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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陷阱

慾望陷阱

作者:邱海泉
他已經很虛弱了。但這一掙扎,還真向前爬了有兩鋤把長。她的笑臉正在洞口召喚著他。他得趕快去。要不她哭了怎麼辦?但,卻又爬不動了。
以他的經驗,這應該是一個規模相當可以的古墓。那陰暗潮濕而漫長的墓道把他的想法證實了。這正是他希望的。莫非黑暗也會在地下結塊凝固,要不怎會如此的黏稠厚重,把手電筒光都擠壓得像根飄忽的絲繩。他不敢喘氣,也喘不出來氣。感覺上,他就像是經歷了幾個世紀。直到進入那個大墓室的一霎,他才透出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他干這件事兒也有半年多了。他不這麼缺德,她的雪花膏花布衫還有那些好吃的糖果餅乾又從哪兒來呀?第一次干這勾當,他當然不是有九_九_藏_書意的。那天,他一個人在溝邊刨土,不知怎麼就滾出一個毛茸茸的綠碟來。細看才知:那竟是塊值錢的銅啊!他敢吭氣?就偷偷賣了——當然是砸碎賣了……他這才發覺:原來村子四周那些個大大小小的土疙瘩是如此的可愛呀。不過,這次,他可絕對是最後一次干這種有損陰騭的事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隻輕捷的鳥兒正翩翩向洞口飛翔著。實際上他的腿腳差不多已經安靜得像塊逐漸風乾的泥巴了。到後來,他便真像尊雕塑似的凝固在了那兒:他的指尖像一株株渴望光明的幼芽似的向洞口伸展著,腳卻仍被一個銹鼎絆著——這副傻乎乎的模樣,幾乎與他身後和身下的這幾位哥們兒一模一樣。
那時,九*九*藏*書他的動作和意識已基本重疊了。也就是說:他雖還在拼著最後一點點力氣,想把自己的軀體向那洞口挪挪,但事實上,他的四肢已經完全不聽從大腦的指揮了。
他得爬呀。無論如何得爬呀。但他動作的幅度卻還是一次次變小了。最後竟變成在原地的撲騰了——其實他並不是在水中呀。他在那裡長時間撲騰的結果,就是把泥土刨了一個坑。還刨出來一副死人骨頭。不過,這次刨出來的,大概是位大清國子民吧,因為他的骷髏上有根大辮子……當然,離骷髏不遠,還有個大大的銅鼎……
啊!果然什麼都有:盆盆罐罐的誰知道都是些啥玩意。他會貪?當然不會。揀個大點的,總應該吧。其實他忘了,他打的那九*九*藏*書個洞口太小,他拿的那個大傢伙是根本出不去的。但誰又能把事情考慮得那麼周全呢。走吧,事不宜遲……何況他的胸悶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才挪了幾步,怎麼就轟一聲倒塌在地上了。是手裡拿的那個銅傢伙太重了?不過他也不至於那麼虛弱呀。
在秋家村,他也算是個很靈透的人了。所以沒幾天,也就把那套老鼠打洞的本事學會了。怕什麼,只要避過村裡人,反正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那洞口後來不知是被幾個頑童還是幾隻野狐抑或是哪個「愛社如家」的老漢掩埋了,就沒人知道了。雖說那裡地勢低了點,雨水卻聚得多,草便長得更高更茂盛了……
我還怕這個?他想。
這個洞口他垂涎可不止一日兩日了。九-九-藏-書一有空他就背個草簍到那兒去轉悠,那座古墓邊都快被他踩出一條小路了。實話說,墓保護得相當好。正因為如此,對他的誘惑才大了。啊,誰知道它下面又埋了幾個銅壺錫罐啊。
其實,他已隱隱感覺到了:這墓是沙子填的。現在趁早空著手去刨,也許還能摳出條生路。但,不就是牙長那麼一截子路嘛。而一旦掙扎到洞口,吸上一口土氣,不又沒事了。
選自《微型小說選刊》
有一瞬間,他的確產生了要把手裡東西扔掉的念頭。但他的胳膊卻像長在別人身上似的不聽使喚。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相信自己幾秒鐘後會爬不到地面;再說,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呀!過了這個read•99csw.com坎兒,他可就金盆洗手了啊!
掙扎了半晌,卻還是在原地,手電筒光無意中卻告訴了他一個秘密:原來是一副死人的骨架把他的腿腳絆住了。那骨架在泥土裡半掩著,看髮髻,和電視里演的那個阮小二梳得竟是一模一樣的……一旁不遠處,也放了個銅罐子——竟和他手中的那個是一樣的。
他感覺自己就像在一個夢境里。他躺的那個軟綿綿的地方正是她的懷抱。他就要去了,她咋放得下心。他卻固執地說:「哥這回出來一定給你扯三件花布衫……」她說:「哥我不要花布衫,只要你的心。」他說:「哥啥捨不得給你?哥就是累死也心甘……」她可不願聽到那個晦氣的字,就用手把他的嘴堵住了。難道說這次他真的……真的……一語成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