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音樂正好蓋得住足夠小的聲音。

情人：「又是非走不可唄？」

丈夫：「我是怕你後悔。」

情人：「你就沒知道過。」

她心想，這人像一種毒品，傳染病，在他身邊對自己不好。

情人：「你不是問了嗎？」

朋友們又像成年人一樣舉杯，「來來來，喝一杯。」

她躺床上開玩笑，說你真不打算離婚嗎？

丈夫：「沒不讓他們奔著結婚去啊。」

丈夫有一大堆經得起推敲的理由，她則簡單得多，她有點喜歡他，同時恰好跟男朋友不再那麼喜歡。這種事總是很容易恰好。

不過當晚她還是會發微信問他，「傻逼你到家了嗎？」

說是這麼說，換到第二家坐下，嘴上是收斂了，渴求生命的眼神沒退。

情人：「那也不關你事。」

她現在想想，覺得他是對的，醫生也是。

他：「沒啊，但是醫生會這麼說的。」

去廁所時她堵住那個朋友，問了，朋友告訴她，「哎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倆挺好的……他老婆去年死了，心臟病。」

為什麼，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他給了建議，「你再找個情人唄，就好了。」

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喜歡他。

情人：「出息吧你，你怕我賴上你啊？」

她走回桌前。跟朋友換了座位，坐到他身邊，看著他。

情人：「那路上注意安全。」

丈夫就不高興，「不好吧，別讓人家來了，來了我怕他心情不好。」

他站住看她，臉越發冷。她後悔問這問題，比起九-九-藏-書真的渴望他不走，這問題更像是沒話找話。

都特意跟他碰杯，他也碰，也笑，「挺好的挺好的。」

朋友：「你真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倆……他發了一陣瘋，現在好了，你看又跟以前一樣了。這人啊，就是嘴炮，以前有老婆天天出來玩兒，現在老婆沒了，也沒找新的，我們叫了幾次，都不出來，說每天都要回家。今兒是頭一回主動。」

他：「嗯。」

那天之後的一段時間他還是常常喝醉了就來，不打電話，她都疑心他是不是故意想碰上什麼。

開始時她根本不介意，兩人甚至沒為這件事解釋過，自有默契。他從床上爬起來，穿穿衣服，開兩句玩笑，親親她，就走了。她會送他到門口，回家的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給她打電話。

他舉起杯喝了一口。

他今晚還是要回家吧。

他們的交流大體是這樣，嘴上他賤一點，她橫一點。見了面，還是他賤一點，她橫一點。只是情人心裏知道，關係里，是她賤一點，他橫一點。

要真是瞎浪，肯定要嘴硬，要吹，要浪到底，心裏真活動了，嘴上才要否認，朋友聽完是這麼想，後來的事也是這麼發生。

時間久了他不正常的次數少了，來她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有時整周都在，只是她家裡從來沒有他的洗漱用品，因為他每晚都要回家。

好在他給了回答，她趕緊換上輕蔑的臉，趕緊笑，「你就沒知道過，走吧，下次來打個電話，別看著什麼不該看的read.99csw.com。」

有時他喝多了開車。她不叫他開，他還生氣。

他：「嗯。」

情人：「為什麼？」

後來是他自己跑來的，喝多了，倒在她床上。她想趕他出去，終究是沒忍心。

快到家他會掛掉電話，她會去泡個澡，看看他吃飯時提到的電影。

她想起之前問他為什麼那麼愛喝酒，他嬉皮笑臉地說，「醫生的說法是，我有自毀傾向。」

他們倆在一起的事沒告訴過誰，保密雖無必要卻好像是做情人的本分。

她回了一個「我也是」。並沒有仔細思考。

他們維持這樣的關係已經兩年，每晚九點，最晚不超過十點，丈夫就要離開，回到妻子那裡去。

他們進來，坐下，喝酒，大家開開玩笑，只是氣氛一直沒有放開，朋友們會像成年人一樣嘆氣，舉起杯像成年人一樣說話，「來吧，過去了就過去了，這樣挺好的。」

他對她很好，會給她做飯，會準備禮物，不只是在節慶，也不只是貴，是費了心血的。

他這次倒沒給一大堆經得起推敲的理由，只是笑，「離不了了。」

情人：「不是去了別人那兒？」

情人稍一停頓，他就趕緊追一句，「你是不是正在體會。」

可他會突然吃飯時不講話，問他，還是笑，說，「心情煩躁，我閉會兒嘴，你也清凈。」

丈夫：「不知道。」

她還笑他，「你ｈｔｔｐs://ｒead.9９cｓw.ｃom可以，喝酒時間越來越早了。」

那段時間，他們之間不再只是情人間只有開心，多了互相攻擊，攻擊之後和好，趕走之後裝作沒事發生，總之，他們越來越像夫妻。

她也沒有起身離席，繼續喝了下去。

丈夫：「嗯。」

情人：「嗯，今晚你還回家嗎？」

那天酒局換了幾處，下午四點開喝，由頭忘了，好像就是他心情不好，拉了朋友陪，朋友們表示下午四點喝酒算是全新體驗，招呼了一圈，就有了新朋友來，其中就有她。

他：「不知道。」

丈夫：「那是剛結束，不客觀，你現在再回頭體會一下。」

估計就是這樣的回答。

又想起自己有過的那些短暫約會，不知該怪他，還是自己本身也是一樣的人。

她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朋友說，這人今天發|情了，平時是個冷臉。

他坐下就盯著她看，旁邊有認識的朋友起鬨，都知道他不老實，喜歡耍嘴，占些拉拉手的便宜。過的是什麼癮，朋友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很多朋友也這樣。

丈夫：「沒別人。」

她：「又是非走不可唄？」

她也懶得問，也想，他真離了，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是不是好事？

「你別覺得怎麼回事，不是沖你，你也不用跑。」她告訴他自己分了手，然後說了這樣的話。

情人小聲問，「今晚你還回家嗎？」

兩人是在一個飯局上認識的。他結了婚，她有男朋友，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簡單說就是這樣。

喝到六點，要去另外的地方，包括九*九*藏*書她，有兩人都是開車來的，怎麼開走呢，她說，「我叫我男朋友過來吧，他一直嚷嚷著要來。」

他平時是張冷臉，喝過兩杯換笑臉，那天她進來，剛喝了一杯，倒也沒換笑臉，是換了眼神，按現場身邊朋友的說法是，「我操|我操，你們看，這傻逼眼睛里全是對生命的渴望啊哈哈哈哈。」

走到門口，她說，「你什麼時候能不走？」

她感覺音樂就快蓋不住。

朋友：「你差不多行了，人家男朋友談一年多了奔著結婚去的，都跟咱們似的啊？」

朋友：「咱們都喝得特多，那誰一晚上都看你那次。他又想喝酒，你來不來？」

在一起七八個月的時候他消失了幾天，微信不回手機不接，她心裏想，可能就是這麼結束了，自己也早知道，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嗎？跟這麼一個爛人。

中途上廁所。

有時她覺得真挺像談戀愛的，如果不是每晚他都要回家。

沒過多久，她就分了手，成了他的情人。他還是丈夫。

丈夫：「我開車怎麼了，我不開誰開，叫你男朋友來開啊？」

她：「那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明白怎麼回事，她還是像上次一樣坐他對面，看他，他也沒解答。

丈夫回，「到了，早睡。」

又說，「真分手啊，你男朋友其實人不錯。」

丈夫：「不跑。」

大家鬨笑一陣，當然還是來了，來了丈夫也是醉醺醺跟人家握手，致謝，說不好意思麻煩你。

丈夫：「滿意嗎今天。」

因為每晚九點，最晚不超過十點，丈夫就要離開，回到妻子那裡去九-九-藏-書。

那天他沒開車，在路上也沒給她打電話，只是很晚她收到一條微信，「我真的很喜歡你。」

在一起兩年多，有天下午四點朋友打給她，問要不要一起喝酒，還在那次見面那個酒吧。

她：「你還看過醫生啊？」

喝一杯吧。不然怎麼辦。

她沒說話。

他：「嗯。」

笑裏面是冷淡。

可他沒有跟她分開的意思，有空就來找她，他還有多少情人，她不知道，也不問。她也會找其他男人，偶爾也會帶回家，只是跟他在一起的這兩年，確實沒談過其他戀愛。

他沒答話，他們一起睡覺，她叫了外賣，他們再睡覺，到了九點，他沒提走的事，她也沒提。到了十點，他爬起來穿衣服，親親她，沒講笑話。

丈夫：「不會不會，我就是瞎浪，我還能怎麼著，我這麼怕疼的人。」

朋友笑，「一會兒挨打我不管你啊。」

情人：「滾。」

丈夫：「他們跟你說了啊。」

她想，真是個爛人。

丈夫：「嗯。」

她也懶得管他，由他開車回他妻子那裡去，她要承認，她是這麼想過的：他死了，其實關我什麼事？

丈夫：「嗯。」

最開始他們見面算是頻繁，不一定非得晚上。有時是中午吃飯，有時是下午看電影，有時是她拉著他逛街，雖然堅持不要，他還是會幫她買衣服。

有時她覺得不能這麼想，這麼想最後難受的是自己。

她也才意識到，她之前沒怎麼見過他平時的樣子，相處久了，相處就成了平時。

情人：「你每天就是回家？」

他今晚來我家我還是不會拒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