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新來的幫手在招呼她，她就急忙出去了。

一陣沉默過後，我滿懷疑問地問她：「就靠你的六百元工資養活他們嗎？」

幫手驚訝地說：「怪不得我剛來時，醫院領導讓我和你學呢！說你是年年的老先進，幾次換人，你都留了下來。」

閑下來的時間，我便問她：「你的工資應該不少吧？」

她用「拖布把」拄住下巴，說：「直到現在，我也還是個臨時工。勞動保險醫院都不給交哩。」

「那可不！還好，省著點，總還是能過得去的。好在我還有這份工作https://read.99csw.com。」

她扭回身子，一邊用力地向地下的皮桶里擠擰抹布上的髒水，一邊對幫手說：「我當然知道不是我們的範圍，但我就是要多擦一米。」

再見她辛苦地來病房打掃時，我忍不住問她：「家裡有幾個孩子？」

「只有六百啊？我看你一天到晚就沒有閑過手，這麼辛苦才六百元呀？不覺得吃虧嗎？」

她對幫手說：「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應該比我懂：多擦一米，看起來是我幫了別人，實際上是給自己留下了九-九-藏-書餘地。」

我也幡然頓悟：比起現在很多人的處處計較來，多擦一米，確實是一種處世良方，你前行一米，無形中就為別人留出了空間。別人給予的，未必比一米少！

一說到孩子，她的眼裡放出了光芒，說：「兩個孩子都在上大學，正是瘋花錢的時候。」

「前兩年就去了……」

她儼然沒有聽到，幫手過去拉了拉她的袖口，提醒她。

她笑了笑，沒有再接我的話茬，忙著掃她的地面去了。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她不可能沒有想過這事情九*九*藏*書，一定是不敢說。大概是怕一旦說了，就有可能被解僱。

她笑著說：「三十年工齡了，現在也只有六百多一點。」

擦拭樓梯扶手的時候，她和幫手一根一根地仔細擦拭著，在轉彎的平台處，幫手停下來，伸了伸酸疼的腰，可她還在向上一層轉彎的樓梯處擦拭著。幫手就喊她：「這已經不是我們的範圍了，阿姨！」

「你可以申請啊，好像國家的勞動法規定了不論臨時工和正式工，同樣享有勞保的權利。」

本來在醫院這樣的特殊環境里，太多的呻|吟充斥每個角ｈｔtps://ｒeａｄ•99ｃｓｗ•com落，而她竟然整天在這裏工作不但不厭煩看上去還很愜意，真是想不通。

坐在大廳里等電梯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她正在給新來的幫手講解並親自做示範，地面應該拖到什麼樣，玻璃應該擦到幾分亮，她一絲不苟地操作。一個清潔工，竟能把清潔當成事業來做，我心裏頓時對她生出了無限敬意。

站起來，四下里轉轉，我忽然發現，這家醫院里缺少一種味道，那種醫院里特有的消毒液的味道。樓道里清新的空氣，讓陪著父親住院的我，心情一下燦爛起來。也許，正是聽到了這位九-九-藏-書清潔工的話，我的心情才晴朗起來。

她繼續擦拭欄杆，緩緩地說：「我多擦一米，別人就少擦一米。都這樣想這樣做，醫院才能保持乾淨。乾淨了，病人的心裏才會更舒服點兒！」

「你愛人是幹什麼工作的？」

在醫院照顧父親時，每天一大早，總能看到那個上了年紀的女清潔工，不停地來回拖走廊和病房的地面，好像永不疲倦。牆角的煙頭、屑小的果皮、躺在地面上睡覺的口香糖，她都極其認真地清理。有時，甚至能聽到她輕輕哼出來的歌聲。

幫手詫異地望著她，不解她多擦一米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