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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時代

冷漠時代

作者:金波
王笑臉第一次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臉上笑得更燦爛了。嗬!大樓真高呀!小汽車真多呀!人行道上的自行車真花色呀!馬路兩邊的行人真時髦呀!王笑臉一笑,就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眼睛朝四周多停留了一會兒。
這時,王笑臉忽然聽到一個非常禮貌、非常悅耳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迎面而來,滿臉笑開了花,就像他王笑臉一樣。
「怪呀,就他這副對不起人的樣子,不是他會是誰呢?」那人嘀咕道。
「抓小偷!別放跑了小偷!」那人一邊追一邊大叫。
「放心吧,先生,有了這副面孔,保證你萬事大吉。」女孩笑眯眯地說道。
王笑臉第一次踏進公共汽車,身邊站滿了乘客,甚至人挨人。有身材高大的小夥子,有模樣嬌好的小姑娘,有穿戴整潔的老人,也有風韻猶存的老太太。王笑臉與這麼多陌生人零距離接觸,心裏那個美呀,臉上笑容洋溢,伸手可掬。開始,大家誰也不理誰,read•99csw.com誰也不瞧誰。可是,車沒走多久,他的笑臉還是讓一個人用眼角的餘光給掃瞄上了。那人睜大眼睛仔細一看,憤怒便寫在臉上。「你想幹什麼!」那人大吼了一聲。王笑臉以為人家在跟自己打招呼呢,忙點了一下頭,嘿嘿地笑出聲來。這一笑,周圍的人紛紛掉過臉來,這才瞧清了王笑臉的臉,大家趕緊捂住自己的背包,摸自己的口袋,然後下意識地朝四周擠去。車上一陣大亂。許多人被踩了腳,發出嚴厲的抗議聲。
「我不是把口袋翻給你看了嗎?」王笑臉說。
「原來你不明白呀!」女孩伸手在自己臉上摳了一下,一張面膜便被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像討債人似的,沒有一絲笑意,死板著,也不再活泛。「貼上假面膜是為了招攬顧客,出了門就得撕下來。不然的話,人家不把我當賊打才怪呢!」
女孩把王笑臉扶到椅子上,仰面躺著,從幾隻小瓶子里倒出不同的液體,摻在一read•99csw•com起細細一攪,再把混合液倒在王笑臉的臉上。不大一會兒,就為他畫上了一張薄膜。王笑臉對著鏡子一看,笑容全沒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死板著,沒有笑意,也不再活泛,就像遇到了討債人似的。
「歡迎光臨!」
只有王笑臉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一點都沒有人擠。王笑臉想:城裡人真禮貌啊,怕擠了我這個外鄉人,寧願自己挨擠,也要給我留點空間。便朝大傢伙兒鞠了個躬,連聲說:「謝謝!謝謝!」
儘管喊得歇斯底里,卻沒有一個人響應。怕攔了道似的,行人紛紛躲閃,為王笑臉讓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謝謝!」
「我知道!就你這副知錯必改的樣子,不追打你追打誰?」女孩說,「幸虧你到了本店,不然,你就沒法出去了。」
王笑臉走出面膜店,只見四周秩序井然,汽車在馬路上呼嘯而過,馬路兩旁的人流急急匆匆。在這個人流里,人人都冷若冰霜,人人都目不斜視九*九*藏*書,人人都充耳不聞……王笑臉長長地舒了口氣,像一滴水一樣悄無聲息地匯入大街小巷的人流之中。
(選自《小小說選刊》)
「中!中!」王笑臉急忙把自己的口袋全翻了個底朝天,裏面除了幾張廢紙,幾張現金外,什麼也沒有。
「少廢話!姓王的,快把我的手機交出來吧。」
「可是,」王笑臉忽然想起來什麼了,「同志,你不也是一副笑臉嗎,咋就像沒事一樣呢?」
「搜身和偷東西一樣,是違法的!懂嗎?你自己把口袋倒出來吧。」
「咦,同志,我真的沒看見你的手機。你咋認準了是我撿了你的手機呢?不信你來搜搜。」王笑臉有點不滿,但臉上依然笑著。
王笑臉天生一副笑臉,從小到大都沒板過,連哭的時候都是笑的;加之人特別禮貌,差不多見熟人就打招呼,見陌生人就點頭,一副笑星的樣子,人送外號「王笑臉」。
「哦,原來是這九-九-藏-書樣!」
「好人啦!」王笑臉一邊致謝一邊沿著這條無人的大道飛奔,拐了幾個衚衕,一頭撲進一家門臉房裡,累得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了。
王笑臉回頭一看,正是剛才丟手機的那位。所不同的是,他手裡正握著一根寒光閃閃的鐵棍。
王笑臉「媽呀」一聲,抱著腦袋就逃。他想:完了!這傢伙認準我是小偷了。要是被捉住,還不被他打得遍體開花呀。心裏一害怕,跑起來就快,不一會兒功夫就把那人甩到了後面。
然而,丟手機的人卻擠出人堆,站在王笑臉面前,嚴厲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嘿嘿,我叫王笑臉,從娘胎里生出來就是這副模樣。算命先生給我卜卦,說我是布袋和尚托生,大肚彌勒轉世。」王笑臉眉飛色舞地說。
「你一定把贓物轉移到同夥那裡了。不交出你的同夥,我就打扁了你。」那人舉著鐵棍,直衝王笑臉撲來。
「這回你該相信了吧。」王笑臉得理了。
王笑臉下了公共汽車,剛走了幾步,就聽背後九_九_藏_書有人喊:「姓王的,站住!交出你的同夥來!」
王笑臉做夢也沒想到,他進城之後會惹出一場大禍。
「呀!」就在這時,突然聽見有人尖叫了一聲。是身邊最近的一個婦女發出來的。她這麼一叫,行人紛紛驚慌逃竄,還一邊捂著背包一邊回頭張望。其中兩位急不擇路,誤入自行車道,將一輛自行車撞倒,結果身後的自行車全追了尾,噼噼吧吧倒了一片,許多人被摔得呼爹喊娘。王笑臉見狀,也「呀」了一聲,奔過去就要扶人。誰知,人還沒靠近,摔倒的人就一個挺兒翻起來,提著自行車,如鳥獸散。
已經很久沒見到這副笑臉了!王笑臉頓感親切,臉上也不由自主地堆滿了笑,「同志,救救我!有人追打我!」
「怪呀!」王笑臉皺著眉頭想。但他皺眉頭的時候,臉還是笑的。
就在這時,從人堆里發出一聲驚叫:「不好,我的手機丟了!」大家聞言,又把眼光齊刷刷地投到王笑臉身上。王笑臉連忙搖頭,一邊笑一邊申明:「我沒看見,真的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