電話里的口吻很急切,好像有什麼急事要說。警察抓住這點不放,一直把她所知道的情況問了個山窮水盡。最後那個姓歐的警察失望地說:「真的再也想不起來了么?那麼我問一個人,你聽顧曉剛說過『西北老大』這個人么?」
「媽的,看來走進死胡同了。」大馬道。
歐光慈起身把小郝拉到一邊說:「你和大馬先回去,把顧曉剛的案卷拿出來研究一下,看來這兩起命案有內在的聯繫。對了,孫莎打電話說要給蕭自強看一個東西,你們把小美手裡那個挎包先拿回去看看。我再和蕭自強談談。」
沒人舉手,歐光慈讓小郝慢慢問,然後朝大馬這邊走過來,他勾了勾手,「過來,老四。」
當天傍晚大馬來電話說:有目標了,一個守林人給他們當過嚮導。
所謂西北老大僅僅是江湖上的一人稱呼,傳遞此信息的洛陽市局也沒有關於此人更具體的材料,他們只是強調洛陽市的一個販毒團伙提供了這麼一個人,說這個人隱匿於在本市。僅此而已。上次顧曉剛命案中問過孫莎,孫莎對此一無所知。
「那也請你介紹一下那個表弟,這是我們的規矩。」
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給警察打個電話,最後她想起了蕭自強。
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麼屎,蕭自強說:「四哥,稅務局的人我的確認識好幾個,但都是行政部門的,業務上的事他們都夠不上手。再者我和他們的交情也不到能幫忙的程度,四哥——不是我不願意幫您。」
大馬說:「那還用說。」
大馬和小郝已經有了他們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大馬說:「隊長你注意,在這所有的物品當中,這枚子彈殼是最為不協調的。你再看煙,這裡有兩種,孫莎抽的無疑是女士那種,而這包紅塔山呢——又是一個不協調。子彈殼恰恰放在紅塔山煙盒裡,是一枚六四手槍的子彈殼,新彈殼。這可能就是孫莎要給蕭自強看的東西?」
離開那兩個人,蕭自強快步地繞開人們找到了孫莎坐著的格子。他挨著孫莎坐下來,乘黑暗飛快地在她腮上親了一口。光線太暗,他看不清孫莎的表情,一般的來說,孫莎在這種時候往往會給他一巴掌,然後再罵上一句。
歐光慈想:又是謊話,很要好的朋友卻在死後一次面也沒露。
「噢,不不,讓我想想,」張帥裝模作樣地望著天花板,「啊,好像是,對對,那天我確實碰上了那個小妞,我們一起進了迪廳。但是隨後我們就分手了,等於打了個照面。」
轉機的出現居然再一次和駱駝有關。
電話出了什麼毛病,聲音小得厲害,彷彿來自遙遠地月球。
蕭自強把煙頭摁滅在煙缸里,道:「有一度好像不錯,那些日子孫莎總是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後來他們倆似乎淡了,是我感覺出來的,孫莎也沒否認。」
「時間倒是有,但是我心情不好——我看見我弟弟了。」
宋奶奶抹抹嘴角的口水說:「他是坐前邊那棟樓萬家老二的摩托車走的,不住這兒。你盯准了萬家老二沒準就能找到她。」
「發財了?」
駱駝從顧家老母那裡拿不到錢,便開始打外圍。歐光慈等人這才發現,顧曉剛的社會關係駱駝竟然了如指掌的。他們尤其驚訝地發現,駱駝要帳居然要到了星宇商貿公司,而小白臉張帥恰恰是這個公司的。當晚駱托被請到了刑警隊,歐光慈讓他坐,開門見山地問:「駱駝,顧曉剛和那個公司是什麼關係?你好像知道不少事兒?」
「這您問他本人去吧,我不敢替他打保票。歐隊,我就知道這些。如果勘察的差不多了,你們是不是把死人弄走?」
「吳之非。」
可是,更有力的證據應該是彈頭啊,它應該在死者身上。
那天的正午,黃狗在山窪子里刨出了一具屍體。正是黑三,很顯然,吳之非等人幹掉了黑三,就勢弄了些土把人埋了。經過目檢,確認黑三身上一共挨了三槍。大馬請小閔幫忙找找法醫,小閔馬上和縣公安局聯繫。這樣,大馬在當天下午得到了一粒彈頭。
四哥拉著蕭自強坐到一個格子里,道:「麻仔,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有事要找你呢。直說吧,你認識稅務局的人么,郭大鵬說你認識。」
大馬滿有把握地說:「這東西很有可能來自顧曉剛。首先,我們在顧曉剛死亡現場得到的煙頭恰恰是紅塔山的,可在檢查顧曉剛的屍體時沒有發現香煙盒,我記得小美還提出過這個問題。其次,在這煙盒上有隱約的血印,我們完全可以懷疑來自顧曉剛。隊長,你看過以後馬上送檢。」
「沒說,我也懶得問。」
「少廢話,你來啊,我有件東西給你看看。」孫莎的口氣是沒有商量的,「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蕭自強顯然嚇慘了,點煙時手指頭哆嗦得很厲害。
莫非顧曉剛的死和此人有關么?
「是,僅僅打了個照面。」
回到隊里的時候,小郝和大馬已經把那個挎包抖落乾淨了九九藏書。有物品如下:化妝盒一個、面巾紙一包、鑰匙一串、錢包一個(內有零錢若干)、口香糖兩包(其中一包已經撕開)、小刀一把、打火機一個、女士香煙半盒、安全套一個。
蕭自強來了情緒,追問是什麼東西,孫莎說你來了就知道了,然後就壓了電話。蕭自強搓了搓臉,心情好了一些。他去衣櫃里翻找出一件稍微好一些的外衣,然後把所有的錢掏出來數,數得他剛剛好一點兒的心情又變壞了。看看窗外,天已擦黑。
「找到了么?」
蕭自強聽見有人叫他的外號,扭頭看時原來是迪廳的大老闆,人人都叫他四哥的那個人。他們之間原本不熟。蕭自強撥拉著狂舞的人們走了過去,順便叫了一聲四哥。四哥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很有架式地向他介紹身後的一個長臉。
就是說,顧曉剛被殺前不久去了一趟雲南。歐光慈馬上請緝毒處與洛陽市局聯繫,落實該市那個販毒團伙有沒有和雲南挂鉤的人員,得到的回答是沒有,他們只和本市的「西北老大」有關。他又派人去孫莎幹活的那個娛樂城調查,回答卻很驚人:孫莎就是雲南人!
「老姚,你想過前些天那個顧曉剛挨的那一刀么?」
他明顯的看到張帥哆嗦了一下。可以了,談話到此結束。送走張帥,他讓范小美給雲南的大馬二人打電話,讓他們請求當地警方,專門查一查滇西北接近香格里拉一帶搞松茸的人員。
歐光慈笑笑:「松茸我知道,只有幾個地方出產松茸,你們去的哪裡?」
當天下午歐光慈等人去機場檢索離港人員名單,電腦顯示,顧曉剛所乘班機是9月27號下午飛往昆明的。這樣,新的線索便出現了。
大家這才哦地想了起來。
「經常外出么?」

03

這樣,目標便鎖定了。此人叫張帥,星宇商貿公司保安部的。歐光慈讓大馬二人回來,不要驚動了這個山羊鬍子。

02

蕭自強點點頭:「有過一段,沒成。」
那個弟媳婦說:「照片上這個人的外號叫西北老大,黑三一直這麼叫他!」
駱駝說:「大概就是這些,那些男人女人的騷事就算了吧——據我所知,顧曉剛在搞女人方面遠遠不如吳之非。」
她仍然沒想到那包煙,直到幾天以後無意中取出一支煙抽的時候,方才發現煙盒裡竟然藏著秘密,在三排煙捲的中間,她發現了一顆空子彈殼。驀然間他想起了警察問到的那個人——西北老大。
「還是張帥乾的?」
歐光慈等人分析了一下,終究說不出個所以然,便散了。
「對,我是這個意思。」
蕭自強搖頭道:「她電話里沒說。」
歐光慈點上煙,猛吸了一口:「我明白,你想說那個表弟有可能是和死者無意中碰到,隨便說了幾句話。」
「應該是這樣。」大馬點頭道。
「是是,業務挺多的。」
「是,很好的朋友。」
「噢,是嗎……別這樣蕭自強,你弟弟放在戒毒所你就一百個放心吧。比放在你身邊好多了。你這人就是這方面不行,拿不起放不下。晚上出來吧,我在阿波羅迪廳等你。」
歐光慈走後不一會兒,門被敲響了。蕭自強透過貓眼兒往外看,看到一張老樹皮似的臉,那是一樓的宋奶奶,這是個老眼昏花的孤身老太太,一天到晚在樓前樓後轉悠,屬於愛管閑事的那種人。
蕭自強說:「這我明白。」
歐光慈把孫莎那個挎包遞給范小美,湊近些問:「平時來往多麼?」
「他是不是認識很多人。」
「你見到了被殺死的那個女孩子!」歐光慈小聲道,眼睛里有光在閃,「再進一步說,你們倆很熱乎,以至於連老四都覺得他在傍你。張帥,你最好說實話。」
「好極了!」歐光慈的聲音是興奮的,「這邊也有動靜了,還記得那個蕭自強么,他從販毒渠道上摸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和吳之非關係曖昧。我們已經派了外勤,必要的時候我要親自出馬的!」
飛機場電腦顯示:9月25日的乘客中確有吳之非。不但有吳之非,還有一個人——小白臉張帥!
「沒有,那龜孫子說話不算話,涮了我一把。」
大馬對遠方的歐光慈說:「聽到了沒有,親愛的隊長!」
大馬和小郝找到了迪廳四哥所提供的「他的哥們兒」,四哥說那個小白臉是他哥們兒的表弟。那個「哥們兒」顯然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對大馬和小郝的到來非常無所謂,說話挺橫。他說他表弟多了,有三個,他問大馬二人找那個。大馬說:「你用不著這麼厲害,我們是正常的案件調查,並不欠你什麼!」
「小郝,這不比彈殼更管用么?」大馬笑道,「彈殼看屁股後邊的撞擊點,彈頭看上邊的來複線,吳之非這會死定了!夥計,給隊長打電話,告訴他物證有了!」
孫莎叫著:「喂,蕭自強,顧曉剛死了你知道不?喂,你聽得見么?顧曉剛死了!死得真他媽可憐。」
蕭自強坐直了身子,神情不由得認真起來。這事兒他當然聽說了,他甚至聽說顧曉剛死的時候孫莎就在旁邊——外頭的消息一向傳得很快。他曾經反覆猜測過孫莎和蕭自強的關係,想得他心裏很不痛快。
說到照片上的人時,那個弟媳婦呀地叫起來:「可不是這個人么!」她指著吳之非,「他和黑三在一起的,他們往蟒山埡口去了,我們聽到了打槍的聲音!」
「沒有沒有。」張帥的神情非常不安,「對不起,這和迪廳的事好像沒關係。」
但是今天沒有,孫莎毫無表示。蕭自強藉著閃爍的燈光看孫莎的臉,這一看不得了,他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儘管他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面對一個死人,但是間接經驗告訴他,這個人死了。活人和死人最大區別就在於死人不會傳遞情緒,眼前的孫莎就是這樣,一隻手放在桌面上,那裡有一些葵花籽,就是這個姿勢。蕭自強的屁股朝旁邊讓開一些,下意識地把那隻摁在坐位上的左手抬起來,於是他看見了手上的血……
「顧曉剛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於是約見了孫莎,把藏在煙盒裡的彈殼交給了她。」小郝撥著號碼。
「對對,光上個月就九-九-藏-書跑了寧波、杭州、上海好幾個地方。對了,還去了趟雲南。」
「可以這麼說,沒有顧曉剛就沒有吳之非的今天。」駱駝沒要到錢,恨得牙根痒痒,「可姓吳那王八蛋翻臉不認人,就因為顧曉剛背著他搞砸了一筆買賣,他一腳把顧曉剛踢出了星宇商貿。後來顧曉剛想另起爐灶,打算抽出自己在星宇商貿的股份,可那狗日的就是不給,不然顧曉剛怎麼淪落到跟我借錢用呢?」
女人和他的丈夫都說沒有,大鬍子聽出了意思,小聲問:「哦,是不是叫西北老大打死了?」
「估計兇手是和死者假做接吻的樣子,隨即一刀捅了進去。幹得很乾凈。」老姚比劃了一下子。
歐光慈說:「駱駝,上次咱們談得很皮毛,今天可要仔細談談了,告訴我,你還知道多少事情?」
「你們老總叫吳……」
老姚眼裡放光:「我正想說呢,顧曉剛那一刀和這個女孩子的這一刀十分接近,無論是刀口寬度和刺入的力度都非常相近,很有思考價值。」
「那你就談談迪廳死人那天的情況吧。老四說他那天見過你。」
老四說:「那肯定,我近年一直走背字兒。」
小郝掏出了手機,道:「也就是說,吳之非發覺了顧曉剛的跟蹤,於是派張帥殺人滅了口?」
蕭自強尷尬的直想鑽桌子,他覺得自己完了,這輩子就毀在這小人心態上了。他強笑著朝馬猴哈哈腰,道:「我問問,我問問,估計這事兒不難辦,有名片么給我一張。」
「對不起,這我沒法回答。真的!」
張帥抹抹腦門上的汗:「的確如此,我們就是打了個照面,隨便說了幾句話就分手了。」
歐光慈沒有再問,就那麼看著他的臉。對方臉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非常的不自然。歐光慈知道他在說謊,但是他不準備戳穿他。換了個坐的姿勢,他轉換了話題:「張帥,這事我們心裡有數,你再想想看。此外,聽說你們最近很忙是么?」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鬍子的弟弟伸出左手比了個打槍的姿勢:「這個人有槍哩,一把好槍!」
「搞盜版的吧?」
「早聽說了,不是被人從後邊捅死的么,估計他犯在什麼人手裡了。你怎麼和他還有來往呀?」
老姚給拍照的人讓開位置,點頭道:「嗯,有理。這是不是說明挎包里的東西很重要。」
西北老大……確實沒聽顧曉剛說起過。是的,三陪女不可能和客人成為朋友,雙方只是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而已,但是,顧曉剛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打電話要見的人卻是自己——這分明是朋友呀,甚至是最最值得信賴的那種朋友!孫莎想。
大馬高興得要命,歐光慈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大馬,問問山裡人,知不知道吳之非的綽號,趕快問問。」
「現在只有一個線索,」歐光慈道,「那就是迪廳老闆提供的那個小白臉——那個穿獵裝的小白臉。至少孫莎死前最後接觸的人是他。大馬小郝,你們倆明天就干這個,勢必把那傢伙找到。」
「修完音響以後。我和馬猴同時碰上的,我還請他幫馬猴一些忙,推銷一些書。馬猴是個書商。」
山路上濕漉漉的,這是大山背陰的一面。滿山樹木蔥蘢,黑森森的無邊無涯,黃狗的身影時隱時現,不時地傳來幾聲狂吠,不多時,蟒山埡口到了。從這裏望出去,一覽眾山小,山脈起伏遠去。下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地勢非常險要。那女人指出,打槍就是在這裏了,再遠就出了蟒山的地界了。大馬讓大家仔細找一找,他認為這附近應該有黑三的屍體。人們的神情馬上興奮起來。
孫莎的死對蕭自強震動很大,出事的當晚他就開始發高燒。人眼看著瘦了一圈兒。孫莎,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死了,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儘管和孫莎的關係已經斷了,可是想想往事,他總會湧上一股宿命感。他時常想到弟弟,那瘦骨嶙峋、雙目無光的影子長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擾得他一夜一夜惡夢不斷。
歐光慈想:看來孫莎並沒有著意隱瞞自己的來路。
歐光慈問:「出遠門兒?他沒說去哪兒么?」
「這……」蕭自強很拿不準,「不好說。」
第二天化驗結果出來了,煙盒上的血就是顧曉剛的,這樣,大家的議論就得到了基本確認。但是,確認的同時也等於走到了事情的頂點,惟一寄希望的只剩下所謂的「穿獵裝的小白臉」那條線。
十月份的傍晚已經進入了需要多穿一些衣裳的季節,外邊的樹梢在晚風中輕輕地搖曳。越過樹梢能看見遠方的樓區有弧光一閃一閃。
蕭自強開始環視四周。場地的四周是一些被板壁隔開的空間,接近酒吧里的雅座,光線的緣故,看不清什麼。他想看看表,突然發現表沒帶。由於走神,不小心踩了一個人的腳,那人看了他一眼,甩過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隨即他看見一個穿獵裝的小白臉從眼前走了過去,下巴上山羊似地長著些鬍子。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孫莎。
馬猴摸了一張名片遞給他,什麼話都沒說。
……吳之非一槍打死了黑三,他和張帥過去察看黑三的屍體。這邊,顧曉剛悄悄地把地上的子彈殼撿了起來……
這時屍體被抬了出去,他們無聲地目視著那一干人出了側門,蕭自強傷心地埋下了腦袋,歐光慈點上支煙抽著,小郝走了過來問談得怎麼樣了,范小美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朝蕭自強抬抬下巴。

01

「請你注意,老姚,一般人是不會把挎包這麼放著的。」
「啊啊,搞松茸,松茸……那是一種很名貴的蘑菇。」
那時,季節已經到了這一年的暮秋。
「他們是朋友么?」
大鬍子的弟弟吹了一聲口哨,一條土黃色的牧羊犬竄了過來。
「你吃醋啦。」孫莎的口氣挺凶的,「實話說吧,我並不想和他來往,是他約我去那片工地見面的,結果我剛剛到他就死了。你說話別老是陰陽怪氣的,我聽著不舒服。喂,你有空么?」
蕭自強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我沒法兒回答,孫莎是娛樂場的人,結識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社會關係。」
馬猴的回答很簡單,誰都不認識,迪廳這種地方也很少來。今天之所以來,是因九*九*藏*書為有事要請四哥幫忙。穿獵裝的小白臉他說他壓根兒就沒注意,其餘的和老四的回答基本一致。歐光慈和他並肩走回來,這時小郝已經把圍觀的人差不多勸走了。歐光慈讓小郝和大馬分別給老四和馬猴搞個筆錄,然後喊了聲范小美。
小郝和大馬走後蕭自強開始說話了,他說了一些對孫莎的感覺,口吻中帶出一些戀舊的意思。他懷疑孫莎卷到什麼事情當中了,他最後提到了顧曉剛,認為兩起案子可能有關聯。但是恰恰是這個要緊的問題他最說不清楚。
大馬腦海里飛快地閃出這樣一組鏡頭:
顧曉剛是被人一刀捅死的,正正地捅在後心上。當時,孫莎正在穿過拆遷廠房的瓦礫前來赴約。時值黃昏,遠方的路燈已經亮了,鐵路方向有一列客車正隆隆而過——這些零碎的記憶頑固地殘留在孫莎的大腦里,每當她想起顧曉剛的死,就彷彿又聽見了那沉悶的火車聲以及遠方水銀色的街燈。
高腳樓上有一個鐵架子做的火塘,烤山雞的香味兒讓他們這倆個外來人一輩子難忘。不過,大鬍子守林人的鼾聲也是終生難忘的。第二天天剛亮,他們就踏著露水上路了,中午時分趕到了那個叫蟒山的地方。大鬍子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婦那裡,那是一對很厚道的夫婦,養了好幾個孩子,有兩個是政策內的,有兩個是偷著生的。四個孩子鬧成了一窩蜂。
「什麼東西?」范小美急問。
孫莎仔細地回憶了一番,搖頭道:「沒,沒有。顧曉剛和我就是一般的關係。照理說,我們和客人變不成朋友。」
「哈哈,」歐光慈開心地笑了,「看來還應該去一趟飛機場,查一查那幾天的乘機人員。我估計這案子有模樣了。誰去?」
「是不是因為那個穿獵裝的小白臉是你哥們兒的表弟?」
「不會吧,老四認識孫莎,他說那女孩子傍著你進了迪廳——實在不行你們可以對質。」
「他們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孫莎說過沒有。」
大馬問他要走多遠,大鬍子很誇張地比劃著,說要走很遠很遠,毒販子搞交易的地方叫蟒山。要翻過前邊那兩座山。這天晚上他們宿在了林地中的一座高腳樓上,很有風情的感覺。
歐光慈想:這傢伙腦子還是很清楚的:「顧曉剛好像和他不錯,你認識顧曉剛么?」
「知道,不就是那個被捅死的么。見面認識,但是沒正經接觸過。聽孫莎說那傢伙有過前科。」
「覺得不可思議吧,用不著。他們之間的事外人是說不清楚的,反正我一看見那小蜜,就決定找吳之非去要帳。顧曉剛在他的公司有股份!」
「知道,還有么?」
他走回來坐進原位,朝蕭自強聳聳肩:「咱們接著談,這樣吧,先談談死者的社會關係,知道多少說多少。」
「孫莎認識的人里有沒有一個小白臉兒?」
此刻,迪斯科舞廳的大燈全亮了,四周一片狼藉。小郝帶著人把跳舞的人從側門往外趕,范小美在打電話。大馬和報案的那幾個人站在一起,看樣子無話可說。歐光慈向老姚點點頭,讓他把死者腿下邊那個女士挎包拿出來。
張帥的腦門子上有汗了:「老四說的?噢,他是不是看錯了?」
「應該是。」歐光慈提著挎包向側門走過來,他大聲問;「誰能提供線索?有線索的人進來。」
「來了隊長,幹嗎?」
蕭自強是個瘦乾巴猴子似的傢伙,身高不足一米七。當年他追孫莎的時候長了一臉的粉刺,後來這些粉刺變成了一個個的小點,說是麻子又不太像的那種東西,由此得了一個外號:麻仔。孫莎最終沒有追到手,蕭自強曾經發誓般地對人說要破孫莎的相,結果什麼也沒發生。孫莎有一次見到他,問他有沒有這回事,蕭自強堅決予以否認。
歐光慈讓他靜一靜,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然後才切入正題。他把煙缸往蕭自強那邊推了推,小聲問:「說說吧,你和死者是怎麼回事兒,聽說有過一段感情?」
范小美咳嗽了一聲說:「大家,說了半天,你們覺得這案子和『西北老大』有關係么?」
蕭自強一聽,馬上哆嗦了一下:「哦,您看清了?」
被叫作四哥的那個迪廳老闆走了過來,報案電話是他打的,歐光慈和他有過交往。老四走到歐光慈身邊時,那邊突然爆出一聲嚎哭。
「他莫非住在咱們這一片?」蕭自強問。
蕭自強說是來赴約的,想了想又說出了孫莎的名字。
「老天爺不會讓你一個人把錢全掙走的,要不然不公平。過來過來,我問你些事兒。」歐光慈朝人少的地方走過去,然後低聲問,「你剛才說孫莎傍著一個穿獵裝的小白臉兒,確有此事么?」
最後他給了三個表弟的地址讓大馬他們找找看,大馬二人依次找去,還是無法確認,因為那三個小子都長得挺白。大馬打電話問迪廳老四,老四說:「就是長著山羊鬍子那個。」
歐光慈心想:孫莎恰恰是顧曉剛一案的目擊證人。有意思!
「我們去的滇西北,再走下去就是香格里拉了。」
「無疑是。」
張帥想了想,點頭道:「沒錯,那天我確實去過那裡。我去找一個搞室內裝修的朋友。」
「幸好她的挎包落在了咱們手裡。」小郝莫名其妙地哼了一聲,「喂喂,隊長嗎……」
「可是你還是見到了熟人,」歐光慈逼近他的臉,「我沒說錯吧。」
歐光慈說:「你的買賣估計要大受影響,是不是。」
歐光慈想想也是,於是換了一種問法:「你熟悉顧曉剛么?」
歐光慈走到黑乎乎的窗前,往外看了一會兒,思路調整清楚了,他走到桌前,小聲道:「一頭驢混在一群馬里瘋跑,現在我想知道,這頭驢來自何處?」他的指頭摁在子彈殼上。
面對著新情況,歐光慈興奮不已。駱駝走後他問大家:「怎麼樣,眾位有何聯想?」
孫莎記得她走過瓦礫堆時還在罵顧曉剛,罵他不會找地方。隨即她便看見了被刺的顧曉剛還有地上的血。孫莎尖叫起來,她的尖叫聲劃破了黃昏時分的空氣,帶著一種絕望的嘶嘶聲,她看見有人朝這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於是她彎下腰去……顧曉剛蒼白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這時孫莎才發現顧曉剛還沒有死徹底。一包煙落在她的手裡,溫溫的有一些熱乎。顧曉剛毫無聲息地看著她,那眼read.99csw.com神中的內容似乎有些複雜,隨後他就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麼一喊,人呼啦一下子走了一多半,小郝看了隊長一眼,心話說:還是這老東西有辦法。堅持不走的人中舉起一隻手,歐光慈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那人說他印象里好像有一個人和死者在說悄悄話,死者還吃吃地笑。歐光慈問他說悄悄話那人什麼樣子,那人說沒看清,看見的只是後背。小郝喊:「還有誰知道線索?舉手。」
孫莎沒說自己三陪女的身份,警察也沒有追問這個。西北老大——孫莎估計這是個很要緊的人物,因為問話時那個姓歐的一直盯著她的眼。
「這是馬猴,搞書的。」
蕭自強吃了一個小小的夾心麵包,又對著鏡子給頭髮噴了一些髮膠,然後便下了樓。他咬牙打了輛計程車,直奔阿波羅。那地方他不常去,靠做中介掙錢,還無法滿足這個檔次的生活。不過今天不同,今天是孫莎主動約他出來的,不能搞得太寒酸。況且孫莎說有重要的東西給他看。
四哥道:「麻仔,你他媽少見呀,怎麼有空到這兒來玩兒了。」
「不是不是,那倒不是,即便是我哥們兒的爸爸我也不會包庇他。歐隊長,你知道我強調的不是那個意思。」
蕭自強從這兒開始便多了件事兒,每天都盯住萬家老二的進進出出,終於這一天讓他把那個女人盯住了。那女人長得還算可以,很能勾人那種,眉宇間的表情確有幾分詭異。蕭自強雖說沒有理由認定此人就是販白粉的,但是有了這麼一個目標總比兩眼一抹黑強多了。他暗中跟蹤了兩次,發現那女人和萬家老二隻是一般關係,兩個人都在小商品批發市場擺攤,萬家老二偶爾用摩托帶一帶她而已。
「不不,噢……還、還可以吧。我們經常到她那兒去唱歌。」
他記住了那女人的住處——如意里甲一號,是個比較雜亂的小院子。但他至少兩次發現那女的回家后不久便一身光鮮地出現了,搞得很洋氣、很闊的感覺。這時她當然再也不會乘坐摩托車的後座了,她打車上街,出入很高級的場所。有一次她竟然出席了一個企業家的聯誼晚會。在晚會上,此女翩然起舞很是奪人眼目。她始終跟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跳舞,兩個人那股子勁兒很是親密。蕭自強借一張客戶的名片混進了晚會,他發現那個摟著女人跳舞的高大男子自己見過——星宇商貿公司的老總,叫什麼他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有一天歐光慈突然帶人出現在他面前,問她知道不知道孫莎是哪兒的人,蕭自強說:「是雲南人呀,離昆明不遠的一個縣上的人。」
孫莎坐在斜對角的一個格子里,姿勢很懶散。她穿著一件帶斜道兒的外套,蕭自強熟悉那件衣服,所以一眼就認定了那是孫莎。他在人堆里閃動著往那邊走,心裡頭湧出些莫明的情緒。是的,他愛孫莎,但是他沒有決心像戀人那樣愛她,在他們不算很長的一段交往中,由於孫莎看懂了他的心思而最後分手拉倒。孫莎罵他罵得很難聽,將他本來就不多的一點點自尊心罵的體無完膚。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像個大男人那樣對待生活了,爹媽生就的本性,屬於別人吃肉自己只能喝一口湯那種人。孫莎的眼睛真毒!
他說他見多了,搞松茸的人根本不會親自跑到山裡去,沿公路一線他們有自己的代購點。一定是搞毒品的。大鬍子說到這個的時候,指著自己臉上的刀疤讓他們看,他說那就是毒販子黑三砍的。他講述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故事,他說他弄斷了黑三的兩根肋骨,還削掉了他的半根手指頭。從大鬍子的形容中不難看出,黑三是這一帶很厲害的一個毒販子,出沒于山林的那一種。
「吳之非的女人是不是很多?」小郝問。
他想抓證據,啊,明白了——顧曉剛想抓吳之非販毒殺人的證據!
「隊長,看來要水落石出了!」
大馬哦了一聲,驀然間明白了什麼,他摸出手機撥通了歐光慈。
說到顧曉剛時,大鬍子認為他不是來搞毒品的。他說他在跟蹤那兩個人——那兩個人指的便是吳之非和張帥。
「那兩個人有自己的人,是坐著小牛車進山的。」大鬍子用他的雙筒獵槍打下來一隻山雞,「今天的下酒菜有了。」
蕭自強道:「平時基本上沒有來往,各干各的。她不給我打電話我也從來想不起給她打電話。正因為這樣,她今天電話約我,我馬上就答應了。她說她有一件東西給我看。」
「略有不同。」歐光慈道,「我們可以這麼設想,顧曉剛帶著子彈殼約見孫莎的時候,這枚子彈殼的意義對於顧曉剛來說是清清楚楚的。但是沒容他說給孫莎就死了,因此孫莎對這枚子彈殼的意義並不清楚,她約蕭自強出來,並不一定想說明什麼,很有可能是想分析一下這東西。就像咱們現在一樣。」
「莫非顧曉剛去雲南和吳之非有關係?」大馬脫口而出。
他覺得孫莎很少這麼詭秘。
「他說他要出一趟遠門,一時手頭太緊。他既然跟我張嘴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借。誰想到他冷不丁被殺了呢?」
老四說:「事情確有,不過剛才我是隨便說說,現在每句話都是證據,我得想一想再說。你知道,歐老闆,來我這玩兒的人很可能互相認識,點個頭,說幾句話的事兒應該是正常的。」
守林人是個大鬍子中年人,黧黑的一張大臉上有一道刀疤。他說他當過兵,在海南島。在這一帶它屬於見過世面的人。大馬、小郝,還有省廳專派的警察小閔,三個人跟著大鬍子往山裡走,大鬍子看了吳之非、張帥和顧曉剛的照片,他對顧曉剛的印象比較深,因為有一段路是他帶著顧曉剛走的。
「你急個屁。」歐光慈讓老四走了,「叫那個馬猴過來一下。」
另有紅塔山香煙半包,煙盒旁邊立著一枚子彈殼。
「我是誰呀,一看一個準。我估摸著你弟弟就是從她這兒搞的白粉,你弟弟送走以後她好像還來過一次,這是第二次了。」
案子便在這裏僵住了。那段時間,叫張帥的那個小白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大馬提出審一審他,歐光慈反覆權衡后還是不主張驚動此人。線索就這麼一點點兒,一旦斷掉,說小了查無方向,說大了便是打草驚蛇。
張帥遲疑了一下,道:「認識,不就九九藏書是前些日子被殺那個人么,他和我們老總比較熟悉。」
駱駝這裏說的吳之非,就是如今星宇商貿的老總。
「嗨,麻仔。等等!」
「大馬小郝,你們倆跑趟雲南怎麼樣?把他們的照片搞到,明天就走!」
他們往蟒山埡口而來,路上大馬讓那位弟媳婦講講所謂打槍的事情,弟媳婦指著遠方連比劃帶說,大鬍子偶爾幫著解釋兩句。大馬聽出那場槍戰並沒有持續多久,顯然有人垮了。
「那個蕭自強呢,什麼時候碰上的?」
「雲南,好地方呀。去搞什麼貿易?」
小郝接過那枚子彈殼說:「是的,確認兩起命案有關看來不難,現在難的是這枚子彈殼說么了什麼。上次顧曉剛案發生后,我們與孫莎交談過,孫莎基本上不知道什麼東西。她說顧曉剛約她去,什麼都沒說就被人殺了。沒想到幾天以後她又重演了那一幕。」
接到孫莎的電話時,蕭自強正窩在沙發里傷心。上午他去看望了正在戒毒的弟弟,弟弟的可憐樣把他嚇壞了。在此之前,他對毒品的認識僅僅限於宣傳中的那些。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冰窟窿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熱乎氣。和弟弟分手時,他說了一些報紙上那樣的話。
馬猴朝他齜牙笑笑:「小打小鬧,小打小鬧。」
問題馬上變得微妙了,孫莎是雲南人,顧曉剛死前去了雲南,這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呢?歐光慈回憶了顧曉剛一案中孫莎的表現,發現孫莎絲毫沒有表現出這方面的感覺。
他問:「後來你們見過黑三么?」
歐光慈拿起煙盒看了看,果然看見上邊有淡淡的血痕。他點頭道:「嗯,估計你們分析對了。這盒煙以及煙盒裡的子彈殼均來自顧曉剛,孫莎要給蕭自強看的東西恐怕也就是這個。結果蕭自強還沒看到,孫莎就被殺了。」他把與蕭自強談話的內容對大家講了講,「看來孫莎和蕭自強一樣,對這枚子彈殼不明所以然。」
「匕首是從左肋刺進去的。」法醫老姚抬頭看了歐光慈一眼。
「他們那點家底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想當年吳之非是靠顧曉剛起家的,兩個人湊錢開的第一個鋪子,那時候吳之非只有不到一萬塊錢。這都是顧曉剛告訴我的。」
他突如其來地說:「去雲南搞松茸也要老總親自出馬么?」
「絕對沒有。不信你可以問那個長臉,他叫馬猴。」
大馬道:「對,是這樣。可惜的是他沒來得及解釋者彈殼的來歷。接下來,孫莎又被殺了。」
百無聊賴地在迪廳外邊等了一會兒,始終沒看見孫莎的影子,於是他買票進到了場子里。狂野的音樂頃刻間間包圍了他,閃爍無定的鐳射燈將黑暗的空間切割得七零八碎。他的兩條腿不由自主地開始跺地板。滿場子都是他這樣或者比他再年少一些的花男綠女,生猛得一塌糊塗。有幾個拚命甩頭的非常有可能吃了搖|頭|丸,蕭自強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挺複雜。他朝後邊讓了讓,因為有兩個男的如同鬥雞似地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蹦了過來,脖子伸的老長老長,好像要把對方的鼻子咬下來。孫莎在哪兒?
「事情好像不是這樣,你再想想。」歐光慈故意留了個活話。
「那傢伙什麼時候走的你看見沒有?」
大馬說:「快走,把你家那條狗帶上好不好?」
同一天的傍晚,顧曉剛所屬的街道辦事處派人來到公安局,彙報了一個線索,說一個叫「駱駝」的渾小子鬧到了顧曉剛他生病的老母親那裡,聲稱顧曉剛從他那裡借了兩萬塊錢,要顧曉剛的老母親替兒子還債。歐光慈等人趕去見那駱駝,駱駝說這是事實,有字據為證。
「9月26號。他等著錢去買機票。」
「那好吧,我那個哥們兒姓盧,是個搞建材的,在南城有一個店。他表弟我也就是場面上見過一兩回,沒打過什麼交道。印象里好像在星宇商貿公司幹活,星宇商貿您知道吧。」
「你……什麼意思?」
「對對,扯遠了,咱們還是說死人那件事吧。你和死者很熟么?」
駱駝敲著太陽穴:「讓我想想,嗯……確切的時間我實在想不起來了,大概在顧曉剛跟我借錢的那個禮拜吧。」
駱駝是個滿臉青春疙瘩的傢伙,牛高馬大。他把那張借據拍在桌子上,吵著嚷著說這是事實。歐光慈說:「是事實你就更用不著鬧啦,有話好好說行不行。你先說說顧曉剛為什麼跟你借錢。」
大馬這才嗷地一聲想起來。
對方笑了:「我也不欠你們什麼。」
四哥道:「噢,那個小妖精呀,認識。剛才看見她一眼,好像傍著個小白臉進來的,那個小白臉是我一個哥們兒的表弟。行了,沒事兒了,馬猴的事情抽空幫著問問啊!」
「不是搞松茸。」大鬍子滿有把握的說。
「沒去別的地方?」
大馬和小郝分析,從時間先後上看,有可能是顧曉剛從吳之非的小蜜那裡得知了他們要來雲南搞毒品的消息,於是在吳之非和張帥走後的第三天也乘飛機來到了雲南。如大鬍子所說,吳之非和張帥有他們自己的線人,顧曉剛找的則是大鬍子,他們一先一后地趕往一個叫蟒山的地方……是的,很完整的一組關係。至於顧曉剛為什麼要抓吳之非販毒的證據,很可能和他們的恩怨有關。
歐光慈指指蕭自強,又指指不遠處的一個雅座:「我們和他到那邊談談。」他在面如死灰的蕭自強肩膀上拍了拍。
「看見他們倆的時候他們正貼著邊往裡邊走,我在這邊安排人修理音響,只不過隨便瞟了一眼,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僅僅是打了個照面?」
「打槍!」小郝驚問。
四哥朝馬猴笑笑:「看見沒有,我什麼都沒說人家就給擋了。人哪,都他娘的雞|巴靠不住。是這樣麻仔,我們需要的就是行政上的人。馬猴搞了本書,是關於稅務知識的普及讀物,你能不能幫著銷一些,不白乾。」
「哦!」歐光慈心頭一抖,「吳之非的小蜜請顧曉剛喝咖啡?」
歐光慈站起來說:「蕭自強,今天咱們先談到這兒吧,以後我們可能還會找你,你心裏有個數。」
老四說:「麻仔那狗日的過去追過那小妞,感情多少還是有一點的。你們用不著懷疑他。」
他開門放老太太進來,老太太說:「蕭自強你聽我說,我今天看見一個人。我不是說過你弟弟常和一個人來往嗎,就是今天看見的這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