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那樣蹭我。」

「媽的。」

他用理想主義的眼神凝望著我，彷彿我們是一個戰線上的苦難兄妹。他接著說，其實你不用擔心，那些電視劇演員的演技跟你一樣差。

我當然不甘示弱，也把酒杯朝她的臉上潑，可是他媽的我喝得太乾淨，只有一兩滴滑在我的手心裏，我只能用力搖晃酒杯，希望裏面的薄荷能倒在她臉上。可是薄荷也死死貼在杯底。而我的動作還讓我們都陷入了一種尷尬中。

之後他又摟了摟我的肩，悄悄說：「別為自己的薄荷感到羞愧，好好養它。五月份的時候我送你一個新花盆。」

「其實……我對你們的角色不是很感興趣。」

還好沒哭。

我聳聳肩，「有一點驕傲吧……」

沒有人注意到杯子和我們。

然後胡亂地親著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五月是我的生日，還有大半年呢，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好到那時候。

我鬱悶了，「等一下，怎麼還有床的事？這不是你心目中的真愛方式啊。」

我後退了幾步，直接退到了陽台。這個地方被喧鬧輻射卻又不被喧鬧注意，可守可攻。

但是愛情不同，我對這種化學混合物理反應的鬼東西真的熱愛。它有激發性塑造性毀滅性還有創造性，它不是習慣，它應該反習慣反日常。它關乎我的大腦我的心還有我的子宮。大概因為我是話劇演員，我覺得男人更像一個道具，愛情才是主體。愛情是我尋求某個搭檔共同創作的藝術品。一旦這個搭檔失去了創造力，就會被拋棄。

她鬆了口氣，揉著肩膀，這個音樂似乎立刻把她軟化了，她陷入了某種甜蜜的惆悵中。

我跟他說我演了很多一輩子毫無理由只愛一個人的爛角色。但實際上，我相信有這種情況發生，但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李魚說，你這麼悲觀，一定是演得太多起了反作用。如果你經常演點夜總會小姐是不是會好點？

操他大爺，這是在鄙視我的專業能力。我的台詞水平難道這麼差？氣憤中，我的手一滑，杯子砸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搖頭。

編劇老師說她要散散心，作協有個老頭約她一起去歐洲玩。可是那個老頭真的很老，他要是死在我床上怎麼辦？

雖然我演技很差，但公司倒閉主要因為我們的原創劇本更差。

「不要被我強大的氣場迷惑。」

李魚笑著接過她的禮物，說了謝謝，然後順手就交給我了。

「還是學吧。」

「所以你是玩遊戲的咯？」

他比我高很多，這下他雙手捧起了我的臉，微微皺眉，認真地查看那根不存在的假睫毛。如此近距離眼神交流不交出火花才怪，尤其我有練習過的繁漪混合四鳳式的含情目光。絕對讓他分分鐘繳械。可是我繁漪放出去了，四鳳還沒湧上來，他就翻我眼皮，十分破壞美感！

我推開他，但我已經感覺到了他的手也在貪戀我的臉。那四鳳就下次再用吧！

結束后沒有李鳥李鴨李雞，連誇我記性好的阿貓阿狗都沒有，只有一籃又一籃的黃玫瑰。這個送花的人真夠缺心眼。

老大找來一個創可貼，我拿著創可貼把李魚拉到一邊，讓他給我貼上。我知道我太主動了，可是是他讓我出血的，當然他得負責了！他的手輕輕碰到我的臉上，感覺果然銷魂，就是貪戀這點銷魂我竟然編了一句「我的假睫毛好像掉眼睛里了，幫我看看。」

「你知道吧，李魚一直很潔癖，但是我經常在他的浴缸里尿尿，他都喜歡上了。」

她又怒了，直起身子，小聲罵了一句「dirty rｅad•９９csｗ•cｏｍslut!」嘴裏還嘬了一下。似乎是想沖我吐口水，可這種技能完全不是她的教養能掌握的，聽得出來，她又咽下去了。

有時候，「不說人話」對演戲可能是災難，但用在生活里，打動人還是很有效的。再加上「浪誦」簡直令人|獸|欲大發。

「可是……都出血了。」

「你不該那樣親我，那才是致命的打擊。」

「要說我的自尊啊，在我身上啊。在這裏……在這裏……」

可是愚笨如她並沒看懂我的口型。她很疑惑，「抄我大煙？」

不能說我們的感情沒有被M事件影響到，我從李魚的家裡搬了出來，還把他送我的Xbox One送給了導演。然後又報了個英語班，當然不是因為M，主要我的歐洲簽證也快下來了嘛。

我有點感動他故意這麼說，其實我從來沒有給他收拾過。

「那是因為見到你啊。」

「我已經不在乎一生要愛多少人，只能把握一生要上多少人了。」

相比之下，李魚就順眼多了。順眼可能主要因為英俊。同時他還話少，沒有那些虛假熱烈的恭維，老大介紹他是開發遊戲軟體的。他朝我笑了笑。眼睛眯起來，魚尾紋無比風流。我想跟他握手，看看他的手是不是也這麼銷魂，但我懷裡抱著一捧花，還有幾枝不安分的黃玫瑰簡直要插|進我的鼻孔。我還沒收到過如此密度的花，送花的人太實誠。他注意到我的不舒服，伸出手輕輕地把花撥到一邊，鬆手的剎那，那幾枝玫瑰狠狠地抽到了我的左臉。這下他比我還尷尬。連忙道歉，我安慰他說沒事。

編劇老師說愛三個，第一個是不太懂愛的時候，第二個有點懂，第三個真正懂。她的回答跟她寫的劇本一樣，充斥著「一絲不被人察覺的微笑」、「一種似懂非懂的眼神」。這隻有她自己明白但讓演員崩潰的微妙。

但也只是想想。反正我是做不到。我試過很長一段時間只去一家日料吃一種套餐。最後我和老闆好上了。他堅稱我對那個套餐的鍾情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可再後來，我對他厭倦了，對那個飯還是沒有厭倦。因為我對食物並不熱愛，只要能補充能量，只要我的胃不排斥，我就可以當成習慣一樣得下咽。

趁她在與自己的教養搏鬥之際，我手疾眼快把窗台上的爆米花潑到了她身上。她的露肩裙剛好盛了不少。感謝死宅男讓我扳回一局。

「別，他的淘寶褲子肯定不經蹭。」

……

可是他們竟然不退！出了門，我就坐在馬路牙子上哭起來。哭了一會我就有點後悔，剛才在屋裡我怎麼不哭呢？我唯一的強項都沒發揮好。這樣一想，就更難過了。

羞憤中她又說了一串英語，我當然沒聽懂。

所以張小帆勸我也接電視劇的時候，我有點猶豫。這時李魚當著大家的面兒說，我會養你的，你不要賣身求榮，當然除非是你自己想去演。如果是為了錢，可沒必要。我差點就熱淚了，雖然之前也有人這麼對我說過，但都是肥碩醜陋的老闆。那種養就是醜陋的包養。一個美好可人的男人說我養你，就是可人的包養。試問哪個年輕窮鬼不動心呢。

「你不該愛上我。」

「咵嚓！」杯子還是碎了，緊接著竟然是一陣轟鳴的大號聲。「I feeling good……」是客廳的爵士樂。

「280包郵，還送一條內褲！」

我們的第一反應竟然都是趕緊接住那個杯子，不能讓它引起騷動。

「你可以這樣說咯。」

PARTY上一切順利，張小帆竟然又送了一條皮帶給李魚。他也有點不好意思，送的時候連說，不高級不高級，你就九*九*藏*書當情|趣|用|品用吧。我在旁邊說，所以其實是送我的咯？張小帆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是女王呢。」

「你不該那樣對她。」

而我的演技再也沒發揮好過。也許這才是常態。

「可是你的臉都紅了。」

「哦哦，那個！絲|襪奶茶？」

「嗯。」

「都是她在幫我收拾，現在我的衣服我自己都不知道放哪兒。」

我邊說邊拗造型，把身體扭成各種角度。演員的自我修養里必須要有這點不要臉。

還沒等李魚介紹，她就大方地說，我是李魚的前女友。

她的胳膊她的穿著她的眼神她的嘴角都在洋溢著某種優雅的挑釁氣息。跟她一比，我的氣場簡直像280包郵的皮帶一樣。

M果然走過來，左手拿一杯酒。

要不說編劇老師還是處|女呢？她對男人的判斷力還太初級。

但是李魚安慰我，他說要不是演過幾年爛劇，你的眼睛不會像現在這麼富有表現力，能裝出含情脈脈，也能裝出千萬別拋棄我。還能裝出這世上我最崇拜你。

張小帆偷偷告訴我，那是Saint Laurent Paris，今年最新秋冬款，還沒出現高仿的，是真的！

我們好上沒多久，他請我們公司的人吃飯，編劇老師十分看好李魚，跟我說，他就是結婚的好對象啊！他英俊卻不自知，他的友善是面向全人類的。他看上去絕對是從一而終任勞任怨的好老公。

第二天我就搬到了李魚家裡住。張小帆幫我搬家的時候又在遊說我，我知道你為什麼猶豫。

M走了。

我從來沒記住過她們的名字，因為實在太多，她這樣介紹自己，我怎麼摸清敵情？

雖然我深知我的自尊都緊緊包裹著我自身，像塑型內衣一樣緊密貼合，任何人都不能破壞。但這種台詞的確讓人不好受。作為一個演員會很在意觀眾的評價和目光。如果她不是我的觀眾，這種妄斷更讓人憤怒。

那天晚上我們討論了人一生應該愛多少個人。我和李魚久久回答不上來，可能當著大家的面兒，他不好意思說很多。那個時候我就驚喜又驚恐地知道了他跟我是同類，甚至他比我更誠實一點。

為了打破這尷尬，我也應該罵點什麼。

新年的前幾天他的生日到了。

我用手指給她比劃了一下，兩指間的長度跟李魚的雞雞長度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很驕傲是不是？你的自尊呢？」

更崩潰的是，除了浮夸的演技，我別無所長。

「操你大爺的。你告訴我你這一生打算愛多少人？」

到了五月，我真的收到了一個花盆。盆里還有一張紙條，「我不知道一生要愛多少人，但我知道這一生必須要愛你。」這麼噁心的回答，我想都沒想就貼牆上了，打算讓它每天噁心我一遍。

我知道李魚的所有前女友，並且根據她的特點起了外號。本來我還想繼續猜下去，她已經有點憤怒地打斷我了。

陽台只有李魚的一個朋友在吃爆米花，一看就是他們遊戲公司的死宅男。陽台是用來抽煙的，不是吃爆米花的，何況我們的PATRY上根本沒有準備爆米花。我朝他咧咧嘴角，通過咧這個動作表達出我「如此敷衍還不快滾」的意思。但死宅男是不會懂的，他已然開口：「要吃花生巧克力嗎？」當然，這個東西也是他自帶的。

媽啊謝謝你說出我的隱痛。

「哎，我要說我知道，你會不會很失落？我還知道你們就那一回。因為後來有次他說，跟我做過之後再跟別人上床都索然無味。他都告訴我了。」

最後一場演出是《麗南山的美人》，不知道是不是Xbox One的作用，後來的幾次排戲，reａｄ•９9csw.com導演都沒怎麼罵我，也可能大家心情沉重，無心吹毛求疵。我帶著寡歡寡恨的情緒去演那個盛欲盛恨的老處|女莫林，估計好不到哪去，因為我總是想起Monique。

Monique沒有料到我會用如此殘暴的行為打擊她。哎，她這種女人需要學習的太多了。江湖如此血雨腥風，怎麼是說點英語喝點香檳聽點Jazz就能handle的了？

Monique在一片混亂中捕捉到我的眼睛，然後站了起來。當然，首先是我在看她，可我的眼神心虛得比兔子還跳得快，她都能捉到。

她還說：「放心吧，我知道你的尺寸，所有尺寸。」

老大不敢相信，你們他媽的在逗我呢？平時個個看著人五人六的，張小帆你不是只穿PRADA嗎？你連5萬都沒有？

我低眉順眼躲到一邊，醞釀著怎麼對付這個女人。人群里，她格外耀眼，最可恨的是，她的臉比我還小！讓我這種演員的臉往哪擱？其實我跟公司的人隱瞞了一件事，我也去接過電視劇。但導演說我上鏡不好看，臉大，只能演農村戲。導演還很熱心地給我推薦了一個整容醫生。現在我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裝逼把整容醫生的名片撕了。

要知道我只送了李魚一盆薄荷，還是馬路邊買的。而且為了給他們調mojito，薄荷現在已經快被揪禿了。

我不知怎樣回擊的時候，李魚出現了。

散夥飯，大家都失聲痛哭。張小帆無不凄涼地說，電視劇掙得也不多，女製片甚至都不睡他。所以他現在開了一個淘寶店。

有時候我會想末日審判的那一天什麼時候來臨，可是都一年過去，我們都還沒出軌。甚至沒急過眼。唯一一次惹他生氣是我在沖澡的時候直接尿在了他的浴缸里，其實我每次沖澡都忍不住站著尿尿，只是那次不幸被他發現了。我只好自己泡了一個星期的浴缸讓他走出心理陰影。

我們倆的目光就像狹路相逢的兩輛車，她開得猛一點，我開得晃一點，看來一場大戰不可避免了。

「我不想學英語了。」

「聽說你們在一起快一年了？」

「哦，你是那個，東北大妞？」

「我送你的玫瑰你收到了吧？籃子裝的。」

「那就別退了。」

事後李魚對我說。

不能笑，千萬不能笑。我要憋住。

「怎麼回事？」李魚一臉茫然。

這時突然冒出來一個穿著斜肩小禮裙的陌生女人，胳膊自然地搭上了李魚的肩。「我感興趣，說來聽聽。」

「對，我的問題，我應該更起勁地蹭他，最好把他褲子蹭破。」

「那你幫我過一下這關。」說著我拿出了手機，點開了植物大戰殭屍。我只想跟他再耗得久一點。他沒有嘲笑我過時，只是站在那裡認真地幫我過關。理科男總是這麼認真嗎？

「潑酒不是能讓你性|欲大發嗎？」

「我是Monique，你好。」

「沒事兒，我只是太想你，你看我都濕了。」

他的確一針見血，總結出了一個戲子假情假意的真相。他更好的地方在於，他才不管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只要他覺得開心，並且你跟他在一起也開心，那就足夠。

無奈中她只能翻譯：「李魚只是把你當炮|友的，他不會愛上你這種女人的。」

「你怎麼不喝香檳呢？你應該不知道吧，你們剛好的第一個月，他就來找我上床了。」

有道理。我們的編劇老師是一個40歲老處|女，至於她的戀愛經驗一直是個謎，她說因為她把全部的熱情和生命力都投入到了創作中，導致私生活就是一片無人開墾的荒地，過了漚肥的季節，快淪為尷尬的鹽鹼地了。所以她經常在劇本里發春，劇本里可以永遠read.99csw.com是漚肥的季節。女主會因為男主喝卡布奇諾喝了一嘴的泡沫而對他一見鍾情。男主會因為女二是個單親媽媽而想起自己的凄苦身世從此死纏濫打。

我的搭檔張小帆也說應該三次，一次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一次是半緣修道半緣君，還有一次是曾經滄海難為水。說實話，張小帆是我們當中讀書最少念錯別字最多的演員。所以他一說出口我們就明白了為什麼最近他排練總是請假，好不容易風塵僕僕趕來時，不是少了半塊眉毛就是下巴上沾滿膠水。他果然去接了古裝劇！「你的尊嚴呢？」「你的理想呢？」「你的臉呢？」大家都很憤怒。張小帆跳起來罵我們虛偽，甚至不用罵，他只說到「你們難道不嫌窮嗎？」，我們就低下了頭，再也不想討論愛幾個人這種矯情的話題，都開始哭窮。只演話劇實在掙得太少了。

「我還說哪個傻逼送籃子花呢。」

我也快要陷入某種甜蜜的惆悵了，李魚就是李魚，雖然討厭點，但不是李鳥李鴨李雞可以取代的。他是一個好道具還是一個好觀眾，沒有他，我的演技給誰欣賞呢？

「我臉大嗎？」

李魚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他是我們劇場老大的朋友，三個月前他和他的朋友來劇場看我的話劇，我一直演得不怎麼樣。甚至我發現導演排戲的最大樂趣就是諷刺我，「你是北電的吧？」「你在說相聲呢？」「你這是浪—誦，還不是朗誦。」「能說人話嗎？」「今天觀眾要退票你得掏腰包啊？」「你還是去拍微電影吧，這兒不適合你。」

演出這天人很多，我不知道李魚有沒有來，我才不在乎呢，也許結束了還會出現第二個李魚或者李鳥李鴨李雞，不過聽上去都不是好東西。可李魚聽上去還像驢呢。

李魚的車停在我面前。

她搖頭。

掙得少不奇怪，很多行業都如此，可是我們還愛裝逼啊。在演員里，話劇演員已經算虛榮程度較低的了，現在我們連裝逼的資本都難以維持。儘管朋友圈的景象一片繁榮，今天吃了大餐，昨天買了新墨鏡，明天要去看歌劇。但其中辛酸難為人道。

「我不想再被潑酒了。」

從此我就熱烈地融入進了李魚的生活里。我的劇團不景氣，他的工作時間自由，我們簡直是喪心病狂地膩在一起。他帶我去各種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我竟然也對食物有了挑剔和熱情。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未來，只交換了彼此劣跡斑斑的過去。我們都料定未來還會再愛上別人，或者上了別人。明明這種可能性存在於所有相愛中的人，但大部分人都假裝不存在或者過於高估了自己。我和李魚如此坦誠真是值得唾棄。好在我們也有高尚的地方，會趁著彼此喜歡就可勁喜歡，往死里喜歡。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要把所有存款都花掉那樣不留後路的喜歡。

好怕她會哭啊。

上個月團里第一次組織去歐洲演出，之前我們只去過免簽的第三世界。這次去歐洲是需要辦簽證的。老大說只要我們每個人卡里有五萬塊存款就可以了。當時我就臉紅了，心想我他媽的也太慘了。沒想到，我的同僚們直接就炸了，臉倒是沒紅，都在大叫：誰他媽的有五萬塊！你當我們是腕兒呢？

還是李魚懂我，他補充了一下：「那個，劍橋的同學。」

人一生中，大概都有那麼幾次想過，其實一生只愛一個人是可以的。

我恍然大悟，是最不好對付的那個，其實我哪個都沒對付過。連歐洲簽證我都對付不了。但我知道她，因為他們在一起時間最久，有10個月。她還說過如果李魚和這個女朋友在一起能到一年她就要開香檳慶祝。是的，如此乏味的read.99csw.com女人。

張小帆也急了，老子都是淘寶買的！操！

我沒說話，只是一口悶了手上的mojito，滿嘴的薄荷拚命地嚼，連冰塊也沒放過。他明顯被我充滿殺氣的咬肌震懾到。倉皇逃離，一大桶的爆米花都沒拿走。說實話，我這樣迫害咬肌，真的需要去打瘦臉針了。

語速極快。應該練了幾十次了。

我一把抱住李魚，用濕濕的臉貼在他的臉上，又扭又蹭，還發出銷魂的喘息聲。這種讓人膈應的表演我再熟悉不過。因為這一個月我都在排練《麗南山美人》。（馬丁·麥克多納戲劇的作品。講述40歲的女兒莫林和性格扭曲的母親生活在一起，其中有一段莫林的仰慕者出現，莫林故意和這個男人親熱，為了跟專橫的母親置氣。）

但那次是我發揮得最好的一場，也是我為數不多做了主角兒的一回。結束后，李魚的朋友，一個財大氣粗的傢伙，久久看著我，憋出了一句話，「你們話劇演員真厲害。」我有點小激動，但隨後他說，「——那麼長的台詞都能背下來！」我內心咆哮了。「你這個沒文化的，我設計的小動作你沒看見，我精心調試的語調你沒聽見，我氣勢如虹的情感爆發你不感受，你他媽跟我說我記性真好？你這是在逗我？」

而且她要表達的重點還要搭配一個不相干的問句，這多可憐啊。我都心疼了。

「這麼噁心的問題我不想回答。」

張小帆見狀，趕忙端來了酒，還拿出演員那一套自來熟想把氣氛搞得友愛一點。Monique很給面子，比演員還演員地跟大家逢場作戲起來，她竟然還誇編劇老師的胸針有sense。女人這種套近乎的方式簡直惡俗，這年頭，又不是國母，戴胸針多傻啊。M儼然把自己當成女主人了。她坐在吧台高凳上紋絲不動，長腿優美得疊在一起。真好奇她的屁股怎麼那麼有吸力，我每次坐上去都不停地轉啊轉。等大家都圍聚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拿出了禮物。香檳，黑天鵝蛋糕和一套我不認識牌子的衣服。

我沉浸在自鳴得意的胡攪蠻纏里，她突然咬牙罵了一句「slut」，然後迅速把她的酒潑到了我臉上。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最後那場演出特別棒，但是你蹭張小帆那段，我不喜歡，是從藝術角度上來說的啊，饑渴感不夠。不像那天你蹭我那麼起勁。」

當然，按照能量守恆定律，我也會被拋棄。我期待被一個優秀的對手高含金量地拋棄。

「他們不給我退學費。」

「你知道嗎？李魚認識我之前，從來不聽JAZZ，是我讓他喜歡上的，包括Nina Simone。」

她說的時候，右手臂護在胸前，右手緊緊抓住左手臂，她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她比我緊張多了。

「那你送我的那條皮帶呢！」

「跟我回家。」

關過了，我們也在一起了。

「小得要命！我都快看不到你的臉了，只有一個脖子！」

「哎呀我知道了，小野子？」

於是，我做了一個「操你大爺」的口型。快而利索。雖然我的職業習慣是拋頭露面撒狗血，但這次我也想挑戰一下我的演技。在靜默中完成一種械鬥的張力。

他竟然也不要臉地親了起來。

「噢，是你啊，很高興見到你啊。」

「好了好了，眼睛不癢了。」

她背對人群，正好擋住我，她的動作乾脆利落，她的罵聲壓抑小聲，說明她並不想當眾撒潑，她真的只想暗地撒氣。

我也謀劃了一下自己的出路，決定首先去英語班讓他們把學費退了，我好拿錢去整容。

「你他媽的在這兒哭什麼？」

我他媽的真受不了這個劍橋妹妹。

可是又過了半個月，簽證沒下來，我工作先沒了。