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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湖

天湖

作者:海桀
你或許會說,西部的天湖的確很美,可我更喜歡長江黃河,我讚美大海的瑰麗,我崇拜汪洋的宏偉。
無須想起,不會忘記。沒有痛苦,不思喜悅;沒有哀傷,不求幸福……所有的只是那親愛之中的本真的渴望,所有的只是那深不可測的生命的悲壯和交響……這,使人想起童謠,想起童謠里那些無生無死,無你無我,只屬於融合里的原始的歡樂;想起一次夢中的知覺;想起山尖上那位站在夕陽逼出的最後那點兒暖色里的聖哲;想起不知道什麼是初戀的亞當和夏娃;想起可以觸摸自己心髒的那個獨屬於大地的嬰孩……當這一切都被想起的時候,在我們心的田野上,在我們生的根基上,和這片被稱為青色之海的天湖一樣;不會有皸裂的輪迴,不會有慾望的印痕,不會有命運的懺悔。
她的周圍沒有亭台,沒有飛檐,沒有園藝,沒有樓閣;不見帆影,不見鬧嚷,不見氣象萬千的九*九*藏*書雲霧纏綿,連最最普通的一棵小樹都不長……所有的只是雲,只是雪,只是湖,只是草顯示出的坦然。所有的只是自然疊積出的聖潔的山,仙靈的水。
地球上的喜馬拉雅海消失了。而這片湖水卻更加年輕,更加美麗,更加溫情,像一位默默無語的仙女,靜靜偎依在雪山的懷抱;又像是一輪永遠皎潔、永遠安寧的滿月,在那幽遠而又孤獨的清澈里,在那隻會消失不會變老的詩意中,守望著那個終極的讖語……有詩人說:海洋也只是水的一部分,有了荷塘的溫柔,誰還會要大洋的風情?就像有了地球,誰要宇宙?我說,不!命運的遊戲是不可替代的。天湖的獨異舉世無雙。看啊,她雖稱之為湖,但全無尋常之湖的旖旎和風韻。
距離消失了,坦途歷歷。
我知道,一次並非天緣的境遇,既不可能永恆,更談不上背棄。
是的,你說得對。
梅梢的read.99csw.com白雪融化了,春夜的清輝虛逸在夢鄉的深處……可是我要說,你還是忘不了天湖啊!就像你忘不了生命中那一個個刻骨銘心的命運的階梯。那天外世界的乾淨,那自然原始的真朴,那對生命本質的貼近,多麼深厚,多麼坦然;多麼沉靜,多麼空靈;多麼神秘,多麼純粹。尋閱一次,就會成為生命鏈條上的一個鏈扣。
天地安詳,凈無裝飾,毫不虛玄,那實實在在的鮮美質感,那青春瀰漫的天靈之光,使人在茫茫然然、浩渺無涯的醺然里,充滿生命的自豪。心靈里清輝熠熠,通明如澈。恍恍惚惚之間,似有一條曲曲彎彎的小路,在灑滿光斑的湖面上誘惑著、浮迤著——它伸向太陽,伸向盡頭,伸向謎一般的深處,卻又分分明明鋪展在腳下……這是心靈開啟的瞬刻。
我知道,在你心的屏幕上,一旦離開,天湖就正在遠去,像退潮的浪花,蒼茫在微蒙蒙https://read.99csw.com的天際……一片片魚鱗狀的沙灘裸|露出來。
走進西部,你不可以不去看湖,看那高天大地上獨有的液態的翡翠,看那獨屬於世界第三極的純粹的原始,看那渾古蒼莽中的生命的鮮活。
然而,你所面對的又的的確確只是一片湖,一片被隆起的地殼拘囿而成的海拔三千多米的被稱為青色之海的與天路相通的湖。
不知今晚是否有夢,如果有,一定是湖。
藍啊——藍得那麼理想,藍得那麼純粹。
你向她走去。
面對這樣的境域,你生命的孤獨,本能的渴望,會就此蛻變。
然而,像日落後星辰的閃耀一樣,當你回到都市,回到那個被慾念之力旋轉不已的塵世的軌道上。你會在樓群的擠壓中、酸雨的霧靄中、煩囂的昏冥中、應酬的喟嘆和無常之苦的緣分中想起這片美如理想的藍色,想起她乳汁般的純凈;想起她超拔的仙姿,恍然間,別夢依稀心裏充滿空寥的憂傷read.99csw.com
她是蒼茫中一塊清湛的碧落。
一塊塊赤褐色的廢墟袒呈開來。
一刻即千古。
摘自作家出版社《中國西部散文百家(上冊)》
於是,你在自我的影子里結識安慰,在人生的沉浮中呼喚真情,在迷惘的苦痛中虛擬現實,在無序的回味里吟誦自然……既而,懷著稽首的肅穆,懷著洗禮的莊嚴,懷著對陰柔的嚮往,懷著對摯情的依戀,思念那西部的奇偉浩瀚,思念那獨屬於荒野的純凈,思念那原始的真實,思念那你曾觸摸過的鮮活的夢境。
永無寧靜的心啊,如嬰兒的眼睛,在那片超凡的泰然里,在那搖籃的煦暖里明亮著、閃爍著……是止境的疆域,還是地天的閾界?
意識蒸融了,存在如歸……只有激|情會泛濫開來。在泛濫開來的激|情里,你只想再看一眼真切的雪山、冰川、草原;你只想再領略一次三伏的清涼,超凡的意read.99csw.com味,歸宿的自然;你只想在荒野的深處,看著瀚海落日的蒼涼,走向真朴,走向純粹……既而,在突如其來的孤寂中,在恍如隔世的空落里,在幽夢般的清逸和愛悅般的境界中,忘記塵世的喧囂和魅惑,忘記所有的煩悶和苦惱。心啊,如汪洋中的船,高揚著鼓脹的帆,全部的目的和嚮往都只會是那可以真正落腳的堅實的彼岸——火熱,溫情,瀰漫著人煙和愛的祥祺的所在。
哲人講:人,永遠是走在待割的麥田邊。
那是可以觸摸到的真實的夢啊!視覺里,湖天一色,光影幽霞,長雲橫空,風搖悅懌。倒映在湖中的雪山冰肌玉骨,水面瑩波蕩漾。滿眼都是濕漉漉的清逸,一如天然的水墨。陽光燦爛成天堂。
無限靜卧於斯。
在我們記憶的深處和感知的所在,一次對於自然的真性體驗,也許就是走在待割的麥田邊,跟沐浴一場春雨沒什麼兩樣。我們始終走在懷念和希望的橋上,任何對於緣分的執著都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