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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尖叫

誰在尖叫

作者:雅蘭
在與同學的偶遇中,有關他的消息再次跳出。同學說,他已離婚二年多了。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這個被自己痛愛了多年的男人早已是單身。一星期前,他還與她做|愛。那時,他只說,他愛她。
她很少見到他。如果她要是打電話找他,聽到更多的是他在應酬,從背景里傳出的也是喧囂而嘈雜的聲音。次數多了,她的心裏有些涼。漸漸的,她聽到了有關他的一些傳言,特別是她聽到他有了情人,她的感覺就猶如一把閃亮的匕首直插在她的心上,不僅是傷了,還有汩汩在流淌著的沸騰的血。他是有妻子的人,他又有了情人,那她在他的生活里算作什麼呢?
也許有些刻意,僅是二個多月沒見面,她就將他的聲音淡卻在塵埃里了。她曾經對他是多麼的眷情,彷彿要將他的所有都融化在自己的血液里。
在思念難耐時,她終於控制不住地給他打電話。她說,如果再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快要死去了。他聽出是她,感覺她的氣若遊絲好像是天外來客。他問她,在哪?她說,在他的學校附近,她管不了許多,她要立刻見到他。他說,你再等我二十幾分鐘,下課了,我接你。下課後,他將她九九藏書接到學校的試驗室里。他將她擁入懷內,不停地親吻她。她的渾身顫抖,她不能自已,彷彿這一刻的見面她已等待了千年。他說,他的心裏是一直想著她的,他經常在廣場的轉盤處看到她,每次看到她就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她說,我能找什麼呢?其實,她多麼想跟他說,我是在找你呀!她卻沒說。那天下班后,他沒有回家。那時,他的女兒已經四歲了。
這一次,是在她的家裡。
她在遠離他的時候,一直努力地讓自己沉澱下來。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過。她將歷盡的往日都一一地打開,曾經燦爛的年華呀,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投放在陰暗裡了。她有些不甘心,她也想問問他,他到底是如何對待自己的,難道他也是稀里糊塗之人?想問他的念頭埋在心裏很久了,他於她,已失卻了曾有的一切。所以,她是沒有期待的。哪怕是光陰再去黯淡經年。
三年的日月都在一頁頁地翻過,這期間,他的女兒上學了。他也進入領導階層。
她問他,她在他的生活里算作什麼?他說,是性|伴|侶吧!他在說這種話前是喝了酒的,而且喝的過了量。她屈辱地想扇他耳光,九-九-藏-書但看他醉醺的樣子,她又下不了手。她丟下他,騎上車,漫無目的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裡。
他想得到什麼?這個男人在2007年的年末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這之後的歲月,她在路上看見他幾次,每次看了,她的心都是狂亂不止,但是她都裝做沒看見。她將目光投放在別處,盡量地掩飾自己的內心。她是真的不希望與他見面嗎?天知道,在沒有他的日子里,她是怎樣的度過艱難的每一天!
(原載《百花園》)
出來后,他還是找她。礙於曾經的情面,她答應見他。他,這個男人,猶如一口井,是待她今生今世去淘的一口淵深的井。雖然歲月已將她的心境磨礪成渙沙,但她還是要去縱身的。見了她,他也如以往不說任何的話,只是一次一次地重複與她做|愛。他在做,她在哭。她的心底再也找不到曾有的歡愉,哪怕是能欺騙自己。她,整個的都是荒蕪了。無邊無際。
以往接他的電話,她總是問他,想我了?他說,嗯。她問,有多想?他也總是吞吞吐吐地說,我想你不在電話里說,你見九*九*藏*書了我就知道了。她是知道的,在她心情不好時,甚至他們彼此在鬧矛盾時,他都不會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見了她,他唯一能夠帶給她的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做|愛。
她與他有距離地坐著,說著遠山隔水的話。她試探地將心頭的積壓釋放了出來。她明知故問,你今年多大了?他回道,四十多了。她又問,你活到現在,有沒有想過自己要做什麼樣的人?他的停留讓時間有了短暫的空白,他說,沒有。她聽了,小小的心突然一下就豁開了,接著是那種盛大的下沉。只是在一瞬間,她的眼前就像放電影似的,一幕一幕地在迴旋。那幢樓道里的樓梯,他的門牌號碼,她的雨傘。他是老師,他在校園。她的十八歲……
再後來,她也懷孕了。為了她曾經說過的,她不會讓他為難,她獨自去了醫院。在她讓他看病歷時,他哭了。那天,他專門為她燒了一大盆紅燒肉。他喂往她的嘴裏時,她的眼淚在大朵大朵地滴落,滴在他的心上,就像流失的梨花。他有些不忍,於是給她承諾。他讓她再等三年。
之前她是不認識他的,單就聽同學說,說他的課上得非常精彩。那時,她知道他是老師。她九-九-藏-書的同學與他住在同一幢樓里。一天,她有意無意地上了那幢樓的樓梯,在找同學時故意地在他的門口停留了一下。她的眼睛看了他的門牌號碼,她笑了。第三次再去找同學時,她與他在樓道里相遇了。後來,有一天下雨了,他沒帶傘。她就將自己的傘遞在他的手上,那時她的頭髮短短的,看上去很清朗,是他喜歡的那一種。在還傘的時候,他與她之間說的話就多了。
幾月後,他被派出所抓了。是在洗頭房被抓的。
現在,他又打來了電話。她的心仍是沉的。她說,如果真想見面,就去找一家茶社。他說,茶社,那麼生疏幹嘛?
第一次與他有肌膚之親,是在她十八歲那年。
一直持續到他結婚前,他說,即使他的婚姻沒有愛,但為了交代,他也是要與另一個女人結婚的。她傷心欲絕,連綿的淚水就像秋日的雨,她的臉整整的濕了一天。她伏在他的懷裡,他說,沒有人能替代你,如果有人也能愛你,我是期待你幸福的。
在他約她喝茶時,她流淚了,她說,她愛他。他在遲疑之後說,他有了女友,在外地。他伸手去撫她的面頰,說,無論怎樣我都是要謝謝你。她淚眼迷濛地抬頭問他,https://read•99csw.com你們有愛嗎?他說,換個話題吧。
幾天後,他找她。她推脫,說有事。
所有的時間都在堆積。所有的人都在重複。所有的生命都做同一種呼吸。你不是你。你融和了萬象。每一條河流都是你。每一座山川都是你。你是福樓拜。你是博爾赫斯。你是莎士比亞。你是馬爾克斯。你是沒有生命的。你的綻放是花朵的綻放,是季節的綻放,是自然的綻放,是宇宙的綻放。註定你無法成就自己。
她不服自己的命,就像傳說中的飛蛾撲火。在那年的冬天,一個飄雪的夜,她敲響了他的門。她說,今晚她不走了。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他不說話,只是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的時候,他的手有些抖。她抓住了他的手,說,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那一夜,她將自己給了他。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
手機在包里響了,好像有一種抗爭似的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待她聽見時,就飛快地按下了接聽鍵。她說,你好,請問是哪位?聲音的那頭傳來了笑聲,我是哪位,我還要問你呢!她稍微頓了一下,不得不將自己的聲音放輕,說,我真的不知你是誰。
她有了逃避的念頭。不見他,也不接他的電話。
你不可以。世界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